空白调色板 上——繁华落地

“BOSS。”路天泽笑起来，他知道都不知道为什麽那麽欢畅，“我以为你说话算话，这才几分锺，你就反悔了？”

“我说话算话。”苏末低下头看看路面，“合约已经给你了，现在只是送你去医院。”顿了顿：“要是有人来接，那就算了。”

“没有。”路天泽恶狠狠地说，“当然没有，BOSS独裁的本事相当了不起，刚才才失败地发现我跟你鬼混了几年後，连一个朋友都找不到了。”

当然其实主要原因本身朋友也不多，但能找到替身推脱干嘛要客气，路天泽继续讽刺：”要再控制的厉害点，没准儿你可以欣赏到而立之年的男人连社交都不会了！”

苏末决定对路天泽的挑衅视而不见：“我去开车，你等会儿。”

他对用拐杖并不熟练，歪歪斜斜地走了半天都没到车库，路天泽在楼下眯着眼看苏末歪歪斜斜的身影，突然觉得其实苏末一点也不像记忆里的那样有王者风范。

苏末其实很瘦很弱，甚至比自己还小，苏末大概是真的有病吧，路天泽想。

“高兴吗？”阿扬突然问，路天泽回过头有些诧异，”？”

阿扬手上还拿着一些东西，大概是准备从苏末这边离开了，他跟着路天泽一起看苏末的背影，然後再次询问：“高兴吗？”

“我为什麽要高兴？”

“找到替身的感觉啊。”阿扬心平气静地解释，“有人陪你玩的感觉好麽？一起发神经，一起犯贱，多麽完美的人生啊，跟弟弟甜甜蜜蜜风花雪月谈人生，有怒气回头再来折腾折腾哥哥，干的太漂亮了！”

路天泽皱起眉头，这让给他头疼，於是他赶紧舒展开来：“你胡说什麽啊？”顿了顿，“你很讨厌我？”

“不讨厌。”阿扬说。

“我以为你比较诚实，起码你说不讨厌的时候，语气该客气点。”路天泽忍不住评价。

“我真不讨厌你。”阿扬诚恳地说，简直像发誓一样凝重，一脸端庄，“我知道你，不会有好下场，既然如此，我为什麽要讨厌你？”

被人如此直白地讲出这样的话，路天泽都有点暴躁起来：“哦，是麽，那麽看来你会有个好下场。”

阿扬耸耸肩：”我一直很好啊，家庭和睦，娇妻乖子，不用担心，倒是你……”笑起来，“小路，不是每个人都会那麽有耐心，如果他一直追着，但是追到无力的时候就会果断转身。”

路天泽粗暴打断他：“我一点也不想跟你谈什麽人生哲理，那是有钱人吃饱了闲着无聊时的勾当，等我哪天头不流血了，我们再谈谈风花雪月与人生理想如何？”

他不爽起来了，黑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嘲讽，阿扬宽容地笑笑，这笑容让路天泽抓狂：“嗯，祝你好运吧。”

说完那句话朝前面挥了挥手，路天泽才发现苏末已经把车开过来了，现在正在倒车。

“记得吃药。”苏末打开车窗，阿扬拍拍他的头，

姿势随意娴熟，像是拍一个小猫，“还有洗澡的时候水温别调那麽低了，感冒了怎麽办。”

苏末点点头，温驯的也像个小猫，然後冲路天泽扬扬下巴，示意後者上车。

“BOSS。”路天泽坐到了苏末旁边，一手捂头，“不觉得我们俩都在犯贱麽？”

来来去去折腾，最後居然还是苏末送他去医院，路天泽自己都无语起来，可惜苏末对此话题毫无兴趣，只是面无表情地点头。

“去同花医院吧。”路天泽说，“我那边有朋友。”

当然没有朋友，报的就是他主治医生的医院，虽然只是看头应该不会被发现自己的癌症，但是路天泽想，谨慎点总不会错，万一苏末再发神经病呢？

苏末温顺地应了一声，一点也没有深究为什麽路天泽居然会在医院有朋友了，这让原本在想理由的路天泽都失落起来了。

还真是要打算做到全面隔离啊，路天泽想。

少了讲话一方，於是整个车程都异常安静，苏末安安静静地开着，白皙的手指搭在黑色方向盘上，黑白对比惊人的艳丽，除了上面一两点猩红。

路天泽看了苏末的手半天，才想起浴室那边听到，阿扬问苏末怎麽手也受伤的话，现在看来，估计是早上收拾碎玻璃的时候划到了。

明明可以请保姆的嘛，路天泽顺便低头看了看苏末的脚，记得苏末的脚上後来也被扎破了。

“到了。”这麽东想西想的时候，

苏末已经把车开到了同花医院，淡淡地提醒了路天泽一句，“钱带了吗？”

“到了？”路天泽的言下之意他一个去医院？

“到了。”苏末再次重复，也再次询问，“钱带了吗？”

路天泽沈默了片刻：“带了。”

