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边上及腰高的杂草,白染被他扑在地上,竟然没觉得疼,就是觉得余锡裕重得慌。
余锡裕没头没脑地亲他,舌头也粗鲁地杵进来。白染没有办法,只能耐着性子配合他。两个人亲得天昏地暗,余锡裕才放开了他,嘿嘿笑着说:“你说呢?是跟那个老光棍儿在一起好,还是我们俩单独在一起好。”
白染说:“你怎么兴郁这么强?我是不是还得说一声佩服?”
余锡裕说:“我就只是亲亲你,兴郁就强了?真正的兴郁你还没见识过呢。”
白染说:“激我也没用,反正我是不会跟着你发情的。”
余锡裕嘴上说:“小白你好冷淡。”一边抱着他不放,两个腻了好一会儿,才从草堆里爬起来上山去了。
白染说:“我来试试这家伙。”
余锡裕就给他挂上,教他简单的的用法。一试,那杀虫药还挺管用的。果然如赵保贵所说,杀完了那一片地里的虫子,药还没用掉多大点儿。
白染说:“那咱们就到别的地里看看要不要喷吧。”
余锡裕瞄了他一眼,说:“行啊。”
从那天开始,接下来好些日子,两个人就这么背着杀虫杀,提着锄头在山头上闲走,看到虫子就杀,看到杂草就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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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真心喜欢着余锡裕,可是本来应该成为普通朋友的两个男孩子突然坦白内心成了情人了,在最初的几天,白染颇有些别扭。但那点不适应很快就过去了,习惯了两个人的亲密,白染自然是觉得这样全心全意的相处毕竟还是更舒服得多了。两情相悦是太难得的事情,也正因如此,两情相悦的幸福甜蜜强烈到难心想象的地步。
余锡裕事事都让着白染,宠到一个不像话,白染却也并非没有烦恼的。接下来的共同生活说明了,余锡裕果然是兴郁过分旺盛了。互相帮忙的那档子事,余锡裕简直是乐此不疲。只要往床上一躺,余锡裕必然要煽风点火,不在床上的时候,也并非不惦记。晚睡早起也就罢了,慢慢地走地里也要动手动脚。白染的心太软,不忍心坚决拒绝他,心里不愿意在外面,但拉拉扯扯的,终于让余锡裕按在菜地里来了一回。
白染脸上过不去,再想到这事有一就有再,就更不高兴,表情也就僵硬起来。
余锡裕死皮赖脸地说:“小白你好无情,我刚伺候过了你,你就要翻脸了。”
白染很想照他脸上抽一巴掌,但又觉得,情人之间为了这种事情争执也未免太傻,就说:“你这样没日没夜的,我哪里受得了?”
余锡裕手还放在他豚上揉着,说:“咱们现在还年轻,趁着现在多操劳操劳,将来年纪大了连操劳的份儿都没有了。”
白染拍开他的手说:“放开,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余锡裕说:“别气别气,我保证今天都不做,行不行?”
白染一听,他言下之意果然将还要幕天席地地干这事,也懒的理他。
余锡裕说:“那我保证,明天也不做,行不行?”
白染心想,不知道你从前的情人怎么受得了你,但这句话毕竟不合适说出来,改口说:“别岔开话,你以后还干不干这种龌龊事了?”
余锡裕整个人像团泥巴一样糊在他身上,说:“哪里龌龊嘛,以地为席,以天为被,这才是真正的大自在呀。”
白染说:“呸,你大自在?你还逍遥游呢。”
余锡裕说:“不然呢?你以为真要变成大鸟在天上飞,变成大鱼在海里游?”
白染说:“那你也别硬拉上我呀,我俗人一个,没你那种境界。你早早地跟我划清界限得了。”
余锡裕说:“好好好,是我无耻我下流,不该在光天化日荒郊野地里干这种事,保证以后再不干了不行吗?”
