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生死两难,无路可逃。
是自求解脱,还是承担责任?
不论抉择如何,是否都只能是错?
真情或是假意,又有谁能分清?
手足之情,爱慕之意,难道终究都会在皇室争斗中灰飞烟灭?
即便到最后亦不过往事随风了无痕,也愿此心能如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系巧合。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强强
主角:承朴
配角:承毓,承礼,承凌,承仪,阮青竹,石云松,皇上,林毅
第一章:青青子衿
待侍卫推开朱漆剥落、虚掩的木门,悄然让在一旁,承毓缓步走入偏僻简陋的小院之时,早春二月,梨花开得正盛。
承毓偶然路过此地,隔着青苔点点的院墙,遥遥瞥见花事绚烂,一时兴起,便索性暂时放下公事,偷闲赏起花来。
不过是院子正中一株老梨树,粗糙结实的枝干上,繁花似雪,衬着湛蓝的天空,正午的阳光。此情此景,却让他一时恍
惚起来,似乎身处万丈红尘之外,不需再为俗世间的些微小事所羁绊。
清风徐来,柔软的花瓣随风飘落在青石地面,一如初雪,让人不忍践踏。
随风入耳,低微的读书声似有还无,有如天籁。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他循声望去,头顶上方,枝干与重重叠叠的花瓣之间,隐约有一纤细背影,斜倚在树杈间。青衣飘飘,几欲随风逝去,
渺不可寻。
承毓正恍惚间,他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出声喝道,“何人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喧哗,不怕冲撞了殿下吗?还不赶快下来
见驾?”
承毓眉头微皱,心中泛起一丝不快,却也没有说什么。
树上的人影闻声一顿,声息全无。过了一会儿,方才坐起身,慢慢下得树来,躬身行礼。“承朴见过太子殿下。未能远
迎,请殿下恕罪。”
承毓隐约还记得这个名字,不知怎的心里一软,像是钩起了他沉积多年的遗憾,可又想不起来是为了什么缘由。
承毓定睛望去,只见面前的青年男子,身上穿的皇子服饰虽旧,倒也干净整洁。待那人行完礼,直了身子,抬起头来,
承毓方才看清那人温润如玉的面容,霎时间前尘往事一起涌上心头,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回想当年,父皇因为没有子息,便从全国的皇族后裔之中,挑选相貌出众、资质良好的幼童立为皇子。又延请名儒作皇
子们的老师,希望精心教育之下,可以培养出优秀的太子继承大统,好让延续百多年的皇朝不会在自己去世后出现天下
大乱、民不聊生的局面。
眼前之人虽然从未有成为太子的可能,但即便是在当年,在众多皇子之中,也是最为出色的人之一。多年不见,承毓有
意无意之间,早已将那个温文尔雅的身影封存在记忆深处,连那人的名字都已不再记起。可是一见到那温和的笑颜,承
毓便回想起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为数不多的童年美好时光,而那些温暖的记忆之中,大部分都有那人的身影存在。
而十五年后,那人却被众人遗忘,居然连一度亲如手足的自己都不再记得他。恐怕连父皇也不记得,宫中还有这么个皇
子,仍然默默无闻地活在这破落不堪的小院中。
话说回来,当年一起被立为皇子的人中,境遇有如云泥之别。
承毓算是最后的胜利者,半年前被父皇昭告天下,册封为太子。
承凌、承仪、和承礼几个,虽然没争到太子的位子,可也同时被父皇封为亲王,极受父皇重视。
