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说两句敷衍过去就好了,他有些悲哀地想着。简济宁知道自己的毛病,懦弱、脆弱、神经质、现在再加上吸毒的前科
还有说谎,简直一无是处。这个人对他本来就没多少好感,他还要不断地给自己减分,怎么可能还能留得住他?居然还
曾经痴心妄想感情,妄想能在他的面前像个“人”一样,做真正的简济宁,妄想能跟他分享这片海域。“我开船送你回
去?”简济宁静了一会,低声询问单竟深的意见。
单竟深却忽然从他背后抱住了他,手从他的领口探了进去,语带双关地说着:“我刚进来,你就要让我出去?”
简济宁的喘息立即粗重起来,双膝软地无力支撑,整个人都瘫在了单竟深的怀里。“我以为……”
“以为什么?”单竟深在他的胯下重重揉了两下,“我去泰国一个月想你想地不行,你呢?有没有哪怕一分钟想过我?
”
“有,我有……”感觉到单竟深的手越来越放肆,挑逗起他身体每一处的欲望,简济宁眼神迷离越喘越急,终于忍不住
呻吟起来,“竟深,别……别,轻点……”
单竟深充耳不闻,扳过他的肩重重地吻下去,把他的哀告都堵了回去。两人缠在一起,甚至来不及回房,跌跌撞撞地倒
向了窗边。简济宁被摁在了地板上,可他却似乎仍想挣扎,手痉挛地拽住了窗幔。然后,只听到“咝啦”一声,那厚重
的窗幔落了下来,把两具身体严严实实地盖住。深红色的窗幔伴随着简济宁忽高忽低忽急忽缓的呻吟剧烈地抖动了一阵
,然后,猛然静止了。除了微微的喘息声和起伏的海浪声,整个船舱里听不到一点动静。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赤裸的手臂从窗幔后探出来,环绕过另一个赤裸的头颈。“嗯……竟深……”那压低的声音分外地
诱人,像是装在罐子里的绞丝糖,一勺就拖起长长的糖丝,甜腻腻地将人缠绕。
一个星期后,有媒体爆出了简氏航空公司在泰国的投资项目因结算方式的问题即将面临大幅亏损的消息。紧接着,又有
八卦周刊爆料简氏大公子与二公子不合,二公子被殴打至重伤入院,两位当事人的身世又被人挖出来就“嫡庶尊卑”的
问题狠狠炒作了一番。然后,向来天马行空想象力旺盛的八卦周刊们终于想到把这两条新闻连起来一起运作,有关豪门
争产、婚姻外遇、兄弟情仇的相关报道一篇接一篇,成为全港市民在茶余饭后最新鲜的谈资。在经历了三次有记者伪装
成病人或探访者冲到简济宁的病房要求采访,简济宁再不能继续在医院疗养下去。
单竟深远远地看到一身肃穆黑西装的简济宁戴着遮着大半张脸的墨镜,只露出鼻子和嘴,下巴的线条棱角分明,丝毫看
不出任何表情。他由四五名保镖陪伴着,在大小闪光灯的围追堵劫下面无表情地钻进车里,离开了医院。一直目送着他
们离开,单竟深这才松了口气。简济宁由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无论那些记者们的问题有多伤人。由于带着墨镜,单竟
深看不清他的眼神,他坐进车里时那冷冽的气质也让他的情绪无从泄露。只是单竟深却仍是久久忘不了看到情景,心里
只觉得简济宁那饱满的额头和坚毅的下巴都无言地透露出摄人的强悍冷硬,让他莫名其妙地感到吃惊和不安,他自己也
说不出为什么。
而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简济宁终于接受了简耀东的建议,再一次接受心理咨询师的帮助。
064.人心难问
沈静吃过午饭之后回到办公楼。
“Miss 沈,他来了!”秘书小姐目光直直地看着走进来的沈静,然后忽然压低了声音,“他就是那个……简氏的特别
行政助理?”她朝里挤挤眼睛,表情看起来跟平时有点不同。
沈静同样惊讶,就在上一次的咨询中,简济宁从没有一次早到过。但她的秘书显然并不是为了这个而兴奋,反而看起来
有些……芳心可可?可是为什么是这次而不是上一次?沈静摇摇头,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把注意力回到工作上去
。也许,这一次真的会有不同吧!她接过秘书递来的材料,走了进去。
