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茂……庄秦盛没强迫你对你怎么样吧?”
张越越太清楚张茂茂性情,即便问,都不见得能得到回答,千万不能指望他能主动交代。思量再三,选择了一个比较含蓄不容易伤害张茂茂的问法。
果然,张茂茂就知道闷头走路,没回应。
“庄秦盛对你有那个意思,你知道吧?”又问。
这回,张茂茂轻轻点点头。
“你对他呢?哥知道,你一直当他是兄长,没其他想法。可他刚才跟哥说,你俩……亲嘴儿了?”
“没听说。”张茂茂抬起头,思索了几秒像在回忆,摇头回道。
张越越长舒口气,顿时释然。搂住张茂茂肩膀,紧了紧。
“哥不是不让你和他来往,是他……等他过了这股劲儿,咱还和过去一样。他要是趁哥顾不到对你有什么非分之举,你就狠狠踹他要害,不用给哥留面子。”
“不……会吧……”张茂茂迟疑说。
“不是怕他突然抽疯么?你单纯善良,可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咱不害人,但不能不防人。以后多点儿心眼,知道吗?”
“哦。那小楚姐呢?”
“小楚没事。可是,你以后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跟小楚没里没外了。她现在有人追,要谈恋爱了,咱不能让人误会,耽误了她。”
“谁?”
“关小流。傻小子,就你看不出他对你小楚姐有好感。你啊,这么大了还不开窍,怎么娶媳妇儿啊?”
张茂茂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眼角余光扫过路边的二十四小时中式快餐店,凛冽地闪了闪,复又垂下头,让发帘遮去大半张脸,阻挠别人看清他的神情所想。
“头发太长了,明儿跟哥剪了去。”
11.说个真章
关小流跟电台录完节目,肚腹相当空虚,琢磨吃完宵夜再回家。没成想正碰见庄秦盛从小区出来,据说内心比较苦闷,俩人一拍即可,进了快餐店。
快餐店的选择能有多丰富?
庄秦盛要了几碟塞牙缝都嫌剔牙麻烦的小菜,两瓶小二;关小流叫了一碗肉丝面,一份红烧肉盖饭,半斤肉饼。一个喝酒解愁,一个止饿充饥,偶尔话两句家常,就为相互做个伴儿,显得不那么孤独凄凉。
期间,庄秦盛打探了下关小流对他妹妹的心思,尔后颇为信任的重拍关小流肩膀,鼓励其勇往直前,拿出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大无畏精神,一鼓作气把他妹妹追到手。
关小流这叫一感动,这叫一信心倍增,心说有未来大舅哥的支持,他还惧个毛?当着庄秦盛狠拍胸脯,信誓旦旦,雄心勃勃。哪里知晓,这位未来大舅哥正在心里默默感谢他帮他扫除情敌。
庄秦盛并非无情到为自己的幸福牺牲亲妹妹。只是,庄秦楚说得对,情场如战场,碰上个可心的人儿不易,看不紧抓不牢,错眼的功夫怕就要被别人偷了去。
与关小流接触虽不多,但凭他阅人的经验,关小流是个可以相信的,值得将他妹妹托付的。若一切顺利,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厢关于庄秦楚相谈甚欢,怎料落入有心人眼里激起满腔狐疑。
张越越对庄秦盛诸多戒慎,张家二老不明真相则不以为然。
老两口退休后,反倒比上班还忙碌,今天这个团明天那个社,很是活跃。旅行归来没消停几天,又乐乐颠颠跑去社区的老年模特队发光发热,老哥们儿老姐们儿聚在一起,别提多欢脱,齐心协力备战即将到来的老年模特大赛。
张茂茂只是懒,老两口白天不着家倒不担心其他,唯独中午那顿饭。家里没人,张茂茂肯定睡到羽化,万指望不上能拔冗起床热饭吃饭。
不得已,还得麻烦庄家兄妹。
庄秦盛巴不得天天和张茂茂腻在一起升华感情,哪会嫌麻烦?瞒着庄秦楚趁办货的机会偷偷摸摸接张茂茂回家。
张茂茂困,就睡他的床,他在旁边笑呵呵痴看。看不够,就摸摸头发摸摸脸,聊慰心头饥渴。
直到庄秦楚发现。
庄秦盛不理庄秦楚抗议,拉扯兼推搡地将其轰出东跨院,回屋又从里头落锁,摆明独占。
庄秦楚饶是火冒三丈,却碍于心上人在场,不好让母夜叉本色显露太过,只落得个咬牙跺脚生闷气的份儿。
待庄秦盛耀武扬威够了,转回头,不期然对上张茂茂冷冰冰凶巴巴的眼神,不禁吓了一小跳。
从小看到大,张茂茂睁眼的时候不是慵懒就是温吞,没这么狠过。
“吵你睡觉啦?庄秦楚就这么粗鲁,一会儿我说她。”庄秦盛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涎笑着凑回张茂茂身边。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是彻头彻尾的喜欢张茂茂,不带丁点儿遗漏,连使性子时的冷脸子都喜欢,只觉得更具风情,搔得他心窝痒。
张茂茂挥开庄秦盛又想再触碰他的狼爪子,撑起身子下床出屋。
“小祖宗,这是想起什么了,没头没脑地跟我闹脾气?”
