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车钥匙,慢点儿开,注意安全。”
“成,谢谢师哥,回见。庄姐,回见。”苏畅接过车钥匙,走了。
“那……咱也走吧,不介意的话,我开车?”
庄秦楚笑了笑,掏出自己的车钥匙交给关小流。
苏畅坐在关小流车子的驾驶位,目送关小流喜滋滋地与庄秦楚一同离开,原就白皙的面容更显惨白,嘴唇咬得湛清泛白,多情的水瞳拢上薄雾,长长的眼睫渐渐湿润。
怯懦,是放走希望与机会的恶棍。
09.纯善的张家弟弟
张爸张妈即将结束旅行归来,张越越见家里冰箱一贫如洗,怕被张妈唠叨。就趁刚好周末带张茂茂一起超市购物。
缘分这事挺奇妙。以前没见过就一直见不着,有个契机认识就总能碰见。兄弟俩转到零食区碰见关小流正狂风肆虐般的豪迈采购。
张越越瞥见关小流那满满一购物车的零食,双目暴突几秒,想起上次请客关小流席间的表现,惊讶什么的也便淡定了。打声招呼,三个人就走在了一起。
张越越和关小流有来言有去语地聊着,张茂茂则一言不发安静未遂,若不是张越越不时询问张茂茂要不要这个、吃不吃那个,就跟没这人一样。
一来张茂茂实在不容易打交道,二来因为庄秦楚,关小流对其很有些芥蒂,不太愿意搭理,甚至视线都尽量不往其身上飘。即便飘了,人家压根儿懒得拿眼角夹他,何必自讨没趣。
走走聊聊,结账时关小流的各类生食熟食已经霸占下兄弟俩的那辆购物车的一大半。分别结账走出超市,连张茂茂手里都拎了两袋关小流的吃食。
出他们住的小区拐个弯就是超市,小区居民购物很方便,遛弯似的就买完回家了,不需要开车费油钱。关小流原本准备充足,特地推了辆小推车。不想,和张越越聊得挺投机,扫货时就忘情了,不算兄弟俩买的东西小推车都装不下,不得已,让张茂茂一双不沾阳春水的小嫩手派上用场。
关小流一劲儿不好意思,张越越一劲儿不让关小流客气,说这是帮助张茂茂锻炼身体。他带张茂茂出来就有这个意思,不然成天窝家里赖床上,身体早晚完蛋。
回家这几步路,依然是关小流、张越越在前,张茂茂慢吞吞跟在后。
走几步,关小流就觉得背后滚烫刺痛,好像谁用烤过火的锋利器具戳他的后心窝、脊梁背。回头寻觅,除三两路人,只有张茂茂耷拉着脑袋,游魂一般飘荡。关小流没多想,便以为是太阳太毒。
可他没看到,透过垂下的发帘,张茂茂正一瞬不瞬地用锐利的目光凌迟他的后背。
一刀、两刀、三刀、四刀……
进入小区张茂茂竟突然后来居上蹿到关小流和张越越跟前,问张越越拿了猫粮猫罐头,一溜烟消失在拐角。
关小流给张茂茂的罕见的快速吓一跳不说,着实好奇其意图。询问地看向张越越,张越越仅是笑,示意关小流一起跟去看。
关小流跟随张越越来到张家居住的联排别墅区,距离分类垃圾箱不太远的一条巷口并排放着两个木板搭建的类似狗窝的小房子,房子的门洞上方还钉着红色的爪爪牌。几只无主的野猫或在里或在外或盘踞在房顶,见到张茂茂过去非但不躲,反而围聚过来,在张茂茂跟前整齐地蹲成一排,像是等候检阅的小部队。
张茂茂爱抚过每一只猫,取过猫食盆,将新买的猫粮打开,混着猫罐头,将两个不小的猫食盆填得跟小山似的。猫儿们很自觉,张茂茂准备猫食时尽管一个个馋得直舔嘴,愣是意志坚强地钉在原地,直到张茂茂水也倒好,一声令下,才一窝蜂地冲上去狼吞虎咽。
咀嚼声,兴奋的呼呼声响成一片,张茂茂蹲在这群猫之间笑嘻嘻看它们快乐进食,周身仿佛被幸福的彩色气泡包围。
