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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羔把羊脚搭在上帝面前的台阶上祈求:神啊,请给我丰沛的水草。
上帝说:羊羔啊,我不能给你丰沛的水草;如果没有牧童的引领,你只能靠自己寻找。
羊羔说:你是万能的主,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筐青草呢?
上帝说:因为你是有罪的羊羔,注定要自己寻找,除非你能抛弃有罪的自已。
无法抛弃自己的罪行的羊羔沉默了,从此踏上漫漫寻草旅途。
台阶上则留下两只赤红的山羊脚印。
……上帝不宽恕我,从来也不宽恕我;故而从不爱我,施恩于我。
收获的季节,田里金黄的麦子已经收获。地窖的橡木架子上摆满了腊肉和干酪,火腿用铁钩子吊在青石天顶上,一只只
垂下风干着。
冬季用木柴堆边的小架子上放着糖腌水果、串串樱桃泡在蜂蜜坛子里、山莓红通通的挤在一起,还有杏子和其它食物的
果干。这一类是专门提供给领主家的厨子做甜点心或者给少爷小姐们当零嘴用的。
另一间里则放满了各种山珍,从湖里捕来的大条鲑鱼、森林猎来的野兔、山雉以及鹿肉重的几乎压弯了架子,数量和种
类多到让人担心如果没有足够的客人参加宴会,这些美味的食物就会堆在地窖里到发霉坏掉为止。
带着鲜香腐败的味道,门被开启又合上。举着牛油烛在地窖狭窄的地道里转身,白色束胸下系着蝴蝶结的小女仆跨着摆
着一块火腿的蓝子打开了阴冷酒窖的门。
这年夏天特别的热,冬季也特别冷,在霜降之前,领主的葡萄园里收获的所有葡萄都长势良好,格外的甜蜜,包括补种
干死的那一部分在内,预计会生产出可以进贡给国王的上等葡萄酒。
弯顶下一只只巨大的圆木桶整齐的摆放着,估计没有人能推动装着葡萄酒汁的沉重肚皮。当然也没有人会要一个小姑娘
拖着沉重的斧头来劈开木桶,厨子只是要她来拿一点放在杯子里的葡萄酒到厨房去。
分成两排的架子左边是粗劣的酒瓶,右边则是装在木盒里,以后要送给达官贵人的陈年美酒,用的全是威尼斯制造,花
普通女仆一辈子的工钱也买不了几个的水晶酒瓶。
绕到左边的架子上取下一瓶放在铺着油纸的蓝子里,正要走出门的小女仆听到从另一边的架子后传来响动。
心想着假如是老鼠就一定要和管家说,以免万一打破了酒瓶,帐会算在自己身上。小女仆举着酒瓶当武器走到架子后面
。
伴随着上等酒的醇厚香味,一双手臂横向从架子后面探出,猛得抓住了少女,不待她发出短促的尖叫就捂住了她的嘴。
“看看我找到什么好东西了?”粗嘎的变声期嗓音响起,灿烂的金发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资历尚浅的女仆惊讶的发现躲在架子后染满酒气的人是领主的儿子弗拉少爷。少年英俊的眉目虽然看不清,夹杂着酒气
的男人味却让她羞红了脸,不断挣扎。
“你是新来的女仆吗?”确定少女不会再尖叫,弗拉托着她的下巴端详:“你第一天来我就注意到了,你长得非常可爱
啊。”怀里少女纤细的腰身让他非常满意,他已经厌倦丰满的“大妈”们了,换换口味也不错。
“没有想到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却偷是来偷东西的。”坏心的瞄着蓝子里的火腿和滑落地上的酒瓶,弗拉严肃道:“你
说我应该把你交给管家吗?”
“我没有。”突然被指责偷窃,小女仆吓坏了,辩解道:“是厨子要我来拿酒做晚餐的。”
弗拉一脸狐疑,松开她,抱着双臂上下打量,身材不错,也不会很脏的样子,看上去就比自己大一点吧,个头小了点,
顶多十四五岁了。
“啊,看你的样子到不象是小偷,不过也不能平白无故放过你。这样吧,你让我搜一搜,真的没有夹带什么物品的话我
就放你回去。”嘴里说着,手上已经解开束胸的带子,手不规矩的上下乱摸起来。
“好的,少爷。”小女仆害怕的闭上眼睛,生怕得罪人而不敢说话,任由居心叵测的恶少胡来。
“对,站着不要动哦。”半抱着少女,弗位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掀起了亚麻布裙的下摆……
木窗把寒冷与城堡隔绝,大厅着燃着炉火,漫不经心的挑捡着盘里的菜色,穿着美丽长裙的少女表情严谨,略带不耐的
弯着嘴角询问身边的仆人:“奥里不是说要给我做风味独特、即使在首都也很流行的菜色吗?为什么还没拿上来。”
“奥里说一会儿就好,他差人去酒窖拿做菜的葡萄酒了。”穿着乡下人少见的笔挺制服,男仆以到了首都也不会被挑剔
的态度应对着主人。
搁下银制餐具,少女拿着餐巾按了下嘴角:“父亲大人,弗拉下一位教导者选择好了吗?”
