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想着等明儿他醒了再料理伤口。
他又发痴地望了好一阵子,两眼终于耐不住疲惫,棺材板似的沉沉地盖上。
等他坐着睡去,虹又睁开眼来,目里遭仇家劫烧一空,孤留一座死城。
文家管家长年失眠,四更寐,五更醒,心头气结,便习惯到园子里透透气儿。
今日他惯常来园子透气,却见一人比他起得更早,正提着一盏灯,对着雪中寒梅自赏孤芳。
他凑了点近,看清那人正是虹。
他依旧着着单薄长衫,只是颈上套了个白狐皮的围脖,手和脚都光秃秃地淹在积雪里。
天未吐白,穹窿下的颜色都是一般混沌与暧昧莫明的,只数他,似诗中梅格,千万墨客竞相染着,也不辱他高格清韵,一点尘
缘。
雪光下,他一头乱发,一靥愁容,一目胭红,美得动魄,叫人看得痴傻。
管家躲在一旁梅树边偷看了很久,忽然打了个激灵,暗忖道,莫不是寻仇来了?
转念一想,老爷将这戏子留于府中定是为了方便寻欢,又安个胡乱的名分才好正大光明。
他刚想走,却被虹一声叫住。
只得上前卑躬道,「虹老板……啊,不,二少爷,您怎么这么早醒?天冷易受寒,我给您再加件衣服去。」
「不用了……」
虹喊住他,问,「现在是什么时节?」
「小寒。」管家道。
「也快早春了吧?」
「还早些时候。」管家道。
「怕是等不到了……」虹喃喃自语着,又对管家道,「改明儿将这几棵梅树都砍了罢。」
管家愣道,「这好端端地为何要砍呢,大冬天的满园子的花都蔫了,就这梅花开得热闹。」
「再热闹,到早春还不得死?于其没落时亡,还不如灿烂时死,倒还能保全体面。」
管家对这话思量了阵子,猜不透,便也顺着他的意,答应叫人砍了。
管家见虹面色苍白,恐他受病,劝道:「二少爷,回屋子去吧,您这病没好,可受不得风寒。」
虹这才侧目瞅他,这管家满脸的褶子,一张铜鞋拔似的脸,貌似个贪猥之徒。虹还记得他,儿时助着文夫人作孽,一同害了他
的母亲。
虹笑了,道,「你们都怕我死?」
「……您要有个什么闪失,老爷可得要了小的的命。」
虹又哼笑了一声,转过眼去,一心盯着梅花,不再说话。
待天又放了些亮,虹曲了曲冻僵的脚趾,对管家道,「扶我回屋子去吧。」
「好嘞!」
管家扶上他的手,将他往屋子里搀,虹却停下,指往园子角落的那处柴房。
「往那儿去?……那是柴房,下人们进出的!」管家道。
「去不得么?管家你真是好记性,竟这么快不记得了……我在那睡过好些个寒冬,现在换了上好的寝床,倒不自在了。」
听这话,管家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莫不是那冤死的小少爷又还魂归来了?再细瞅他眉眼,虽随着年岁的增长,舒展得更
为妩丽,但那形韵却仍未曾改变。
管家惶恐,道上一句:「您吉人天相,逃过大难,后福齐天呐!」
虹笑着,那笑意猜不透冷暖。
他们进了柴房,柴房里头满是尘灰,似乎连下人都嫌弃进出了。
虹在一处堆高的柴堆上坐下,叫管家关上门,木门咯吱一响,隔绝了外头的风雪,柴屋里却更为冰冷。那些厚葬在尘埃里的旧
日时光迂回成脚下一条走不尽的黄泉路。
「管家,我的脚冻着了……」
虹向他伸出脚,一双秀致洁白的脚冻得通红。
「我去拎个炉子来。」
「不用炉子,听说你的推拿功夫挺好,把脚上穴位推通了,自然就暖了。」
他眼里有些勾引的意味,叫这老管家竟有些非分之念。
他接了他的脚,跪下去,轻轻地推拿。
虹长衫滑落,露出里头一段修长白皙的腿,是无意,也是故意。管家手下力道突然不知轻重,乱得很。
虹问话,「管家,你多大了?」
管家答,「五十有二了。」
