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了草

他实在不知道，京城什么时候成了一座这么令他不安的地方。

路上京堵一如继往。从地铁出来又折腾了近一个小时，他才赶到谢宁就医的医院。

张昭神色痛苦的坐在手术室外。

阿动陪着他。

看来真的伤得很重，手术中的显示一直没改。

这种事，想报案，也只是自暴其辱。

法律上到现在都没有明确规定。

无助感由然而生。

第46章

整整一晚上，就在等待中渡过。

清晨，手术室的门才打开。张昭与姜原起身焦虑的盼着谢宁被推出来，看来象是主治医生的人满是疲倦的问谁是家属。他俩同时答：我。

医生问，是兄弟么？他俩点头。

医生说，我从医这么久，头一次看到这么残忍的伤害。他的右肾被刺，在修复时发现里面有肿块，我们现在怀疑可能是恶性，已经安排去查是否良性。

俩人一惊！同声问：那该怎么办？

医生说，既然你们是兄弟，最好先去给他做个肾移植配型，如果是恶性，那务必要切除。配得上，你们家属商量商量，最好能替他移植。

晴天霹雷！

医生见惯了很难为亲人做出如此牺牲的家属，又缓和的建议：他还年轻，没事的

张昭痛苦得往医院的墙上直捶拳，砰砰砰！发出沉闷的呐喊！

医生也很累，走时还不忘提醒，补缴费用。

入院时，张昭拿来了一万块。金额不够，阿动又帮着回去补了五万。

现在，看着护士递来的预缴费单十万块，吓了他们一跳。

姜原当即说：“我那儿还有点钱，我们先去检测室做个配型吧，没准咱俩可以配上”

张昭一下子从打击中惊醒，哑着声答好。

做完配型测试，姜原安排张昭继续照看好谢宁，报警以及取钱的事，他亲自去办。

前天晚上被姜原安排回家休息的阿动，不放心他俩，打电话过来。

一听情况，直接傻掉，怎么会这样？

姜原又安慰她，让她先把自己的事做好，这边不用操心，现在只是怀疑。

这么严重的事，不得不告诉谢宁的妈妈张阿姨。

张阿姨对谢宁和张昭的事，一直是不支持，也没有强烈反对。毕竟身为医生，她懂的要比普通人多。而现在她儿子突遭此劫，正是需要亲人的时候。

谢宁平时除了气傲点，也没什么大仇人的，现在伤成这样，必须报案。

姜原取了自己的退伍补偿款，缴到了医院。警察也准时到谢宁的工作室做了基本的侦察工作，已经到医院向主治医生和第一个发现人张昭作了笔录。

姜原做完这一切，天色已暗，他想起中午他给小川的医院的打电话时，护士说小川去做康复了。

现在这个点，不知道他吃了没有。

回小川那里的时候，他的心重千斤。

他得替张昭去面对谢宁的妈妈。

和小川简要的说了说今天的事。小川只是紧紧的抱了他一会儿，并无多语。能说什么呢？

人生总是如此的不如人意。除了天灾，还有象谢宁这样的人祸。

那让人难以承受的苦痛，只有与相爱的人相拥才能获得半点安慰。

几天前还健步如飞，手捧鲜花的生命，此刻却无枉的受着灵与肉的折磨。

沉静了一会儿。

小川打着手势：我陪你一块去吧！

姜原看着他清澈而忧伤的眼睛，缓缓的摇头：“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好休息，知道么？”

小川凑过来送上一吻，吻在姜原的额心，再次抱住这个温暖的人。

姜原也轻轻的回抱，就象对待珍宝一般的轻柔：“张阿姨那边快要下班了。”

小川没有松开。

他记得，当年与家里出柜时，父母的狂躁，爷爷奶奶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时的不知所措，还有各种病急乱投医的狂轰乱炸，那一切对他来说，就象一整个冬季的阴暗与寒冷。

他从此变得刀枪不入，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冷酷到不在是人类。

直至现在父母完全对他不再理采。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哪怕回去听听他们的责骂。

他想象着，如果姜原现在要去面对的是自己母亲，会如何……

心自从相许之日，情便有相悦之期；爱，再不能平静，因彼此相依。

在谢宁的这事上，他觉得他必须去，虽然他暂不能言，但他要成为他的依靠。

拽紧姜原的手，只是一个眼神。姜原疲乏的脸上，扯出一抹微笑。

张阿姨正好下班，准备回谢宁安排的地方休息。

见到姜原，也并不陌生，只是瞧着俩人神色不对，略有紧张。

“这是我男友，和宁哥也是同学”姜原介绍了一下身后的小川。小川礼貌的向她弯腰敬礼。

“哟，怎么这么大礼性，不要拘束。听宁宁说过，他上次来还说看同学，就是他吧”

“是的阿姨，多亏宁哥，我才从家赶过来。”说到这里姜原已经明白，张阿姨看懂了他俩的关系，拉着小川的手也紧了。

张阿姨还是不解的看着姜原，没有表示支持，也没有表示反对，看着小川说：“听说那边来了专家专门给治，现在恢复的不错吧”

