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敌 上——枯目

应无敌色变，奇道：“看来这人不是来恶作剧的。”

萧鼎臣一愣，知他看出端倪。

“这个人我不认识，但是另外三人，就是当初追杀你的人！”

萧鼎臣听到“追杀”二字的时候，愣了一会儿，顿时黑了脸。一旁的侍卫面色更难看。

应无敌丝毫没有察觉似的，继续道：“你看这个右眼上有伤疤的男人，化成灰我都认识他！噬魂毒针便是他扔的！而且长得这么对不起爹娘，在江湖上还是少有的。”

萧鼎臣嘴角抽了抽，那句“长得对不起爹娘”怎么听怎么诡异。一旁的侍卫也都傻眼。

只听应无敌接着道：“还有这个！你看看这个酒糟鼻！就是这个酒糟鼻对我用了毒掌！哼！还好我百毒不侵，要不然被毒成他这个样子那可惨了！”应无敌打了个哆嗦，让旁边的侍卫赶紧将锦盒合上。

经过应无敌努力回想，发现起初看的那只锦盒里的死人头他真的见过。

“我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应无敌黑着脸看向萧鼎臣，“我在清景城再次遇上你之前，在路上被一个混蛋偷袭。诚实跑出去抓兔子，我跑到河边洗澡，那个秃顶的男人跑来偷看……”

萧鼎臣冷哼一声，却是瞪了应无敌一眼，看你日后还敢在外面这么招人，在外面洗澡。

“还有一个……我想不起来了。”

“你想不起来，我来告诉你。”萧鼎臣冷哼一声，“这是当初那个采花贼。”

应无敌眯着眼看着萧鼎臣，幽幽道：“不是……虽然长得很像。但是确实不是……”

萧鼎臣低头去看，那人的脸与当日的那采花贼长得简直一模一样，虽然死后面颊有些干瘪凹陷。但经应无敌这么说，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你看看他的眼角，形状是往上翘，颧骨也稍微要突起一些，一点也不像。”应无敌略微想了想，叹了口气道，“难道这是个巧合？”

“走。”萧鼎臣一个走字，明明白白。

看看这神秘人的庐山真面目，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

第四十一章：顾重霄

二人一同进了中厅。

应无敌站在萧鼎臣身侧，二人并肩走进去。

萧鼎臣抬头看去，厅中客椅上稳稳坐着一个黑袍男子，衣饰简单，样式雅致，显得沉稳内敛，隐隐透着一股成熟男子才有的非凡气度。

这男人生得面若刀刻，剑眉星目，自与萧鼎臣的冷傲俊美不相同，别有一番霸道气势，但这霸道气势内敛不宣，显得成熟稳重。如此一般，也便知此人不同凡响。

这男子见到二人过来，却是但笑不语，目光掠过萧鼎臣，落在应无敌身上，不曾移开。

应无敌进门便变了脸色，看着厅中人，眼神复杂。萧鼎臣顿时皱眉，走到厅中，扫视一眼黑衣男子身旁的两个红衣女子一眼，问道：“不知阁下是何人？”

男子回过头来，略一拱手，淡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顾重霄。”

此话出口，应无敌骤然上前道：“你怎会出现在此？”

萧鼎臣默然看他一眼，只见应无敌面色有些许苍白，神情冷漠。

顾重霄敛起笑容，沉声道：“缥缈峰不是正比武夺剑？我为何不能来？”

应无敌挑起嘴角笑了笑，转头对萧鼎臣道：“我有些累了，就不去看比武了。”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萧鼎臣忽然伸手将人拦住，随意道：“既然是故人，你理应作陪。”转身又对顾重霄微微点头，“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阁下应该就是圣尊了。”他如此笃定，已经不必对方应答。

顾重霄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顿了顿，又将目光转向应无敌，“我送来的见面礼，不知二位可还喜欢？”

