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他从没做过,只是没事手痒喜欢偷东西。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是妖。就算知道,你认为他能接受一个男人为他繁衍子息吗?」
「呃……别说是他,就连我这只妖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接受的。」
白漓淡淡一笑,手搭在小腹上轻揉,神情无限温柔。
「嗳,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需多补点血,肉体凡胎的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惠清刚踏进门就听到白鳝精又在聒噪个没休,怕他扰了白漓休息,便朗声笑道:「九儿,我剁了他,给你煮粥吃可好?
这白鳝可比黄鳝稀有多了,补血功效想必定是更好!」
「喂喂喂,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啊!」
「怪恶心的,我不吃。」
「呜……我这些天的付出还是有所回报的。」
「白鳝炖汤,不吃肉你也可以多喝一点汤。」
「哈?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杀了我又不吃我的肉,谁不晓得白鳝的肉比汤更有营养。
******
等白漓养好的身子,惠清又再次去了一趟千佛塔。本来不想让白漓跟来的,但是他坚持。看他进塔后也没什么不适,惠
清也就放下心随他去了。
白漓回想刚才他要跟着惠清进来之前,白鳝精也是死活不肯。后来白鳝精悄悄对他说:「你腹中的孩子本具妖元,你自
身也是由妖炼化,故你一入塔就会被塔中佛光镇压。胎儿与你已是连体,这次你若抵受不住那佛光,结果就会比上次更
糟。上次能保住这孩子已是万幸,你若还是执意要跟去,就问他要『转坤镜』戴在身上,方可保你们平安。」
「那镜子是我从魑魅身上偷来的,我本想自己带着镜子去引那魑魅现身,可是没想到却遇上了你们。不过这样也好,这
镜子在你们身上总比在我身上安全。」
白鳝精在塔外目送两人进去后,没过多久就听到塔顶传来魑魅的嘶吼声,魑魅破塔而出,四处逃窜。
此时正是夜半时分,本不该有人出来的。不知从哪里跑出的一个小女孩被吓得坐倒在地上大哭,她这一哭便引来了魑魅
的注意。被打成重伤的魑魅正需要精元来补给,魑魅卷起一层风沙,飞身扑向还在地上大哭,不知危险将近的小女孩。
在塔外等候的白鳝精也发现了那个小女孩,眼看魑魅就要扑到小女孩身上了,白鳝精抢在魑魅之前护住小女孩翻出了老
远。
「大胆妖孽,还不快束手就擒!」惠清执剑立于塔顶,衣袂翻飞,猎猎风扬。
已经闪到魑魅背后的白漓邪魅一笑,霎时一道白光化成千千万万条白绸将魑魅紧紧捆住。
「嗷呜……嗷……!!」
惠清见时机正好,纵身跃起,一剑当空刺入魑魅的天灵盖。
「嗷——」
手中『净天葫芦』一翻,便将那魑魅收入了葫芦之中。
「白鳝精!」白漓脚一落地,就看到浑身浴血的白鳝精抱着一个瑟瑟发抖、不住啜泣的小女孩一动不动。
白漓呼吸困难地拉开白鳝精一直抓着小女孩的手,顿时白鳝精全身银光粼粼,渐渐从白鳝精身上散出的星点越飞越高,
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原本还在哭泣的小女孩看到那些飞升的星点,觉得很好奇,笑着跳着想要抓住那些亮亮闪闪的东西来玩,可是刚抓在手
里,一下也不见了。
白漓艰难地站起身,手藏在袖中用力握紧,最后还是一拂袖将小女孩放倒,一指白光射入小女孩额上,他淡淡地吐出一
字。
「……忘。」
惠清知道,白漓是因为白鳝精的死而心情不好。于是,他便提议说让白漓跟他一起回静虚观,他也有些想师父了。白漓
不做任何表示,惠清便当他是默许了。
第二日,惠清和白漓双双离开了寿城。
******
在回程的路上,白漓的脸色又开始变得苍白,而且情况甚至比原来更差,他什么都不吃,即使吃进去也会全部呕出来。
惠清几次想找大夫来给他看看,他都不肯,说什么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惠清只好先找了地方安顿下来,照着原来白鳝精给的药方想去给白漓抓药。可是身上钱财不多,便决定还是先到城外附
近的山上转转,实在采不到再去药店里买。
所幸的是,惠清没直接拿着药方去问药店老板,不然那些多嘴的老板一定会说,他是个怎么怎么样好的好相公,居然亲
自来给娘子买药,并且还要他多多注意些什么『房中事』,不得让娘子太过操劳,以免落下病根等等什么乱七八糟的。
估计到那时,还用不着等惠清因是知道白漓的『病』而惊讶得下巴脱臼,也要先被这群老板们的『好心』给羞死。
白漓和惠清落脚的客栈不远有座酒肆,老板一家三代都是酿酒的。这里的酒不比宜州城,都是些粗简的桂花酿,味道还
算甘冽清醇。惠清想起他们在宜州城七夕的那晚,就忍不住多买了几坛。
用过晚饭后,惠清提着下午买的几坛酒坐到桌前,白漓像把他当做空气不予理会。惠清也无所谓,自己拍开酒坛独饮独
酌。
直到惠清正要拍开第三坛酒的时候,白漓一双眸子悠悠地转向了他。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也不管对方答应不答应,白漓声音有些飘渺地继续说着,「传说,在天地伊始之际,所有的
狐狸中,只有白狐是有九条尾巴的。因为那些白狐都是修身了九千年,度过天劫,位列仙班的仙狐。」
「六界之中,唯有人有情,但六界之中,也唯有人的寿命,最为短暂。为了延续他们的感情,繁衍生息,就有了后代。
他们的感情便由他们的后代,替他们一直延续下去。但是……要让他们的感情延续,付出的代价却很大。」
「这世上,第一痛的是心,第二痛的便是身,而身所要承受的最大苦难莫过于那生产之痛。女娲造就了人,没有给他们