「娶妻没?」
「五年前娶过一个,后头跟一个小伙通奸,被我当场捉住,打死了。」管家如实回答。
「那方面还成么?」
管家顿了顿,继续交代,「……成,搞过几个婊子,一晚能战上三个回合。」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往虹腿部推拿上去,一直推拿到大腿部。他摸过很多女人的腿,都没虹的腿来得柔滑细腻,跟上等的丝绸一
样。
他眼儿都红了,一股子欲火全烧在眼里,不加遮掩。
「那么……和男人成么?」虹继续蛊惑。
这话是暗语,是这“戏子”要跟他苟合,他下头似火堆里烤着,硬的能把石洞都凿碎。
第三十一章:管家糟蹋
一双手放肆地摸到虹的大腿根部去,这戏子裤衩都没穿一条,就开着洞门候着他呢。
他见虹不反抗,愈是色胆包天,手颤抖着在虹长衫里使命揉捏。
「管家……你真大的胆……」
虹也不作推斥,迷离地咬着手指,声音有气无力,一副消魂的贱样儿。
「少爷……少爷你就行行好,赏我一回吧。」
「啊……你这回不怕文崇山了?」
「这事你情我愿,不怕他知道……他就是得知了宰了我,我也得上你。」
管家迫不及待地撕开虹的衣服,望着他泛着幽光的身体,眼里绽出攫取的光。
他要去咬他的嘴,虹却嫌弃地别过头去,管家顿了顿,边扯落自己的裤带子,蒙住他的眼睛。裤带子往他脑后一打上结,眼前
漆黑一片,他咬紧牙,也咬断了自个的气。仿佛就剩一具尸体,被一条饥渴的爬虫盘踞,肌肤和内脏都腐蚀在他粘稠的唾液里
。
他就是要把自己的尸体糟蹋尽致,才不叫文家父子那对恶棍的催魂师再将他的魂魄绑回他的身体里,在人间囚禁终生。
舔完了他的身体,管家将他两腿架到自己肩上,一头埋进他腿间。
虹双手撑着那堆摇晃的木堆,身体剧烈地颤抖,什么话在喉中都只化作了一股气儿,随着身下爬虫的力度,时急时缓地吐出,
散成雨雾。
他放声呻吟,俨如一个白日通奸的荡妇。
身体赫然僵硬一崩,又一松,腿间溪河照霜白。
禽兽管家还不饶了他,还下嘴去,虹一个耳刮子朝他脸挥下,往屋外逃去。
屋门关上了,他蒙着眼,打不开,管家便将他按在门上,他即刻动弹不得。
管家拿唾沫将手指润滑,刀子一样刺进虹的股间去。
虹吃痛,痛呼出声,管家用手捂上他的嘴,哄道,「您受着点儿,待会就舒服了,我保证叫你比和老爷干时还舒服。」
手指又捣腾了一番,管家下头实在硬得疼了,才掰开他的臀,跟冲锋戈戟似的利落进入。
虹的瞳孔瞬间放大,如死前一瞬间的回光,随即又永远地漆黑下来。
他望着窗外傲立的寒梅,绝望地笑着。
五更天明,重明方才醒来,不见了虹便急得似头野马,往屋子外奔去。
下人回话,「见着二少爷往园子里去了。」
他遂又奔往园子,见着虹和管家一同走来,二人的举态颇为暧昧。管家一手搭在虹的腰间,与他谈笑,虹衣襟散乱,不作理睬
。
这管家平日里少有这么不知礼数的,重明不禁心生疑云。
管家见到重明,赶忙从虹腰上离开手,哈腰问候,面有惶恐之色。
「大少爷!您今儿这么早……」
这声唤醒兀自游神的虹,他抬头冷眼瞅了重明一眼,笑对管家,道,「管家,您今年贵庚?」
管家记得他问过一遍,不知其用意,还是如实回答。
「回少爷,小的五十有二了。」
「呵,比老爷还年长五岁,但却丝毫不逊于他哩。文家有你这老当益壮的管家也是门福分。」
这话里有隐喻之意,听得老管家直冒冷汗。
「哪里,老爷对小的恩重如山,小的为文家效命也是应该的。」
重明听出些猫腻,将虹拉到自己怀里,喝斥管家,「你怎么越老越没礼数了」
虹却替管家护道,「你紧张什么?不过是叫他陪我逛个园子,又没做甚么苟合之事,哪里不知礼数?」
