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傅霄有些扭曲的表情,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爱你阿……”然后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在这里…
…你要不要摸摸……还是干脆挖出来瞧一瞧……”
傅霄拳头握着死紧,将指甲狠很的掐进肉中,却是被傅岚那狂热深沉的眼神震摄的无法动弹,更被他那一句又一句的爱,震得
的耳朵生疼,心头发颤。
傅霄说不出话,满口到了嘴边的恶毒言语怎么也吐不出来。
忽然,傅岚轻轻的叹了口气:“霄……我好累了……”他说着,突然走到了他的面前,捧住傅霄的脸,在他颊边轻轻的一吻,
接着望向傅霄的眼睛,温柔无限的笑了起来:“我一直没恭喜你……恭喜你要结婚了……”
说着,一侧身,缓缓的往阶梯上走……他很缓慢的走……一边走,一边吃力的喘息呼吸,到了最后,几乎是用爬的……
崧青见了,眼泪流了满脸,他胸前裂开的肋骨再疼,都没有在看见那失魂落魄的身影时来得疼,他哭哑着叫唤:“傅岚……傅
岚……我跟你走……我跟你走……”说着,再不顾身上的伤,拐着被踹伤的腿,捂着裂开的肋骨,他一步一步跟着傅岚后面要
爬上去。
傅霄却在这时一把拽住了他。
他恶狠很的说道“你跟着他做什么……别忘了你母亲是被他间接害死的……”
“不是……”崧清拼命想的甩开那只钳箍在自己臂膀上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他吼叫了起来:“不是……傅岚是骗人的……
傅霄……你放开……傅岚要走了……他跟妈妈一样……要走了……”
“你胡说什么……”傅霄不以为然的看着他。
崧青仍旧哭喊跳脚着:“你放开我……再迟就来不及了……傅霄……爸爸……我求求您……我求求您,救救傅岚……救救叔叔
……他就要跟妈妈一样了……”
傅霄却是冷哼一声,用力的将崧青甩到了地上,说道:“你干出的好事我还没教训你……你到求我了……他是死是活跟你又有
什么相干……这么奸诈狡猾的人哪会跟你母亲一样去寻死……”
崧青跪倒在地,用力的捶着地面,哭道:“你相信我……爸爸……我从来就没求过你,从来就没叫过您……但是这次我求您…
…求您了……我求您……快救叔叔……迟了就来不及了……”
崧青发疯一般的叫了起来,但见傅霄只是站在那不为所动,他终于放弃希望的站起身子,颤抖的声音,发狠般的说道:“你不
肯……好……好……我自己去……傅霄……你就不要后悔……不要让我恨你……”
崧青说完,迈腿往楼梯奔去,但他带着伤,动作其慢无比,只能一阶又一阶的爬着,终于爬出了地窖,而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
。
雨就像用倾倒的一样,一阵一阵,顺着大风的吹刮,那滂陀雨丝,就像碗大的针,扎的人生疼。廊内,在昏暗的灯底下,站着
一个人。
崧青心底一松,大喜过望,叫道:“傅岚……”就待冲去,哪知回过身的却是管家傅正。他见傅崧青瘸着腿跑来,忙迎了上去
:“小少爷……大少爷呢……”话才落傅霄已经在后面阴沉道:“我在这……怎么了……”
眼见大少爷及小少爷湿得狼狈不堪,傅正却像是未看见,只是白着一张脸,说道:“大少……二少……二少……”
“傅岚怎么了……”崧青用力的抓着傅正胳膊,大吼叫道,根本不管喷刷进来的狂风骤雨。
傅正看了一眼傅霄,随及说道:“二少跟我要车开……我看他神色很可怕……好像快倒了似的……”
“你让他把车开走了……”傅霄冷声道,眼神锐利的瞪着管家。
管家连忙摇了摇头:“我不敢……还拼命阻止他,谁知道,二少淋着雨就出了大宅,连头都不回……”
“你怎么不阻止他……”傅崧青听了,不由气急败坏,大吼一声,再不迟疑,半跑半瘸的冲往大门口。
傅霄皱起眉,不待理会,转身就想进屋,傅正却抓住傅霄的手说道:“大少爷……二少爷看起来不对劲的很……他走的时候…
…问小的说……”
“说什么……”
“他说……哪里有比地狱或天堂还要远的地方……”
傅霄听闻,终于忍不住大惊失色,他顿了一顿,犹豫了一会,随即跺脚骂了起来:“这该死的傅岚……该死的崧青……”说着
,却不迟疑,往大雨里冲了出去。