“好。”苏末点点头，看路天泽不动，於是他俯身去帮路天泽开门，漆黑的头发正靠在路天泽的脸上，蹭的路天泽鼻子痒痒的，路天泽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门被哗啦推开，随即鼻端的香气也离开了，路天泽摸了摸鼻子，突然有点无言。

苏末直起身子：“还有事？”

“你真放我走了？钱也不要还了？”路天泽再次询问，觉得自己该谨慎点，防止苏末再心血来潮反悔，虽然他知道苏末应该不会那麽干。

“是的。”苏末口齿清晰地回答，“房子也送给你了，你想住就继续住，不想住就别管它。”

话题终止在这里，路天泽也觉得自己找不出话了，於是他拉开车门出去了，再用力关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现在轮到苏末看他的背影了，走了几步後路天泽想，但是他回头的时候却发现，苏末的车其实早开走了。

真他妈的，路天泽大声骂了一句，然後往医院走去了。

27.阴差阳错

早晨九点多的时候，又是周一，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来往行人如织，阳光炙热，路天泽愣愣地站在医院门口，心里突然有了几分萧瑟。

再次回头看了看，苏末的车确实已经绝尘而去，快的就像从来没出现过，这让他有点恍惚。

以前……总记得苏末急的要命的样子，眼睛红的像兔子，然後咬着唇拼命拼命地跟路天泽说对不起。

如果路天泽在进医院之前还清醒着，就会给他一拳，如果是已经昏迷了，那麽醒来见到的必定是苏末削平果的样子。

大概是习惯成自然了，这次他一个人去医院，总有点怔忡。

苏末真不是人，路天泽想，把他打成这样，然後就把他撂在医院门口，阳光炙热，任由他头上还带血地去挂号诊断。

这麽想着的路天泽晃晃悠悠地走进医院，导医看到他头上的红，话都不用路天泽说，就果断扶住路天泽往普外科窗口而去。

“找……”路天泽想了想，那个医生好像姓陆，叫什麽来着……“呃，你们这边姓陆的医生多吗？”

导医看着他：“多啊，你找哪个科室的？”

“被砸的？”路天泽还在吃力地想那个姓陆的到底在哪个科室，叫什麽的时候，陆医生自己来了，摘下口罩之後果然是个美人，眉眼细长，红唇精致。

“我的病人。”陆医生对导医点点头，“你去忙吧。”

路天泽捂住额头抱怨：“你真的会吗？要不要拍个CT什麽？我头晕晕的，简直怀疑是脑震荡了。”

其实这次打的并不算激烈，不过路天泽很是不舒服，有点犯晕，虽然不至於是真晕倒了，

但是浑身都不舒服。

原本就是胡扯，没想到医生也认真起来：”这样，我带你去拍片吧。”

医生这麽说，路天泽反倒惴惴不安起来：“真的要拍片吗？我感觉没什麽事啊？”

反正他都有癌症了，将死之人嘛，还有什麽好在乎。

“我带你去，很快的，不用排队。”美人医生轻快地说，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就这麽禽兽地尸位素餐了，他扶住路天泽，“走吧。”

“哦。”路天泽低低地应了一声，有点无所谓，“那我还要付钱吗？”

“要啊。”医生熟门熟路地先带他包扎了，然後又将他领到CT室，直接就跟自己的几个同事做了几个手势，将路天泽推了进去。

路天泽从CT室出来的时候，陆医生正坐在门口等他，路天泽忍不住抱怨：“你跟他们还真熟啊，以前认识的吗？”

“不认识。”医生正低头研究着什麽，拍拍身边的座椅，“你先坐一会儿，等报告。”

“阿嚏！”路天泽坐下去，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然後抱怨，“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太难闻了。”

揉了揉鼻子，浑身不舒服，嘀嘀咕咕地：“就不能洒点香水麽？”

年轻的医生连头都没有抬，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你感冒了，跟味道无关。”

靠，还真感冒了啊，路天泽想，自己的诅咒还挺管用。

“以後尽量别乱跑。”医生坐在他旁边继续点评，”你的免疫力会越来越差，头晕、咳嗽、发热都是正常现象，别大惊小怪。”

“啊？”原来是癌症的伴随品麽？

“还有什麽症状？”

“还有忌嘴吧，别的我等会儿再跟你详细说。”

就忌嘴两个字已经点了路天泽死穴了：“忌嘴？我不要！”

“你吃不下去。”医生笃定很，“油、辣、酒、冷饮你都碰不得，以後会一碰就吐，尽量喝点白粥吧。”

路天泽几乎跳起来：“我都要死了，难道还要饿死？”

“你可以加点姜丝牛肉什麽的，但是不能放油。”

陆医生笑笑，斯斯文文，但是路天泽怎麽看都不舒服：“怎麽了？”

“我以为你起码有点医德的。”路天泽皱起眉头，“不知道什麽叫非礼勿听吗？”

“你自己没关手机。”医生翘起自己的大腿，“而且我本身就要了解一下你的生活，这样才有利於你的治疗。”

路天泽摇摇头，低下头去看路面，医院的地板都是淡蓝的，

这让他想起苏末的房间，也是淡淡的蓝色。

“你们是情人？”