永恒的生命,却赋予了他们另一种能力。生命的开始亦是结束,那些受不了生产之苦的人,就会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
」
「白狐的先祖,曾经爱过一个凡人。上天为了惩罚他们便施法,但凡能修炼成人形一族的九尾,都会拥有和凡人一样的
生育能力:只要动了心,便会怀上他所爱之人的孩子。只有让他们也经历一次人世最大的痛苦,才能让他们更加清楚的
明白,人妖殊途。」
「但最可笑的是,这世间万物,哪一样都不过只是上天的玩物罢了。他们不相信六界之中,除了人还有其他生灵,也会
有感情。」
「天帝告诉那个被白狐先祖爱着的凡人,白狐只是用了妖法迷惑于他,根本不是真心想要和他在一起的。于是,那凡人
便自求请罚堕入轮回。在进入轮回之前,白狐先祖与那凡人约定好,每一世轮回,谁先到达奈何桥谁就先在那里等着对
方,不见不散。白狐的先祖等了那凡人七世,直到第八世,那个凡人也没有出现……」
故事说到此,白漓没有再开口,惠清眼有醉意,只是下意识地追问道。
「那后来呢?白狐的先祖最后怎么样了?」
「他放弃了……放弃了他们的孩子,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既然已经等了七世,他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呢!」
「因为那个愚昧的凡人,听信了天帝的话,背叛了他。」白漓冷冷的吐出了整个故事的结局。
惠清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是那白狐……」
「那我就是那个与你相恋的凡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安,惠清将他揽到自己怀中,厚实的手掌在他身上轻柔地抚摸
,「但是,我是不会放弃你的。他们之所以没有好的结局,是因为他们爱得不够深、不够坚定。要是爱得够深、够坚定
,又怎会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就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我相信,如果就算是欺骗,那也只是因为他不想伤害自己
所爱的人罢了……」
「……是么?你是这么认为的么?」凡人不是都一向如此,说的是一样,做的却是另一样,有的,甚至比狐狸还要狡猾
。他早知道的,但是他该相信他吗?
「如果白狐的先祖遇到的人是你,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但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今生遇到我的人,是你……只有你。」
说着,惠清抱起他走到床边,一个深沉绵长的吻压得白漓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嗯……」被放在床上的白漓想要推开他,甚至还想挣脱他的怀抱,可是不舍。
「就算是要在奈何桥上等你十世,我也一定比你先到。我会在那里一直等你,一直等到……你亲手喂我喝下那孟婆汤…
…」惠清轻轻舔弄他小巧的耳坠,贝齿小小地咬下一口,细细摩挲,「九儿,我爱你……永生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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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该起床了。你都已经错过了早饭,不能连午饭也不吃的。东西我让小二在厨房热着,你饿了就叫他们拿来,我
去城里转转,晚饭之前就回来。」
「……嗯……知道了。」被惠清折腾了一夜,直到日上三竿还累得不想动的白漓翻了个身继续啃被角。
见他应了一声还是没有下一步动作,惠清有些好笑地摸摸他的额头,看他脸色还好,又怕他把自己捂坏了就帮他把被子
掖好,才转身带上法器出门去。
惠清刚离开不出半刻就有人来敲白漓的房门,白漓本不想理会,却听一个声音透门而入。
「大胆九尾,擅改仙籍,私逃人间,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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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清在城中转了一圈,没感到有什么异样,便准备回客栈。无意晃到一个小摊上,他就看到一支雕刻得有些粗糙却很别
致的白玉簪。
玉簪形状普通,只是簪身上刻满了木槿,一朵朵虽不栩栩如生,却也好看得让人爱不释手。
惠清觉得白漓应该会喜欢,于是就买了下来。可正当他在心里偷乐、快步赶路时,却惊讶地看见不远处正被熊熊烈火包
围着的客栈,火光灼天。
茫然地看着从客栈里慌忙逃窜出来的客人,惠清一把抓到客栈的老板,嘶声怒吼:「这是怎么回事儿?!」
本来就是个大结巴的客栈老板惊魂未定,被惠清这么一吓更加结巴了:「不、不……不不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忽、忽然
一道……一道雷劈了下来,火就、就就就就烧起来了,连扑……连扑都不扑灭,太太太太邪门了!太邪、邪门了!」
「那你可曾见到一个跟我差不多高、身着白衣的公子从里面逃出来?!」
「我我我就最最最、最后出来的,所有的、的的人都在这这这里了。」
「九儿……」惠清一手甩开那个倒霉的客栈老板,奋身就往火海里冲。
他的九儿还在里面啊!