再差些的,成年之后就搬出宫外立府,在朝里担任个不大不小的职位。
际遇更差些的,或者运气更不好的,早就在逐鹿中命丧黄泉,多年之后,连名字都没有人记得起。
承毓漠然地想,如此说来,成年之后还呆在宫中偏僻角落、无人想起的承朴,到今天为止,还平安无事,甚至比起少年
时,神采更为出尘脱俗,想来这许多年来,遭遇应该不至于太差才是。
“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承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问道。
承毓收拾起纷乱的思绪,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偶然路过,看到院墙之上,梨花开得灿烂夺目,忍不住进来赏花,倒没
想到此地居然是皇兄的住处,多有打扰,还望皇兄见谅。”
“殿下言重了。殿下驾临敝处,是我的荣幸。如果我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要请殿下多加原谅。”
虽然事出意外,可承朴神色自若,并没有现出不安之色。可是在心思深重的承毓看来,承朴眼神似乎闪过一丝疑虑,这
让他略有些不高兴,但在那不快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快意,让他不能肯定自己真实的心情。
他定了定心神,目光落到身前男子手中虚握着的书卷上,缓缓开口:“皇兄在念什么书?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承朴脸上掠过一丝诧异,带着浅浅的微笑回道:“不过是《道德经》而已,不是什么难得的书。而且书上被我胡乱涂画
,想来已经不堪入目了。”
承毓被他软言拒绝,倒也没有在意,只是伸出手来,手面朝上,好整以暇地等着。
承朴无奈,只得上前两步,将书递了过去。
承毓接过书,随意翻了翻。果然是本极普通的书,即使看书的人精心保管,毕竟用得久了,略显陈旧,有些地方甚至已
经字迹模糊。边角之处有不少墨色深浅不一、飘逸的字迹,想来是承朴随手写下的感触。虽然承毓已有多年没再见过承
朴的墨迹,但是毕竟少时习字是承朴手把手教的,自己也曾刻意临摹过承朴的书法。如今再见到那熟悉的字迹,承毓不
禁有些怅然若失。
他略略看过,把书本卷起,用右手中拿着的书卷在左手掌心轻轻敲击,若有所思。
承毓并不把书还给立在一旁的承朴,只是微微笑道:“《道德经》我也常读。不知皇兄最喜欢哪些字句?”
“不怕太子殿下见笑。我读书向来不求甚解,所以倒没有哪句特别喜欢。只是觉得读起来内心平静愉快,所以闲时常常
诵读,用来解闷。”
“原来如此。” 承毓转头望向侧厢的房间,说道:“皇兄的住处甚是清雅,真让人一见心喜。不知可否让我这个俗人
稍坐片刻?”
“殿下大驾光临,我居然忘了请殿下进屋,多有失仪了。请殿下恕罪。” 承朴侧过身,请承毓入内,又低声吩咐自己
院里闻声出来观看的老太监下去烧水奉茶。
承毓在厅堂稍立片刻,打量一下房间四周。只见洁白的墙壁上只有寥寥几幅水墨丹青,大致都是描绘仙家道士在深山里
炼丹求道的景致,笔法意境可与名家相媲美。
承朴见承毓对墙上的字画逐一观赏过去,说道:“久闻殿下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我这些游戏之作,在殿下看
来,一定可笑得很。”
承毓回过身,笑道,“皇兄过谦了。皇兄难道不记得了,我的书画若不是经由皇兄当年多加指导,到现在怕是还见不得
人呐。皇兄的大作又岂有不好的道理?这些都是少见的佳品,只是未免太过远离红尘、不问世事了些。皇兄难道不打算
偶尔也画些富丽堂皇的皇家行猎图,或是宴乐图之类?”