「啊,是,是,是……小的睡不着觉,便来园子散心,恰巧碰到二少爷在赏梅,二少爷还叫我将梅树砍了,我这会便吩咐下人
办去。」
管家忙找事儿开溜了,他可不敢在他眼皮底下多待一秒,这文大少爷的心眼可比文五爷更利锐着。
重明又回头瞅了一眼管家鬼祟的背影,便拉着虹回屋子去了。
「你别跟我耍花招,我不会让你伤害自己的。」
虹甩不开他的手,便使劲往他手上咬下去,死咬着不放,咬得他血肉模糊。
重明咬紧牙任由他咬着,血滴在雪地上,似落地的残梅。等虹咬得累了,才松了嘴,重明手上留下两串尖利的齿印,怕会跟随
他一辈子。
「是不是只要我活着,你真的什么都可以忍受?」
「是。」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受到什么程度。」
他笑着说罢,又从长衫上撕下一块布条,往重明的手上胡乱绕上几圈,然后使劲地打上死结。
又走几步,膝盖忽然折弯,差些儿摔下去。是赤脚冻得麻木,使不上力了。
重明扶着他,往自个肩上一甩,背着回屋了。
雪停了,但脚步渐起雪沫,飞打在脸上,在眼底结成冻结的河。
刚回到屋子,将虹放下,虹的脸色骤然一变,痨病又上来,痨病跟着烟瘾相依相符,身心都不得苟活。
他想趁着重明还未察觉,逃出门外寻烟去,没料到手刚抚上门,重明已如一堵墙,结结实实地挡在他的面前。
「滚开!咳咳!」
「你烟瘾上来了,我不能放你走。」
「他坚定如山,穷尽了虹的死路。」
「混蛋,你要把我囚禁到什么时候?!」
在你的病彻底好透之前,我不会放你自由!
瘾上来,虹便发疯似得不能控制自己的理智了。他见移不开这座山,就拿起桌上的茶杯往他身上丢去。
「你们满屋子的流氓,强盗,土匪!你们会不得好死的,祖上十八代都是畜生!」
重明脑门上砸开一个口子,鲜血汩汩地往下流,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守着,任由他打骂。
但凡是手够得着的物品,虹都拿来往重明身上砸,砸得他遍体鳞伤,但还是寸步未移。
他又扑到重明身上一通胡打乱咬,反被重明以双臂桎梏于怀里,又不得寸步自由了。
他是他的囚徒,老死也难相忘,命定的姻缘。
文五爷前来看望,听到屋里头动静,心又提到嗓子眼儿,推门,门又被重明关上了。
他急得开始砸门,「吉儿!重明!开门!」
屋里头传出虹的嘶喊声,「他要同我上床!他要把我强奸了!!」
又听到重明的嘶喊声,「他毒瘾犯了!他胡言乱语!」
接着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然后是两人粗重的喘气声,一起一伏地碰撞。
五爷哪里还有心思去明辨,一脚踢开门,就见着重明压着虹在床上,虹衣衫凌乱,身下还湿了一大片。
五爷迅即怒火攻心,上去拽开重明,往他脸上甩出一耳刮子。那劲儿够足,重明半张脸都是血迹。
「你这个畜生!」
平白无故挨了打,重明心头起恨。
为红颜,两个男人,若不是同嫖之客,即是相争之敌,没来的父子渊源。
他拽了拽拳头,也只得耐着性子辩解。
「他毒瘾犯了,就想跑出去。我若不压制他,他只会自寻死路!」
他们说话间,虹已经跑出门外了。于是赶紧追出去,又动用了府上一群家丁,困啊绑啊的折腾了一整天,虹的毒瘾才熬了过去
。
直至傍晚,虹无力地躺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咳。重明细心地熬了中药,又配了些西药,坐在床边喂他药。
文五爷又拉开他,自己喂虹。
虹看着这两父子“争风吃醋”的样子,倒觉得可笑。
