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景顿了顿,应道:“嗯。”在书房床榻边顿了顿,忽的想到日间南宫诚实的一脸失落和小心翼翼,终究还是心有不忍,“今晚回房睡,你不必管我,下去歇息吧。”
在卧房外顿了顿,南宫景皱眉,半夜睡下了,竟是连窗子也不知道要关上,若是病了该如何是好?这么想着,推门进去。
走到榻边一看,哪里有个人影?
南宫诚实向来是很听话的,除了他那倒霉师父教唆之外,向来是守规矩的。像这样三更半夜不知所踪,倒还是第一次。
想到这些时日都不曾管他,莫非是常常如此行事?思及此,南宫景已是火气上来了,“来人!”
“属下在。”门外过来两个侍卫。
“二少爷去了何处?”
是为二人面面相觑,再见南宫景脸色,都是吓了一跳,“属下不知。”
南宫景冷哼一声,面色阴郁得吓人,“派人去找。”
侍卫不敢怠慢,即可领了大队人府上府外去找。南宫景一身寒气,转身边往外走。
不久,有人来报,有人在花满楼外见到了梁晓飞和南宫诚实二人进去。毕竟这二人都是清景城的名人,显眼得很,何况还是在南宫诚实白天闹过事以后。
常喜吓了个半死,跪在一旁不敢吱声。
南宫景闭着眼问:“他白日里出府在街上闹过事?”
常喜冷汗下来。南宫诚实闹出这种“小事”的次数太多,未免南宫景责怪,常喜向来是拿钱出去打点,从来不给南宫景禀报的,反正南宫诚实的身手在清景城里,基本上是不会受伤的。
可是这一次,谁也没想到南宫诚实竟然敢大半夜跑出去,而且还被逮个正着。这会儿旧账翻出来,又是错上加错。
“是……奴才已经在外打点过了。”
南宫景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来道:“去花满楼。”
在场侍卫下人顿时被这寒气煞到,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站在花满楼外,都能闻到脂粉的香气,南宫景皱着眉头走进去,方才还热闹的楼里忽然之间安静下来,所有人一时都看向这忽然造访的男子。
周围寒气骤然扑面而来,一时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眼尖的妈妈最先认出南宫景,回过神来,上前哆哆嗦嗦道:“南宫城主驾临,有失远迎。”看这架势,实不像是来找乐子的啊?
南宫景看也未曾看他一眼,抬了抬手。身后侍卫进来,将大厅之中的客人全都赶出去,吓得姑娘们抱成一团缩在角落。妈妈吓得跪在地上道:“城主息怒!城主息怒!”
这群人自然是不知道是哪里惹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却也没有人敢问。
常喜苦着脸观察着,心里叫苦,只得上前道:“我家二少爷在哪里?”
“南、南宫二少?”众人一阵交头接耳。
妈妈顿时想起梁晓飞带来的小公子,心里叫苦,连忙道:“在、在楼上。”
南宫景面罩寒霜,一个掠身从栏杆上跃上二楼,直奔二楼最大的一间雅间。
推开门的瞬间,里面的二人都惊讶的看向门外。
南宫诚实已经吓傻了,外衫不翼而飞,头发也有些微乱,傻傻坐在床榻上。一旁的姑娘倒是衣衫齐整,坐在一旁,一脸的惊异。
南宫景目光冷冷扫过来,南宫诚实只觉得从头冷到脚,吓得跳起来手忙脚乱整理衣衫,嘴里小声道:“大、大哥……”
南宫景微微抬了抬下巴,打量了一下那女子,转而又将目光放在南宫诚实脸上。他二话没说,转身便往外走。
南宫诚实三下五除二抓起桌上的外衫往外跑。
跟着南宫景回到南宫府,一路上南宫诚实小心翼翼观察着兄长的神色,心里害怕,这会儿不说话,待会儿越可怕。
南宫诚实心里打着鼓,想到花楼原来是做那种生意的,顿时脸上火辣辣的。这会儿被梁晓飞害死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南宫景进门后便静静坐在厅里,南宫诚实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几乎是手足无措。
“大哥,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南宫景抬头静静凝视他片刻,平静道:“我没有生气。”
南宫诚实浑身不自在,“我知道错了……”
“你错在何处?”
南宫诚实脸红透了,低声道:“我不该不听大哥的话去那种地方……”
南宫景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临出门才道:“日后你喜欢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也不必与我知会。”
一听到这话,南宫诚实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管我!”
