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子是个极机灵的,看他们四个起床,就赶紧的端来了热水,供他们洗刷用。
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点儿粥,四个人就上路了。这茶寮就在城门口没多远,所以很快就进了城。进城之后是需要下马的。上官家很富有,上官承宣的生意做的很大,于是,凡是大一点儿的城镇,上官家都会有个院子。上官承宣查账巡视什么的,也不往客栈住。
既然有更舒服的地方,那这四个人就不会委屈了自己。更何况,住客栈还要掏钱,还不如住别院,又舒服又省钱。这别院,是为了方便上官家的家主的,那肯定不会建立在偏僻的地方,哪里最繁华,他们就往哪里走,最后是肯定能找到的。
“我觉得,我很需要洗澡。”让小厮将马匹牵下去,上官丰羽毫无形象的摊在椅子上,说实话,昨晚上他真没睡好。一来那张床虽然大,但是他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不算是熟人的夏安歌,再加上他们身处荒郊野外的,能安心的睡着才怪。
二来,上官家的八少爷,活了这么大,从来不知道原来鸡鸭鹅的住宿条件是如此的差,那窗户下的味道真是太销魂,于是,半夜折腾上官家的八少爷一直没合眼,光在那儿练习闭气功夫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内功比八少爷远远高出不少的七少爷神情十分的萎靡,他被折磨的不仅仅是嗅觉,还有听觉。那一声声咕咕咕,那一声声嘎嘎嘎嘎,那一声声呱呱呱呱,让他森森的觉得路边的夜晚夜晚不平静啊。
上官善水和夏安歌坐在对面,这俩人,一个功夫太低了,奔波一天累的很,差不多是倒头就睡的。而另一个,对于动物天生有种震慑力,那鸡鸭鹅晚上也是需要休息的,但就是被这个神兽中的神兽吓到了,你说,你都把人家吓得一晚上没睡着了,还不允许人家惊叫两声表示一下害怕吗?
“恩,那你们去休息,我和安歌去看看厨房有什么东西,中午做好吃的。”挥挥手,上官善水很善良的让自家的两个哥哥去洗澡睡觉,然后自己拉着夏安歌往厨房走:“安歌啊,你中午想吃什么?”
上官飞尘和上官丰羽在后面瞪眼,我们家的小九,不是应该问问我们两个中午要吃什么吗?
“串串香吧,这个比较简单。”夏安歌想了想,很谨慎的选择了一个不会很浪费体力的午饭。
“恩,好,就是不知道厨房的东西够不够。”上官善水点头,虽然过完年了,但是冬天还是没有过去的,吃点儿麻辣的东西去去寒气也是好的。
到了厨房,让闲杂人等出去,上官善水和夏安歌就忙活起来了。
串串香是需要底料的,芝麻酱和辣酱是少不了的。芝麻酱好做的很,将芝麻炒熟,磨碎,然后调成的。上官善水制芝麻酱的时候,还加了一点儿花生仁杏仁之类的果仁,比一般的芝麻酱要更有营养。
辣酱,也是上官善水特意制造的。将辣椒和苹果,蒜,花生一起切碎,加点儿醋食盐白糖香料,一起放到锅里熬,熬成糊就算是成了。因为选用的是朝天椒,所以比一般的辣酱要更辣一点儿。
前些天在锦官城的时候他们还吃过一次火锅,所以芝麻酱和辣椒酱还是有的。上官善水拿出辣酱,在锅里翻炒了一会儿,等炒出红油才起锅。芝麻酱用冷开水调成厚厚的糊状,加到辣酱里面,然后放入糖,醋,葱姜末之类的调味东西,再加一点儿的麻油,搅合搅合,弄成薄糊状就行了。
剩下的东西,更容易准备。叫了两个小厮过来,让他们按照吩咐将青菜之类的东西弄好,然后这两个人就没事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小厮就行了。串串香只不过是火锅的一种简易形式,而治江州是很流行麻辣火锅串串香之类的东西的,所以他们也不用担心炉子和签签的问题。
回到自己的院子,两个没事做的人一个坐在榻上,一个站在塌下互相看了半天。
“你也坐吧,我们没事来聊聊天吧。”指指对面,上官善水捧着一杯茶眨巴着眼睛说道。夏安歌在名义上说是他的跟班侍卫,但是实际上,也就是相当于一个玩伴。上官家的人也知道,夏安歌的身份不是那么简单的,这样的人,给上官善水做跟班或者侍卫,对上官善水来说,并不是好事,说不定哪天就成了祸,所以最保险的做法就是让夏安歌随意,不低看他,也不供着他。
这样的话,夏安歌也有理由跟在上官善水身边,而上官家也不至于因为折辱了夏安歌而给自家带来祸害。
