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董事此话一出,简济霆固然被噎地张口结舌羞愧难当,便是简耀东的脸上也有些讪讪。毕竟,当时决定否决简济宁支
持简济霆的人正是他自己。反而是单竟深在听了郭董事的一番话后猛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在边上看了半天好戏的简济英见是时候了,于是开口劝道:“好了郭Uncle,你也消消气。济霆虽然还年轻经验不足,
但是做事有冲劲总是好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简济英这句话一出口,会议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要解决这个问题,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合约本身完全没有问题
,对方在履行合约方面也没有出过什么纰漏,难道要指望对方良心发现做个有理想有道德知所取的高尚商人把简氏自己
犯的过错轻轻放过?
简济霆的面色尤其沉重,这个项目是他一力促成,要是解决不了目前的困境给公司造成损失,他这运营总监的位置就别
想坐稳了。现在上有二哥简济宁压过自己一头,下有大哥简济英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怎么能在这时出错?正想地心烦气
躁,就在此时,身后的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轻轻传来。“对不起,我来晚了。”
会议室里的人几乎同时把头转向了大门,果然是简济宁站在了门口,手上拿着几份文件。单竟深注意到他没有穿西装,
身上只套了件淡青色的翻领夹克,脸色苍白,手背上甚至还贴着医用胶布就知道他一定是从医院逃出来的。
“济宁,你应该在医院!这里没你的事!”简耀东没好气地吩咐身边的Philip,“派车送他回去!”
“爹地,我只要半个小时,说完了我就走。”简济宁却突然出声打断他,看他神色坚持语调却飘忽地像是黎明时的雾气
。
简耀东也知道简济宁会出现在这必然是因为有绝对重要的事要说,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会道,“只有半个小时。”
“足够了。”简济宁笑了一下,在众人的瞩目下第一次走到简耀东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坐下,翻开手上的文件递给简耀
东,又把一沓复印稿传了下去。“我今天过来的主要原因是关于我们简氏航空在泰国方面的投资有点问题需要跟那边的
合作方磋商一下。”
“济宁,如果是关于结算方式的事,我看你不用费神了。”简济英冷笑着应了一句。
“不,不是这个。大哥你看一下文件就知道了。”简济宁的声音还是很低,完全没有恢复健康的模样,但吐字却仍十分
清楚。“是这个样子的,我发现跟我们合作的几家供应商,他们提供的原料,有些并不是很符合、一些国际标准。……
可能是吹毛求疵了点,但是毕竟飞机失事不是小事,我想大家都不想,所以还是尽量做好一点吧。”他顿了顿,又转过
头向简济霆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济霆,这件事应该早知会你,但是我最近的身体……二哥没耽误你的事吧?”他的
声音很轻,声调柔和,可是却准确送到每个人心里。
单竟深低头仔细看了看那些文件资料,被简济宁捉出错的合作方大都与简氏协议用泰铢作为结算方式,至于剩下的供应
商能给简氏造成的损失已经很小。而那些所谓的国际标准有些是刚刚出台不久的,有些是一些极微不足道的小节,难为
简济宁能查地那么细致。只看他眼底的暗青和来会议室的时机,单竟深也知道他那句“因为身体的缘故忘了知会简济霆
”绝对是在说谎。想到这,单竟深不禁暗暗咬牙,辛苦布局那么久,居然被简济宁如此轻易釜底抽薪。简济宁这个对手
真是强大地可怕。
“二哥你太客气了!”正头痛的问题被及时出现的简济宁轻易化解,简济霆简直兴奋地不知说什么才好,“爹地,看来
我们要打官司了。”牵涉经济纠纷的官司往往旷日持久,足够拖垮一家一公司,简济霆相信在权衡轻重之后,他们会选
择与简氏继续以一个更合理的方式合作下去。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是喜气洋洋,简耀东含笑看了简济宁一眼,随后吩咐简济霆,“通知刘律师做准备。但在这之前,
济霆你派人先去趟泰国,能够以一种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法解决这件事是最好的。毕竟商场上多个朋友好过多个敌人。”
“我知道怎么做,爹地。”简济霆连连点头。简济宁已经把一副好牌交到了他的手上,简耀东又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何
谓“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法”简济霆自然不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简济宁却是面容平静,仿佛他真的只是来交代工作而不是给公司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说完要说的事也不逗留,轻咳了两
声站起身,“那么这件事就交给济霆你了。爹地,我先回医院。”那声音跟他刚刚近来时说话的声音一样的轻柔。
坐在位置上的郭董事听他说话的声音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是底气不足摇摇欲坠,忍不住从侧面望住站起身的简济宁,一身
浅色休闲装的他看起来又年轻又消瘦很有点弱不胜衣,黑黑的眼和尖尖的下巴,有些长的头发略弯地拢在耳后,把人显
得十分纤弱,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是个女孩子。“济宁,你自己要照顾好身体,”他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带着几分关切
地提醒他,“你跟你爹地走马灯似的进医院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会注意的。”简济宁顺从地点头。
Philip放下了电话,对简济宁说道:“车子已经在楼下,要我派人送你吗?”