医生的职业素养之一，与病人沟通这块，张阿姨手到擒来。

他俩听她这么问，姜原赶紧表示感谢，欲又止的想说正题，被张阿姨看出来：“有需要帮忙的么？”

“阿姨，是这样，您听了别紧张”

“你说吧”

“是，宁哥。”

“谢宁怎么了？对了，他有几天没给我打电话了。”张阿姨真就紧张起来。

“您能请假么？”

“到底怎么了”

小川都急了，打着手势催姜原快说。

“宁哥，需要您去看看。他遇到劫匪。”

“啊？！怎么回事，受伤了？为什么还得请假，很严重？”

姜原点头。

“那快带我去看看伤哪儿了，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真是.那个张昭呢”

果然张阿姨是了解的。

小川目送他们匆忙的离去。

他没想他的担心完全多余。看来母亲都是知道的，不是不能原谅，只是接受不了。

回到病房，灯已经熄了不少，仅留床头灯。

他走过去，想歇会儿，就被人突然抱住。

第47章

病房里那股消毒水儿的味道，让人感受到冰冷。张阿姨看到满身伤痕的儿子后，便直奔护士站找谢宁的病历。

姜原追出来，那个不易动容的张阿姨，手抖得就象被寒冻刺到，光影里，没有身着白大掛仍显得非常的圣洁。而此刻，突然如其来的病魔正在病房里裹住这个女人最爱的孩子。

每一个人，在这样的时候，都不可能平静得下来。

“转院，我我要求转院”

“这才手术没多久，不能转，”护士那冷静的回答，此时也显得格外的不近人情。

“我也是医生，我说可以就可以”天然的力量在促使着张阿姨的过渡激动。

“这得主治大夫说了算，您等明天主治大夫上班吧”护士的话，一下就能打乱极为凝重的空气。

“不行，这事关我儿子的生命，你把主治医生的电话给我，我和他说”张阿姨固执到难以理喻。

姜原想上前去劝慰，却也觉得无能为力。

在一番争执之下，张阿姨最后才同意，观察二天再转院。

安排了一系列必要的病房以后，张阿姨一下子就象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病房外。

谁也不理。

张昭在她的眼中就象个影子。一个令她极为厌恶的影子。

他们默默地，替谢宁做着各种护理工作。

姜原在一旁，深深地感到震憾。

他没想到母爱竟能如此宽容。

匆忙间，他想起要联系一下薛磊，那个退伍后，迈进刑侦系统的战友。

京城的警察不是不好，姜原却知道，如果能找到一个系统内的人，很多事，没准会办得更有效率些。

薛磊刚刚荣立了一个三等功，是他所在科室最年轻的得力干将，听闻此事，大为震怒，立马联系了几个他的熟人了解此事。

姜原和他说，谢谢。他骂：你啥意思，不认你弟弟了，还谢啥。是兄弟就不要提这个字。

等他回去找小川，就发现小川身上又插了呼吸管。吓得他身上一炸皮。

护士的解释是，医生来查房的时候，就发现他倒在地上，额角碰破了。

姜原怒：“你们医院是怎么照看的！”

护士说，哪有做康复的人自己碰晕了怪医院的！

姜原忍了，又问，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还不知道，得观察一下，做脑波检测，现在还晕迷不醒呢，就在这儿吵什么吵啊。护士扔下话便忙自己的去了。

过了一天，小川突然又发起高烧，38度。

医生又对他进行紧急抢救。

姜原的心跟掉了似的，疼得不行。才刚好转一点的人，听医生的意见说是如果再烧下去，可能要面临再次开颅。

他的钱，刚拿去给了谢宁那边。

一边担心着小川的病情，一边又着急着医疗费用。

他退伍的金额差不多都快用光。他象热锅上的蚂蚁，没有头绪。

正急得不行，薛磊突然到医院来找他。

“你怎么来了？”姜原惊异的问他。

薛磊一笑，说：“我这不是得办案么，顺道。瞧你现在不仅黑，而且瘦了。”

姜原扯扯嘴角，起了二个上火的痘痘有点难受，没扯太开算是半个笑容。

想起了什么，又问：“对了，谢宁的案子怎么样了，我这边小川的又出了点事，也没空去照看。”

薛磊答：“我就是从他们那儿过来的，不然也不能这么容易找到你，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

姜原掏出手机一看，果然黑黑一片。

他憨笑说：“还是你小子有办法。”结果嘴边的痘痘就裂口了。

薛磊瞧了心里顿时不舒服，赶忙掏出纸巾替姜原止血。

挨得特别近，姜原不好意思，忙说：“自已来自己来。”

薛磊也没让。

他俩站在病房外的走道，因为天空放晴，一道道光束透过病房照在那里，显得一切都极温暖。唯独不知，病房里的醒过来的小川，已经悄悄地看到他俩，又失落的蜷回病床。

薛磊经过几年的社会历练，成熟的气息日渐浓郁，看姜原现在的情况，立刻从家里弄来了五万塞到他手上。

姜原坚决不要，薛磊却反问他：“那你想看着谁先挂啊？是小川还是你的宁哥？”