简济宁正背对着门站在她的办公桌边,伸手拨弄着花瓶里的一束鲜花。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对着沈静笑了笑,“沈医
生。”
沈静眼前一晃微微走神,仿佛只是那一瞬间,整个房间忽然亮了一下。沈静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次她的秘书会这么激动
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穿着白色夹克衫的简济宁看起来格外地从容优雅,那双再没有眼镜遮掩的双眼明澈柔和,像
是夏日晴空下最清澈的湖泊。那些曾经被他牢牢掩饰的东西,那种随时随地吸引所有人瞩目的光彩现在正毫无保留地显
现在沈静的面前。沈静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把手里的材料放在桌面上。“看起来很不错。”
简济宁的目光随着那些材料落下,应道:“但依旧忐忑不安。”这话听起来很像是在说笑,可他的语调却很沉稳,让人
不得不相信。
“不不,比我想象中好很多。”沈静做了个手势,继续道,“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很好。我还以为我会见到一个深度抑
郁症患者。”她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很随意地递过来一杯纯净水。
“谢谢。”简济宁接过杯子在她的办公桌对面坐下,“是因为那些报章杂志?”
“这的确是你爹地同时也是我本人对你的案例非常担心的一点。”沈静很坦白地点头,“那么,是不是真的完全没有影
响呢?”
“这个……”简济宁曲起胳膊把食指抵在他的唇下,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注意到沈静的眼神很敏锐地落在他的手上。他
笑了笑,放手手臂,有些好奇地追问,“在心理学上,我这个动作是不是就是一种说谎的暗示?”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沈静无奈地摇头,“简先生,您真是我最麻烦的一个病人。……有时候太敏感并不是一件好事。”
简济宁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然后应道:“好吧,我承认我介意。但,无论是身份还是家庭,我出生就是那个样子了。
如果26年我还学不会接受,我想我熬不到来见你。”他轻轻地吐了口气,接着问,“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难道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沈静好笑地张大了眼睛。
简济宁明显一楞,下意识地把头转向房间里那张躺椅,“我还以为……”他摇摇头,极诚挚地说道,“沈医生你真聪明
。”
“那张椅子显然不能让你放松。”沈静大笑起来,显然很为自己因改变策略收到成效而高兴。“一定要控制些什么才能
让你有安全感吗?”
这一次简济宁没有再正面回应她的问题,“安全感这个词似乎是女人专用的。”
“你很抗拒?”沈静收起笑容,望住他。她知道,真正的治疗现在才开始。
“有点吧。”简济宁勾了勾嘴角,试图做一个“笑”的表情。“因为这不符合标准。”
“标准?”沈静又笑了起来,“你指的是什么?”
“这个世界、约定俗成的法则,行为规范之类的。我想你能明白?”简济宁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我很,不能说抗拒,
是怕。很怕这个。标准太多,我应付不了,永远都做不到符合标准。然后,被证明……错误,放弃。有时候,甚至不需
要被证明,我自己暴露了一切,无所遁行……”
“证明?谁来证明呢?”沈静抓到了一个关键词,“难道曾经有人证明过你是错的?安全感是错的,你的行为法则,是
错的?”
