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枫只能踉跄几步,徒劳的按著脖子,血喷个不停,最後,他瞪大眼睛倒了下去。
周束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不知道杨枫给他下的是什麽,毒药吗?他会死吗?
还是迷药?那他要是昏睡过去又要何时醒来?杨洛还会活著吗?
好黑……火堆在哪里……好黑……
第二十五章:此情
周束被梦魇缠住了,梦里出现了很多人,却大多看不清脸。
他们每个人都在和他说话,他却一句也听不清。
杨洛出现了,明明也是和他人一样看不清楚的脸,周束却能轻易感觉到那就是杨洛,他说:“我才知道什麽是‘情’,
谢谢你。”
接著他转身就要离开,周束去追却怎麽也追不上。
什麽是情,你说的‘情’是什麽?
杨洛没有回答,他的身影渐渐模糊不清,渐渐消失。
周束觉得自己的腿一点力气也用不上,明明没有跑多远就停下来了,再也跑不动。
画面变动,变成周琳成亲那一夜,他和杨洛在凉亭喝酒。
周束举起酒杯浅尝了一口,久违的味道一下子席卷了他的口舌,“真好喝。”
可惜他有病在身,不能多喝,真是可惜。
杨洛原本笑著的模样渐渐散去,眉宇见一股散不去的忧愁,声调很低,“他……也很喜欢。……知道吗,这酒叫落桃,
是专门为我酿的。”
是谁为你酿的?哦,对了,是杨枫。
杨洛你真是个祸害,为什麽所有人都喜欢你?
杨枫突然出现,他手里拿著剑,双眼泛红神情激情冲周束喊,“我原本没想要杀你,是你太不识时务!”
为什麽要杀他?为什麽……
对了,他要去救杨洛,他还要回去……
杨枫不是喜欢杨洛的吗?为什麽要阻止他去救他?
“与其把他让给别人……”杨枫的模样已经不象是人了,他双目瞠大,一剑刺了下来,血迹喷了他一脸。
太奇怪了,这就是杨洛说的‘情’吗?
那他一辈子都懂不了了。
还有杨枫,不想把他让给别人,又为什麽要跟周琳成亲?
如果……如果是他的话……他会一直陪著那个人,一直,一直……一生一世……
好冷……
对了,他还要救杨洛。
杨枫已经死了,可是他却中了药,他是不是也要死了?
这里没有火堆,不知道等他的药劲过了,身体会不会已经被野兽们吃得残缺不全。
“小兄弟,你要救的人是你的凶星,只要他在你附近,你一生都会不顺,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
真是被那道士说中了,杨洛,上辈子我一定欠了你很多钱……不对,是周舸的上辈子……
睁开眼的时候,周束的身体并没有被野兽吃掉,甚至身上的伤也被很好的包扎起来。
入眼的摆设很熟悉,就跟将军府里他的房间一样。
周束想撑起身子坐著,却失败了,那是种长期没有进食才有的无力。
他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杨洛还有救吗?
咬著牙勉强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门,大腿上的伤可能是裂开了,疼得周束险些站不住。
出了院子,却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在那里喝酒。
“哟,小兄弟,早呀。”已经是正午了,也只有那醉的不成人形的道士才好意思在这时候称早。
周孝礼站起来扶住周束,“束儿,你怎麽能下床。”
周束早就没力气了,身体靠在周孝礼身上,光顾著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道士喝了一杯酒後也站了起来,亮出手里的龙玉,“小兄弟,这玉我收回来了啊。”
周孝礼对道士十分客气,“束儿,快谢谢道长,是他救你回来的。”
“什麽时候?”周束干渴的嗓子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难听,“什麽时候回来的?”
如果是那道士的话,也可以救杨洛。
周孝礼仿佛什麽都知道,又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三天前。”
三天?已经过了这麽久吗?
“杨洛呢?”
周孝礼看著周束没说话。
道士摇晃著身体在周束身边转了个圈,“我就说他是你的凶星,你还不信,要不是你上一世好事做的多,老道才不管你
,”打了个酒嗝,补道,“应该是上上世。”
“杨洛呢?”他拼了命要救的人要是就这麽死了,那他……
“束儿!”周束娘带著几名丫鬟突然出现,赶紧一边几个把周束扶起来,“你怎麽自己下床了,这几天你什麽都没吃,
虚弱的不得了,怎麽还这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娘,杨洛呢?他怎麽样了?”
周束娘的表情变了变,又看了一眼周孝礼,然後叹了一声气,“周姑娘在照顾他。”
“他没事?”