“安歌啊,你家有几个人啊?”想了半天,觉得自己活了两辈子已经很老的某个人老气横秋的找了个话题。要是他知道他面前的这个人,九辈子加起来比他更老,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夏安歌瞟一眼上官善水,心里开始默默的计算自己家里有多少个人。上上上上上上上上一辈子,一个龙爹,八个龙哥,再加上他自己,一共十个人。这辈子,一个皇上爹,一个皇后娘,八个哥哥三个姐妹,再加上他自己,一共十四个人,他是应该说哪一个呢?说九辈子之前吧,自己这是活在这一辈子的,说这一辈子吧,感觉是在撒谎。夏安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对眼前的这个人说谎。
想了想才说道:“十几个,和九儿家差不多。”上官善水家,还多了两个嫂子,要是去掉女眷,其余的就和他九辈子前一样了。
上官善水按照前世的习惯,本想接着问你家都有谁啊,话到嘴边了,忽然想起来古人的隐私权好像还是比较重的,所以换个话题:“安歌会下棋吗?”
“会,九儿要下棋?”夏安歌点头,挑眉看上官善水,半个月的相处,他可是没有见过上官善水下棋。
没想到,上官善水倒是点头了:“会一点儿,要不然我们来下会儿棋?距离中午还远着呢,七哥和八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起床,我们先下两盘棋,要是他们还没有起的话,我们就自己去吃饭。”
夏安歌对这个安排很满意,立马起身,让一边的丫鬟去拿了棋盘和棋子,两个人就在矮桌上摆开了架势。
上官善水执黑子,夏安歌执白子。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和对方下棋,摸不清底细的时候,自然是要专心的看棋盘了。夏安歌是不想输给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而上官善水也是不想输给一个十五岁的毛孩子。所以,一时屋子里很安静,偶尔就只能听见清脆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可是,一会儿,这声音就多了起来。
“夏安歌,你不能往那里走。”上官善水的声音有点儿气急败坏。
“为什么啊。”夏安歌气定神闲,接着就是啪的一声,落子,黑子一下子被吃掉一大片。
“放回去放回去,我要换个地方。”上官善水目瞪口呆了一下会儿,抬头,瞪夏安歌。他上辈子没有碰过围棋,这辈子碍于上官家的规矩学了几手,和没事就在天上下下棋的活了几百年的饕餮比起来,那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
“不能悔棋。”夏安歌比上官善水更加的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上官善水自己抓了棋子一个个的摆回去,主要是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的悔棋的,所以等回神的时候,上官善水已经将棋子摆完了,自己也换了一步棋,正得意洋洋的在对面看着他笑。
“为什么啊,谁规定的不能悔棋?”上官善水不乐意的按住夏安歌去拿棋子的手,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夏安歌,于是,夏安歌愣了,是啊,谁规定的不能悔棋啊?这孩子,被上官善水眨掉了脑子里清醒。明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还用谁来规定吗?这世界上,没有条文规定的事情那可多了去。
“我就这样走,快,轮到你了。”看夏安歌没回答出来,上官善水笑眯眯的收回自己的手,催促对面的夏安歌。
夏安歌眨眨眼,低头,走棋。刚才上官善水眨眼的时候,自己怎么会觉得那么可爱呢?甚至比自己最爱吃的红烧肉都可爱,让人很想捧着咬两口。哎呀,自己果然是很久都没有吃红烧肉了,不行,晚上得让九儿给自己弄一盘红烧肉吃。
第三十零章:土家哭嫁
在别院里呆了两天,上官善水也歇过劲了,和夏安歌一商量,两个人深切的觉得,阳光如此灿烂,窝在家里等发霉有点儿太浪费了,所以就找上官飞尘,情真意切的表达了自己想出去走走的想法。刚好上官丰羽在家里呆着也有点儿无聊了,四个人一拍即合,带足了银两,就准备出门了。
“七少爷八少爷九少爷,你们等等……”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后面气喘吁吁的呼喊声。四个热站住身子,转头看那胖乎乎的管家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咳……”管家站在那儿,喘了好半天才算是能开口说话:“少爷,刚才你们不是打听什么地方有好玩的吗?”