应无敌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却是不答。

“这份见面礼倒是特别。”萧鼎臣适时开口，“走吧，再不去，恐怕擂台就要比完了。”

三人一路沉默。应无敌不过初时神色有异，此时已经慢慢恢复正常。

萧鼎臣本来少言寡语，一路也不曾开口。二人既没有表现得比平日亲厚，也不曾对顾重霄的突然出现有何表示。

三人各有一番心事，默默朝前走。

到了比武会场，三人都微微诧异，此时场上已是一派火热，众人都沉浸在比武的气氛之中，可谓是热血沸腾。

场上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剑客握着长剑将另一个中年男子逼下擂台，出剑可谓是迅猛如雷。应无敌看得两眼放光，他倒是昨日便开始期待这场比武了。

萧鼎臣看他神色，不由心下叹息，清早叫他起身却是不肯，惹得二人闹了脾气，现在倒是一脸期待的表情。

碍于顾重霄在场，萧鼎臣只道：“坐下吧。”

应无敌看了一眼空着的看台位置，对着萧鼎臣笑了笑，率先走上前去。

如此，萧鼎臣坐在中间，应无敌与顾重霄二人坐在他两侧。应无敌不知是假装不在意还是真的忘了这个“不速之客”的存在，丝毫没有一点异常。

而另一边的顾重霄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脸高深莫测，偶尔看看台上，偶尔掠过萧鼎臣，看向另一边边吃边喝，兴高采烈的人。

对于萧鼎臣身边多出来的这二人，众派之中各有说法。

应无敌身穿一身水绿阔绣对襟长衫，温文尔雅，长相虽说柔美了些，却也看得到一丝难以道尽的儒雅气质。倒是没人会觉得他是以色侍人的男宠。

而另一边的顾重霄，因为江湖上没人见过他，越发显得神秘。此人举手投足之间更见霸道魄力，不怒自威。

这二人与萧鼎臣坐在一处，怎能不叫人在意？

应无敌吃了两块点心，噎住了。

萧鼎臣脸色一沉，将茶水递过去，“别吃了。”应无敌白他一眼，咕噜咕噜喝下一杯茶，抹了抹嘴，果然不再吃面前那碟千层酥。

顾重霄默默看着，忽然道：“小玄子这习惯还是一点没变。”说这话的时候，他满眼笑意，倒是露出些许宠溺的口吻。

应无敌顿住，仍是沉默以对。

萧鼎臣蹙眉看向顾重霄，对那一声“小玄子”不以为然。应无敌看出他的不悦，转头淡淡笑道：“我现在姓应，名无敌。”

“你还是对那本狗屁不通的无敌秘籍钟爱有加？”顾重霄摇头苦笑，“恐怕再过七年，你也还是一样孩子气。”

应无敌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眉不语。

萧鼎臣冷冷淡淡侧头，看着应无敌清澈的眼睛，用一种近乎冷冽的口吻道：“若是有人能十年二十年如一日这般孩子气，倒不失为一件乐事。”

身边二人顿时沉默。

此间再不多言。

应无敌琢磨了一会儿萧鼎臣方才的话，抬头望着他微微一笑，歪着头眨了眨眼。

萧鼎臣黑着脸瞪他。只道应无敌这是在捉弄调笑自己，只是装可爱装得太过，分明是恶心人来的。

“哎呀！那边那个不是二弟吗？”应无敌忽然激动道。

萧鼎臣抬头顺着应无敌的目光看过去，那一身血腥的红色，不是潇湘又是谁？顿时便黑了脸。

“不行，我要去跟他打个招呼。”应无敌不待萧鼎臣回应，便起身直朝潇湘奔去。

萧鼎臣紧盯着应无敌跑远，另一边潇湘站在人群中，显然已经看到了他。

顾重霄和萧鼎臣一样，目光跟随着应无敌的背影。

顾重霄悠然拿起茶杯举到嘴边，“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应无敌这个人，只有一个洪舍玄青。而这个洪舍玄青，从始至终都是顾重霄的。”