小小的白玉簪从惠清怀里滑落,划下一道白色的星芒,跌得脆响,摔得粉碎。
「九儿,你在哪儿?!」
冲进火场却未带任何东西的惠清,无疑是在送死,火势不减反增的将它所到之处的所有东西一一吞噬,焚烧殆尽。
「九儿,你在里面吗?快回答我啊!」
惠清带着一身残破的伤,终于找到白漓所住的房间冲了进去,可是房里哪还有白漓的影子,地上只有一块烧得半焦的雪
白狐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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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清!惠清,快回来,不要进去!」明知惠清根本看不到自己,但白漓还是不停的呼喊着他的名字。手腕处的『缚魂
索』金光频频闪烁,被磨破了血肉他也浑然不觉。
惠清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叫自己,他回过头看向白漓所在的方向,只是短短一瞬间的接触,眼前只看到一片火光,但
是惠清知道白漓一定在那里。可是还没等得及他反应过来,一根被大火烧断的房梁从他头上直直砸下。
「惠清——」看着爱人就这样活生生死在自己的面前,却无能为力。白漓大叫着,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束缚,腹下一
阵剧烈的钝痛,他只觉脑中混沌,双眼发黑,意识渐远。
第4章:执妄
昏迷之前,隐隐约约听到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九尾,你妄动凡心,擅改飞升之限……犯下大错……念在你
苦修不易,今罚你堕入阿鼻地狱,而他将被罚堕入轮回……受九世轮回之苦,历九世永灾之劫……」
白漓从刺骨的冰冷中挣扎着醒来,眼前尽是一片陌生的景象。灰暗的天连着同样灰暗的地,无止无尽,无边无际。夹杂
着地狱恶鬼恐怖哭笑声的风,呼啸着刮过耳际,直叫人心发寒。空中弥漫的半透明白影从他身体穿过,有的在掐他的脖
子、有的在啃他的身体、有的在试图挖取他的心。白漓挣不开他们,只是徒然地用双手护住小腹,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
为所欲为。
「呃……不……痛……」感觉到两腿间有温热的液体正在缓缓流出,白漓痛白了一张脸,冷汗淋漓,却无力反抗。
「你醒了。」忽然响起一个空旷的声音把他惊得清醒,白漓勉强抬头四顾寻找,却未见有人,那个声音又继续道,「这
里是地狱的第一层。从今天起,你就要在这里受罚,他每轮回一世,你便要再下一层,直到他九世轮回历劫归来,你堕
入冰山地狱受罚刑满。如若你们两人都能撑过这九世之苦,便有可能永世相守。」
哼,只是『有可能』吗?!白漓冷笑一声,心中明了,怕是从来就没有谁能熬过这九世的劫难,终得圆满吧。
完全被灰暗包围着的空间,随着那个声音消失后凭空射下一道耀眼的白光。白光逐渐扩大,最后洒在白漓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一些来不及避开的鬼魂被白光照射到,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极度痛苦地扭动着身躯,最后化为灰
飞,化为烟灭。
等白漓习惯这样的光亮后,他发现那其实是一扇巨大而厚重的门,门里走出两个黑影,一个牛头,一个马面。
「阎王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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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无天日的大殿上,高高悬挂着一块写有『阎王殿』三个大字的匾额。十丈多高的阎王正襟危坐在大殿中央,庞大沉稳
犹如泰山。
白漓被带了进来,丢在地上。他用力撑起身子抬头仰望,两耳『嗡嗡』作响,眼前花白一片,硬是费了好大一番气力,
才渐渐能听得清,看得见。
金玉琉璃的珠链后,阎王摆着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面无表情,神情严谨。在他右下脚站着一个身着红衣、面上刺着
曼殊沙华的男子,他手执书卷,笔墨随身,温文尔雅。白漓听到很多人,都管他叫判官。
红衣判官走到他身边,递来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他与惠清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白漓淡淡扫了一眼,低低的笑声从喉咙深处发出,最后变为放声的大笑,竟听得人有几分凄绝之感。
「白狐九尾,你可认罪?」阎王不带感情的一双眼睛,默默看着趴在地几乎笑得喘不过气来的白漓。
「认又如何,不认……」白漓慢慢爬着来,站直身体,大胆地仰视殿上的阎王,「又如何?」
「启禀阎王,念在这九尾本是初犯,他并不知晓认与不认之间的利害,不如就让本判官先与他细细说明,再交于阎王审
讯如何?」敢如此大胆抢夺阎王发言权的人,至今这地府之中也就只有那红衣判官一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