瞧姜原无话回答，薛磊又说“是兄弟，就别和兄弟我计较这个！”

果然现在，刑侦一把手，对人的心理掌握得相当到位，软硬全来。

姜原只有笑纳了。

小川自从上次突发事件以后，变得很安静，手语都不怎么和姜原打了。

医生说，得观察观察，小川却坚持可以出院。

痴痴地看着姜原，搞得姜原以为他对住院有心理阴影。

只有赶紧的在医院附近找了处房，先租住下来。

虽然祸事不断，但幸得朋友相帮，要不是薛磊的那笔钱，他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最快速的筹到钱办所有的这些事。

自从开始照顾小川，姜原就没有提过景亮的事。虽然小川知道，姜原心里明白自己和景亮的关系。

租住的房是一居室，带厨卫家具，还相当的贵。但是为了小川可以随时再入院检查或复查，姜原咬牙也要住。

姜原嘴角的痘痘，因为他一直操劳，也就一直难消。

这天，小川觉得自己还可以劳动一下，便拿了姜原刚买回的小锅，替姜原煮点清火饭。

姜原自打搬进来，也没敢离得太久，为了生活费用，他还是在租住的小区，找了点活计。以便随时回家照顾小川。回到家，就闻到香味，姜原也开心起来。

接过小川的活，利索的将一切都弄好。

饭菜摆上桌时，他美美的亲了亲小川，“别累到了，这些事我来做哈！”

小川想了想，才给他打手语：你也别累到了。

“放心，我不累，就是给人修修物件，物业的说可以给咱省了物业费呢。”姜原边吃边说。

看小川又要打手语，忙说：“你也吃，我真不累，吃完再说”

那珍爱的神情，一下子就令小川感动得掉泪。

姜原慌神，放下碗筷，赶紧哄他：“怎么了，别伤心，我真不累，饭菜有咸味啊，不需要再加盐啊”

小川一听就乐了，原来他就爱逗他，说他掉的眼泪够家里不用买盐了。

第48章

小川的病情稳定下来，去医院做了几次复检，情况很好，他俩都很高兴。

谁也没有提起过景亮。

直到这天，憨头出现在他们住的小区，要让小川跟他走一趟。

姜原正好在家，拦住：“太过分了！”

“你不懂，他对他太重要了！”

“你别欺人太甚！”姜原也是练过的，不会由着他胡闹。

憨头不理姜原，直接用凶恶的眼神扫向小川：“你问他，看他同意不同意！”

“不用问，他肯定不会同意！”

“你怎么知道，他这几年，哪一次不同意了，如果他不同意，亮子才不会这么对他上心，床上的伴儿，哪儿找不到！你不知道么！”

“你以为你是谁，他现在还是病人，你休想从我这里将他带走。”

“哦，是么，那你看他怎么选！放开我啊”憨头再次叫嚣着昂起头盯住小川。

姜原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川满面僵硬的错过他身边，跟了过去。

小川，你疯了么，不是说好要一起的。姜原瞪大眼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是因为那豪华的跑车？还是因为什么？难道？

原来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不能选择，一直在为着他，为着家人活。

每当他想摆脱这一切，景亮就象个幽灵一般出来阻止。

明明于景亮而言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他就会觉得自己所有物被侵占。想方设法令任何人不能拥有。

现在小川借着病态，与姜原重温了美好。

而他说过，如果他真的归去，他会让包括家人及姜原在内所有人去陪葬！

他知道他说话算话。

他突然发现，原来连死亡这样的权利，他早已没有。

他要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那天他在病房对他施行了最为惨重的伤害，但医生们都众口一词。

可见钱有多么的罪恶。

看着姜原那伤心失望的表情，他的心都碎了。那景象永远的印留在了他的内心深处。

小川没有留下一个手势，哪怕那个“我爱你”的手势都没有，就匆匆的结束了这场童话般的梦境。他真的只爱钱了么？

他很喜欢钱么？

可他明明感到他是如此的不开心，如此的不甘心，这一切到底又是为何？

好象他现在除了要永远在一起的理想以外，还得要有一条那就是有钱！

不就是钱么！有什么了不起！

而心里又反复，不，他不是这样的，他肯定不是这样的，他一定有什么难言的隐衷。

可是，他不就是坐着超豪华的名车离去的么？

在一起的日子，他明显沉默了许多，还是因为钱吧。

任时光飞逝，人性中的贪娈一天都没有变过。

他要把他抢回来！他要变得有钱！

他现在已经有了一张破文凭，他只需要加考一个证券从业员证，即可再次过上世那浮华连篇的虚幻生活。

他很多次都想过，要走那条路，那条他最为熟悉的挣钱之路。

多少次都没有。

还有他的好兄弟，薛磊借给他的五万，谢宁现在的植物人，都是需要钱的。

他曾想再世为人，再也不与那些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