傅霄看见的,是被大雨冲刷下闪烁不定的大灯,大灯的前头,有着大雨落地后,被拼命冲洗的殷红血水。
傅霄几乎是软脚瞪着眼前那没有生气的脸庞。看着那死死拽着没有气息的身躯而仰天悲嚎的人。
飘泼骤雨,在风里横扫左右,无止无尽,却怎么也洗不掉那源源不绝的鲜血……
眼前的黄灯耀如白昼,却因为粗如手指的雨丝,灯光凝成一圈又一圈的氤氲雾气。
耳边,是傅崧青凄厉悲切的呼唤,眼前,是傅崧青扫射而来恨极怨极的目光。但这些,都比不上那已经将眼睛闭上,再也不愿
意醒来的人……
第十一章
白色的墙,右首窗户挂着淡蓝色的帘子,阳光投射其上,将整齐干净的单人病房映照出淡淡的幽光,房间内则有着医院特有的
药水味,很轻,但无法忽视。
苏誉高大昂扬的身躯站在偌大的病床前,光线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隐约带着一抹孤寂寥落。
他静静的,无声无息的看着病床上透着惨白死灰的的男人,纠结的眉宇透着难以诉说的复杂心绪,似乎有着心痛,但更多的是
难以言喻的无奈。
病床上的男人生的极为俊美,虽然卷长的睫毛紧紧的覆盖着双眼,削尖的双颊显得单薄清瘦,但仍旧无损那精致漂亮的五官。
轻浅的呼吸,微微蹙起的眉宇,似乎可以想见这人就算昏睡也不得安稳。苏誉俯身探前,伸手搭在男人的额前,抚着那一直难
以舒展的眉头,不觉的叹了口气。
这时,病房门轻轻的敲了两下,身穿白衣的护士走了进来,见到苏誉,微微的点头打了招呼轻声说道:“苏医师……这么早来
……”
苏誉点头一笑,算是回礼。
护士也不多说,挂上乳白色包装的液态点滴,仔细的调整好滴数,再次点了个头,就待离去。
苏誉却是像想起甚么叫住了对方。
护士停住步伐,侧过了头。苏誉笑道:“李小姐,我想请问傅先生这期间醒过几次。”
护士“阿”的一声,说道:“昏昏沉沉的,没见醒过几次。”
“是吗?谢谢你了,麻烦你多关照……”
目送护士出房,苏誉拉过床旁的椅子,坐在床边,翻着床边挂着的病历。只见病历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一长串的英文字,苏誉越
是看,双眉越是皱的死紧。良久,他沉重的阖起病历,再次转投看向兀自昏迷中的人。
正思量间,床上的人有了微微的动静,只见对方发出低吟,缓缓的睁开了眼。
苏誉见他突然转醒,心中一喜,霍地站起,凑到了床前,叫道:“崧青,你可醒了。”
躺在床上,一脸消瘦苍白的人正是傅崧青。
他循声而望,不觉眨了一下眼,表情透着茫然。苏誉忙低下身子,缓缓说道:“我是苏誉阿,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傅崧青盯着他,并不言语。就在苏誉以为他仍然神智不清的时候,傅崧青脸容却是逐渐的扭曲起来。
只见他挣扎身子,似乎急欲坐起,却又使不上半分力气,只能颓丧焦躁的自喉咙发出干涩低哑的“阿阿”声音。眼神更是透着
狂乱惊慌。
苏誉吃了一惊,压着那孱弱不堪却拼命扭动的身子,不知道他突然的焦躁惊恐从何而来。正不知如何应变,崧青却突然伸手掐
住苏誉的手臂,瞪大双目,用尽力气发着“嘶嘶”一样的气音叫着:“兰衿……兰……兰衿……”
苏誉见他绝望恐惧的神色,不由心如刀割,难过至极。
他一阵喟叹,压住傅崧青说道:“崧青,没事的,你放心吧,兰衿那一刀偏了,只是刺进左肺,没伤到心脏……手术后已经脱
险了……”
傅崧青瞪着苏誉,似乎没听清楚,更像是要再一次确认,抓着苏誉的手不但没有松懈,反倒紧紧的箍着,苏誉只觉臂膀快要卸
了一样,痛得呲牙裂嘴,忙扳开他枯瘦嶙峋的手指说道:“崧青,我没骗你,他那一刀刺的虽深,但是因为心脏长偏,差了半
寸,虽然严重,但终究是救回来了,倒是你……”
苏誉顿了一下,不由轻抚傅崧青的脸颊,深深叹了口气:“你究竟晓不晓得自己的身体状况,你的肠胃本来就溃疡的利害,这
一次居然还穿了孔,突然大出血,差点没命……”
傅崧青却是恍若未闻,只是茫然的瞪着前方,所有的情绪变化在听见赵兰衿平安无事之后,瞬间像是失了魂魄,已然槁木死灰
的躯体一样,对于苏誉的指责,不但毫无所觉,更多是不以为然,只是缓缓的,将眼睛闭了起来。
苏誉见他无动于衷,突然一阵气苦,忍不住直起身子,叫了起来:“傅崧青,你是存心找死的吗……”