他乖乖地喝了几口文五爷喂的药,瞅了一眼边上黑脸的重明,又负气地转过脸去,道,「不喝了,这药这般苦,比毒药还难喝
。」
五爷便似哄骗孩子似地哄他,「吉儿乖,苦口的才是良药,病才能见好。只要喝了这药,要什么爹都买来予你。」
虹听了这话,便愈觉得生气,转过头来狠狠瞪他。
「哼,要什么都给?我只要一个烟生,你买得了么?」
五爷端在手上的药颤了颤,他接不上话儿。
「我知道你恨我……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你娘,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自责,可是错已经犯下了,即使是要了我这条
老命也挽回不了了,所以我只想拿余生尽力地补偿你。」
「补偿?虹发笑,道,怎么补偿?拿钱做补偿么?你能把你家财都给我么?」
「你想要,都是你的!」五爷豪气。
虹却更恨,道,「见您阔绰也不是头一遭了,可这会真让我受宠若惊呐……那妓院的头牌失个身,也不过换得白银千两,而我
一个戏子,在你们爷俩的裆下躺上那么一回就能欣享这万贯家财,可真是折煞寿命啊。」
那乱伦交媾之事,是五爷心头的恨,是他这精明一生唯一一件荒唐事儿,是将背负一生的污名,生死不尽的罪孽。
这触摸过两代江山脊骨的男人,这捧起过敌国家财的富商,却被他嫡亲的骨肉逼到了绝路,再难行寸步。
「我是你的父——亲!」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我没有你这样的禽兽父亲!」
五爷的身子直发抖,药碗也砸在地上,本想一耳光打下去,被重明及时推开。
「您出去吧,您治不了他,我来。」
「唉!」
五爷无奈甩下手,背身离开。
第三十二章:团圆饭桌
他讽笑一声,道,「这只是娘一个人的错么?吉儿失踪了十一年,您都没有去寻他,只当他是真死了。吉儿若不是虹,您还会
记得这个儿子么?」
父子俩心里头都明白,五爷对于虹的情意不单是天伦之情,只是嘴里头和心里头都不敢担当,怕伤了门风,败了道德,毁了自
己的名声。
吉儿若不是虹,五爷哪里还会记得这个死去多年的儿子。哪里会和文夫人翻陈年旧账,毁了一家子的和睦。
重明道出文五爷心里头那点龌龊,五爷自己都挂不住那张老脸,气得掀了翻桌子。
「你……胡说八道!他是我儿子,我是他爹,其他还能有什么关系?!」
重明被溅了一身的菜,他也不动怒,定了一会,对五爷说,「父亲,我们给他一个家吧,尽我们所能做的来弥补这多年来对他
的伤害。」
「家?」
五爷望着一屋子的狼藉,禁不住又落下泪来。在外头愈是叱咤风云,家却愈是支离破碎,为了修全这个家,他一生难得糊涂了
这么一会,却把几辈子修得的福禄都葬送了进去。
「这哪里还像家?还怎么给他这个家啊!你们以为这十多年来我好过么?丽娘死了,吉儿死了,我这心……就像被刀子割了两
块肉,这十多年来没有一天不疼过!可是能怎么办?总不能再破罐子破摔,再把活着的人也给搭进去!」
谁叫他是一家的顶梁柱,倒了东墙只得顶西墙,才好把支离破碎的家再撑起来,不叫它全塌了。
可重明已心生芥蒂,认准了他父亲的不是。但也为了这家的周全,才不与他翻脸。
此时,虹也前来用餐。
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和服式的白色浴衣,细碎的伤痕似无章的红绣丝,杂乱地跳跃在苍白的脸上,叫人好生心疼。
父子二人见了他,即刻停止了喧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