南宫景脚步顿了顿,终是没有回头,直朝外去了。徒留南宫诚实跪在厅里,两眼通红。
南宫诚实抹了把脸,连忙追上,南宫景回了房,正准备睡下。
“大哥……”
“……”
第二日清早,南宫景昏昏沉沉爬起身来,赫然见到桌上一张纸上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下面落款南宫诚实。
南宫景忍不住皱眉,随即又是苦笑出声。
“来人。”
“属下在。”
“让人暗地里跟着便可,不要泄露身份。”
“属下明白。”
应无敌小心翼翼掀开被子起身,身边的萧鼎臣皱了皱眉头,睁开眼。
“吵醒你了?”应无敌笑眯眯道。
萧鼎臣脸色不太好看,既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
应无敌见他这副表情,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对方脑袋,“乖,我不会去太久的。现在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萧鼎臣顿时黑了脸,对那一声安慰小动物一般口气的“乖”字,敬谢不敏。
“我现在才知道,你啊,这么小心眼。”应无敌挤眉弄眼一番,穿好衣裳,也不管萧鼎臣对着他的背影发呆。
应无敌并非不明白萧鼎臣的心情,但此行不去不行,何不早去早回,也好了了萧鼎臣一桩心事。
萧鼎臣早在山下备好了马车随从,只等着应无敌动身。
马车安然走在道路上,倒也还算快。
路程不远,乘马车,要不了半日即到。
忽然马车外一阵喧哗,应无敌掀了车廉去看,正见道旁一伙江湖人正在械斗。看架势,倒也不知是何门何派。只是这群人围攻一个人,实在说不上是光明正大。
那男子身影清瘦,背对着马车,却也是临危不惧。那一伙江湖人将他围在中间,竟也难一举将人拿下。
应无敌忽然皱眉,想了想,觉得这人眼熟得很。正在此时,那江湖一众的为首之人大声道:“哼!谁不知道流星寨恶名昭着?今日我们兄弟为民除害,跟你这等匪首谈什么正大光明?兄弟们,一起上!”
青年男子一身黑布衣衫,倒也沉稳,不敢大意。
应无敌一拍大腿,立刻明白这青年是谁了,顿时命人停下马车。
这群人功夫不怎么样,只不过仗着人多势众罢了,应无敌跨下马车,扬声道:“这个司徒流星,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
那青年果真一怔,转过头来,惊讶的看着应无敌。
这青年正是裴凌。
应无敌笑了笑,转头对着一众愣住的江湖人道:“各位师承何派?”
“哼!你是什么人?难道是与这匪首一伙的?”
“公子。”萧鼎臣派来的几个侍卫上前来,丝毫不敢怠慢。
应无敌有些无奈,他现在的身手,又有谁能动他一根汗毛?萧鼎臣倒是杞人忧天了。
那几人忽然面面相觑,这几个侍卫身上的衣着,他们还是见过的。为首的人有些怕了,颤声问:“几、几位是缥缈峰弟子?”
应无敌挑眉想了想,大概还不算是缥缈峰的人吧。“你们要动手吗?”
这一群人不敢冒险与缥缈峰起冲突,只得看了看裴凌,然后收起兵器,快速离开。
应无敌耸耸肩,转头对着裴凌一拱手,“裴公子,好久不见。”
裴凌面上平静,拱手回礼。
“裴公子怎么会只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裴凌皱眉看了他一会儿,此前与司徒流星一同在扬州见到萧鼎臣的时候,应无敌可是不知所终,今日倒是巧了,在这里见到他。
第八十七章:圣意
“应公子怎会再次?”裴凌挑眉道。
“有些事要办。倒是你,孤身一人来此,怎的没见到你们家寨主?”应无敌说得一派轻松,问出口倒也没有一点好奇的意思。
裴凌顿了顿,转过头去,半晌才道:“他在四处找你,现在恐怕人已经在凤凰岛了。”
应无敌顿了顿,“他找我做什么?”
裴凌看他一眼,没有回答。应无敌顿时明白方才这话问出口有些不妥,不管是为了什么,只怕这裴凌也是要心生不满了。
“那既然裴公子在此遇到在下,那也好相告一声,叫他不必担心。告辞,我还有些事情要办。”说着,便是转身往马车去。
裴凌忽然道:“应公子可与萧盟主见过了?”
应无敌回头笑笑,“不瞒你说,昨夜还是同床共枕。”这话说得坦坦荡荡,面上毫无羞愧之色。
裴凌皱了皱眉,知道应无敌这番也是故意说与他听。“如今我只身一人,已不再是流星寨的人,应公子的事,我没法传达。”
应无敌惊讶之余,心里也有了些计较,看裴凌性子,倒也不像是会与人相争的样子,若是出了什么事要离开山寨,只怕问题也就出在司徒流星身上了。
另外一方面,若是他不能代为传达,今日若是他应无敌还是顾念旧情,定然不愿让那小子涉险,也非见他一面相劝不可。
应无敌抓了抓脑袋,故作为难道:“啊,这样啊。那我就没办法了,我还有事情要忙,而且凤凰岛的人虽说不好对付,不过也不一定会拿他怎样,要知道流星寨在江湖上声名不算好,说不定惺惺相惜,倒也还算安全。”
这一番轻飘飘的发言,立刻引来裴凌的不悦。
“应公子这么忙,我就不耽搁公子上路了。”
应无敌笑了笑,一拱手上了马车。马车沿着路途很快消失了,竟是走得潇洒,头也不回。
裴凌苦笑一声。司徒流星这一辈子最在意的人,今日便是这样不将他放在眼里。
转身往去路上走了两步,却又停住脚步。伸手摸了摸腰上的伤,蓦地转身直追马车而去。
应无敌有些诧异的看着折回来拦住马车的裴凌,“裴公子还有何指教?”
