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娘攻娘受之娘受）下——幺点

骤然听他这样说，秋非愣了一下，随即才缓过神，他不可置信的直视着面前的英俊帝王，极力想从他那含笑的眼眸中读出些什么。

这一眼，独孤明澈心下也顿时恍悟，难怪！

难怪了！他的三皇弟从小就冷清，鲜少有亲近的人，然而许多年前，有一个人却是例外的，他会对那个人笑，会对那个人发脾气，会为那个人难过……

眼前的这个男人，和那人有着一双极其相似的眼睛。玉致啊，这就是原因吗？

他无奈的轻微的撇了下嘴角，真的很轻，几乎看不出来。

“玉致鲜少有亲近的朋友，如今他这般待你，秋公子，你……可别负了他”

这话在秋非听来有些莫名其妙，他只觉不大对劲，然而他是向来懒得费神想些莫名其妙的事的。

独孤明澈没有待多长时间，就坐了一杯茶的功夫，他起身抚平衣摆，走出了院子。

由始至终，秋非没说上几句话，万俟郁更是缄口不言，独孤明澈走了，直到桌上的空茶杯都凉手了，他们才沉默的回屋。

第四十六章

中午吃过饭，李钦茗还没有回来，秋非估计着他又得忙到傍晚。闲来无事，他便又带着万俟郁出了王府，目的地是城郊。

敲了几下门，秋非就听见里面有了动静，渐渐清晰的脚步声停下后，门被从里打开了，来开门的是王览，男子脖颈上围了一条紫色貂绒，与一身红衣相称的分外华丽鲜艳。

“王公子”

秋非笑着跟他打了招呼，便由他请进了屋里。

一进屋秋非就看见了一身白衣的李钦裕，少年坐在桌前低头琢磨什么，眉头微微皱着，而他面前的桌上，摆了一盘棋，未完的棋。

不动声色的走到他身边，秋非看了一下，没看懂，他啊，不过是个乡野莽夫，这种斯文玩意自然是一窍不通，可他也没出声，过了一会，倒是李钦裕先说了话。

“我就猜你今日会再来的”

秋非见他仍是看着棋局，也不在意。

“那东西，他是不肯要吧，呵～”

“没关系，他会要的，早晚会要的”

说完，他一把推了面前的残局，几颗黑白子散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秋非惊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少年缓缓站起来转过身，微笑着看他。这笑很平常，就像每每见到的客气的微笑一样，秋非却不自觉皱起了眉。

“不想笑就别笑了”

他这样说，可李钦裕还是那样笑。

一时间，屋里的温度骤然下降，远比屋外还要冷。秋非心里打了个颤，甩甩头拉住少年重新坐下来。

他抬眼看了还站在一旁的王览和万俟郁，突然有些扭捏，挠挠后脑勺，他有些气力不足的对少年说：

“那个，我想，你……你应该知道一些茗他娘亲和九王爷以前的事吧，我是想说，如果多了解一点．．”

“好啊，我告诉你，全都告诉你”

“……”

接下来是一个漫长的哀怨缠绵的故事，秋非听的如痴如醉，心里也渐渐涌起一阵一阵的酸楚，他是个粗人，却时常感怀伤情。

李钦裕说的很动情，秋非觉得像是亲眼目睹了整个故事，然而他其实还是多少明白，这个故事，不可能全然真实，毕竟，过去的，能留下的只是记忆中能被人阐述的，而往往有许多不能说，无法说的东西则会被遗忘。

这一趟，他们又呆到了将近傍晚，走的时候李钦裕依旧没有出门相送，秋非回头看看门口的红衣男子，他始终是那样，文雅风流。

忽然，头顶一阵’扑啦扑啦‘的响声，秋非疑惑的抬头看去，只见一只雪白的鸽子颤巍巍的飞过，落进了院墙里，他再回头看，门口那一抹红色身影了无踪迹。

他没有在意，更没有在意到身边的万俟郁满脸惊疑的神色和微微颤抖的手。

天寒露重，两人紧紧挨着走，回到王府已是华灯初上。

快到院子时，隐隐听见有乐声传来，两人疑惑的对视一眼。门是开着的，两人走到门口就看见屋内一片琴瑟和谐。

秋非有些诧异，屋里有两个人，两个男人，两个倾城绝色的男人。

一琴一筝，曲调婉转悠扬，不似男子的刚烈，不如女子的阴柔。秋非只觉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他慢慢走到两人之间，那弦音就在耳畔，他能深切的感受到震撼心灵的波动，是那样美，那样真。

一曲毕，余音不散。

过了好一会，秋非才回过神，他看看左手边的李钦茗，又看看右边的独孤玉致，两人今日皆是一身洁白，如谪世的仙，不染风尘。他突然一阵恍惚，这是两个多么优秀的男子。

手上一暖，李钦茗已经将他拉进怀里。

“出门要多穿点”

“……”