“毒是解了,但是身子虚弱,还没醒。”
周束身体突然一软,几个丫鬟差点没扶住,再看周束,原来他又昏过去了,大腿上的伤处还有斑斑血迹。
周束娘的眼眶红了,“冤孽啊冤孽……”
周孝礼皱著眉,心疼地看著周束,却没有上前扶他。
道士旁若无人的继续喝著酒,“再如何,就与老道无关喽。”
杨洛知道自己昏睡了很久,那时候总有人往他嘴里灌些腥臭的液体,明明难喝得紧,他却一滴不漏的全部喝下,就好象
那是极缺的东西,终於能补充进来似的。
有时候他会听到周围人说的一些话,不过总是同时有好几个人在说话,象打仗一样,有时候还可以闻到肉烧焦的味道。
这些他都能感觉到,却不能动一丝一毫。
终於等他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周琳。
他记得他最後去找的应该是周束,临到死了他才能放下尊严去找他。
周琳看他睁开了眼,抚了抚疼得厉害的头,然後一句话也不说离开了。
之後十天内,他见过救他命的老道士,见过周孝礼夫妻,却没有再见到周束和周琳。
在他醒来第五天,终於忍不住问周孝礼,“束儿呢?”
周孝礼端著汤药的手轻微的抖了抖,僵在空中半天,最後才说,“等你养好伤再说吧。”
这是什麽意思?难道周束出了什麽意外?
杨洛想也不想就把那碗药推开,撒了慢慢一地,“束儿呢?别想瞒我!”
周孝礼看著被杨洛抓著的手腕,面无表情问,“洛弟。”
“少套近乎,我问你束儿呢。”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杨洛也不和周孝礼打马虎眼,“你连他脚趾甲都比不上。”
周孝礼叹了口气,覆上杨洛的手,“你在报复我吗?”
狠狠甩开周孝礼,“少自作多情,我最後问你一次,束儿呢?”
“他很好。”
“那他为什麽不来见我?”问完後,杨洛象才想到什麽,对著周孝礼的气势一下子就降了下去。
周束为什麽不来见他,理由很明显不是吗。
“洛弟,束儿不会来了。你不怕再受一次伤害吗?”
杨洛没有说话。
“没有人可以象你这样洒脱,束儿现在还小,等他大了,懂事了,一定会成亲娶妻的。”
杨洛还是没有说话。
周孝礼再一次抓紧杨洛的手,“洛弟,我──”
“放手。”杨洛突然抬起头,一掌打中周孝礼的胸口,“我叫你放手!”
周孝礼是有防备的,但是他没想到杨洛的功力恢复之快,简直好象有魔力注入一样,一下子就被打飞。
“滚!!”
杨洛的加入真气怒吼,让整个将军府都为之一震。
周孝礼嘴角溢血,踉跄著站起身,含恨看了他一眼,跌跌撞撞出了门。
门外,周束娘冷笑的看著他,周孝礼一愣,面有羞色,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得不到就让束儿也得不到吗?”
周孝礼站住了脚,头也没回的抹掉嘴角的血,“你难道愿意让束儿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哼,我绝不会让世上多一个象我这样的女人。”
周孝礼猛的回头,恶狠狠的盯著她,“你这是什麽意思?”
周束娘也冷冷的回视,“束儿能为救宗主舍身如此,你却迫於世俗压力娶了不爱的女人,你以为宗主对束儿,与对你会
一样?”
周孝礼握紧了拳头,最後一摔袖子,大步离开。
周束娘在周孝礼离开後,原本嘲弄的表情瞬间崩溃,悲戚不已。
她才是最可怜的,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都不属於她,她仅剩的就是那一点女人的自尊。
第二十六章:云开
周束娘推门进去的时候没有打招呼,杨洛却一点也不惊讶,也没有把吐了一床的血遮起来。
周束娘叹了一口气,在旁边的新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给杨洛换上,“何必跟他动气。”
手突然被杨洛抓住,“杨莲。”
周束娘看这杨洛倔强著不肯服输的模样,忍不住再叹了一口气,“真是冤孽。”
“宗主是想问束儿现在如何吧。”
杨洛点头。
“束儿他很好,只是腿受了伤,还不能走动。”
杨洛抓著杨莲的手不自觉用力,“他为什麽会受伤?”
杨莲也不恼,还拿出手帕把杨洛嘴边的血擦干净,边擦边说,“宗主可知乌心是谁解的?”
“不是那个醉道士吗?”
“那宗主知道是谁找来的吗?”
“是束儿。”杨洛紧张的模样渐缓,也放开了抓著杨莲的手。
“是,与他同行的还有杨枫,宗主猜杨枫现在人在哪里?”
杨莲话里有话,杨洛听得不大耐烦,幸好她也没有再继续卖关子,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虽然知道此翻能得救全靠周束,却没想到他竟然为了自己到这样的地步。
杨洛觉得胸前一阵血气翻涌,“他现在怎麽样了?”