话虽这么说,白染也还是觉得,余锡裕不可能再不干这种事,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样,可当下也是无话可说。余锡裕终于放开了白染,从地上坐起来,果然衣服已经蹭得一塌糊涂了,白染看了,叹了一口气,稍微整理了一下。
余锡裕说:“别叹气嘛。衣服脏了,这回我通通包下来,全归我洗。”
白染说:“我哪敢呢。”
两个人整好了衣服,拿上装杀虫剂的桶,刚从草丛里走出来,迎头就看到远处两个女孩子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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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那两个女孩子走近,白染就能看得清楚,这是陈亭亭和苏姣,想起自己这几天都没再去看苏姣,有些歉意,看到她这时候出来,想必是病早好了,又挺为她高兴。苏姣眼尖地看到了白染,毫不迟疑地加快脚步过来了。
白染说:“你病已经好拉?当时没病多久吧?”
余锡裕在一边听得直皱眉,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地见了面了,再一想,估计就是自己病的时候,白染偷偷出去看苏姣了的。自己病得起不了床,白染竟然趁着这机会去见苏姣,余锡裕一时颇为不快,在一边哼了一声。
可想而知,余锡裕越是不爽快,苏姣就越是得意,拉着白染讲得更起劲了:“我告诉你,上面的指示已经下来了,咱们的假期虽然不像上学的时候那么长,不过好歹也有半个月呢,回家足够了。现在腊月也还没到,不过大家都在准备写报告总结半年的工作学习,顺便写申请回家。正好,你这会儿就跟我一块儿回去,把这些东西都搞定了吧。”
白染犹犹豫豫地说:“我也可以回去吗?”
陈亭亭笑着说:“你当然也可以的。”
苏姣说:“我可警告你啊,你要么现在就跟我一块儿,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白染一时很为难,余锡裕在一边一直都没说话呢,尽瞪着苏姣了。
苏姣说:“看什么看?没看到过仙女呀?还是说,你也想跟着赶路?”
余锡裕也不理她,对白染说:“那你去吧,还是正事要紧。”
白染说:“那你呢?”
余锡裕说:“我不回家的。”
苏姣说:“别磨蹭了,天都要黑了。”拉着白染就要走。
余锡裕转身自己走了,白染有些不忍心,回头看时,余锡裕的背影出奇地凄凉。白染跟了苏姣去了,却一直挂念着余锡裕。苏姣自然看出来他在纠结什么,心里也隐隐同情余锡裕,没为难他,一板一眼地写完了报告,就让他回去了。
白染急急忙忙地赶回去,余锡裕却还没有回来,也是很想出去找,但又不知道他晃荡到哪里去了,只能坐在棚子外面等。
杂毛狗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也不凑上来,也不是叫,只是远远地徘徊。白染说:“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呢,先到别处耍耍再回来。”
杂毛狗好像能明白他的意思,反而趴下来,脑袋搁在两只并排的前爪上,眼巴巴地看着白染,只一条尾巴来回摇。
虽然明知道余锡裕不可能不回来,可眼看着太阳越落越低,白染也还是跟着越来越焦躁。直到天擦黑的时候,才隐约看到余锡裕一步三摇地慢腾腾走回来。
白染紧张地站了起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余锡裕走近了,看到一人一狗在外面专等自己回来,笑起来,说:“你们俩干嘛呢?一起等我喂食啊?”
白染结结巴巴地说:“嗯,天也,不早了,咱们,就做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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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锡裕“嗯”了一声,把装杀虫剂的桶放下,说:“我得好好洗个手。”到屋外的水桶边蹲下来,拿了搓衣皂仔仔细细地洗手。
白染细看他的神色,看不出他生没生气,一边又觉得自己这样心虚实在太无聊。
余锡裕心里的确很不爽快,但又不想乱发脾气,看到白染小心翼翼的小媳妇委屈样,耐着性子先问他:“报告已经写完了?”