萧鼎臣冷冷一笑，“何以见得？”

顾重霄不答，啜了一口杯中茶水。

一阵沉默过后，萧鼎臣转过头来，看着顾重霄道：“这世间事从来都是如此，好东西，只能选一个。”

“那么萧盟主又如何？是否要选选看？”

二人目光对视，一个冷冽一个霸气。

见萧鼎臣不答，顾重霄低笑一声，“我与他的事，旁人是不会懂的。众人只道我与他分开多年，却不知这四年来，我们从未分开。”

萧鼎臣眼神骤冷，沉声道：“当初便是你派人散播无敌秘籍的消息，藉此寻找他的下落。”这并非是询问，而是直言。

顾重霄仍是笑着，志得意满，“他既然要闹脾气，我能等他一个七年，便能再等他几个七年。”

萧鼎臣心中一震。

七年，恰恰是应无敌年长他的这七岁……纵然是不甘，却如何去填补这些空缺？而顾重霄却可以这样傲然霸占着多出的这七年，堂而皇之将应无敌归为“他的所有物”。

“若是他不愿又待如何？”

顾重霄挑了挑眉，“你觉得，就凭你与他相伴的这几个月，便能胜过我与他相识的十几年？”

“那便拭目以待。”萧鼎臣仍是水波不兴的表情，看不出动摇，看不出猜忌，甚至连不悦或者嫉妒统统看不到。

顾重霄收敛心神，自觉低估了这个小他八岁的青年。

另一边，应无敌见到潇湘自然是大喜，两人一番叙旧，都有些感慨。

“大哥，好久不见，你气色比之前好多了。”潇湘揶揄道，“莫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与萧石头好上了？”

应无敌一翻白眼，什么叫好上了？“贤弟说的这是什么话？男人总是耐不住寂寞，偶尔也要用下半身思考思考的。”

潇湘眨眨眼，觉得说的还挺有道理。但转念一想，偏偏师劫就是个例外，这段时日这般的软磨硬泡，什么绝招都用尽，竟然连个小嘴儿都没亲上……

“哎……”

“怎么了？二弟不是去找人了？怎会出现在缥缈峰凑热闹？”

潇湘连忙道：“人我已经找到了。”说着，将那根黄金锁链拿出来，“我还把人拷了拴在身边呢！今日也是为了他而来。”

指了指不远处看台下的少年道：“这个是师旷的小儿子，名叫师劫，这次是为了青冥剑而来。”

应无敌仔仔细细打量了师劫的侧脸一番，连连点头，“这孩子倒是长得俊俏，二弟眼光不错。没想到师旷竟然是有家人的。”

“大哥可否帮我一个忙？”

应无敌立刻拍了拍潇湘单薄的肩头，爽快道：“这有什么问题？你只说要如何帮你。是找小风要迷药将他迷倒直接送上床，还是，你打不过对方，要鼎臣帮忙将人直接打昏了带过去拜堂？”

潇湘嘴角抽了抽，怒道：“我潇湘公子是什么人？你倒是以为我会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何况，大哥眼里，我便是这样没有魅力？”

应无敌冷汗下来，觉得潇湘正是极有可能会用这种“下三烂”手段的人。至于魅力这种东西，更是见人见智了，兴许师劫小弟就是不喜欢他这种“娇艳欲滴”的类型。但心里这样想，嘴里却是不能泼他冷水，转而道：“那要愚兄如何帮忙？”

“萧鼎臣是粒臭石头，若是我去求他，必定会被他要挟。况且他这个混蛋最怕麻烦！”

应无敌囧囧有神地点点头，当初要把那把大剑带回来，萧鼎臣死活不肯，原因就是该死的“麻烦”！

只听潇湘又接着怕马匹，“不过如果是大哥出马，他必定会答应。”