“他很好。”
“那他为什麽没有来看我?”杨洛说的急切,接著自己有补了一句,“对了, 他行动不便。”
杨莲摇了摇头,“不是,这不是原因,束儿说他不想见你。”
杨莲大概是第一次对杨洛说出如此不敬的话。她出身分家,父亲早亡,母亲又改嫁,从小长在杨家大院里,看多了人情
冷暖,造就了她处世圆滑的个性,如果这次不是跟她的儿子有关,恐怕她也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杨洛。
可她是什麽态度杨洛根本就不在乎。
“为什麽?为什麽他不肯见我?”
杨莲拂开杨洛拽著她衣襟的手,“束儿为什麽不来看你,宗主不是最清楚的吗。”
“可是……可……”他为了他连命都差点没了,那点小事……
“一码是一码,宗主设身处地想想,如果那些事发生在宗主身上,你会如何?”
“杀了那个人。”杨洛想也不想的回,“可是束儿他……”
“可是他不仅没杀你,还拼命救你。越是这样的人,性格越顽固,他可以救你的命,却不代表会原谅你。”
杨洛虽然是三十岁的人了,也有过无数情人,但是要说到真性情来,却实在比不上杨莲。
“为什麽?可是为什麽?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
杨莲拿过药递给杨洛,“以宗主看,束儿对您可是有情?”
“那当然!”杨洛接过碗一口喝尽,然後苦著一张脸,“可是发生了一些事,感觉很难顺利。”
杨洛说的直率,一点也没觉得当著意中人母亲的面说你儿子对我有意思有什麽不对。
杨莲在心里苦笑,不过她既然决定要帮他们,就不会中途反悔。
周琳绝对也是看得透的那一个,不过她比自己她更在意杨洛对周束的那次强迫。
不过杨洛有句话说的对,如果一直这样闹下去,对他们两个人都不会有好处。
明明都是可以为对方交付性命的人,却因为一些杂事而耽误下去,不知道今後他们要用多久来後悔。
“我有一计,不知道宗主可愿听听。”
“哦?”杨洛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虽然是分家,却也不愧是杨家的人。
“说。”
“束儿是个心软的孩子,无论他多恨您,依旧是救了您,依我看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就是见不得身边的人死,二是……
他的确是对您有情。”
杨洛毫不犹豫的选了第一项,他看得出来束儿对他绝对是特别的……等等,他以前也这样认为过,而且还这样认为了两
次,一次害死了他,另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强迫了他。
但是束儿应该是对他有情的,应该吧……应……该吧……
看的出杨洛的犹豫,杨莲翘起了嘴角,看来这宗主对束儿还在患得患失。
“我这一计,不但可以试出束儿心意,而且,若他真的是对宗主您抱有那种感情的话,宗主或许还能如愿以尝。”
“真的?!”欣喜一下子占据了杨洛的思维,但下一瞬,他就谨慎地看著杨莲。最近他被出卖得厉害,需谨慎些,“你
为什麽要这麽帮我?”
杨莲也不气,“帮你就等於帮了束儿。”
“那倒是。”
这位英俊的宗主无论什麽时候都自我感觉良好的很哪。杨莲终於笑了,俯身在杨洛耳边小声嘟囔著什麽。
第一日,杨家宗主拒绝吃药,外伤药也不肯敷。
第三日,杨家宗主连饭也不肯吃。
第四日,杨家宗主外伤裂开,失血过多昏过去一次。
第五日,杨家宗主清醒是不许任何人靠近,屋子里的东西全部被毁。
第六日,杨家宗主昏迷不醒……
第七日,周束拄著拐杖,用健全的那条腿踹开了杨洛的房间。
“杨洛!”
房间里的窗子紧闭,地上都是砸烂的东西,周束到处踢著才能走在平地上,他来到床前时,见那人把血迹斑斑的棉被蒙
在头上,气得嘴唇都要抖了。
他花了那麽大功夫才救起的人,居然莫名其妙的想要寻死,他可不允,要死也给我等著伤好了之後再死!出去死!不许
死在将军府里!
周束粗鲁的把棉被扯到地上,露出已露颓相的杨洛。
周束有点吓著了,他真没想到会这麽严重,“来人!快来人!”
跑进来两三仆人,刚要行礼,周束就叫道,“大夫!大夫呢!”
仆人身後闪出一位白须老者,“在下就是,在下就是。”
不用周束在吩咐,立刻上前诊治,然後迅速开药,药方刚拿出去,就有个丫鬟端进一碗补血的药汁。一切就好象是准备
好似的。
“少爷,这是夫人说……”
“快拿来!”周束也管不了那麽多,坐在床边扶起杨洛,然後让那丫鬟灌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