“这么点路我不会晕倒的Uncle。”简济宁笑着说了一句俏皮话,打开门走了出去。
简济宁刚一离开,为了照顾他的身体而一直都在刻意保持安静的氛围立即被打破,大家七嘴八舌的都围着如何能不失风
度地让那些合作方主动提出“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法”以及简济宁以目前的身体情况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公司上班两
个话题打转。
而简济英,也正是在这个混乱的时候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会议室。
一秒钟前还在电梯口等电梯下楼,一秒钟后却被一只蛮横的手拉住,“跟我过来!”粗重的鼻息落在他的耳边。简济宁
的心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整个人已经被简济英推进了一边的房间。
简济英重重地把他摔到地板上,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刚刚在董事会上大出风头,是不是很得意?”他的手劲渐
渐加重,变成两个结实的巴掌打在简济宁的脸上,“你还在我的手掌心里,最好别忘记了!”
简济宁咬牙忍住了疼痛,垂着眼低声道:“现在是我占上峰,无论你把那卷DV交给谁,我都有把握让爹地相信那卷带子
是从你手上传出去的。那么最好结果也不过是你我同归于尽,让简济霆渔翁得利。”
简济英见他喘息着想爬起来,又一脚狠狠地踩在他那只贴着胶布的左手手背上。“简济宁,我真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彼此彼此!”简济宁吃痛的话音还没落地,整个人又被简济英提起来,重重地撞到墙上。“啪”的一声,他的脸上又
挨了一记耳光。简济宁的脑子被打地嗡嗡直响,全身骨头都在痛,膝盖软地几乎支撑不住自己,可他却仍是带着明显嘲
弄的口吻说着:“到了这个地步,你我都清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少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想要我的命,只有一个办
法,在简氏把我打下去!”
“你以为我没这本事?”简济英把他摁在墙上,像铁钳一样掐着他喉咙的手渐渐收紧。
简济宁见到简济英的眼底尽是凛冽的杀意,一边徒劳地挣扎着一边慌忙翻出手机摁下了扩音键。顿时,他的手机刺耳地
尖叫了起来。
简济英怔了一下,急忙松开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拉开门急冲冲地走了出去。
简耀东等人破门而入的时候,简济宁刚刚艰难地拾起从指间滑下的手机摁下静音,然后扶着桌角站起来。见到他们出现
,他明显松了口气,一头栽了下去。在所有的声音消失前,他听到了两声“济宁”,一个声音是简耀东,另一个……属
于单竟深。
063.变局
“放心,事情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悲观。”听过单竟深回来跟他说过简氏今天针对泰国那边的情况所做的决策后,单竟辉
反而不如他的大哥那么气馁拍着他的手很是笃定地安慰他。
“难道你还有办法?”单竟深疑惑地追问。
“怎么可能?”单竟辉好笑地摇头,“大哥,我又不是超人。”
“那么……”
“简济宁能够做到的不过是补救日后的损失,至于已经在帐面上产生的支出,简氏已经损失定了。”
“些许小数,不值一提。”单竟深不在意地撇撇嘴,他甚至能想象得出简耀东说这句话时的爽快。
“那么,名誉损失呢?”单竟辉忽然看向单竟深幽幽地说道。
单竟深一怔,又忽然抚掌大笑起来。“有你的,竟辉!”正巧简氏在国内争取那条新航线,如果这个时候跟合作方闹出
官司来,而简氏又不是非常地占理,恐怕事情就要难办许多了。单竟深很清楚那条新航线简氏是势在必得,否则简济宁
也不会明知他爹地要动手术还跑去北京。到时候,北京那边对简氏有怀疑,单家跟国内的关系向来极好,简氏必然会找
启远帮忙。那时候可以做的事就多了。
单竟辉却只是谦让地摇头,改口问道:“你说简济英动手打了简济宁?”他显然对这件事更加感兴趣。
想到当时跟简耀东一起破门而入时见到的情景,单竟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没有说话。
可单竟辉显然并不愿放过他,带着明显调侃的口吻说道:“怎么,心痛?”
单竟深把头搁在椅背上,用力揉了揉脸,“争权夺利,本来就是那么回事。只不过,简济英的手段让人不齿罢了。”
单竟辉的话语却是冷戾地没一丝温度,“所谓风度不过是人在顺风顺水之时装点门面的小玩意,涵养则是在蒙尘之际鼓
励自己的托词而已,一旦牵扯到切身利益谁不是张牙舞爪不遗余力地维护自身?你以为简济宁就全然无辜?”