“恩,你现在想起来了?”七少爷上官飞尘挑眉,刚才不还说大冬天的没有什么好玩的吗?
“恩,咱们府上,有个送菜的小厮,他姑妈的表妹的堂兄的表姐的姨妈的表哥的孙子明要成亲,我想着你们可能会有兴趣的,所以就来告诉你们一声。”一长串的称呼数下来,管家喘的更厉害了,那样子,害的上官善水都在替他担心,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喘不上来。
“成亲有什么好看的。”上官飞尘自动的将没用的信息过滤掉,只留下最重要的意思。很不感兴趣的看另外三个人:“你们想去看人家成亲吗?”
三个人一起摇头,上官家的老大和老二都已经成亲,而夏安歌家的大哥二哥更早就成亲了。这两家,一个富,一个贵,那婚礼,怎么可能会小?见识过那样盛大的婚礼,再让他们去看普通人家的婚礼,真的是太缺乏吸引力了。
管家嘿嘿的笑了一声:“我没说那个小伙儿的身份吧?”
上官飞尘斜睨他:“你光说了他家的亲属关系。”
“哦,其实是这样的,七少爷八少爷九少爷,那个小伙儿啊,是土家族的,他们的婚礼呢,也是土家族特有的,和咱们汉人的不一样,所以我想着你们估计会想去看看的。”管家嘿嘿笑了两声,才卖关子的说出来。因为这里是个别院,上官家的人也很少来,所以在别院里,管家一向是最大的。这种情况导致的结果就是这管家,身上少了奴才的气质,和主人家说话,有点儿比较随意。但是,这些人呢,既然能被选出来当管家,那都是人精程度的,再怎么随意,还是有一定的度地。
“土家族的?”上官飞尘摸下巴,这倒是真的没看过。他们游历的时候,总不好随便打听什么民族有什么人成亲吧,所以,对于管家的这个提议,还是有点儿心动的。
“七哥,我们就去看那个婚礼吧,听说,土家族的人成亲的时候,有十摆十收的,我们去看看。”上官善水对成亲什么的,是没有多大兴趣的,但是,对于婚礼的席面,还是很感兴趣的。拽着上官飞尘的衣袖,卖乖的眨巴着自己的眼睛。
上官飞尘抬袖子,想捂住眼睛,他家小九的眼神真亮啊,差点儿闪瞎了他的黄金眼。
“好吧,我们就去看看那个婚礼。”上官丰羽在一边拍板,他个性比较极端,要是不出门,那就宁愿在家一直呆着,连房门都不想出。要是出门了,就一定要往热闹的地方凑,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不要浪费出门的时间和精力。
问了管家具体的地址,正准备出门,管家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张请帖:“少爷,这是请帖,土家人的婚礼,都比较封闭,除非是接到了请帖,要不然很可能会进不去。他们在一般情况下还是比较热情的,但是在特殊情况下……”就很不热情了,不用说出口,大家都明白。
看了一眼很明显是早有准备的管家,上官飞尘带着另外三个人一起出门。家中的仆役,有事情的时候一般上都会找管家的,像是婚嫁丧娶,基本上,都会给管家报备一声,要是喜事,顺便还会送上请帖。而管家呢,要是给这个仆役面子,自然是会亲自去参加的,要是不需要给面子,随便派人送点儿贺礼就行了。
今天这种情况是很不多见的,管家去都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更何况是主人家去。所以,一开始的时候,管家才没有说这件事情。但是,上官飞尘他们也很明确的说了,要找好玩的地方,作为贴心的管家,自然是要贡献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了。