正对着甜食发呆的中年肥子有着婴儿般粉红色的肌肤,与儿女如出一辙的金黄色卷发,如果腰带是正常尺寸就是象祖先
一样闻名上流社会的美男子了,可惜从他出生开始重量始终是同龄人的一倍以上。
眨着小动物般乌黑湿润的蓝眼睛,活象吹胖了一圈的装饰人偶的父亲活动着肥香肠一样粗短的手指:“你兄弟吗?哦,
我正在想,也许找一个修道院似的家庭,严厉的管教一定可以约束他。”
少女轻哼一声,做为这个年龄段唯一不在弗拉狩猫范围内的女性以及相处十几年,对他败坏了的道德了若指掌的经验建
议道:“凭我们一样的血统起誓,与其给他找一个修道院似的家庭,不如给他找一个只有祖母级年龄女性的家庭更妥当
。我并非对本地女性的操行有意见,只是弗拉恶魔一样的个性已经给我们带来相当大的麻烦。”领地内的女人还可以随
他去,反正有贵族特权也没什么人敢反抗;只是同样贵族阶级的女人就麻烦了。想到除了容貌以外没一点象这个古老家
族的弟弟她就头痛,乱交女人也算了,可是被上年纪的贵妇当玩具玩弄还乐不可支的家伙不用报太大期望了。至少要对
得起过世的母亲,如果不能管教好他,也要阻止他在能为自己所为负责之前惹出更多麻烦,再沉重的族徽也经不起他的
破坏啊。
“啊!”为女儿的建议绞尽脑汁的父亲露出了宽尉的笑容:“我想到了。”
“谁?”
“日兹连娜,我亲爱的女儿,虽然这里没有;可是加斯帕尔领主手下不是有个叫克萨维耶的骑士吗?他不但武艺高强,
品行也极好,尤其是他的妻子,你母亲生身曾告诉我那是她所知道的除她以外德行最好的女人了。”
日兹连娜不以为意的挑高秀丽的眉头:“父亲大人,你以为一个克萨维耶那样高尚的骑士可以忍受一个你儿子我弟弟这
样顽劣的孩子吗?再说弗拉快十四岁了,这个年纪少有人肯接纳的。”
肥胖的可爱父亲胸有成竹:“没关系,克萨维耶有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想进行骑士的修行,我们的好朋友佩雷斯骑士正在
找随从,只要我给克萨维耶写封推荐信,他一定愿意收容弗拉的。”
日兹连娜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赞美上帝,幸好佩雷斯先生没有任何女眷让弗拉惹祸,贡扎克叔叔已经打算把弗拉送到
野蛮人手里杀掉了。”
对于女儿的刻薄并不介意,满心沉浸在爱子的未来有所寄托的喜悦中,科洛肯特领主摇了摇手边的小铃:“亲爱的奥里
,我神奇的厨子,你快把小牛腰肉送上来吧,我现在胃口好极了,希望他和昨天的狍子后蹄一样美味。”
往嘴里塞下第三块松软馅饼,如是要求的领主让仆人面色犯难。
“葡萄酒还没拿来,我已经让人去催了。”
“哦!太好了!”心情轻松到分不清事实的科洛肯特一口答应着。
略微查觉不对的日兹连娜狐疑的扫过身边空着的座椅,开口询问道:“问一下奥里他派了谁去拿酒?”
一会儿传上来的回话让却她无法吃下饭后甜点:“什么?他派了新来的埃热妮?”
满足的躺在少女柔软的胸房前打着酒嗝,女人和酒同时具备的日子让年轻人的精力得到充分发泄。得意的看着少女迷离
满足的模样,弗拉考虑自己的座右铭应该是“死在酒和女人里”还是“死在女人和酒里”,哪个排第一位呢?
与此同时,在可爱的科洛肯特领主管辖的另一端,稍小一点的城堡里,有着深色栗发的少年在马厩里抱了一堆稻草拍在
散发着马粪臭气的角落上。
如果稻草够厚他就不会冷了,也许堆的再厚一点他不要棉被也可以睡好;毕竟还是秋天嘛。
管理马厩的罗贝尔把枣红色的小马驹牵进了马厩,看到少年吃了一惊。
“笛哈尔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佩雷斯舅舅讨厌我,说不想和我在一间屋子呆着,所以叫我来这里睡。”
“我的天,已经是秋天了。”罗贝尔咋舌不已:“您做了什么?”
少年比出一根手指:“一个盘子,我把晚餐拿回厨房的时候摔坏了一个盘子……他不想为我浪费任何一个铜币!”
“我的少爷,那是个意外,佩雷斯老爷只是心情不好,你知道艾玛小姐又没有答应他的求婚。”
“因为我对吧,那只尖酸的老母鸡不愿意看到我这个私生子。”倒在稻草堆上,少年鼓起双颊。
“少爷,你不用这样。”
少年闭上眼睛:“罗贝尔,是让……让他推了我一下,除了你这个家没有喜欢我的人。”
抓着胸口的布料,罗贝尔神情沮丧:“不是的,老爷只是因为罗萨琳达小姐的事。”
“妈妈做错事前没有和我商量过,上帝知道的。”少年翻了个身,“如果我不能当一个骑士的话,我就会一辈子在这里
被人欺负对吧?”