“茂茂刚上大学那会儿我们搬来这里。也就一两个月吧,忽然有一天他抱回一只不及手掌大的小黑猫,一水儿黑。小黑猫又瘦又小脏得哟……我帮茂茂给它洗澡,发现它腰上有两个肉窟窿,都烂了生虫子了。看那样八成是给狗咬的,我说这猫不能要,有没有病另说,这么小的猫,腰都快给咬穿了,指定活不下来。茂茂死活不干,居然还眼泪汪汪的,我、我爸我妈谁敌得过这个?养吧。
给小黑猫洗完澡,我简单给它消了毒,那么重的伤,搁人都得疼死,小家伙特坚强特听话,或许也是太虚弱,一点没折腾,就哼了两哼。然后我就带茂茂把小黑猫送去医院。医生看见小黑猫直嘬牙花子,说小家伙也就刚满月,器官还没发育完善,都不会自己吃东西,九成救不过来。他们能做的也只有给伤口消炎消毒,尽人事听天命。
完事回家,小家伙真精神不少,能歪歪斜斜走两步了,紧紧追着茂茂。给茂茂高兴的,抱着搂着喂水喂牛奶,一直跟我们说肯定能活下来。茂茂长这么大,我们就没见他这么高兴过,更没听他说过这么多话。自然,我们也很高兴。
可惜……第三天,小家伙还是死了。茂茂哪儿受过这刺激?我跟我爸妈当时真怕他伤心过度,有个好歹。还行,茂茂比我们想象的能禁事儿,郁郁寡欢一个多礼拜就和平时一样了。
后来,他发现小区里有不少野猫,就天天喂它们。我们见他这么喜欢猫就说给他买一只,他不干,说养了伤心。这孩子内向,不善与人交际,上大学也是走读,每天回到家就不出屋,吃饭画画睡觉,没别的事。我们觉得他这样挺好,天天出来喂猫好歹也是个活动,就很支持他。
我爸妈也心软,觉得这些野猫风吹雨淋的挺可怜,就联合一些业主向物业要求建些猫窝,物业还真当回事,没两天就建起来了。这儿有俩,前头也有俩,不光茂茂,附近的住户都会给它们投食,天冷了,还给它们铺毯子。久而久之,它们也就不怕人了,还一个个装得挺训练有素,别提多讨人喜欢。
所以说,别看我们茂茂表面冷淡不爱理人,心里柔软热乎着呢。”
张越越注视着他那混在野猫间开心不已的宝贝弟弟,一字一句透着那么骄傲。仿佛张茂茂就是那精灵可爱、纯洁善良的小天使。= =
听张越越讲述,看野猫堆里那张笑脸,关小流对张茂茂改观不少,恍惚觉得这尾大懒虫当真挺可爱。
可,这是不对的。张茂茂是他情敌,情敌多可爱一分,他的胜算就少一分,他怎么能长情敌志气灭自己威风、还没开战就退居二线?
关小流七手八脚仓惶抹杀对情敌渐生的好感,张茂茂竟拎着购物袋直直走到他面前。站定,掏出没开罐的猫罐头,递到他鼻子下。
“你想吃?”
“啊?不、不客气,给它们吃吧,我、我吃过,太腥气,不好吃。”关小流连忙摆手拒绝,敬谢不敏状。
张越越闻言惊诧瞪大眼,以看外星生物的眼光无比崇敬地对关小流行注目礼。
关小流顿觉失言,尴尬囧笑。
“就、就好奇地尝了那么一小口。”三个指头一捏,比出一小丢丢佐证。
“什么口味?”张茂茂不若他兄长那般大惊小怪,慢条斯理问道。
“啊?”
“你尝的是什么口味?”
“三文鱼?沙丁鱼?吞拿鱼?反正就是鱼味的。”
“这是牛肉的,或许合你口味。”
张茂茂很大方地把罐头塞进关小流手里,表情是一本正经异常严肃,完全寻不见戏弄揶揄的。
然后,把属于关小流的购物袋放在地上,拎着他们自己的东西悠然地迈向下一处猫屋。
关小流眉头紧蹙,挠挠脑袋,看看手里的猫罐头,费思量。
他是被嘲笑了吧?是被挤兑了吧?是被捉弄了吧?