“到底怎么了?我哪儿惹你不高兴,你说,我改,还不成?”
跨院外头守着一穷凶极恶的母老虎,庄秦盛怎肯放张茂茂出去羊入虎口?两步追上,拽住张茂茂手肘,赔笑央求。
张茂茂恶狠狠瞪着庄秦盛,还是不吱声。
“活祖宗,你倒是说话。我又不会相面,光这么瞪着我,我看不出真章。”
“你当我是什么?”
张茂茂终于开口,庄秦盛松口气的同时觉得张茂茂的问题有点意思。
“你说呢?”
“我没说喜欢你。”
“没说喜欢,不代表不喜欢。只要你说不喜欢,我立马放开你。”
张茂茂恢复沉默。
“你说,我就放!你倒是说啊!你他妈当哥哥我白比你活这么些年?是不是一条道上的,我用鼻子就能闻出来。我有耐性哄你捧你宠你,可他妈没耐性无休止地任你这么抻着我!
既然今儿你起的头,咱还就得说道清楚。不过,不是你质问我,是我反问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张茂茂气得呼呼的,可死活不肯再搭腔,就那么瞪眼瞪着。
话说到这份上,庄秦盛更不肯轻易妥协。
时间在两人对峙间,仿若静止。
“庄禽兽!干什么你?放开茂茂!”
庄秦楚闷厨房里磨刀泄愤,隐约听见争执,连忙跑过来。眼瞅见庄秦盛一副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模样,似要对张茂茂施行暴力,登时火冲脑门子,冲到跟前一把推开庄秦盛……
呃……没推动。= =bbb
“放开,听见没?”
“我俩之间容不下你,给我出去!”
“我容不下你逼迫茂茂!庄禽兽,够了你。茂茂对你没那意思,强迫也没用。赶紧放手,省得闹到今后没脸见面。”
“脸是我的,有没有不碍你事!”
“你!你都把茂茂拽疼了。”
庄秦盛不怕来硬的,但庄秦楚心疼的一声叫唤,触动他心底的柔软,力道一松,张茂茂立即从他的钳制中松脱出去。
一步躲到庄秦楚身后,揉着被他拽过的地方,鼓着腮帮斜眼瞪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斥谴责与委屈,狠狠割疼庄秦盛的心。
“茂茂……”戾气全消。
他上前,庄秦楚母鸡似的护着张茂茂后退。
再上前,张茂茂咬了咬下唇,掉头向外走。
推开碍事的庄秦楚,庄秦盛追上,将张茂茂抱满怀。
“活祖宗,我错了,错了还不成?我没想弄疼你,你疼我比你更疼,心疼。”
“放开。”张茂茂闷声说。
“你不生气我才放。”
张茂茂低着头,又不出声。
庄秦盛是真怕他生气不理他,慌忙松开怀抱,轻轻推搡张茂茂,低声低气地讨好。
“别生气,嗯?”
