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搏,为自己寻条康庄大道。”楚青撇撇嘴,“不过也只有他的风格,才会说出那种'不会让手下的士兵们因为权贵们
争权夺利的内斗而向天下百姓举起武器'的话吧,不得不说,他是个好将军,这句话我也很中听。”
樊旸预料的果然不错。
六日后,三道金牌令箭直发洛阳,召安国侯,镇东大将军樊旸入京面圣。
樊旸驾马迈出城门时,望着头顶上洛阳城三个银钩铁画的大字看了许久,怅然一叹,扬起马鞭,由两队亲兵护送下绝尘
而去。
同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辆毫不起眼的粗布马车悄悄从城门边的树林子里绕了出来,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52.萧晋齐的灾难
说起长安这地方,自古便是块圣地,虽然叫法不尽相同,但起于西汉止于唐,都为国都所在,可谓神州大地第一名城。
放眼望去,整座城市除去那些鳞次栉比的民房与小街小巷,最繁华奢侈两处莫过于东西两条大街,东大街为闹市所在,
街边店铺林立,摊贩也不少,不管白天黑夜没有买不到之后找不到。至于西大街,则是大官显贵的居所,西大街走到了
头,便是皇宫。
西街中心有一处宽敞又豪华的府邸,没挂门匾,戒备森严,大门口八名士兵站得仿佛标枪一样,即便是如此夜深人静的
时候,也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不,其实并非空无一人,漆黑深邃的街道尽头正孤零零的走过来一道人影,迈着小步子,最终停在这宏伟的大门前。
八名士兵十六道目光立刻齐刷刷盯在了这人身上。
来人抬起头,露出斗篷下一张年轻男子的脸。
“你是什么人!”领头的士兵低喝出声,丝毫不见客气。男人微微一笑,从袖袍里摸出一块拴着红线的玉佩在身前晃了
晃,领头的士兵浑身一震,顿时躬身道:“大人请随我来。”匆匆推开了身后大门,领着男子直入府邸。
二人一路无话,士兵带着男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处房门前,对男子再行一礼便快速离去了。男子走上前,在房门上
极有节奏地敲了几下。
门内很快传来脚步声,接着吱呀一声打开,伸出只手将男子拉进去,又迅速关上。
房间里仅点着一盏光线十分微弱的油灯。
男子转过身,脱下斗篷,对房间里另一人道:“你这般急匆匆找我过来,却又藏着掖着不说是什么事,我当真要怀疑你
动机为何。”
另一人淡笑了一下,“我却想不到,你会只身一人前来,穆远山呢,他怎的没同你在一处?”
“他自然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办,为何非要时时与我黏在一起。”楚青从怀里摸出一封叠得平平整整的信件,抖开道:“
齐铭,现在你可得与我说说清楚,什么叫做'十万火急,速来救命'?”
楚青手里的信,其实来得十分曲折。
他与穆远山悄悄尾随着樊旸一路来到长安城,却被拦在城外不得而入,守城士兵的理由很简单,这几日皇帝病重,宫内
的皇子娘娘们准备祭天祈福,为免被一些污浊之气阻挠,因此长安城全城戒严一月,闲杂人等不得入城。
而楚青与穆远山平民到骨子里的打扮,活脱脱的就成了这些士兵口中的闲杂人等。
穆远山气不过,当下便要与那些士兵理论,险些动手,好歹被楚青拖开。于是二人只好退到一边的树林里从长计议,以
便寻个入城的法子,结果就在林子里,他们碰上了传说中的“天外飞尸”。
古往今来,人迹罕至的树林子一直是毁尸灭迹杀人越货的一大胜地,两人背靠着背琢磨半天没想出个好法子,却意外发
现有四五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背着个大麻袋忽然就冒了出来,在不远处轮着铲子挖坑。从无数古装片里得来的直觉告诉楚
青这里边绝对有文章,于是一声令下,穆远山当仁不让地三拳两脚,就让那几个男人四仰八叉,排排倒地。
麻袋里果然是一具尸体。
楚青便道:“一般碰上这种情形,尸体上应该藏着封信才对。”
于是穆远山伸手一摸,果真摸出个信封,先自己看了看,然后默默递到楚青面前。
很一般的信封,用蜡封口,上书五个洋洋洒洒的大字“楚淮卿亲启”。
初初楚青吓了一跳,以为他与穆远山被人监视,这几个人是被专门派来耍他们的,结果紧张了半天,才发现,他们能截
到这封信真的是纯属巧合。
这本就是一封要送给楚淮卿,或者说送给楚青的信。
整封信上只有一句话“十万火急,速来救命”。
虽然没署名,但这字迹楚青一眼便能瞧出来,出于齐铭之手。
送给楚青的信,让他速来京城救命。楚青扪心自问,自己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而齐铭好歹还是个大官,在京
城这种权贵云集的地方,到底是谁救谁啊?