应无敌恨恨地想：我遭殃的方式不是“被要挟”，而是直接菊花受了累。

“好吧。可是要怎么做？”

“简单！若说比武，师劫功夫不错，但是若能够叫他少年一举成名，在江湖上立威，还是得比完这一场。但是这般车轮战其中高手也是很多的，我怕他吃不消。待会儿就这样……”潇湘伏在应无敌耳边耳语几句。

应无敌点点头，也觉得这法子不错，一举两得。

况且萧鼎臣此番之所以答应了这场虚张声势的比武，也是别有深意。不管这把剑落在谁的手里，都无关紧要。不过有句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倒是又有其他想法。若是师劫愿意，他日在江湖上的地位也就今非昔比了。

第四十二章：心结

应无敌打过包票便离开了，两人说话间也是避开众人目光的。

师劫见潇湘回来，连忙道：“你方才去了哪里？”

潇湘将人拉到一旁交代道：“你啊，别管那么多。待会儿你上了擂台，将剑留在我这儿，等我将剑扔给你，你再用剑不迟。记住保存实力！”

师劫连忙点头，乖乖将背上的大剑接下交到潇湘手里，又怕剑太沉，犹豫道，“很沉……”

潇湘心里喜滋滋的，嘴上却道：“不过是百十来斤，我还拿得动。倒是你，记清楚我方才的话没有？”

“嗯。剑留在你这儿，等你把剑扔给我……还要保存实力。”师劫乖乖重复一遍。

潇湘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此时擂台上正分出胜负，方才那瘦子仗着剑比对方略长半寸，险胜对方半招。

这个时候上台的，已经算得上实力不错了。

师劫向潇湘点了点头，纵身飞跃到擂台上，对着台上瘦高的青年一个拱手，竟显少年意气。对方见状，也随礼拱手。

青年见他空手上台，有些诧异，“少侠不带兵器，徒手对敌？”

师劫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潇湘，回道：“呃……是啊，我的朋友不让我用剑。”

潇湘气急，朝着师劫拼命瞪眼，“这个笨蛋！应该说‘正是因为缺了一把合手的宝剑，才来这擂台上’啊！笨死了！”

青年顿时皱眉。少年年纪不大，但这话出口，好不狂妄。“那便得罪了，也好叫在下领教一下高招！”

话音未落，已是飞身袭上，短兵相见。师劫堪堪躲过，立刻心潮澎湃，这青年身法灵活，与他恰恰不同。

就这般一个迅猛攻击，一个笨拙躲避。

另一边应无敌坐在看台上，看着师劫一番腾跃，心里立刻明白这憨实少年为何能吸引潇湘这般妖孽的全副心神。

应无敌看得津津有味，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旁边二人的沉默和剑拔弩张。

此时师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徒手接下迎面而来的一击，运起双掌袭出，借力一击将对方震开一丈之外，倒地不能动弹。

“嗯！不错不错！”应无敌转头对萧鼎臣道，“反正也没什么损失，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就成全二弟一次吧！”

萧鼎臣黑着脸瞥他一眼，应无敌倒是会拿他当顺水人情。“麻烦。”

应无敌咬了咬牙，恨死这两个倒霉的字眼了。但仍是按耐着性子劝道：“别这么小气嘛，萧大侠。你也知道，我与潇湘是相见恨晚，情同手足，若是今日不帮他，岂不是太不够意思？”

萧鼎臣脸上没什么表情，平平淡淡道：“他既是找你帮忙，你帮他便是。”

“你！”应无敌虎着脸，“你不帮是不是？”

萧鼎臣看了应无敌一会儿，回道：“不是。”

应无敌就跟变脸似的，立刻眉开眼笑：“我就知道萧大侠是乐于助人的好人！”

“……”萧鼎臣翻了个白眼。

顾重霄听着二人这般对话，目光看向潇湘，一脸若有所思。半晌，忽然低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