张茂茂摇头,不挑不捡,就势坐在花池子边上。
庄秦盛蹲下,双手扶着张茂茂膝盖,企望。
“你是我祖宗!我不逼你,你明白我心意就成。可你别让我等太久,我怕等得太老,没力气疼你。”
“恶心。”张茂茂小声咕哝。
庄秦盛不怒反笑,笑得还挺开怀。“真心话都恶心,你将就将就呗。”
“懒得理你。”
张茂茂说懒是真的懒,不是别扭傲娇。
“个懒东西,好么泱泱招我闹这么一场,还疼不疼?”
怨毒的冷光齐刷刷扎向庄秦盛,逼得庄秦盛举双手投降。
“我罪大恶极,成不?懒祖宗闹累了,赶紧回屋睡吧。小的我给你做好吃的赔罪。”
张茂茂拨弄开庄秦盛放在他膝头的狼爪子,打着哈欠,慢悠悠晃回庄秦盛屋里。
“我站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目送完张茂茂,庄秦盛顺带得意洋洋地朝庄秦楚飞个眼,好像他已经在战胜庄秦楚得到张茂茂。哼着小曲儿,大摇大摆迈四方台步钻进厨房。
庄秦楚紧咬牙,粉面阴沉,心情更沉。
关小流心情也阴沉,撞见张茂茂雄霸摇椅在庄家后院的槐树荫下午睡。
12.借题发挥
关小流明白,别人家孩子懒到浑身长蛆都不关他事,但他实在看不惯张茂茂。
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不说帮人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反倒大爷似的倒头闷睡。跩得二五八万一副活祖宗德行,叫人伺候。
他算毛祖宗?祖宗都在灵堂摆着呢!
二十多岁大小伙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手嫩得跟小姑娘的手似的,小腰身软得跟柳条儿似的,爹妈养着兄长护着,一天到晚除了睡就是睡,丁点儿正格的没有,连句好听的人话都不会说。万一离开所有凭仗,八成只剩饿死的份。
这样怎么成?
看张越越的样子,家庭教育应该很过硬,家里应该挺明事理,怎么就闹不明这不是爱他,而是害他呢?
张茂茂也是,分明倚懒卖懒,以赖就赖嘛!
关小流思想如潮涌,作为心灵窗口的眼睛难免犀利灼热,轻易扰醒树荫下的张茂茂。
四目交对,蹦出些许不算太炽烈的火花。
关小流确定一如他不待见张茂茂,张茂茂对他亦颇有看法。估摸知晓他要抢走庄秦楚,对他产生敌意了。
对待情敌,关小流大可以掉头走开。然,思及庄秦楚对张茂茂的重视程度,一旦他败下阵来,很可能他俩会凑成对。这样一来,庄秦楚就不得不侍奉这尊活祖宗。不管人家是不是愿打愿挨心甘情愿,出于对心上人的怜惜,他觉得有必要提醒张茂茂该如何做个顶天立地的纯爷们,如何撑起一个女人的幸福,撑起一个家。
“再熟,也是在别人家做客,你能不能有点作客人的自觉,眼里有点活儿?谁也不是专生下来伺候你的。”关小流知道语气有些重,话锋有些冲,但对待顽疾,就得下狠药。他没想做好人,不需要张茂茂念他好,单纯心疼庄秦楚。
“没人告诉我该干什么。”张茂茂语速一如既往的慢,声音很小,乍一听有点气若游丝的范儿。
再加上那无辜懵懂的眼神,关小流陡然质疑和前一刻与他对视的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呃……你可以看看哪里需要打扫。”受其影响,关小流下意识地放软态度。
张茂茂当真认真环顾四周,最后回以茫然。
“哎哟,你别光看眼前这片儿啊。起来,到处转转,运动运动。”
“你到底是让我打扫,还是运动?”
“甭管哪个都是锻炼,都顶闷头睡觉对身体好。”
“在别人家里不经允许到处乱转乱动不太好吧?再熟,我也是做客,你说的。”张茂茂俊秀的脸上一派天真。
“……”关小流确定以及肯定张茂茂不是省油的灯,不然,不会轻轻松松把他绕进去。“我、我进来时小楚和她哥在厨房忙活,你可以去问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
“你呢?”