“殿下书法绘画造诣深厚,那都是因为殿下天资聪颖,一学便会,并非承朴教导有功。殿下的夸奖,承朴实在是愧不敢
当。按说该随殿下心意画些殿下喜欢的题材,只是我一来多年没参加过秋狩或国宴,二来我一心向道,对这些早已不再
感兴趣,只怕画得不好,反而惹殿下不快。”承朴笑容不减,却只是一味推托。
承毓有些失望,立在桌旁,正想再开口,满头白发的老太监已经奉上了刚沏好的热茶。承毓端起热气袅袅的青花茶杯,
浅浅抿了一口。承毓平日饮惯上好的新茶,茶水一入口,便知道杯中的茶叶虽然不是劣品,却也不是今年新出的顶级贡
茶,但觉口中淡然无味。这倒也是承毓意料中事,像承朴这样不被父皇重视的皇子,生活起居上虽说还不至于过于窘迫
,却也不会过得舒适。
他随手将茶杯放在八仙桌上,抬起头,笑容亲热。“这茶沏得实在难以入口。皇兄素来精于茶道,不知道肯不肯动手,
让我再品尝到皇兄亲手沏的香茶呢?”
承朴看到承毓的笑容,神色变得有些恍惚。他随口答应,转身刚要去院子里的小厨房,便被承毓拦住。“皇兄不要走。
那么多年没见,我想和皇兄多亲近亲近。皇兄不如叫下人把茶具拿过来,就在这里沏茶好吗?”
承朴眼神很是复杂,低低地应了一声。承毓愉快地笑了,抬眼示意手下的侍卫们去取沏茶的用具。
承毓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承朴心无二致地给小茶炉里添柴。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柴火轻微的噼啪声和炉上壶里
的水声。两人悄然无语,像是时光倒转,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兄弟俩对坐烹茶的平静日子。
待到承朴将沏好的第一杯清茶递到承毓手里,承毓倒不急着喝,将茶杯捧在手中,轻声笑道,“皇兄沏茶的动作还是像
当年一样,姿势优雅,真让我大饱眼福啊。”
承朴眉头轻皱,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看了承毓一眼。
承毓笑容有些发僵。他将茶端起来轻抿了一口,随手搁在一旁。“这茶水温不够,茶叶还没泡开呢。”
承朴闻言,将茶杯撤下,很快重新沏了一杯端上来。
承毓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杯侧,没有要喝的意思。“皇兄这回水烧得太烫,茶色太深了。”
“殿下说的是。请殿下稍候,我再沏一次。”
承朴一连沏了十来次茶,承毓却仍不满意,没喝几口茶。
承毓虽知承朴不易动怒,却也没想到承朴竟然被自己故意刁难到如此地步仍然毫无怨色。看着神色平和、继续专心烹茶
的承朴,承毓有种无从着力的空虚感。
他站起身,颇觉无聊地说,“皇兄不必再忙。我现在也不觉得口渴,这茶皇兄就别沏了。我想去皇兄的书房看看,不知
道可不可以?”
承朴停了手,站起身应道。“当然可以。殿下请这边走。”
第二章:惘然若失
承毓跟在承朴身后,漫不经心地踱进右手边承朴那间小小的书房。
不出意外的,书房沿墙一排老旧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放满了各种书籍。房间虽小,却也布置得颇为雅致,并不觉得挤
迫。
他粗粗扫过几眼。架子上的书种类繁多。诸子百家无一不有,杂学医书也不少,更不用说棋谱画册之类。以承朴的境况
,这些书收集起来,想必花了不少功夫。
承毓随手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来,略翻了翻。他又从书架深处拔出一本《孙子兵法》,虽然书面上并无灰尘,却也像是
许多时日没有人动过了,书上的墨迹更是显得陈旧。承毓随手翻阅着,脸上不由得露出愉悦的笑意。
承朴见了,笑道:“自从没在上书房念书之后,这书我都没再翻过。殿下一定是看了我以前在书上乱写的字句,在笑话
我见识短浅了?”
承毓将书随手放下。“皇兄过虑了。我今日能够再见到皇兄,心里很是高兴。可没有嘲笑皇兄的意思。其实皇兄才智过
人,就如此埋没在这偏僻小院里,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承朴听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神色变得如水一般淡然,没有接口。
承毓深深看了默然不语的承朴一眼,过了好一阵,才又露出笑容。“皇兄看了这么多的书,不会只喜欢《道德经》吧?