白染说:“嗯,其实大家也就是你抄我我抄你,一下子就写完了。”
余锡裕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白染说:“这也不是我想走就走得了的,还得等上面批下来。”
余锡裕说:“你以为‘上面’在做什么,批申请也就是闭着眼睛签字而已,这种芝麻绿豆没好处没坏处的事,‘上面’才懒得来计较,当然就是统统批下来了。”
白染说:“如果是那样的话,说是腊月二十左右走,初十完了回来。”
余锡裕说:“挺好,时间挺长了。”
白染小声说:“小余,你会不高兴吗?我一个人走的话。”
余锡裕在心里琢磨着,是白染有家可归更让自己酸溜,还是跟苏姣一起上路让自己酸溜,最的结论是,总之是酸上加酸。强笑着说:“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你高兴我就高兴。”
余锡裕有些羞耻于自己的小心眼,白染却更心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时时小心讨好着余锡裕。慢慢地,余锡裕也觉得,这样的感觉挺不错,尤其白染在亲热的时候变得比往常乖顺了许多,自己做些过火的事,他也不会推拒。
过不多久,果然下了通知说,市里会在腊月二十派车来接,让几个知识青年准备好提前收拾完行李。余锡裕算着日子不多了,不由地焦急起来,巴不得能在白染走之前真正做一次,但又怕白染接受不了,越是这么想反而越是上火,大冬天的,郁望比暖春还强,这份苦,比之一个人单独住的时候还要难受上好几倍。白染总是不明白他,虽然近来不太讲出口了,眼神里的意思也还是一样:怎么兴郁强成这样?
刚过了腊八,余锡裕就说:“我来帮你收拾东西吧。”
白染有些意外,说:“这才多早呢?收拾了,要用的东西也不好拿出来了。”
余锡裕说:“提前想好了,到时候才不会乱,而且你不想带点什么东西给你父亲?”
白染说:“乡里好多细蔑的簸箕筛子什么的,城里的没这么小巧精细,得多带几个回去,家里用的着。还有扫把,我家里的扫把太难用了,乡里的苇条扫把比较好使。”
余锡裕笑起来,说:“扫把也拿回去?你路上可要受罪了。”
白染说:“就路上一下子,随便克服一下就行了。不然也没什么可带的了。”
余锡裕说:“那我这就去给你找找有没有这些东西,挑点好的回来。你就开始收拾收拾东西吧。还有,这一两天,别忘了给你父亲写一封信。”
余锡裕正要转身走,白染突然过来抱住了他,主动吻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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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白染第一次主动吻他,动作相当笨拙,却使他欣喜若狂。白染的手臂绕上他的脖子,嘴唇压上来,碾着他的,毫无技巧可言,温热的舌尖轻轻触着他的唇齿,却又怯怯地不敢深入。余锡裕恨不得立时扑倒他,但又不舍得打断这个珍贵的亲吻,只微微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白染动作。
那个羞怯的亲吻持续的并不长,眨了几下眼的工夫就结束了,余锡裕背脊上的酥麻快赶却萦绕不去。
白染说:“小余你对我真好。”他想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就说,“将来就算你不喜欢我不想再要我了,我也要死跟着你,免得你一个人的时候寂寞。”
大概是白染平时太严肃了,突然柔情似水一下,对余锡裕的刺激就非常大,他一路出去,只觉得全身都是轻飘飘的,眼前的一切荒凉景物都好像蒙了一层粉红色的雾。他想着白染,觉得这个人实在太可爱了,值得自己用整个生命去爱,而过去的风风雨雨简直都不算什么了。
白染的心思却没那么浪漫,他固然感激余锡裕,可眼下一心想着的到底还是回家的事。零碎小东西大概还来不及收拾,至少得把自己的行李箱子拿出来好好擦干净。想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箱是塞在书架旁边的一堆杂物的最下边,过去看一下,果然从一堆杂物的缝缝里看到了箱子的边角。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把上面的乱七八糟的杂物先挪开。心太急,一下子就撞倒了书架旁边的一叠书。