裴凌冷声道:“你必须跟我去找他。”
“我已说过,我有要事要赶着去办,他在凤凰岛不会有事。”应无敌叹了口气,正色道,“除非你没有说实话。”
裴凌别过头,神色复杂,算是默认了。
应无敌了然,“如果他是去找顾重霄了,那我们倒是可以同路而行。”
裴凌脸色骤变,看了应无敌一会儿,“既然如此,告辞。”
“你不与我同去?”
裴凌未答,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应无敌叹了口气,对一边的侍卫道:“你且暗中跟着他,莫要让他出事。”
侍卫犹豫了片刻,对其他侍卫看了一眼,领命而去。
马车继续上路。应无敌坐在马车上,脸色却并不好看。司徒流星为何会牵涉进来,他百思不得其解。如今裴凌却说离开流星寨,莫不是发生什么事情?
“快点赶路。”应无敌向外面交代了一声。
到了山庄别院的门外,竟然早有人候着,见应无敌下了马车,连忙迎上来。“应公子终于回来了,圣尊很担心公子安危。”
应无敌不动声色进门,身边的侍卫被拦在门外,立刻便有动手的意思。
“你们在外面等着便是,不会有事。”应无敌道。
“公子,我等奉命护公子周全,自然不可离开公子身边。”
应无敌笑着摇摇头,“如果有人动得了我,那你们进去也只是送死罢了。放心,在这里等好了。”
说完,应无敌转身进门,轻车熟路直朝书房而去。
顾重霄听到脚步声已知是应无敌过来,他安稳坐在书桌边,看着书房的大门打开,应无敌精神奕奕的进来。
他站起身来,绕过书桌到应无敌身边,沉默着看着应无敌。
后者神态自若回视着他,笑了笑道:“你不问我吗?”
顾重霄苦笑一声,伸出左手挑起应无敌肩头一缕长发,露出颈侧的一小片肌肤。
应无敌浑身一颤,退开一步。
顾重霄放下手,转身背对着他,缓缓道:“何必问出口。”
应无敌用手摸了摸颈侧方才被对方触及的部位,立刻明白了。身上的痕迹确实要比言语来的足以叫人信服。
又是一阵沉长的沉默。顾重霄背对着应无敌立着,看不到面上神情,亦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么。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会跟他一起离开,如今我已经打算助他与皇兄平息此事,不出意外,两个月之内,这件事便会过去。”应无敌缓缓道。
顾重霄转过身来看着他,冷笑一声道:“你怎知玄英不是因为你而去对付缥缈峰?”
应无敌一怔,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重霄负手而立,一派雍容,气定神闲道:“你是洪舍玄青,这辈子亦无法摆脱这份血脉的牵连。玄英了解你,也了解我。”
应无敌抿了抿唇,咬牙道:“那你呢?你到底想要什么?”
顾重霄笑了笑,“我想要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他上前亲昵的抚了抚应无敌的面颊,“你想要听实话吗?”
应无敌浑身一颤,心中绞痛不已,早知道他心机深沉,早知道他没有说实话……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玄青,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背叛了我。”
“背叛?”应无敌冷笑一声,轻出一口气,“我跟你在一起,背负了太多东西,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在你身边还要猜测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和我在一起,我也不想通过别人的嘴知道你做了什么,为了什么。你应该明白,从前的洪舍玄青早已经死了,我现在是应无敌,没有高贵的血统,绝世的武功,也不想再迷恋那个叫做顾重霄的少年侠客。我原本确实没有想过会与萧鼎臣有结果,可是……可是与他在一起,我很轻松。”
顾重霄一直等着他说完,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这么静静凝视着他,低声道:“够了。”
应无敌倔强的看着他,不再说话。
“你还记得当初我受炎阳之苦,浑身灼痛之时,你所说的话?”顾重霄眼神中慢慢已满愤怒和悲怆来,紧盯着应无敌的双眼,几乎叫人窒息,“你说:你的苦我不能与你分担,却能与你一同承受。我知道你为我修炼冥阴,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愿意陪我承担痛苦的人。”顾重霄停下来,低声笑了起来。
“即使是你两天前离开,我也是相信你的。一个肯为我做出如此牺牲的人,曾相伴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就此一去不返?”
应无敌嘴唇微微颤抖,别过头去。
“告诉你也无妨。屠龙令和地图我之所以可以轻易交给萧鼎臣,只不过是因为,早晚这些还是会回到我的手中。原本我并不打算要他的命,今日看来,我只有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