李钦茗没有问他去哪里，做什么，他知道的。

万俟郁进屋坐到桌旁，伸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捋起右手的袖子，一条白色的小蛇缠绕在腕间。他伸手撩了撩小蛇微翘的尾巴，斜眼看着独孤玉致，嘴角难得露出些笑意。

挑了下眉，独孤玉致将他们的举动收入眼底，哼～挑衅吗？

一抹玩味在眸中一闪而过，他缓缓起身，撩起一撮发，看着被李钦茗搂在怀里的秋非，表情瞬间哀怨嗔怪，敛首蹙眉间，无限风情。

“阿秋真是偏心，我可是等了你一下午”

秋非转过头有些尴尬的冲他笑笑，这个人啊，总让他哭不得，笑不得。

没人会拒绝他，秋非也不能。

“我倒是怠慢了你这王爷”

说着，他退开了李钦茗的怀抱，有模有样的学着书生做派鞠了个躬。

“小人我这就给王爷行礼赔不是，王爷消消气”

扑哧～这下独孤玉致可装不下去了，见他笨拙的却又极力想模仿的样子，实在有趣。

“行了行了，别一口一句王爷的，玉致何时在你面前摆过谱么”

“嘿嘿”

言笑间，下人已经将饭菜送进来，这是独孤玉致第一次晚上留在这里吃饭，虽然暗潮汹涌，可表面上却也着实热闹些。

饭后，已入戌时，万俟郁早早去休息了，他倒是个嗜睡的人。

今日是满月，屋外，入眼的皆被晕了一层清冷光华，分外凄戚冰凉。

秋非看着走入月色中的男人，白色的衣衫反射月芒，使他整个人更显的飘逸空灵，他缓缓的转过脸，绝色眸中闪烁着醉人的光辉，秋非看见了自己，一张平凡的仅有点清秀的脸，唯有一双眼炯亮神采。

“玉致……”

“恩？”

“……”

四目相对，秋非无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有一瞬间，他感觉眼前这人似要乘风而去。

“没什么”

“呵呵”

看了他一会，独孤玉致伸手进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他递到秋非眼前，月下，一块剔透泛光的血色玉佩在空气中左右摇摆，那细碎的流苏坠抚上秋非的脸，痒痒的，带着他的体温。

“这．．”

秋非疑惑的看着玉佩，这定是极品的玉。视线穿透玉佩，秋非可以看见独孤玉致的脸，血红色的，如魔魅一般妖冶诡异。却更美的惊魂摄魄。

“收下它，它便是你的”

“……”

“收下它，好吗？不要离身”

“……”

“阿秋，我不会害你，永远都不会”

“……”

这人终究是离去了，踏着一地的月华。秋非看着手中的玉，血红血红的，有些烫人。

李钦茗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他身后，轻轻的将他搂进怀，为他挡寒。

“其实，你说的对，他是个寂寞的人，呵～从他的琴音中，我竟找到了许久都未曾找到的东西”

“什么呢？”

“一分相知”

“相知……”

“恩，相知……不似你我之间，可无论站在什么立场，我懂他的一些，他懂我的一些，不是床伴，却是知己，这或许也算是一种缘分”

“……那，那你们能成为朋友？”

“或许．．也不一定”

“呵呵”

……

第四十七章

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而天照和瑶尔的战事已白热化，连带着昌琉的子民都有些人心惶惶。

自那天起，秋非再也没去找过李钦裕，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有些无法面对少年。确切的说，是有些不敢面对少年的执着。想想他自己又觉得好笑，明明是这份执着打动了他，而今却又觉得畏惧。

总之，心很乱。

连着几日又没再见过独孤玉致，秋非从怀里掏出那夜他给自己的玉佩，白天看上去，比晚上的时候还要显得剔透。这是一块不规则的圆形的玉，没经任何雕琢，血色浑然天成。真是一块好玉。

“你的心里，能够装下多少人？”

万俟郁的声音显得很突兀，秋非收回玉佩，转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的伤早好了，加上王府里伙食丰盛，整个人圆润了一圈，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今日穿了件绿色夹袄，更衬的皮肤粉嫩。真真个俊秀俏公子。

抬手指着秋非的心口，万俟郁直视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语气较之前低沉了些。

“你的心……能装下多少人？”

秋非缓慢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过了一会，又抬起头看看一直指着他的万俟郁。少年的表情很淡定，但是眼神却很犀利，这让秋非有些惊讶，自从跟在他身边，少年除了一开始显得有些冷漠，后来基本上可以说是温顺的，可现在却让他有种锋芒在背的感觉。

他不解的皱起眉，侧过身，避过少年的视线。

“为什么这么问？”

“我在想，被伤害了以后，你会有多伤心”

后面的话越来越轻，少年显得有些不确定，说完又张张嘴，像是在无声的反复咀嚼。

秋非一怔，嘴角抿紧了一些，心里有些不好受。少年的话，像是一个预言，预言他将受到伤害。

此时，两人之间沉默的让人烦躁，秋非咬了下嘴角，有些无奈的再次对上少年的视线。

“郁．．别说这样的话，让人很难受”

