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无选择——鲁庵

进去。

“郑寒呢？”他低声问。

“睡了。”莫风没有回头，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清酒，“辰哥要来一杯么？”

“我喝了这一杯会不会也就睡了？”莫辰轻松走到他身旁，手掌搭上了莫风的肩头：“你摆这么大阵仗让我来，不会只

请我喝酒的吧？”

莫风笑了笑，慢慢转过身来，靠近他耳旁轻轻道：“如你所愿，辰哥。”

地下室虽然不大，却光线柔和，通风良好。林瀚安静地躺在床上，上身赤裸，胸前绑着厚厚的绷带，似乎是昏迷着，脸

色并不好。

“瀚哥究竟怎么样了？”

“伤势不轻，恢复缓慢。”

莫辰有些担心：“赵林呢？发生什么事？”

“赵林护着瀚哥本来是已经安全撤离了，可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出现一队埋伏，困住了他们，下手狠辣，枪枪毙命，不像

是警方的人。幸好我从郑寒那里得到消息，和阿声及时赶到救了他，赵林带着人殿后，后来就不知道消息了。”

莫辰俯下身，轻轻叫了两声瀚哥，林瀚眼皮似乎是动了动，很快又昏睡过去。

“药效快过去了，很快就能醒。”莫风看了看表，“我的所有联络方式都被警方监控了，也不敢做什么。虽然这里很安

全，可瀚哥伤势不轻，龙帮又没个主事的，我不敢自己拿主意，想和你商量一下。”

莫辰直起身，向周围看了看，“外头风声很紧，瀚哥暂时只能住在这里。”

这座别墅是当年林海和莫风两人亲自设计建造的，其中的地下安全区不是常人所能窥见端倪的。因此，两人都很放心。

＊＊＊＊＊＊

花园别墅一号是卢震新买的房子，装饰古朴，他拉着齐非进了客厅，直接把他锁在红木沙发的扶手上，沉着脸道：“我

们就在这里等着，看你喜欢的这个瀚哥能不能来救你。”

齐非看他明显和善了很多，知道卢震的气消了，笑了笑说：“师兄，你抓我也没用，他不会来的，他喜欢的是莫风。”

“你他妈知道人家不要你，还自己送上门去！”卢震怒火又冒起来，一脚踹到他胸口，看齐非撞到了沙发扶手上，也不

理他，到冰箱里取出一罐饮料扔在他身上，冷笑，“你这主意不错，林瀚三天内不来，我就去抓莫风。”

齐非晃了晃手臂：“师兄，你打算就这样锁着我三天么？”

“怕你跑了。”卢震说着脱了外衣进了浴室，“我先洗澡。”

哗哗的水声传来，齐非慢慢垮下脸，颓然靠入沙发里。那个男人是不会来的，他知道。

过了一会儿，浴室的水声停了，齐非大声道：“鹰，你让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杀林瀚么？”

卢震打开门，腰上裹着浴巾，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查了你的出入境记录，你经常去美国。我去旧金山的那几天你恰巧也在。师兄，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不至于你站

在我面前却不知道。虽然你的每一封邮件、每一条指令都是从美国转发来的，却掩饰不了你就是鹰的事实。”

卢震点头：“我是不是鹰已经不重要了，鹰小组明明有足够的证据让他蹲牢，就因为他是林家人，就没有人愿意出面法

办他？我这次让龙帮搞得大了，谁也不能再包庇他！”

原来这次警察和黑帮的枪战是他的预谋，齐非又惊又怒，“你为了给翔哥一个人报仇，害死了十几条人命！”

卢震一边穿着睡衣，不以为然道：“龙帮的人作恶多端，早就该死了，至于牺牲的几位警察，他们都是为正义而献身的

勇士。”

“师兄，你疯了。”齐非觉着胸口憋得发闷，把自己重重地砸进沙发里。

卢震从柜子里找出药箱，走过来给齐非打开手铐，踢了踢他的腿，扔了一套睡衣给他：“起来，去洗澡，记着不要关门

。”

齐非进了浴室，听到他在后面低声添了一句：“小心伤口。”

第34章

卢震点起一支烟，翘着腿坐在沙发里，看着半开的浴室里蒸腾的热气中隐约晃动的瘦削身影，慢慢眯上了眼。

他比齐非大了五岁，当年齐非进学校时他已经快要毕业了，但这并不影响他和这个号称神童的小师弟亲近。可惜，时间

太过短暂，他还没来得及向小师弟表明心意，就在大哥卢翔的引荐下进入了A部门封闭训练。三年后，他完成进修追随

着齐非的足迹去了美国，才发现，他竟然和自己的哥哥同居了。从此，他强迫自己淡出了齐非的视线，把这段没有来及

开始的感情深埋进了心底。

没料到，两年前，卢翔竟然出了事，随后，齐非失踪了。他曾多方查找他的下落，都没有消息，还伤心了好一阵。可一

年后，齐非突然回来了，仿佛恢复了从前的青春活力，拼了命地读书，迅速完成了学业回国。

他知道齐非已经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打算开始一段新的生命，他暗暗替他高兴，为了离他近些，也为了办案方便，