“你会的,笛哈尔少爷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和佩雷斯老爷一样武艺高强的骑士老爷,到时候罗贝尔会给你准备最好的
马匹。”
“我能行吗?”闭上眼睛把头埋在草堆里,少爷皱眉:“我已经十二岁了,平常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修行五年了……罗
贝尔,从七岁开始我等了五年,可是舅舅一点意思也没有,他不把我交给别的骑士,自己也从不教我。”
马夫粗糙的手摸在少爷呈深棕到近乎黑色的头发上:“我的少爷,你出生在这个家的时候,上帝就告诉我你会成为一个
了不起的骑士,就象亚瑟王的圆桌武士一样和国王平起平坐,然后名传千古。”
头埋在稻草堆里的少年发出低笑:“罗贝尔,这真是我听过的最美妙的预言了,谢谢你。”眼泪顺着稻草滑入,少年背
对着马夫。
也许少爷更需要一床被子,罗贝尔走出马厩看到城堡里除了佩雷斯的窗口亮着灯,其余都已经熄灭,便放心的轻拍少年
的背脊,让他和自己一起到离马厩不远的小屋里睡一晚。
“天亮的时候你可以回来装一下,相信我没有人会发现的。”马夫保证着,提起自己屋里还有一块新鲜的奶油蛋白松饼
。他们可以偷偷的点起牛油烛吃一点,于是少年很快便答应了。
毕竟与弗拉完全不同的童年他是在孤独中度过的,唯一的亲人从来不爱怜他,也从来没人为他的生日庆祝过,在圣诞节
的时候给他留一份象样的礼物。渐渐冷硬起来的心只会对老马夫罗贝尔放开,因为纵然无法给他什么,罗贝尔却是孩子
狭小的世界里对他最好的人了。
佩雷斯则完全不知道外甥的,或许了解也会当做轻描淡写的小事,又或许这才符合他的本意。他只是如往常一样打开一
封封往来的信函,有些是帐单、有些是首都来的命令和骑士间交往的信函,这些都已经让管家折过才转送来,但是真正
重要的信则原封不动的汇成一叠放在他的抽屉里,包括他给艾玛的情书,也包括手上这封盖上火漆的信函。
火漆上盖着一只牧鹿的印章,忐忑不安的折开信封,捏着折信刀的手团的更紧起来。就知道首都的流氓不会轻易放过他
的,似乎对如此无耻的人上帝也无能为力。
看到信上要求他所做的事,佩雷斯的脸色一下惨白起来。
披上睡衣举着蜡烛走下楼梯,他尽量放轻脚步声不让熟睡的仆人注意到自己出门。
在寒冷的马厩里没有找到自己的侄子,他看到马夫的房间里闪着微弱的光线。
怒气冲冲的推开了小屋的门,他的突然出现完全出乎一老一少的意料。嘴里含着松饼的少年慌张的站了起来:“对不起
,舅舅,罗贝尔请我吃点东西,我立刻就回马厩。”
罗贝尔手足无措,心想老爷居然关心起少爷来,真是不可思议啊。
佩雷斯面色铁青:“行了,你喜欢如何与我无关,我来只是通知你一件事。”
少年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听着,但愿不是要赶走他吧。
“我为你母亲做出的羞耻之事拖累了十二年,感谢上帝我不用再为你担心前途,给你三天的准备时间,三天后,你将去
一位有名望的骑士家修行,好好做,别把我家所剩不多的脸面丢尽了。”
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少年抬起头,双眼放出明亮的光采:“是真的吗?舅舅?”
佩雷斯没有回答:“填饱你贪得无厌的肚子吧,修行完毕我就尽到自己的义务了,到时候我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家
里。”
少年的脸色又转为铁青,倔强的低下头,沉默不已。
佩雷斯象是不愿意和他呼吸同一处空气似的,步出了小屋。
“少爷!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罗贝尔为此感到由衷的高兴。
“罗贝尔……如果没有家族的资助我无法接受骑士授予礼,一辈子也只是个待从。”
显然对此不甚了解,罗贝尔只是歪着头思索其中的不同,最后道:“不,我相信你,少爷只要接受骑士的训练,一定可
以成为了不起的人物,老爷肯送你去已经很好了,我想以少爷的聪明才智会有出头之日的。”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少年没有天真到同意罗贝尔的想法。望着木门外的一片黑暗叹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否同样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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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当事人如何想,当第二天佩雷斯又接到大贵族科洛肯特的来信时意识到不必再费心去托人,只要借胖子的顺水人情
就可以摆脱自己的麻烦了。
回复完所有信件,他迫不急待的安排了侄子的行程。然后佩雷斯展开羊皮纸,沾着墨水写信给梦中情人艾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