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并不看他,但认真诚恳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才披了衣服一瘸一拐地离去。
三人回去的路上,小鼓小钟一直赞叹:“少爷你刚才的样子太有大侠的风范了,我们看小说话本里的大侠,就是少爷这样的。
”
胡三郎心事重重地问:“小鼓小钟,当今社会,好男风的人不是很多吗,为什么那群人要那样打他呢?”
小鼓想了想,说:“少爷,好男风的虽然多,但都是富贵人家,把这个当成流行的东西,普通人家遇上这种事情,都会觉得是
违背伦常的兽行。”
胡三郎问:“如果刚才那男孩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呢?”
小鼓小钟都笑道:“那肯定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说不定还有人送给他一些好看的小倌呢。”
胡三郎若有所思,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少爷身份是多么难得可贵。
31.一起下地狱吧
黄昏时候,秋风徐徐,红色的夕阳照在巷子里,空气里掺杂着阳光的温暖和晚风的冰凉,十分舒服。
胡三郎手里提着一个笼子,里面是一只叽叽喳喳乱叫的大鹦鹉。鹦鹉毛色鲜亮,红红绿绿十分好看,可惜不会说一句话,胡三
郎瞧着好看就买了,结果还没走到家里,已经被它的叫声弄的心烦意乱,只想甩手了。
远处小鼓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少爷,大喜事,你快回去,老爷等着你呢。”
胡三郎心中噗噗狂跳起来,他把笼子递给小鼓,恨不能飞跑起来。勉强保持着较快的步子,他说:“老爷来了就来了,这算什
么喜事?”
小鼓才说:“是少爷你中了举人,老爷接你回去呢!”
胡三郎听了这消息,也十分惊喜,两人都快步往回赶。
周逸负手站在院子里,旁边立着一群小厮。
胡三郎见了他,心中惴惴不安,竟不知说什么好,先跪下行了礼,又恭顺地站在一旁,周围全都是人,他满心的话也说不出来
。
自从胡三郎进院子来,周逸的眼光一直跟随着他,胡三郎举手投足是一个公子哥的气派,旁边还有捧着鸟笼的小厮伺候,似乎
自己离开之后,他活的更加逍遥快活起来了。周逸心中寒了几分,眼神也更冷了。
“今天有报录的人到了府里,报喜说你中了举人,你母亲十分高兴,亲戚朋友们也都来道贺,你快和我一起回府里吧。”周逸
冷冰冰地说着,语气里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
胡三郎讷讷地嗯了一声。两人上了马车,小厮赶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
周逸坐在胡三郎对面,眼睛一直盯着他,虽然不发一言,然而气势强大,胡三郎被迫低下头,像一只被眼镜蛇盯着的青蛙,大
脑一片空白。很久之后,胡三郎轻轻唤了一声“逸之。”又鼓起勇气看他:“其实这些天我不是不想见你……你……不要生我
的气。”
周逸低头看着他,突然冷笑一声:“原来你还知道我会生气。那你和我解释,让我不生气。”
胡三郎的头垂的越发低了,吞吞吐吐地说:“我之前以为你抛弃冷落了周夫人,所以对你……误会了……”
周逸没听完他的解释,不耐烦地说:“好了,我没心思听你那些幼稚的胡话,不过我今天也有一番话和你说。”说完对着赶车
的小厮吩咐道:“去城外。”
马车赶到郊外,周逸让赶车的小厮去城里取一件披风。两人下了马车,四周空旷寂寥,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胡三郎有些不解,迟迟疑疑地开口:“你要和我说什么?你不是说府里有很多人等着我们吗?”
周逸走到他面前,望着他。三郎已经长高很多,刚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瘦瘦的小孩,只到自己胸口,如今他已经是个稚嫩的
青年,抬起头刚好到自己鼻尖,眉目秀气斯文,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模样。
周逸怜爱地捧着他的脸:“不管他们,先说我们的事情。”
胡三郎看着他的样子,以往那个温柔的周逸又回来了。温柔地握住他的手,胡三郎幸福地笑:“好。”
周逸脸上温柔依旧,语气却平淡冰凉起来:“其实这些天,我很想你。”
胡三郎刚要说“我也很想你。”周逸一摆手:“你不要插嘴。”
“我挺喜欢你的,所以希望随时都能见到你,但是很明显你最近不怎么听话,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不乖,小孩子
心思细腻敏感什么的,我也没兴趣去知道。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周逸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的胡三郎,语气冷漠地说:“我只是
告诉你,这次就算了,以后听话一点乖一点,我虽然喜欢你的小脾气,可必须是在我纵容你的前提下。平时不要惹我生气,不
要和我耍心眼。听明白了吗?”
