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月光 上——季潮

“我已经闻到奶油鸡和西班牙什锦饭的味道了。”玛格丽特在门厅的时候就看到弗朗西斯科正在用蜡烛和鲜花装点着餐桌。

弗朗西斯科朝着玛格丽特举起细长的玻璃杯：“还有我特意买回来的香槟！”

“医生说你可以喝酒了吗？”玛格丽特取过其中一支高脚杯，看见醇黄色的液体带着气泡在杯中翻腾。

弗朗西斯科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小姨的酒杯：“我是医生我说了算。干杯！庆祝英俊的弗朗西斯科医生大难不死，贻害千年。”

玛格丽特宠溺地看着这个孩子，和他一起分享了甘美的香槟，助理整理好文件走到玛格丽特身边：“今天收到了霍华德堡送来的大公主舞会邀请函，请您看一下是否参加，我好为您安排行程。”

玛格丽特点了点头：“好的，露西，我明天给你答复，让司机送你回去吧，外面正下着雨呢。”

“谢谢您，玛格丽特小姐。”助理谢过她的boss，对弗朗西斯科微笑致意，在完成一天的工作后匆匆离开。

玛格丽特把请柬打开来看了一下，细细读着上面的内容：“约克公爵的大女儿比阿特里斯公主的二十岁生日舞会，时间是这个周日晚上八点。看来我得为我的男伴发愁了。”

弗朗西斯科熟练地切开烹制鲜美的奶油鸡，在上面淋上松露末之后递给小姨：“玛格丽特小姐从来不会为男伴的问题发愁，追求你的人可以从我们家排到伦敦塔桥。”

“油嘴滑舌。”玛格丽特把邀请函放到一边，想起今天在皇家霍洛维学院撞在一起的紫眸少年，突然对弗朗西斯科笑得诡异：“你就不考虑一下为曼斯菲尔德家族娶一位公主回来？”

弗朗西斯科两眼望天，小姨明明是知道自己性取向的：“我可以考虑娶一位王子回来。”

玛格丽特浅啜了一口香槟：“你会被大千少女唾骂的，自己不为人类繁衍做贡献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让她们的王妃梦破灭。”

“人类数量已经足够庞大了，至于王室，不过是一种虚荣。”弗朗西斯科毫不在乎地回答说。

玛格丽特继续引诱着鱼儿上钩：“不过话说回来，宴会上可是少不了年轻英俊的王子侯爵，考虑一下，和我一起出席舞会吧。”

“嗯，举些个例子来听听，要知道威廉王子是王子，他老爸威尔士亲王也是王子，我可对老男人没兴趣。”

停下用餐的刀叉，玛格丽特故作神秘地靠近弗朗西斯科，跟他分析着其中的奥妙：“公主的舞会，其实那些大家长一般是不会出现的，因为他们都很有自觉地让自己的儿子女儿去参加，你要知道，虽然大公主已经有了男朋友，但是王室对她看上的美国平民小伙可以非常的不满意，他们更愿意公主殿下嫁给本国的青年才俊或者其他欧洲王室成员。”看见弗朗西斯科不为所动的样子，玛格丽特只好搬出可能会去的一个个大人物：“要举例子的话，威尔士亲王的威廉王子、哈里王子，埃塞克斯伯爵的女儿露易丝·温莎小姐，长公主的一对儿子等等都会去参加，这本来就是年轻人的聚会。”

弗朗西斯科点了点头，却依然是事不关己的表情：“嗯，都是大人物，但是没兴趣，小姨还是在你的追求团里面抽个签吧。”

玛格丽塔玩着手指，故意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吧，听说维奥列特罗斯堡也收到了邀请函。

“嗯？”医生突然抬起头盯着玛格丽特，他当然清楚维奥列特罗斯堡住的是谁，小姨明明知道乔伊斯会去，居然隐瞒不报，还扯出一大堆王子公主，快一个多月不见，弗朗西斯科可是迫不及待地要报那次自生自灭的仇。