是吧?
10.偷吻
“盛子,辛苦你了,一上午跑这么一大趟接我们老俩。”
“张叔,这话外道了,不是?我跟我妹妹从小可没少受您二老照顾,伺候您俩跟伺候爹妈一样。”
庄秦盛特地起个大早偷偷摸摸奔机场给张爸张妈接机。表示孝心是真心,谄媚讨好亦不假。将来他若是拐了张茂茂出柜,少不了要经过张爸张妈这一关。事先把基础打扎实,关键时刻能打人情牌。老头老太太别的缺点没有,就是心太软。
当然,此番行动是瞒着张越越那头斑斓凶猛拦路虎的。=V=
“臭小子,你这张嘴成天跟蜜罐里泡着。小楚怎么样?我们旅行这阵子有艳遇不?”张妈妈进门就不闲着,第一件事就是到厨房烧水沏茶。忙活完,端出两盏普洱,一瓶劲跑。
庄秦盛不客气,拿起饮料开瓶就喝。上午快结束,他射入的水分就早晨那两碗豆汁儿,切实需要补水。
“阿姨,没您这么偏心眼的。您咋不关心我有没有艳遇?”
“我对你有信心啊!这大小伙子,往哪儿一戳不得勾搭一个加强排的姑娘前赴后继?小楚眼界高,一般人看不入眼,又整天闷厨房里,选择面不是窄么?不多关心点儿成么?”
“瞧您说的,好像我欺负我妹妹,妨碍她进入春天似的。”
“臭小子,还跟自己妹妹吃醋?”
“吃啊。我也想阿姨、张叔多多疼爱我嘛。”
“你这小子够可人疼咯。”张妈妈无比疼爱的拉扯庄秦盛两边颊肉,两只风情依旧的大眼睛笑成月牙。“我这俩儿子捆一块儿都不如你讨人喜欢。”
“张越越是扭曲了些,茂茂可是相当讨人喜欢。我啊,最喜欢您家茂茂,直想娶回家做老婆。”
“我们家要是有闺女,指定许给你。”
“不给许!这小子眼带桃花,不是能让媳妇儿省心的主儿。咱要是有闺女嫁给他,保管跟醋坛子里泡成腊八蒜,得把咱心疼死。”张爸爸佯装严肃地否决张妈妈。
“张叔,您不能因为我长得好看,魅力四射就歧视我啊!我的柔情专情,您要是看见,保证感动到痛哭流涕。”
“那你就赶紧找个媳妇儿给我看看。”
“成,有了一准儿第一个带给您俩过目。我挑的媳妇儿,您俩指定喜欢。”就怕您俩受刺激。= =
“别光吹牛,得有行动。我俩就等吃你喜糖,帮你看孩子了。”
庄秦盛说说笑笑,撒娇耍赖,把老两口哄得别提多高兴。
三个人到楼上看了看还在睡觉的张茂茂。宝贝儿子没胖没瘦,还是老样子,老两口便十分放心地把做午饭的大权交给庄秦盛,回屋歇会儿去了。
俩老的带上房门,庄秦盛色胆即刻壮大,坐在床沿,捧住张茂茂纯真无邪的睡脸看了又看,口水哗哗的真要从嘴里溢出。
终于忍不住噘着嘴,贴上张茂茂轻轻吐纳的小嘴儿。
摩挲,舔舐,进犯城池,扬戈起舞,夺甜掠蜜。
不知是偷窃的刺激,还是尝鲜的激动,移出唇舌的时候,庄秦盛的一颗狼心亢奋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干渴燥热更不必说。下面的小弟弟耀武扬威的撑起旗杆,煽动他一不做二不休,将打劫进行到底。
可,贼眼在张茂茂不改熟睡的脸上搜寻一圈,还是决定就此打住。
他还有点零星的人性和骄傲,渴望的是张茂茂全身心的配合,并非他一人自娱自乐式的偷偷摸摸。
摸摸张茂茂被他吮吸得嫣红的唇瓣,狠下狼心下楼做伙夫。
脚步声终至听不见,张茂茂缓缓睁开眼,长睫翕动,舔舔嘴,咂么咂么滋味,翻身又睡。
爹妈在场,张越越不好狂躁症发作,揭批发小儿的险恶用心,只阴沉沉拿责备的目光扫射在场除张茂茂外的所有人。
张爸张妈隐瞒儿子具体归期出于恶作剧心理,想让儿子下班打开家门见到父母的笑脸惊喜,完全想不到会引发长子不快,更意识不到长子的敌意完全针对一起长大、熟稔程度可以算得上这个家另一成员的庄秦盛,更更不晓得这份敌意源自对他们小儿子的保护。