胡三郎不知何时松开了握着周逸的手,他脸色发白地看着周逸,满眼的受伤和屈辱:“周逸,不要这样……我……”他低下头
,难过地说:“我不是你养的东西,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说话……”
周逸握住胡三郎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当然不是我养的东西,我喜欢你,爱你,所以你要……”
“我不要!”胡三郎甩开他的手,后退几步,狠狠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泪水:“你就从来没把我当人看,你一直把我当做买
来小玩意,高兴的时候就哄哄,翻脸的时候比谁都无情,周逸,我是男人,你觉得我会心甘情愿地听你的话,等着你回来,哄
你高兴”
周逸望着第一次反抗他的胡三郎,有些吃惊,也有些恼怒,他嘲讽地说:“我们上了那么多次床,我当然知道你是男人,只不
过是被当成女人用罢了。怎么,当了几天少爷,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不过是几两银子买来的小倌,居然……”
“是,周公子,抱歉。”胡三郎也笑了,大颗泪水落在草地上,很快就不见了。他笑的凄凉又嘲讽:“我居然忘了,本来你是
花钱买了我的,听你的话,哄你高兴,陪你上床,本来是我的本分。”
周逸试图拉住胡三郎的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听话一些,你知道,我其实脾气不怎么好的……”
胡三郎冷笑着说:“周公子,你以前可没这么好的脾气啊,以前一不高兴就说把我卖了,现在怎么会哄人了呢?”他恶毒地一
笑:“是不是年纪大了,脾气也好了,可惜,我不伺候了,你这个恋童的老男人!”
周逸被胡三郎恶毒的语气气的够呛:“好,好,你不伺候了,我也不要你了,你现在就滚,不要让我看见你!”
胡三郎弯腰拱手:“多谢周公子照顾小人的生意,后会有期。”
周逸刻薄地说:“你既然要走,总要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吧。”说完用手比划了胡三郎全身上下,说:“你全身上下,发钗,外
衣,里中衣,里衣,靴子,袜子,玉佩全部都是我家的,现在,请还给我吧。”
胡三郎被铺天盖地的屈辱压的翻不过身,他脑子里闪过那些在妓院里被光着身子毒打的姑娘小倌,和那天在街头被毒打的少年
。原来不论自己外表是什么身份和地位,总逃不过被人侮辱践踏的命运。
胡三郎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周逸早已经心软了,他比胡三郎大许多岁,本来也不愿意像小孩子似地斗嘴,更不愿意看胡三郎这
么尴尬屈辱的样子。他上前一步,想要讲和。
胡三郎却突然抬起头,嘴角是恶毒的微笑:“周公子,我不想走了,当周家少爷锦衣玉食有吃有喝,比当小倌强多了。”
周逸揽住他的肩膀,轻声说:“那就不走了,我们回去吧。”
胡三郎推开周逸,接着说:“周逸,你知道做过娼妓的人冒名顶替考取功名是什么罪?好像是欺君之罪,是要连坐的,充军还
是流放?”
周逸有些愣住了:“你想说什么”
胡三郎阴险地说:“我想说,我现在是犯了欺君大罪的人,你和你的家人都会被株连的,真是抱歉,本来你买我回来是为了安
抚你的家人,现在却要害得你全家家破人亡,身陷囹圄。所以,”他看着周逸,认真地说:“周逸,你乖一点,不要威胁我,
我就不会威胁你,否则,我只好拉着你们全府上下的人跟我陪葬!”
周逸不可思议地看着胡三郎,最后眼神慢慢变冷了:“你才不会这样呢?你怎么会这么做?”
胡三郎冷冷地看着他:“我想当富贵人家的少爷,锦衣玉食,受人尊崇,就是这么简单,我不揭发你,你也别揭发我,咱们相
安无事,否则,只好一起下地狱了。”他翘起嘴角,嘲讽地说:“你怎么这副表情,难道你以为我是爱你,才死皮赖脸地留在
府里的。你也太天真了吧?”
周逸苦涩地笑了,他低声说:“我的确以为你是因为爱我才留在这里的。”他望着胡三郎,平静地说:“我的确是太天真了。
”
胡三郎眼睁睁看着周逸脸上的温暖退却,彻底冷漠下来,他连挽留都不不及。
小厮来的时候,看到少爷和老爷各自立在一边看风景,似乎是两个陌路人一样,没有一点交集。
这段不见天日感情的本来就是建立在一桩皮肉交易和欺骗的基础上的,如今彻底宣告终结。
32.假作真时真亦假
深秋时节,下了几场冷雨,胡三郎又咳嗽起来,院子里伺候的人越来越少了,宝珠在家里,凉夜不知为了什么事情去外地了,
听人说是妻子被人打了然后失踪,凉夜不管不顾地去外面寻找。
院子里的桂树早已枝叶凋零,只剩下粗犷孤独的黑色树干。廊下放的几盆菊花开的还好看,鹅黄色细长的花瓣泼泼洒洒,垂在
墨绿的枝叶上,冷风吹过花叶,“嚓嚓”地摇晃着。
周夫人来看胡三郎时,见满院子萧索颓败的景色,又见胡三郎斜躺在床上,头发散乱,脸色苍白,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捂着胸
口咳嗽。当时就心疼地不得了,吩咐手下丫鬟们伺候少爷洗漱穿戴,扶上马车,一刻不停地接到了周府,又把少爷安顿在以前
住的房子里,调了好几个丫鬟婆子去伺候。
胡三郎没什么意见,住在哪里都无所谓的样子。只是胸口微微发疼,不时地就要咳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弄的他
想出门散心都不被允许。
周夫人和周逸说起胡三郎咳嗽的事,请他找个高明的大夫,周逸只是淡淡的说:“这是他以前就落下的毛病,吃药也未必见效
。”然而过了几天,周逸就领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夫来了,原来就是周逸以前认识的御医,那御医退了官职后云游四方,近日
才来到本地,应周逸的邀请,来给胡三郎看看。
胡三郎正和周夫人坐在炕上聊天,周逸领了大夫进来,周夫人知道那大夫的来历,恭敬地道了谢。胡三郎知道是请了一位大夫
,也礼貌地说:“有劳。”
那大夫瞧了胡三郎的气色,又听了他的声音,最后靠近小炕桌,把手搭在胡三郎手腕上,细细地诊脉。
胡三郎料这个郎中也瞧不出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有这个咳嗽的毛病的,反正有三四年了,时好时坏的,
以前自己穷,也没在意,现在富贵了,却也看不出是什么毛病。百无聊赖地四处一看,正遇上周逸看着自己的眼光,看了彼此
一眼,又漠然地移开视线。两人心中都有怨有恨,却下定决心不再纠缠。
周夫人看大夫皱着眉头,心中焦急,问:“先生,小儿究竟是什么病症?”