虽然想不清楚这内里的复杂关系,但秉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还是决定先入城探探情况。而如今那个阻挡他
们进城的难题已经迎刃而解了,穆远山从被敲晕的几个家伙身上,搜出一块官家的令牌。
借着这块令牌,他们大摇大摆地进了城,穆远山被楚青打发去探查樊旸的消息,而楚青,则一个人摸到了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的掌柜似乎认得他这张脸,看见他,二话没说就递上一块玉佩,楚青便顺藤摸瓜,一路找到了齐铭这里。
“你说,我派给你送信的人已经死了?他们竟然敢在长安城里下手?谁干的?”齐铭似乎十分震惊。
楚青见怪不怪的那处那一枚进城用的令牌,齐铭一看,立刻变得咬牙切齿,“果然是乔宇桓的人!这个混账!”
“我猜得果然不错,死活都要和那个右仆射扯上关系。”楚青寻了个凳子坐下,“萧晋齐若是聪明些,早该把那人打压
下去了,弄得现在人家开始翻身,今后事情估计更难办,对了,我听说这里是国师府,你不好好在自己府邸里呆着,跑
到这里来作甚?对了,乔宇桓这么嚣张,萧晋齐他既然回了京城,也不管上一管?”
齐铭怅然道:“这便是我要同你说的是,我会万分紧急的给你写这封信,正是因为萧大哥出事了。”
楚青皱起眉:“出事?”
“我们回城的那天,在城郊碰上了刺客。”
“刺客?”楚青道:“那些当官的傻了么,你们要是出了事,估计有点脑子的都会立刻往乔宇桓他们头上想。”
齐铭只是摇头:“刚开始我也与你是一个想法,结果后来才知道,事情远非这么简单。”
萧晋齐与齐铭回城,本就是十分机密的事情,并未外传,而且二人快马加鞭,没几日就已近了长安,结果却在长安城郊
,天子脚下,碰上了好几个蒙着面的刺杀者。
萧晋齐自小为猎户,在山间与猛兽搏斗,后又习武练剑,功夫甚好,自然不会怕几个刺客,可奇怪的是那些刺客似乎并
不以刺杀他们为目的,一击即走,弄得他与齐铭满头雾水。待他们回了马车准备继续行进时,才发现马车里边不知什么
时候多了个人。
一个睡得迷迷糊糊,乖巧文静的小女孩。
而在看见这个小女孩的瞬间,两人脸色立刻就变了。
虽说小女孩穿着平常人的衣服,但他们两围观许久,一些皇室宗亲还是认得的,这个小女孩,正是老皇帝五年前才出生
的小女儿,如今宫中倍受宠爱的长乐公主。
接下来,狗血的一幕发生,周围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萧晋齐十分惊觉,瞬间将齐铭推进不远处半人高的草丛里,接
着大批的士兵便从前方道路上冒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二话不说,直接捆了人,带着长乐公主便走得一干二净。
齐铭趴在草堆里不敢吭一声,人走光了才慢慢爬出来,也不敢回自己的府邸,跟着一大帮入城的商人混进城后,直接找
到了顾太师。顾太师闻言大惊失色,匆匆入宫,傍晚才回来,也带回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长乐公主今日带着侍女偷跑出宫,却半路被人给掳了,如今寻着公主的守城将连宽一口咬定公主为萧晋齐所绑,而且还
人赃并获,大皇子容不得他人多言半句,直接将人丢进了大牢。
楚青听到此处,已彻底明白了来龙去脉,笑道:“那你们的头头三皇子呢,手下人被抓了,他就吞得下这口闷气?”
“对方一口咬定乃是萧大哥所为,我们又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而且公主尚小,也分不清到底绑了她的是谁,至于
公主身边的侍女早被大皇子身边的人以护卫不周处斩了,这整件事情都是他们在牵着走,我们相当被动,着实想不到大
皇子他们竟然能想出如此卑劣的手段来施以陷害,简直就是无耻!”
齐铭越说越激动,狠狠将桌子一拍。
楚青安抚道:“你先莫急,你为何要写信给我,难道你认为我能将萧晋齐救出来?”
齐铭猛地一点头:“淮卿,我确实是这般想的。”
“这……”楚青心中直骂,你是这般想的也要我有这能力好吧。
“淮卿,我真的找不到可以求救的人了。”齐铭忽然眼眶一红,声音肝肠寸断,“那日萧大哥是为了不将我牵扯进去,
才故意被那帮人给带走的。这些时日以来我都未回自己的居所,一直住在太师府,就怕我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救萧大哥
出来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绑架皇族,可是诛连九族的罪责!”
顿了顿,他接着道:“你或许还不知道,前几日,大皇子大言不惭地道为了皇上的身体,皇族众人与当朝元老需斋戒祭
天。将大批官员留在了皇宫,一呆便是十日,更全城戒严。其目的就是要掣肘顾太师,而后将所有隶属于三皇子的残存
力量,就连我派去向你送信的人都……如此赶尽杀绝,他们就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别用'我们'这个词,只是你,不是我。”楚青摇摇头,吹了吹刘海,“这都是什么破烂事,不是我说,你们还真够没
用,本来以为那些夺嫡宫斗的电视剧已经够无聊了,倒想不到古代人有时候真的是如此白痴透顶,我且先问问你,他们
说萧晋齐绑了那劳什子公主,证据何在?”