索性请调回了国。如果不是因为齐非阴差阳错卷入了龙帮，他绝不会让他再次重温这段几乎毁去了他一生的痛苦过去。

“师兄！”耳旁传来齐非疑惑的声音，“我可以上药了么？”

卢震睁开眼，见齐非就站在自己身前，没穿上衣，手里捏着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的，水顺着发丝滴落在赤裸的肩背上

，晶莹剔透。

见他盯着自己不出声，齐非以为他又要恼了，心里不免有些提防着。这人大约最近受了刺激，变得粗鲁暴躁，看来自己

还是离他远点的好，他掩饰地笑了笑，弯腰提起药箱。

刚直起身子，手腕就被卢震握住，“过来，我帮你。”

齐非心里打了个突，不敢挣扎，被他拉到身旁按坐在沙发上。卢震先接过他手里的浴巾，慢慢帮他擦拭着头发。眼前的

身体上都是皮带抽过的红痕，多数起了棱子，纵横交错的很是触目，好几处抽得狠了，还擦破了皮，向外渗着血丝。

“还疼么？”

卢震声音平淡，齐非却听出来话里隐隐含着的关切，心里一松，小声道：“有点。”

摸了摸头发，也差不多半干了，卢震让他趴在沙发上，手心里倒上药酒，顺着一条条的红痕抹上，轻轻揉搓。

原来各处都火辣辣的疼，渐渐被一阵阵的沁凉代替。齐非放任自己嘶嘶抽着冷气，嘴里嘟哝着：“师兄，你真能下得去

手。哎哟，疼！”

“你喜欢谁不行，偏去喜欢仇人！竟然还帮着仇人坏我的事！”卢震虽然声音冷硬，脸上却已带上了些微的暖意。

齐非脱口道：“那我以后就喜欢师兄好了。”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果然，卢震停下了动作。齐非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就像被两道射线击穿一

样，又疼又麻又尴尬。

等了一会儿，见身后还没动静，他慢慢爬起身，故作轻松道：“不疼了，谢谢师兄。”他压根不敢回头看卢震一眼，摸

了上衣穿上，说了一声：“我先去睡了。”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看看有四个房间，随便推了一个进去，幸好是卧房，他

一头扑在床上，狠狠捶了两下床垫。

过了一会儿缓过劲来，想想莫辰去找林瀚了，他还是先离开的好，万一……万一他来了……自己岂不是成了累赘。

听了听楼下没有动静，齐非爬起来，四下观察一下。二楼并不高，可他怕跳下去弄出声音，就悄悄把新床单撕成布条拴

成一条长索，慢慢滑了下去。好不容易轻轻落了地，一回身，发现身前站着一条黑影，吓了一跳。

面前的人虽然背着月光，看不清脸，可那熟悉的魁梧身材，正是卢震本人。两个人对峙片刻，对方先平静地开了口：“

这么晚了不休息，出来做什么？”

齐非呐呐道：“看看月亮。”

卢震抓紧他的手腕进屋，上楼进了主卧室，直接把他推倒在床上。齐非有些吃惊，却见卢震自己也脱了鞋爬上来，不由

向里避了避。卢震从床头抽屉中摸了副手铐过来，把自己的左手和齐非的右手铐在一起，拉了床被子把两人一起盖住，

关上灯。

“睡吧。”

黑暗中，这一声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了很久。

＊＊＊＊＊＊

莫辰来到莫风家的当晚，阿声接了周医生来，对外就说是安排了去外地出诊。周医生经验丰富，让他暂时在这里照看，

林瀚和莫辰的伤势很快好转。

三天期限很快就过去了，莫辰想到齐非，心里不免有些自责，却什么都没说。自己这些人都自顾不暇，那位卢震警官一

向待他不错，虽然下手狠点，也不过是皮肉之苦，总不会有生命危险。

林瀚问了几次齐非有消息了没有，他都平静回答，“还没有。”

警方的这次行动得到了政府高层的支持，接着又对本市的黑帮进行了一次大清洗。东星的毒品交易也险些失手，郑寒暂

时停止了所有生意，让帮里凡是有案底的都分散躲开，自己更是天天借机赖在宣武湖别墅里。

莫风公司里操心的事本来就多，这一阵又忙着照应龙帮上下，再分出精力应付郑寒，很有些心力交瘁。

郑寒看着他一天天明显消瘦，很心疼。这天晚上等莫风回来吃过饭，郑寒捧着他的脸埋怨道：“风，要不休息几天好了

，几天不做事公司还能倒了么？”

莫风轻轻拍开他的手：“大哥，我公司不比你们东星，靠打打杀杀就能过日子。这么大的公司，几千人靠着我吃饭呢！

”

“不就是个公司么，我在旧金山也有一个，顾着你自己就行了。风，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给我说，不用那么拼命。妈的

，大不了以后我养着你！”