白染颇沮丧,心想真是越急越出乱子,只好先捡倒下来的书。捡了几本之后,竟然看到书堆里夹了一大叠照片,心里就是“咯!”一下。
原来白染搬来的那一天,余锡裕为了怕给白染看到,把一部分照片夹进了俄语词典的夹层里,结果转眼就忘了,后来拿书的时候就把这本词典随手乱塞了,他更忘记了,那本词典里原本就已经夹了不少别的照片。
白染把散开的照片归拢,拿在手里,也有厚厚的一叠,手指似乎僵硬了,捋开一张张的旧照片相当吃力,但还是咬牙一张一张地看了过去。头几张果然是童颜与余锡裕的合照。那显然不是请别人拍的,而是自己用延迟拍摄的功能照下的,甚至有可能是自己动手冲出来的,因为照片上的两个男孩子大多时候都搂在一起。
之前只看过童颜的笑容,灿烂到让白染觉得刺眼,现在才发现,原来过去的余锡裕,笑容甚至神情与童颜如出一辙。怪不得这两个人是一对,因为同样都是天之骄子,不论从性情还是家世都互相匹配。
白染觉得看着这些老照片的自己很无聊,但又忍不住接着看下去。翻了几张之后,白染才真正吃惊了,因为那一叠照片里面,只有大约四分之一是童颜,剩下的部分里面,竟然是白染不认得的人,除了余锡裕之外,还有另外三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都是与余锡裕搂搂抱抱亲腻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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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染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挨了一计重击一样“嗡嗡”作响,手脚一阵阵地发冷。从头到尾翻完了之后,又从第一张开始细细看过。余锡裕倒是没有说谎,从年纪和衣着神情来看,与童颜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年纪最轻的时候,也就是说,童颜的确是余锡裕的第一个情人,可后面的几个又是怎么回事呢?看环境,都是在下乡的时候拍的,可就算余锡裕是第一批下乡的知识青年,到现在在乡下也最多只待了五年多,如果这些照片里的就是全部,那么加上白染自己,他五年里换了五个情人。这速度还算不上人神共愤,可是想起之前余锡裕提到童颜时那种深情款款的模样,想起自己曾经对他的怜惜,白染就觉得自己太荒诞太可笑。
白染是曾怀疑过,余锡裕大概经历非常丰富,可是想到是一回事,实际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白染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只是余锡裕心血来潮的某一任情人。再说了,照片上的男孩子们,相貌一个胜过一个,哪一个都比白染的长像漂亮很多,白染实在没有办法想信余锡裕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还能对自己情有独钟。
白染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会产生这样深这样无奈的痛。自己是全心全意爱着余锡裕的,这份感情已经无法改变,可余锡裕完全不是以同等的心情在爱自己,尽管如此,自己还是做不到不爱他。越是这越想,心就越痛,就好像快要撕裂了一样。
白染完全无计可施,只能呆呆地把照片塞回词典里,把刚才撞倒的书摞好,就一屁股坐回了床上,动弹不得。
这时候余锡裕已经拿好了东西回来,他的心境就跟白染大不一样了,他不知道白染心里的痛处,只是一心想着刚才白染的那个吻,以为自己早已身经百战,却被这么一个稚拙的吻弄得神魂颠倒了。他随便找了几个相熟的大婶大妈讨了些白染想要的杂货,晕晕乎乎地往回走,眼前就好像一直在放烟火一样。进去看到白染在弯着腰搬什么东西,大概是鬼迷心窍了,一下子只觉得那微微向后撅出来的姿势说不出的诱人。
余锡裕扔下手中的东西,白染听到声音回头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继续手上的活儿。余锡裕却是一秒钟也耐不住了,之前长久的忍耐就好像决了口的土堤,一下子就全线崩溃了。他走上去从背后一把抱住白染的腰。白染这时心里正不痛快,扭了一下没有挣开,就伸手掰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