医生询问：“他常揍你吗？”

“是啊，不过我也经常揍他。”路天泽随口胡说敷衍，继续看地面，CT室人来人往，有时候是红色高跟鞋，有时候是黑亮的皮鞋，他就一直盯着那些鞋看，反正坚决不看陆医生的脸。

“你的治疗方案出来了。”医生再次说。

路天泽心不在焉地点头，这次来的只有一只鞋，来的人拄着拐杖，

这让他想起了苏末，於是他越加不高兴：“有什麽好治疗的，癌细胞都超过2／3了。”

路天泽越不高兴，那拐杖停的反倒越久，他心里有点烦躁：“不是说最多就半年吗？化疗完了能活多久？”

“不知道。”陆医生回答，“不过不化疗你连半年都坚持不下来。”

这个人干嘛总是不进去呢？路天泽想，於是他越加不高兴：“有什麽好治疗，明明里面的医生都叫了好几次“下一个”了。

“哦。”路天泽还是兴致缺钱，“我不想治疗。”

活多久都是死嘛，而且现在看来还要经历很多疼痛，他反倒希望缩短时间了，虽然有点消极，但是人之常情嘛。

里面的医生终於是不耐烦了，打开门大吼了一句：“下一个！”

於是路天泽看不顺眼的拐杖终於是进去了，他自己都舒了一口气，准备等下一双鞋。

但是下一个鞋子还没等到，他的报告就出来了，陆医生一边翻一边做记录，路天泽等了等，觉得很是无聊，就打了个招呼去了厕所。

“等会儿直接去办公室。”陆医生叮嘱，路天泽头也不回地走了。

头还是晕晕的，路天泽在厕所的单间蹲了很久，他其实不是很想出去，外面一股虚弱的味道，压抑的他想吐。

无论多麽强大的人，在医院都会虚弱下去吧，路天泽想，然後有气无力地出去洗手。

洗手池边正有人在洗脸，於是路天泽等了等，但是看着前面的人背影怎麽都觉得像……苏末。

“哗啦。”

果然，前面人把头从水池里抬起来的时候，路天泽看到了修长的脖子，那是他常在苏末身上看到的，优雅细长。

“BOSS？”路天泽试探性地叫了一句，前面的人居然真的回了头。

“嗯。”

真是苏末，边上还放着拐杖，路天泽心里突突，想起刚才低头的那根拐杖，才恍然想起，

刚才那个人好像就是苏末……

在这种地方狭路相逢，路天泽自己都不知道说什麽好，只能笑起来：“BOSS，能理解成你舍不得我，又折回来找我了吗？”

苏末的眼睛红的路天泽都觉得不正常，满脸的水渍将他白皙的脸氤氲的几乎透明了，有种活色生香的美：“是啊。”

“嗯？”路天泽原本就是闲着就是闲着，逗逗也好的态度，倒是没想到苏末会这麽回答。

不过他本身就是那种嘴欠的人，这种时候是万万不会住口的：“然後你下一步不会就要告诉我，因为分离了五分锺，你突然发现你能离开我，爱上我了吧？”

玩笑的话说了多了，苏末也从来没有表达过别的什麽情绪，一般都是冷淡地应一声，今次却激烈地点了点头。

“路天泽，我後悔了。”苏末说，

“你欠我那麽多钱，怎麽能就这麽放你走呢。”

“草，我就知道！”路天泽激动地咒骂了一声，心里居然舒了一口气，觉得这次才对头，笑的格外的甜与轻蔑，“BOSS，我就知道，怎麽能就这麽放我走呢。”

这德行一辈子也改不了。”

“不折腾我不舒服是吧？”

28.风平浪静

路天泽如此的激动，倒显得苏末太平静，微微往後退了一点：“是啊，太便宜你，我也不舒服。”

路天泽彻底放心了，从今天早上他的心就一直半悬着，那种不踏实感太浓烈了，大概是跟苏末纠结的太久了，他怎麽都不能相信，他跟苏末就那样分了，从此成为末路。

或者讨厌苏末都成为习惯了，路天泽想，就像苏末身上的味道那样，很糟糕很讨厌，但是确实习惯了。

自己果然是个M，路天泽下结论，然後嘀嘀咕咕：“可是合约已经撕了，我凭什麽再听？”

苏末的眼睛通红，盯着路天泽看了半天，才抿嘴说：“很多啊，你姐姐，你外甥，还有……你喜欢的苏秦。”

他把声音按的重重，好像喉咙口里塞进了棉花，嘶哑又破碎：“只要我想，我总是有办法让你听话的！”

苏末说的很严肃，但是大概是声音太哑了，所以其实并没有什麽威胁力，反倒像是孩子在撒娇，当然路天泽是不能体会的，他最怕听到苏末说威胁苏秦，因为他知道苏末碾死苏秦真的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容易。

路天泽愤怒地看着他：“你真他妈讨厌的没救了。”

“谢谢。”苏末点点头，平静地像在接受赞美，“你的感冒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