“用你说?我比你自觉得多!”
私房菜馆不比人力物力财力丰厚的大馆子,燕翅鲍肚南北大菜点什么来什么;亦不似路边小馆子,炒饼炒面,毫无特色有什么做什么。打家常菜的牌,又区别于一般家常菜,讲究简单精致特色新鲜。
庄家菜馆除去几道招牌拿手的固定菜式,按照天气时令星期月份每天调换菜单,不时推新。
吃完午饭,庄家兄妹就会趁收拾的功夫顺手按菜单把晚上开市的东西准备出来,完了歇会儿,到点儿开市。
“你进来干嘛?厨房怪热的,赶紧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回头再中暑。”
张茂茂刚踏进厨房,庄秦盛先不乐意了。放下手里的活儿,拿手背把张茂茂往外推。
“他说我是客人,不能白吃饭白让人伺候,得干活帮忙。”指向身后的关小流,张茂茂诚实汇报。
“你能干什么?得啦,祖宗,心意我领了,你老实呆着没病没灾就是帮忙。快着,出去,等会儿忙完我送你回家。”
“小楚姐,我帮你疵鱼。”
庄秦盛眼睁睁见张茂茂绕过他,跑到庄秦楚旁边,心里酸溜溜浸了醋。情难自禁横一眼关小流,责怪他多管闲事将张茂茂带进厨房。
关小流哪知道里头的弯弯绕,只以为庄秦盛近朱者赤染上张越越的毛病,宠张茂茂宠得着了魔。心下越发莫名:个懒东西到底有毛吸引人?
关小流探究的心越深重,扫向张茂茂的视线越专注。于是,越感到张茂茂和庄秦楚站在一起的画面碍眼,像根刺,扎得他眼睛疼。
“咝——”
“呀!流血了,赶紧冲冲。”
伴随一声弱弱的呻吟,庄秦楚紧张地叫起来。庄秦盛立马挤到俩人中间,硬把庄秦楚挤到一边,抓着张茂茂的手在水管子下冲洗。
“你就不是干活的材料,非凑这热闹干嘛?给张越越知道你在我家弄伤流血,更不让你跟我来往了。你这细皮嫩肉的,万一破伤风怎么整?”
“不至于吧?这口子有一厘米长么?”大老爷们哪儿这么金贵?又不是龙太子。= =
关小流随口一句惹得庄秦盛差点用眼光戳死他。
“赶寸了米粒大小的口子就能要人命!你想在庄秦楚面前讨好卖乖是你的事,犯不着拿茂茂当垫背!我们伺候他都不嫌,轮不着你个不相干的外人看不顺眼。靠边儿!厨房重地,外人禁入。”
“庄禽兽!划个小口子而已,也不是大不了的伤,上点药的事儿,你鬼吼鬼叫拿小流撒什么气?”
“茂茂哪辈子进过厨房?指不定他怎么挤兑茂茂来着。女大不中留,还没怎么着就帮起外人,哼。”
庄秦盛拽着指头划伤的张茂茂离开厨房,关小流尴尬地望着庄秦楚不知该说什么好。
庄秦楚勉强笑笑,安慰道:“别往心里去,我哥那是借题发挥,甭搭理他。”
“啧,我也是多事。”张茂茂那懒货,人家里都不嫌,他嫌算怎么回事?不过……“我说句话你别吃心,你哥对张茂茂怎么比对你都紧张?”
“厨房的活儿你熟不?我哥八成开市前都回不来了,你帮我吧。”与关小流算不得太熟,自家的隐晦庄秦楚还是懂得避忌的。
人家避开不答,关小流也便识趣不再多嘴,心上人有求自是要帮,身为有追求有质素的合格吃货,即便没人家手艺好,厨房里基本的事还是难不倒。
关小流心明眼亮,看得出庄秦楚心情欠佳。于是,调动全身的幽默细菌,卖弄三寸不烂之舌,耍宝搞笑,逗庄秦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