“我是亚洲十大钻石单身汉，什么都不缺。”莫风微微笑着，走到吧台前，挑了几种基酒出来，“不过，我确实有一件

事一直想知道答案，可惜始终没能查到。”

“什么事？”郑寒跟着过去，一只手扶在他的腰上，轻轻地上下摩挲。

莫风手腕翻动，摇酒器发出轻微的哗哗声，“两年前，旧金山King酒店事件，我想知道，透露消息给警方和黑帮的人是

谁。有人说，是锦华集团齐欧锦……”

腰上的手停住，郑寒突然抬头看过来，莫风的侧脸线条英挺，薄薄的唇轻轻抿着，透出一股子坚韧的味道。郑寒的目光

一点点向下移去，直到落到他修长灵巧的手指上，唇边的笑容才一点点隐去，缓缓道，“你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我可以

告诉你，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双手顿了顿，慢慢将调好的酒倾入被中，捏起酒杯转过身，莫风的笑容依旧温润从容，“‘天长地久’，尝尝？”

郑寒接过酒杯，轻轻晃动一下，色泽明艳，层次分明，清香外溢，很诱人。

“天长地久……”他慢慢念了一遍，抬眼看着莫风，“风，今天晚点喝，我保证会一滴不剩地都喝下去。”

他说着将杯子放回吧台，慢慢贴近莫风，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托住他的后脑，慢慢吻了上去。

这天晚上，莫风很晚才到地下室来。

林瀚已经睡下了，莫辰看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心，把他拉到僻静的房间问：“阿风，你和郑寒……是不是来真的？”

莫风愣了下，噗嗤笑了：“辰哥以为我和他一个东星老大过家家呢？”

莫辰沉默下来，他隐隐感觉到浓重的阴霾渐渐将自己包裹其中，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在江湖上拼杀这么多年，他的

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如果阿江说的是真的，齐欧锦才是东星的幕后老板，两年前海哥出事是齐欧锦故意透出的消息。那么，东星就是我们

龙帮的仇人。阿风，你想清楚。”

莫风默默看着他，片刻后问：“辰哥，你想说什么？”

“阿风，龙帮的事情以后你不用管了，我和瀚哥伤好了就会离开这里。”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莫风松了口气，用力揉了揉眉心，“我暗中和林先生联系过，他只说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那位林家新掌舵更是根本就不愿见我。我知道，到了这时候，林先生也只能暂时以整个林氏家族为重。龙帮短期内还

是暂时隐匿一下的好。我正给你们办签证，换个身份，先出去避一避再说。”

“好。”

“不好！”

身后同时传来一声极有力的低音，两人同时回头，林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坚定的目光从莫辰脸上扫过，望向

莫风，缓缓道，“阿风，帮我去做件事。龙帮兄弟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第35章

花园别墅是个新建的别墅区，入住率不高，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几个人。齐非趴在二楼阳台上，默默地看着楼前草坪

上的空，此人一身西装革履，正笨拙地开着除草机除草。

从他来到这里第二天，卢震就让空搬过来看着他。齐非并不介意，被人看管着总比一天到晚被锁在沙发上好。

“嗨！”空抬头看到他，扬起手笑，“飞，下来帮帮我！”

齐非皱着眉摇头，他这被看管的犯人可没兴趣陪着牢头做苦力。

这半个多月来，林瀚始终没有一点消息，甚至莫辰也失去了踪迹。齐非在庆幸的同时，心里却对林瀚有着隐隐的失望。

他暗暗劝着自己，或许是莫辰没有找到他，也或许是他受了伤，没法来吧。

齐非抬起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钥匙，这是卢震给他的银行保险箱的钥匙。

昨晚卢震喝得大醉，被两名助手送回来，愤然告诉他，上头撤下了对龙帮的处理，已经从“彻底铲除、除恶务尽”，变

成了“严惩首恶、整顿社团”，也就是说，整个龙帮，只捉林瀚一个匪首。

他摸出钥匙狠狠砸到齐非的身上，“这是我哥留给你的，他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给你看到。他这样对你，你却连替他报

仇都不愿意。齐非，你真冷血！”

“齐非，你真冷血！”

卢震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回荡，齐非的手慢慢握紧，这是翔哥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了，他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更多的却

是抗拒。他真的对不起翔哥么？

等回过神来，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工了，在楼下大声叫着他下去喝下午茶。

齐非慢慢下了楼，无视空端上的热腾腾的咖啡，径直走到吧台前，倒了杯威士忌，随口问：“鹰让你看着我到什么时候

？”

空望着眼前的两个杯子，有些沮丧地摇头，“等捉到林瀚吧，我们鹰小组努力了近两年，没想到……虽然我并不希望是

这样的结果，但是，如果鹰坚持，我愿意和他一起犯错。”

齐非听着他半生不熟地中文，心里忽然有些害怕起来。以卢震对林瀚的恨意，如果真是捉到他，怕是也不会留下他的命

，看来，自己无论如何都得离开了。

看看已经快四点钟了，齐非提出让空陪着出去买点东西，空大约也闷了好多天了，立刻爽快地答应下来。齐非去车库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