玛格丽特就是想要看这个小子求自己的模样，撑着下巴在细数她的追求团成员：“让我想想，上次答应要和弗格森先生跳舞的，最近和费迪南德先生有业务往来，泰勒先生的拉丁舞是跳得最好的……”眼角瞄着弗朗西斯科，不信他不来求自己。

弗朗西斯科立马拨了拨头发，正了正领带，从花瓶里面取出一朵玫瑰，一手背在身后，深深弯腰行礼，用含情脉脉地眼神看着小姨：“玛格丽特小姐，那些男人站在你身边，实在是太不相称了，你看你面前这个温文有礼，潇洒英俊的小伙子做你的舞伴怎么样？”

玛格丽特也不接过玫瑰，就让他这么弯着腰站在自己面前：“你啊……要去也不是不可以，给我说说那条项链的故事，关于那句拉丁文，我可是好奇地很。”

弗朗西斯科微微一笑：“当然，我对小姨，绝对毫无秘密可言，不过这条项链的故事远远没有结束，能不能有结果，就看小姨帮不帮忙了。”

第二十章

周日晚上的霍华德堡星光熠熠，华灯璀璨，公主的舞会即将开始，盛装打扮的大家闺秀和青年才俊陆陆续续地赶到约克公爵的府邸。宽阔的停车场俨然成为了名车展览，而辉煌奢华的大厅为女士们提供了展现时装的华丽舞台，当然这也是一个结识年轻贵族的好机会，她们会认识男爵公爵，他们会认识公主小姐，她们的美貌会得到赞扬，他们的风姿会得到青睐……

比阿特里斯公主没有想到玛格丽特小姐会带着她的外甥一起参加舞会，她见过弗朗西斯科医生一次，因为表兄皮特在一次户外攀岩中，不幸摔伤，导致颅骨骨折，在探望的时候和这位温文尔雅的医生打了一个照面。几乎不参加聚会沙龙的神秘医生会来到自己的舞会，大公主殿下也觉得非常高兴，和男朋友戴夫一起走过来打招呼。

“姐姐多日不见，今天可穿得真漂亮。”十八岁的公主已经显示出成熟的待人接物的仪态，主持宴会的能力丝毫不逊于她的母亲约克公爵夫人。

玛格丽特拥抱了公主：“您才是今天舞会上最美丽的玫瑰。”

“很荣幸见到您。”弗朗西斯科躬身行礼，在得到公主殿下的同意后，亲吻了她的手。

比阿特里斯公主微微屈膝：“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弗朗西斯科医生的医术令人惊叹。”

弗朗西斯科带着虚伪的笑容说着恭维的话：“请容许我说我不能为您效劳，因为我希望您永远健康。”

“谢谢您的祝福。”

其实和玛格丽特相熟的是约克公爵夫人，但是在几次沙龙上的见面，倒是让公主对玛格丽特多了好感，有什么聚会必定要她参加，两个人久未见面，公主便拉着玛格丽特和她讲起去加勒比海的度假经历。弗朗西斯科和公主男友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便各自寻觅着交流对象。弗朗西斯科用眼睛略略大厅里面的众人，却没有见到他的紫玫瑰——不会不来了吧？

草坪上开始燃起烟花，溅起的光彩却无法媲美这位刚从车上下来的男子，乔伊斯颀长的身躯被一袭合身而华美的礼服包裹，带着维多利亚风格的暗紫色衣衫，点缀着精致的蕾丝花边和刺绣，一条白色的领巾装饰在脖子上，领结处别着乔伊斯家族的紫玫瑰纹章，及腰的长发用一条同色系的丝带绑住，他很适合这种古典而庄重的风格，仿佛是从油画中走出的美少年，甚至比在场的正牌王子更像一个王子。当他在侍从官的唱喏中缓步走进大厅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比阿特里斯公主对着玛格丽特小姐和弗朗西斯科微微致意：“姐姐，我暂且失陪一下。”

“请便。”玛格丽特侧了侧身，走到弗朗西斯科身边，递给他一杯红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故作哀怨地说道：“看来我需要另觅舞伴了。”