那大夫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胡三郎片刻,又对周夫人歉然一笑:“令郎的病,我其实也没瞧出来……”
周逸皱眉道:“先生不要吞吞吐吐,你的手段我了解,怎么会有你看不出的病。”
那大夫又看了胡三郎一眼,对周逸说:“虽然看不出病因,我倒是有个荒唐的猜想,也不知道对不对。我想小少爷也许是以前
受了严重的伤,那时候年纪小,伤了元气,至今无法恢复。”
胡三郎心里慌了起来,忙说:“你不要胡说,我一个少爷,哪里会受什么严重的伤。”
大夫又看了看周逸和周夫人,说:“贵府的家务事,我其实也不知道,也许是猜错了。”
周夫人从愕然中惊醒,对大夫说:“你只管看病,没什么不能说的。”
那大夫得了许可,对胡三郎说:“哥儿,我医术拙劣,但蒙令尊令堂嘱托,不敢敷衍。”
说完一手按住胡三郎肋骨处,也不知用了什么力道,胡三郎当即痛得叫出声来。大夫收了手,很笃定地说:“小少爷少年时的
确是受了重伤,虽然不知是什么东西打的,但有三条肋骨被打断了,当时肺也受了感染,虽然如今侥幸活了过来,但每逢天气
变化,总会引发旧伤,也没什么,平日里好好保养,不要太劳神费力就行。”
一番话听得在场的三人都愣住了。胡三郎讷讷地说:“好好保养,那我岂不成了废人?”
周逸也有些吃惊,他知道妓院里不听话的小倌会被打,但都是不见伤,不流血的打法,像胡三郎那种伤,竟是把人往死里打呢
,他疑惑地望着胡三郎,不知道他以前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周夫人震惊又心疼,哆哆嗦嗦地说:“絮儿,你在外面受了好多苦!”
大夫不愿理会他人家事,开了个滋补的药方,就告辞了,周夫人拿了药方,去吩咐人煎药。
胡三郎被人看破以前的事,心中悚然,幸好周夫人没有细问,周逸也没有拆穿,周逸,想到周逸,他一定恨透了自己。自己恩
将仇报,反咬一口,为了荣华富贵冒充周絮,他一定觉得自己很恶心。
其实胡三郎自己也恨透自己了,当初自己欢欢喜喜地跟着周逸,什么都没想,只有一心的爱意,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谋夺别人
家产的白眼狼。如今心灰意冷,他似乎真的只是来骗吃骗喝的。
周逸送走了大夫,又回到胡三郎房里,平静地说:“我们之前说好互不干涉,但是你身上的伤太蹊跷了,我不得不问一下,毕
竟夫人把你当成亲儿子,老太爷把你当成亲孙子,我要为他们的安全考虑下。”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又无情无义,胡三郎无力
解释,只淡淡地说:“不是仇家,是被妓院里的打手打的。”
周逸不悦地说:“妓院里打人的手段我也略微知道一点,哪有这种要人命的打法?”
胡三郎沉默了一会,才认真地说:“我那时接的第一个客人,是个贵公子,人很好,很喜欢我,但他家家教很严,不允许我们
来往。我们约好了私奔,后来被妓院里的人和府里的人找到,把我们打了半死,又拖回去了。”
周逸很少问及胡三郎的过去,免得自己心里不舒服,如今偶然听他提起,心里果然很不痛快,冷冷地问:“那你们还真是苦命
鸳鸯。”
胡三郎低下头,满心的苦涩,低声说:“我只是对不起他,坏了他的名声。”
周逸听了这话,心中难过又郁闷,一言不发地出去了。他不在乎胡三郎带坏自己的名声,可惜胡三郎心里,自己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