万俟郁忽然轻笑了一声，明媚的脸上，有股难言的风情。

“我在关心你，真的，你可能永远也不能理解，我有多庆幸遇见了你”

顿了一下，他稍垂了眼帘，表情瞬时有些复杂难懂，却又夹着些淡淡的温柔。

“即使你很没用，长得也不好看，可却总能在不经意间触动别人最柔软的地方，呵～没人能抗拒，我也一样，我想，即使你不是命里注定的人，我也会跟着你，就算为你死了，也该是甘愿的”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语气也很平淡，秋非看着他，胸口蓦地一窒，有些微的疼，慢慢的就心软的厉害。几乎没有犹豫，他脱口而出。

“既然遇到了，那必然就是注定的”

想了想他又说：

“别死啊死的挂在嘴边，我不让谁为我死，我受不起的……其实我很相信宿命的说法，一个人，一生中会有许多遭遇，都是注定的，我们遇到了，那就是遇到了。你总叫我主人，可我从不视你为奴，我幼时便失去了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直到几年前认识了玉香姐，我才再次感受到亲情……而你，我把你当弟弟，想疼你，想照顾你”

少年不可抑制的颤抖，他霍然抬起头看着秋非，眼中是难掩的激动与一些不明的情绪。忽然，他猛地转过身，闭上眼调整呼吸，渐渐平静了些，他才张嘴吐出了三个字，便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谢谢你……秋非在心里琢磨着，这句谢谢，其实真的不必。

他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他伸手扶上心口，回想着少年的问题。他也不禁自问，这颗心……能装几人？

“又在乱想什么？眉头都皱了一把”

耳边突然想起熟悉的声音，秋非愣了一下，他竟然没察觉李钦茗何时回来了。

“你回来了”

李钦茗挨着他坐到了床上，伸手将他抱了满怀。回抱住这绝色风华的男子，秋非嘴角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这颗心……只能装下一个人啊。

“还没到晌午，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不想我早回来？”

秋非没说什么，只是回抱他的手臂紧了紧。

李钦茗是聪明人，他摩挲着怀中人的肩膀，感受着男人的依赖，心底一片温暖。

“阿秋，我有事要和你说”

“恩？”

秋非没有动，发出一声鼻音。

“……”

等了一会，没有再听到李钦茗的声音，他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了男子专注的视线。

“怎么了？”

没有回答他，李钦茗像失了神一样看着他，这让秋非莫名的感觉不安。

“喂，你倒是说啊”

“我要去打仗了”

“……”

愣了半晌，秋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瞪着李钦茗。

“你，说什么啊？”

“天照与瑶尔已经打得不可开交，眼下是昌琉最好的机会，也是．．也是我最好的机会，阿秋你听我说，我只是去报仇，很快就回来，然后，然后我就带着你离开，以后好好过日子”

秋非不知道该说什么，报仇，报仇……这是李钦茗的心结，他不能阻拦的，也没想过要阻拦，他一向通情达理，可是，事到临头，他却无比的难过，替他，也替自己。

报仇……他要面对的是自己叫了十几年的父亲，以及他十几年的人生，这该有多沉重……

而秋非最在意的，终究是李钦茗，战争，是多么可怕的事，他不敢再通情达理了，真的不敢，如果李钦茗这一去，万一……万一有什么，那他就真的不用活了。

“你．．你……我也去，我是男人，也可以打仗，我要跟你去”

他早已紧紧抓住李钦茗的双臂，几乎有些祈求的说着，声音中无法抑制的颤抖，让人听的心里都一紧。

“阿秋……你知道我不会让你身涉危险的，我有武功，我可以保护好自己，在这里等我好吗？”

“……不，茗你真狠心，你不让我身涉危险，难道我就能放心看你去那可怕的战场吗？”

“你别哭，求你了．．别哭，你要相信我，我还要跟你好好地过下半辈子的”

被紧紧的搂进怀里，秋非死咬住下唇，拼命的抑制不断涌上喉头的哽咽，他心里是又急又难受，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离开李钦茗，可是……

两人相拥了好久，久到秋非已经停止了哽咽，他用了些力气推开李钦茗，抬起头平静的看着男子，可是他眼睛红红的，里面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苦涩。

“我等你，等你，等你……”

第四十八章

出征那天，天气异常寒冷，还不到正午，天空就灰黄一片。

城门外，千军万马，为首的有三人，身着盔甲。秋非跟着独孤玉致站在城墙之上，他脸色有些苍白，城下，那最惹眼的身影，那鲜衣怒马的绝美男子，是李钦茗。

城上的君王慷慨激昂的鼓舞士气，而秋非却一字也听不见，他始终看着那人，眼睛一眨也不眨，他已经不祈祷李钦茗会改变主意，他如今只有万般不舍，隔空相望，揪心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