相当丰盛的一顿合家团圆的晚餐吃得格外堵心,碗筷还没收拾完,张越越就以菜馆生意为由将庄秦盛推出家门。
“老实交代,有没有趁我爸妈不注意对茂茂不轨?”一条大色狼在他家泡了一天,若说没趁机干坏事,打死他都不信。
“有没有咋地?你还想只手遮天啊!”确实做了贼,但庄秦盛丁点儿不心虚,挺高胸脯,气焰不比张越越低迷。
“你们家天我不管,我就管我们家头顶这片。”
“张叔阿姨可一直当我是一家。而且,我坚信,只要努力咱们就会成为一家。到时,我还得尊你声大哥。”
“庄秦盛,我最后正告你一次,不许搞我弟弟。”
“别说搞这么难听,追。”
“少贫蛋。再不罢手,我真跟你翻脸。”
“我俩亲过了。我说,我亲过茂茂了,亲嘴儿,吃舌头,咋地吧?!”庄秦盛脸儿一扬,斜睨张越越,要多嚣张有多嚣张,分明嫌张越越太文明没狠狠抽他。
张越越低咒一声,一把拽住庄秦盛衣领,抡拳就要开打。
“哥,没冰棍了,饮料也全让庄哥喝了。”
大门突然开了,张茂茂冒出头超过道上的俩人喊。
“什么叫全让我喝了?你没喝?中午我说没说你,少喝饮料,多吃饭?你听吗?就知道拿小白眼飞我,你就是一不知好歹的小白眼狼。没良心的程度直逼你哥。
哦,从早到晚,伺候你们家两顿饭,别说一句好话,一个好脸都没有,这会儿还要打我?天底下还有没有好人走道的地方?你俩不讲理,张叔阿姨讲理,问问他们,有你俩这样的吗?
张叔!阿姨!张越越打人……唔……别拿爪子堵我嘴,我怕你有脚气。”
“你敢让我爸妈听见一个试试?!”
“什么敢不敢?迟早得知道。”
“你耍什么赖皮?茂茂压根儿就对你没那意思,他当你是哥。”
“有没有意思不是你说了算,让茂茂自己说。”
俩人的视线紧随矛头直指张茂茂。
张茂茂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关门躲了。
“你看,他没否认。”
“他也没承认。”
一人一句,一对发小儿又大眼瞪小眼杠上了。
“越越,看咱俩这么些年交情份上,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我些微机会,成不?我真特喜欢茂茂,想跟他待一辈子那种喜欢。我对他如何,你不是没看见。他要跟了我,只能比现在强。你要真了解我,该知道我是发自肺腑。”庄秦盛吐口气,降低身段央求道。
“没商量。”张越越的回绝一如既往地坚定。
“张越越!中日都能坐下和谈,你就不能退一步?不,半步,让我证明自己?”
“不需要。我弟弟想什么我最清楚,即便我让步,你也没机会。”
“你跟山似的挡住我,试都不让我试,凭什么这么肯定?你了解茂茂一切,甚至可以左右他一切,唯独感情是你控制不了的,你懂不懂?”
“比你懂!所以,我必须杜绝事态超无法控制的局面发展。”
“你……简直不可理喻。”
“好,我就退一步。如果有一天,茂茂亲口跟我说让我给你俩腾路,我一定不拦着。但是,永远别指望我会支持你们。”
“这是你说的,记住了。”
庄秦盛扯开张越越钳制他衣领的手,大摇大摆地上车走人。
张越越眯眼磨牙,心口的闷气涨得他神经疼。
“哥去超市买冷饮,你跟哥遛一圈?”
张越越敲开张茂茂这只缩头小乌龟的房门,用尽量轻松的语调询问。
张茂茂跟床上磨蹭了一会儿,见张越越不肯走开,只得不情不愿地跟他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