还有什么中意的书,喜欢的诗句,说来让我也欣赏欣赏。”
承朴看着承毓,缓缓说道:“我倒是还挺喜欢李白的一句诗。‘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可惜身为皇子行动不得自由,否则我早就抛弃尘世,入山求道去了。”
承毓听了,脸色反而变得不怒不喜。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开口说道,“看不出来皇兄对父皇竟然如此不满,连行动不
得自由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顿了一顿,笑说,“皇子太多,难免良莠不齐。看来不好好整治整治是不行了。前两天我才惩治了一个素行不端的皇
子,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人胆敢对父皇不敬。想来还是因为上次我手太软,只是轻责那人一百廷杖而已。若是这次我再不
严办皇兄,杀一儆百的话,以后想管治皇子们就更难了。皇兄跟我素来亲厚,一定肯成全我的,是不是?”
承毓也不待承朴回话,拍了拍手,将默立在不远处的侍卫们招了过来。“苏青、张继,皇子承朴对父皇大不敬,罪无可
恕。我身为监国太子,说不得要用用先斩后奏的权力了。你们把他给我拖出去乱杖打死。还有,回头别忘了到内务府和
刑部知会一声,过过手续。”
承朴立在一旁,听到承毓的话,像是全在意料之中。他面容平静,既不出声辩解求饶,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只是静静
地看了承毓一眼,没有半点惧色。
两个侍卫上前一左一右驾住承朴,将他拖到院子中央,剥去外衣,双手反缚,脸朝下按倒在冰凉的青石地面上,又接过
其它侍卫递过来的朱红廷杖,用力向承朴身上打了下去。
杖子重重地击在承朴身上,发出声声钝响。承朴单薄的身躯随杖击颤抖着,乌黑的额发散落下来,被冷汗浸湿,纷乱地
粘在白皙的脸庞上。薄薄的双唇渐渐失去血色,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他身上洁白的中衣不一会工夫便被鲜血浸透。血
沿着下垂的衣襟缓缓流到光洁的青石地上,在蓝蓝的天空映衬之下,色作殷红,分外显眼。
承毓踱出厢房,坐在侍卫们搬放在院子中间的太师椅上,闲闲地观看侍卫们动手。先还是笑意盈盈,过了一会儿,到底
失了耐性,挥手止住了侍卫。
他站起身,踱到承朴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承朴,笑道,“皇兄临死之前,就没有什么遗言想要留下来的吗?难道也不
觉得自己冤枉:不过是为了几句闲话,就丢了性命?”
承朴重伤之下,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低声说,“也没什么冤的。我不过是顺太子殿下的意,给殿下一
个行事的借口罢了。其实我曾经以为自己活不过二十岁的,到今天还没死,已经活得太久了。我对殿下心无怨恨,殿下
不必顾虑什么,只管下手就好。”
承毓侧头想了想,柔声说道,“我就知道皇兄一向对我极好,总是事事为我着想。皇兄此去黄泉路上想来一定寂寞得很
,不如让我回报皇兄的好意,送几个人陪陪皇兄可好?”
他回头吩咐身后的侍卫。“你们几个,去把这院子里服侍皇子的人都拉出来,一起杖毙,为皇子陪葬。”
侍卫们在小院里搜了一遍,除了奉茶的那个老太监,再没有其他人。
那老太监一早听到动静,出来看见承朴被打,没有上来为承朴求饶,只是呆呆站在一边。等听到自己会被处死,也没有
像一般人那样哭天抢地般讨饶,倒像块木头一样,任由侍卫将自己按倒在地,全无抵抗之意。
承朴见了,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抬起头,开口道,“太子殿下不过是要我死罢了,又何必牵扯上无关的人呢?若是殿下
觉得将我乱棍打死还不满意的话,不如让侍卫将我凌迟处死好了。不论如何,还求殿下高抬贵手,饶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