就像是拳头打在空气,苏誉等到的只是死寂般的沉默。他挫败的坐下,瞪着眼前不言不语,不动不响的人,突然试探性的说了
一句:“赵兰衿他阿……”
果不其然,傅崧青霍地睁开了眼,望向了苏誉。
苏誉见了他的反应,突然一阵好笑,不知为何又是一阵心酸,一会,方缓缓说道:“你阿……恨了一世,怨了一世,算计了一
世,谁知道却栽在了这样一个人的手里。崧青,我曾说过,赵兰衿这个人会毁在你手里,只是我没想到,你也差点毁在了他手
里……”
见傅崧青没有理会的又将眼睛闭上, 苏誉依旧自顾自的说道:“你也别不理我,再怎样我还是要说的……兰衿这个人,看似软
弱,其实生命斗志比谁都旺盛,如果不是被逼的绝处,又怎么会轻易步向毁灭,崧青,事到如今,你……”
话未落,猛听傅崧青嘶哑着叫道:“苏誉……不要说了……”
他再次睁眼,一双本该烟是媚行,勾魂夺魄的美眸顷刻盈满了苦痛,美丽的面容青黄惨澹之馀,赢弱消瘦的身子更是无法抑制
的抖动,终于,他崩溃屈服一般喑哑着声音说道:“我让他走就是……你去想办法……你想办法让他走……”
第十二章:失落的灵魂
苏誉步出了病房,原本挺拔昂扬的身躯却像是瞬间被抽出了所有的生气,显得蔫萎颓败,他走到了楼梯口,顿了一顿,忽然一
屁股坐在阶梯边,双手捂住了头,用力的抓着头发。
崧青这人,自他年幼看到现在,从一开始的低眉顺气,退缩小心,到现在的残忍跋扈,冷酷无情,其间的的巨大转变,原因为
何,只怕就他苏誉最为知悉,但是,他从来就无法改变这个人。
让温驯内向的傅崧青改变的是傅岚,让青春恣意的少年变得疯狂仇恨的是傅家,但让如恶鬼般的地狱行者改变的,却是那早已
遍体鳞伤,如今依旧未醒的赵兰矜。
只是这样的改变并不是他所预见的,更不是他所期望的。
他想再见到是那处处与他争锋相对,却是飞扬脱跳,闪亮耀眼的男孩,那个明艳绝色,让他倾心爱慕的傅崧青。
但是现在的傅崧青,别说闪亮耀眼,就连以往因为仇恨而构筑起来的冷酷疯狂也荡然无存。
苏誉不敢置信自己竟看见现在这样的傅崧青。
一个充满矛盾、旁徨、恐惧的傅崧青,一个失焦绝望的傅崧青,一个身无精血,心无魂魄,连死都不想奢求的傅崧青。
究竟,赵兰矜的情感,带给了傅崧青什么样的冲击……
究竟,赵兰矜的自裁,又给了傅崧青什么样的痛苦……
究竟为什么,一个骄傲如天,狂妄如天的人,在说出愿意放走手赵兰矜的时候,可以整个人顿失了活的勇气,也在瞬间失去了
死的想望……
一个不想活下去的人已经够可悲的了,但是一个连死都不带希冀的人,那已经不是可悲可以形容了……
苏誉纠结了,也茫然了,一向自诩聪明,才智无边的人,对于赵兰矜的定位安排他已无法决定,而对于傅崧青,他更是毫无头
绪,不知如何是好。
正自苦恼,忽听护理站内人声鼎沸,竟是兵荒马乱了起来,苏誉本着医者的身份站了起来,走出楼梯间,正想开口询问,之前
那位李姓护理人员却先看见了他,大叫说道:“苏医师,傅先生大量吐血,有生命危险,你快过去帮忙……”
一句话如轰天惊雷震的苏誉脑筋一片空白动弹不得,那位李护士见他呆若木鸡,又急又怕,叫着:“苏医师……苏医师……你
快一点阿……”
苏誉大梦初醒,三步并两步的冲到了病室,随即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血腥刺鼻,迎面看见的则是满床满地的鲜血,而崧青,整
个人则像个破布娃娃,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躺在床上,只见他阖起的睫毛,依旧覆盖在那本该媚态十足的眼睛,但嘴边则是鲜
血狂溢,胸膛,更失去了起伏。
苏誉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扑向傅崧青,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推开正要触碰崧青胸膛的医生,自己跨坐到了他的身上,两手
一搭,就地开始了胸外心脏按压。
只听他一下两下的数着,像是在在施咒,更像是在自我催眠,按到了30下,他抬起头看了没有回升血压和颤动的心跳,大吼道
:“去颤器……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