弗朗西斯科缄默不语，只是看着大公主提着裙摆缓步走到乔伊斯面前，听不清对话，却看得见乔伊斯带笑的唇角，原来，他笑起来比公主更像一朵玫瑰。

“您的到来让我很荣幸。”大公主走到乔伊斯面前，爱德华勋爵是连女王都敬重的贵族，而他的儿子康斯坦丁·乔伊斯却是整个上流社会瞩目的焦点。当他走进大厅的那一刻，已经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看啊，东方小美人来了。”

乔伊斯躬身行了吻手礼：“很抱歉，父亲身体抱恙不能来参加公主的舞会。”

“希望您玩得开心，”随后挽着男朋友的手向乔伊斯介绍道：“康斯坦丁男爵，我的男友戴夫。”两个男人的右手礼貌地握在一起，乔伊斯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当父亲给他任务的那一刻起，他就是自己的对手了。

和乔伊斯也算是熟悉，大公主抱着男友的胳膊，笑得娇俏：“康斯坦丁，我的男朋友也有一双漂亮的紫色眼睛哦。”

“是的，您的男友很优秀。”乔伊斯在调查公主的同时，也调查了一下他的“情敌”。

大公主和男友对视了一眼，然后和乔伊斯聊起了别的话题：“对了，我明年就要去伦敦大学读书了，以后可就是你的学妹了。”

乔伊斯露出浅浅笑容，本来还想着怎么样增加见面机会，机会却从天而降：“但愿我有荣幸能陪同你参观各个学院，不知道大公主殿下读的什么专业。”

“当然，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的历史学位，主修英国文学史。”

“真巧，我也是读的历史专业。”乔伊斯耐着性子，始终保持着微笑，尽管微笑并没有让他一贯的冰山表情融化多少。

但是这样的笑容看在弗朗西斯科眼中却有些烧心，还好司仪宣布舞会开始，约克公爵夫妇的欢迎致辞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在简短而客套的欢迎辞之后，舞会就正式成为年轻人的天堂。

第一支乐曲属于大公主和威廉王子，乔伊斯取了一杯鸡尾酒，带着嘲讽的表情看着面有愠色的戴夫，这就是王室，哪怕你是公主的男朋友，你也不过是个平民，在贵族的光圈之下只能靠边站。

第二支舞，年轻人开始寻找各自的舞伴，衣香鬓影，旋转的裙摆漾起明艳的涟漪，没有跳舞的人们便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地炫耀着自己过人的见识，弗朗西斯科只是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目光跟随着乔伊斯的身影转动。偶尔有几个认出他的人，医生也是用三言两语将他们打发。

音乐一首接着一首，室内乐团在演奏完一首爵士之后，换上了雍容华贵的华尔兹，乔伊斯走到大公主面前，比阿特里斯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暗紫色的修长身躯将甜美的粉红色人儿搂在怀中，在步伐交错间，轻盈地划着圆圈。

弗朗西斯科便冷眼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和别的女人如此亲密的靠在一起，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夜晚还很长，惊喜要藏在最后展现。

等到这一轮舞蹈结束，乐队开始演奏柔缓的慢板，有些疲累的姑娘们便停下了舞蹈的脚步，纷纷取了饮料和看上眼的绅士们搭讪起来。乔伊斯自然是人们关注的焦点，可是太过冷冽的气质，让不熟悉他的淑女们有些望而却步。所以他便落得清闲，取了一些沙拉站在一角慰劳自己饥饿的肠胃。

“能请您跳一支舞吗？乔伊斯男爵阁下。”弗朗西斯科漫无声息地靠近，突然间发出的声音让球乔伊斯微微一怔，回过身的时候却差点撞到餐桌。弗朗西斯科手疾眼快地搂住了乔伊斯的腰：“当心一点，弄出太大动静，可是会有很多人看见你依偎在我怀里。”

镜片后面难以捉摸的深绿色眼眸，有着意大利人特征的脸部线条，这……是弗朗西斯科！乔伊斯甚至忘记了此刻一条胳膊正横亘在他腰间，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你……你没有死？”

“当然，我不是吸血鬼，也不是鬼魂，我有血有肉健健康康地站在你面前，而你，我尊敬的男爵阁下，还是喝点酒压压惊的好。”随即不容分说从乔伊斯的背后的餐桌上取过一杯漂亮的蓝色鸡尾酒，冰凉的玻璃压到了薄薄的下唇之上。