“他们说人赃俱获,这就是最大的证据。”
“所以说公主其实是那些刺客行刺你们的时候,被悄悄放到马车里的?”
“正是。”
楚青摇摇头:“你们这些傻子,难道不会当场反驳么,萧晋齐好端端的抓一个未成年公主算个什么事,他有那个动机?
有那个时间?他活腻了想找死?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
齐铭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大皇子在朝堂之上咄咄逼人,而且众多士兵都能证明公主是在我们的马车里发现的,就算
口舌费劲,也决计讨不了什么好,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看怎样才能将萧大哥救出来。”
“如此破烂又麻烦的事情,换了谁都不讨好。”楚青摆摆手,“罢了,我先回趟客栈,我让小山子帮我探探樊旸的事情
,现在只怕他都等得急了。”
齐铭本想挽留,但楚青觉得被他哀怨地眼神看一看都直哆嗦,再三承诺会尽力之后,才得以出了这太师府的大门。
待他回了客栈,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
入城之时为了图方便,既然和悦来客栈的掌柜接触过,也了解他是齐铭那边的人,楚青便软磨硬泡以一个极低的价钱包
了客栈一间上房,与穆远山越好了若处理好各自的事情便来此处碰头。结果待他回到房间,发现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继续往里走,才听见窗台边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在找我?”
穆远山自阳台上绕了出来,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湿漉漉的,似乎刚洗过澡,楚青送了一口气,甩掉心中忽然涌
起的不安感,问道:“你可找到樊旸了?”
穆远山却未马上回答,只道了声“今天跑了一天,你居然不嫌累。”便换来客栈小二,置上木桶,添上热水,催他洗澡
。
经这么一说,楚青也觉得身上有股浓厚的灰尘味,难得露出尴尬又可爱的表情吐了吐蛇头,三两下脱掉衣裤,身子泡进
水里,立刻舒舒服服长出口气。
穆远山走过来,取出片皂角,细细为楚青搓着头发。
“我今日见到樊旸了,但却不在你与我说的驿馆里。”穆远山忽然道。
樊旸在长安城中并无府邸,每次入京,都是住在城中专门为入京高管准备的豪华驿馆,是以刚进城,楚青便知会穆远山
上那去探探樊旸的情况,结果此时穆远山却说见着樊旸的地方不在驿馆,倒让楚青吃惊不小。
“那你是在哪里见着他的?”
穆远山忽然沉默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楚青转过头。
“我若是说了,你别生气。”穆远山闷了闷,忽然就吐出三个字:“暖玉阁。”
“我靠!”楚青霍地一下就从澡盆里蹦起身子,水花溅了穆远山一身。
“这个不要脸的乌龟王八蛋,亏在洛阳城的时候我看见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还觉得他是真的良心发现回心转意,还未
楚淮卿感到了那么一点点安慰,天知道他居然还是这种不要脸的货色,我理他干嘛!我为了他到这破地方来摊上一堆破
烂事惹得一身骚到底是为了什么!”
穆远山被楚青的模样吓住了,半天没说话。
“我真后悔!我为什么要帮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楚青忽然愤愤地扯起穆远山的手,“小山子,今天好好睡上一晚,
咱们明天就出城,樊旸也好萧晋齐也好,奶奶的都死光了也不关我的事!”
“你冷静一点。”穆远山苦笑着摇摇头,将楚青用力按回到澡盆子里,“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么个反应,你要发脾气也好
歹听我将话说完。”望着楚青气得脸色发红的脸,他缓缓道:“我刚见着他进那暖玉阁时,便也同你心情一个样,本想
着要立刻离去,却耐不住好奇心,也跟着偷偷进去了,结果发现樊旸在里边并未叫男倌作陪,而是取出银票,同那老鸨
买了个盒子。”
“他买的是什么,春药?”楚青冷笑道:“那个家伙,如今就不行了么?”
“他拿着那个盒子便出了暖玉阁,竟然叫我别躲了,下去见他。”
楚青惊讶道:“他发现你了?”
穆远山点头,“我想了想,便也下去了,他先是问我你在不在城里,我不好诓他,便照实告诉了他,结果他一句话也多
说,只将盒子给了我,让我带回给你。”说罢,他起身走到桌边,拿过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楚青。
楚青好奇的接过来,打开一开,里面竟然是一根通体碧绿的碧玉笛。
楚青将笛子拿出来,细细抚摸着温润的笛身,“这个笛子是……”
“他对我说若此生还有什么念想,便是想听你吹上一曲大漠谣”
楚青眼底忽然变得十分复杂。
他缓缓道:“那年楚淮卿随他出征吐蕃,救了一个快要饿死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母亲便将这根碧玉笛送给了他,也教会
了他一首在西域流传了许多年的大漠谣,楚淮卿很喜欢这首曲子,可惜樊旸却并不喜欢,以前楚淮卿在樊旸面前吹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