“我知道,我知道竟辉。”单竟深的疲惫地叹息,一身是伤的简济宁一头栽倒在自己面前的幻影却仍是挥之不去。“只
他今天给简氏出的那个主意,简耀东要是心狠手辣一点,不知道有多少公司要给他们简氏活活拖死。”简济宁的心肠并
不如他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柔弱。
“今天简济英对他一顿拳脚是出了口气,可却也完全失了简耀东的欢心。到是简济宁,受一通皮肉之苦,就彻底绝了他
大哥再次上位的可能,值!如果他还能做到委曲求全息事宁人家和万事兴,那他爹地将来只会更加看重他。他今天得到
的,远比失去的更多。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单竟深没有说话,单竟辉对简济宁的冷嘲热讽实在是让他难以忍耐。可是他又能以什么立场去反驳?尤其,尤其是有了
上次的经验,连单竟深也猜得到简济宁必然会照着单竟辉说的那样去做。曾经以为那个人单纯地像小白兔一样,却原来
他的真面目竟狰狞如厉鬼。
“其实……”单竟辉转着手腕拉长音看着自己大哥,“大哥有没有想过把这两件事连起来一起做做文章呢?”
“竟辉!”单竟深难以置信地瞪住自己的弟弟,完全想象不到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你怎么能……”
“阴损,是不是?”单竟辉满不在乎地帮他把话说完,“大哥,你记不记得你跟简济宁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关系?你现在
的脸上还写着什么?”
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单竟深的脸上,他狼狈地移开了目光,他知道自己的脸上有什么,无论心里有多明白嘴
上有多刻薄,他的眼里还是怜惜,只是怜惜。毫无遮掩。
“大哥,你记不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单竟辉冷冷地责问他,“别再让我提醒你。你毕竟是我大哥,我不想让你太丢面
子!”
单竟深一下子泄了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单竟深到医院去看望简济宁正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医院花园里随处可见的长椅上,呆呆地看着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
小男孩跟他的母亲亲密地说着话。单竟深走过去把披在他肩上的外套给他拉好,“外面风大,为什么不呆在房间里?”
简济宁回神柔柔一笑,抱怨:“别一个两个都当我快要病死了好吗?其实我早就可以出院了。”
“大家都是紧张你。”单竟深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简济宁的脸色果然是比上次在董事会上见到时好了很多。白皙的脸
上有了血色,嘴唇也不再惨白,看起来活色生香。“那天……”
“那件事不要再提了。”简济宁的目光轻颤了一下,郑重地说着,“我答应过爹地,这件事以后绝口不提。”
“家和万事兴?”单竟深微微眯起眼。
简济宁笑了一下,把目光转向远处。“竟深,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你爹地只有你妈咪一个妻子,你弟弟也是你的亲弟
弟。我爹地有三个老婆,我不知道他要怎么摆平两个女人之间的矛盾。我只知道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怎么可能会有
真正的亲情?”
“难道就这么算了?”看着简济宁的落寞,单竟深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简济宁忽然喷出笑来,摇手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出门最起码有一打保镖跟着我?”
单竟深叹了口气,摁住他的肩用力揉了两下,另一只手却搭上了简济宁的大腿根部。他悄悄地凑到简济宁的耳边掩饰住
手上的动作,低声问道:“有没有可能……甩掉这一打保镖跟我走?”
简济宁猛转过头,瞪大眼看住单竟深。单竟深的眼里,是赤裸的毫无掩饰的火热欲望。感觉到那只手的有技巧地在自己
的腿间抚弄,简济宁的呼吸一下子乱了,呼出的气息热地发烫。
游艇驶出港口,简济宁给单竟深倒了一杯红酒,自己却只端了杯果汁在手上。见他用目光递过来的疑问,简济宁解释道
:“我答应过爹地会戒。而且,医生说如果我还上瘾,只怕就不能活着从医院出来了。”
单竟深隐约听简济霆谈起过简济宁的身体状况,但他仍想亲自跟简济宁确定一下。“你,吸过毒?”
简济宁垂下眼看着手里的杯子,“很意外?”
“的确很难想象。”单竟深的嗓音微微带了一丝冷意。他见过那些瘾君子,在医院工作的时候。毒瘾发作的时候,就根
本不能把他们当人看。单竟深从心底里鄙视,同时也难以想象一个人可以让自己堕落到那种地步。
简济宁忐忑地看着他,心却渐渐凉了下去。谁能接受呢?这样一个满是缺陷的简济宁?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觉得手
上的那杯鲜榨橙汁似乎有点涩。于是放下杯子,低头专注地看着桌面的纹路,仿佛那里蕴藏着世间最大的奥妙。要是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