正月还没完全过去,城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想来想去,管家就想到了那张请帖。喜事嘛,一般上是不计较身份的。身份高的人去了,那是给面子。身份更高的人去了,那还是给面子。再说,他们也是抱着看热闹的打算去的,所以,也就不存在丢份子的事情了。
土家族和普通的汉民习惯不一样,所以也不住在一起,城里的基本上都是汉民,土家族基本上都在城外。四个人出了城,找准方向,就上马朝着管家说的土家族去了。
土家族的婚礼,最热闹的时间应该是晚上,新娘子出嫁的前一晚,所以,为了看到最热闹的部分,几个人一直在大街上晃到晚上才动身。
治江州多山陵,土家族的居住地稍微有点儿偏僻。幸好,他们要去的这个,距离内城还是比较近的。他们骑马赶路,也只是一个时辰的路程。
刚到了山口,几个人就能听见一阵阵歌声,女孩子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但是仍将声线拔到了最高。语调中带着悲戚,再加上一阵阵哭声,要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哭丧呢。
天上星多月不明,爹爹为我苦费心,
爹的恩情说不尽,提起话头言难尽。
一怕我们受饥饿,二怕我们生疾病;
三怕穿戴比人丑,披星戴月费苦心。
四怕我们无文化,送进学堂把书念,
把你女儿养成人,花钱费米恩情深。
一尺五寸把女盘,只差拿来口中衔;
艰苦岁月费时日,挨冻受饿费心肠!
女儿错为菜子命,枉自父母费苦心;
我今离别父母去,内心难过泪淋淋!
为女不得孝双亲,难把父母到终身;
水里点灯灯不明,空来世间枉为人!
“管家不是说是成亲的吗?”夏安歌这孩子,就属于不知情的,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转头很是疑惑不解的看上官善水,至于另外两个人,夏安歌十分确定的认为,他们两个也绝对是不知道的。
“这是土家族的习惯,叫做哭嫁。”上官善水笑眯眯的坐在上官飞尘前面说到,山道不好走,上官善水人小个子矮,独自骑马十分不安全,所以经过商量,几个人就没有同意让上官善水自己骑马过来,而是让他和上官飞尘骑一匹马,上官飞尘的个子,在四个人里面是最高的了。
“哭嫁?”上官丰羽和夏安歌一起反问,满眼都是疑惑,婚嫁不应该是喜庆的事情吗?好吧,他们也知道,新娘子在出嫁的时候,是要哭一阵子的,但是那一上花轿,就要停止的。像这种很多人一起唱歌一起哭的情况,还真少见。
“恩,据说土家族很多人还将能否唱哭嫁歌,作为衡量女子才智和贤德的标准呢。”上官善水看众人都有点儿不理解,只能挑挑眉,难不成要让他将土家族的悲惨历史讲述一遍,然后给他们解释那是因为土家族的女人要用哭嫁的歌声,来控诉罪恶的婚姻制度吗?
上官善水敢肯定,他要是这样说了,那三个人绝对会更难以理解的。这罪恶的婚姻制度,在这封建的年代,还只是一般的。像是冲喜,童养媳,这一类的婚姻,同样的罪恶,这些古人,他们只会将这些当做是理所当然。
“她们要这样一直哭吗?哭到什么时候?”夏安歌对于上官善水的情绪变化还是很敏感的,瞬间就能感觉到上官善水有些伤感,不过,他可不知道上官善水是在感叹时代的悲哀,还以为上官善水是被这悲凉的歌声给感染了,皱皱眉,对这歌声就有点儿不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