第二十一章

蓝色的液体沾染到粉色的嘴唇上，映出一片淡淡的紫，乔伊斯突然感觉到自己处在一片危险之中，尽管皇室为这场舞会提供了最完备的安保力量，乔伊斯依然不能保证弗朗西斯科会做出些什么来。如果在这个聚集名流的舞会上，弗朗西斯科说了些什么，都不是伊西利恩能用一颗子弹就可以收拾干净的。

劈手夺过杯子，翻出的液体沾湿了整只手掌，乔伊斯压抑着声音狠狠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弗朗西斯科挑了挑眉：“怎么样？我当然不会把你怎么样，不过就是一个多月没见，想和你好好聊聊。”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是吗，那我只好找其他人聊一聊我一个月前在利物浦的见闻，真是美妙的经历啊，绑票，家庭医生，保镖，男仆，啧啧……”弗朗西斯科抽回手臂，作势要离开。

如果让弗朗西斯科在这里胡说八道，那么回家父亲可就不是赏五十鞭子，而是五十发子弹了，不及多想，乔伊斯伸手把他拉住：“你究竟想怎么样？”

“你喝完这杯酒，我绝对闭紧嘴巴，一个字也不多说。”

乔伊斯咬了咬嘴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液体顺着修长的脖子慢慢滑过，一枚小巧的喉结上下跳动着，让弗朗西斯科有些心猿意马。乔伊斯拿着空酒杯在弗朗西斯科面前晃了晃：“满意了吗？你现在可以安静地滚回去了。”

一方手帕突然压在了乔伊斯的唇角轻轻擦拭，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中，弗朗西斯科慢条斯理地帮乔伊斯抹去嘴角到下颚上的酒渍，收回手，凑近鼻子闻了闻手帕，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样。

第二轮舞曲已经开始，人们沉浸在音乐的律动中，浑然不知在餐厅的一角有什么在发生。弗朗西斯科固执地挡在乔伊斯面前，丝毫没有要退开的意思，直到乔伊斯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发软，支撑不住地想拽住餐桌来保持平衡，而在下一瞬，他跌进了熟悉的怀抱，一双带着戏谑的深绿色眼睛让乔伊斯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突然浑身乏力。

“你……给我吃了什么。”乔伊斯觉得身体逐渐麻痹，四肢百骸都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医生很严肃很正经地告知他的“病人”用药方案：“改良型口服肌肉松弛剂，具有强效的水溶作用，更利于人体吸收。放心，我只是希望和你有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我知道你不会喜欢那么多人，我也不喜欢。”

乔伊斯想要揪着弗朗西斯科的领带，然后恶狠狠地诅咒他去死吧，可是手指连握紧的力量都没有。

“你应该谢谢我在新药开发上的努力，以前的肌肉松弛剂会让你变成一个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活死人，而现在，你可以说话，还可以做出一些细微的动作。所以你可以朝着你的保镖喊救命，而我，会对所有好奇的人们解释前因后果。”弗朗西斯科嘴角带着温柔又残酷的笑容，右手紧紧揽住乔伊斯的腰，朝着休息区走去，乔伊斯慌张地寻找着潜在暗处的伊西利恩，主人家给各位来宾的保镖助理都安排了专门的会所，可以让他们随时观察他们主人的动向又不打扰主人的兴致。

伊西利恩其实很早就看到了出现在少主人身边的弗朗西斯科，当医生带走乔伊斯的时候，他却故意别开了头装作没有看见乔伊斯求救的眼神。伊西利恩相信弗朗西斯科不会伤害到少主人的性命安全，或者从某方面来讲，他希望乔伊斯可以和弗朗西斯科在一起，毕竟，远在德国的路德维希少爷不适合做少主人一辈子的伴侣。

弗朗西斯科一直搀着乔伊斯走到了二楼的楼梯口，他知道大型的宴会，主人家都会为客人准备下客房以备各种需要，有侍者迎面走来：“寇德先生，乔伊斯男爵阁下，请问有什么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