“不,没有人!”简济宁完全下意识地飞快应了一句。接触到沈静疑惑的眼神,他咽了口唾沫试图解释,“总会错的,
时间久了,总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说不下去了,“……对不起。”
沈静很意外简济宁居然会道歉,但仍是温和地注视着他,“还不到时候是吗?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简济宁勉强笑了笑,没有应声。他很快把目光转向了窗外,看起来忧伤极了。
第二次见面,简济宁还是早到了。沈静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简济宁正在跟她的秘书小姐聊天,她的秘书为此兴奋地
两眼发光。见到沈静出现,秘书慌忙站起身喊了一声:“Miss沈。”
“别动!”简济宁忽然伸出手,一手贴住她的腰一手摁住她的肩固定住了她的身体。
沈静的秘书的脸上立即布满了羞涩的红晕,却很快安静了下来,专注地看着简济宁的动作。她看到自己的长裙胸前那繁
复的花边和长长的丝缀钩在了简济宁袖口的扣子上,只要她稍有动作她的新裙子就毁了。她看到简济宁正低着头用修长
的手指慢慢地把那些丝线一个个地解开,他们俩凑地那么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到简济宁呼出的热热的气息,他的刘海落
在她的前胸,明明隔了条裙子却仍使她感觉微微有些发痒。
“真可惜。”看到秘书小姐胸前那朵漂亮的花朵脱了线,简济宁惋惜地叹了口气,尽量把那些丝线送回去。“我给你买
件新的吧?”他抬起头对她笑了一下,明眸皓齿,简直让人晕眩。
沈静微微摇头,突然意识到这世界上原来真有那么一种人,会有那种与身俱来的魅力,蛊惑人心是他天生就会的。
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当天的交谈很轻易地说到了女人和爱情。
出乎沈静的意料,简济宁并没有太多女朋友,他甚至现在仍没有女朋友。“要求太高?”沈静笑着调侃他。
“不,不是,绝对不是。”简济宁一口气否认了三次。他想了想,然后解释,“也许对我来说,女性是一种令人费解的
生物,你们在火星,我在地球。”
沈静大笑起来,追问:“那么曾经爱过吗?这么惶恐,是不是因为曾经受到过伤害?”
简济宁的眼中再次浮现出说不出的忧郁,隔了一会才认真地答道:“爱过,也被伤害过。”
沈静的手一抖,差点把案上的文件给扫下去。这件事在所有有关简济宁的材料中都没有记录,包括她跟简耀东关于简济
宁的交谈中。
简济宁就在这个时候抬头看了沈静一眼,有些疲惫地笑着:“爹地不是忘了告诉你,而是……他也不知道。……正是因
为她,我才会染上酒瘾。”他侧过头去,用手指点着自己的额角,笑容温柔而哀伤,简直令人窒息。“失去她的那段时
间,好像不能呼吸。醉生梦死,对我是种解脱。……我仍然爱着她,直到现在。”
沈静忽然转过头去,避开他那双深情而脆弱的眼睛。那一瞬间,沈静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乱,对着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
,听他又甜蜜又哀伤地回忆起自己曾经的爱人。沈静发觉,身为一个女人,她忽然理解了任盈盈。但是,她是心理咨询
师!心理咨询师!她在心里反复说了几遍才重新拥有了直视简济宁的勇气。
“每个人都会有他不堪回首不愿回首的往事,那些禁锢和枷锁,不是那么容易拿掉的。再或者,就算你可以帮到我,我
也未必愿意拿掉。”简济宁默默地看着沈静, “那些事,总要交给时间的,三年、五年、十年,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忘
掉她,然后爱上另一个人。这个,心理医生帮不了我,除非……我爱上心理医生。”他低沉地说着,最后却仍是笑了起
来。“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追究了吧,沈医生。”
沈静没有说话,她明白简济宁的意思,那段感情是他心中圣地,不容任何人践踏。更加不容许任何人拿这做文章,证明
他有问题。她叹了口气,回头去看墙壁上的钟,时间到了。
简济宁利落地站起身,向她点头致意。“我们下周见,沈医生。”
直到简济宁走到门口要出去,沈静才又叫住了他。“简先生,对你来说穿休闲服到我这,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放松些呢?
”
“只是一种心理暗示吧。”简济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我想,解开。但这不是想就能办到的。”
“所以这才是我存在的意义,不是证明你有问题,而是帮你解开。”沈静认真地强调,简济宁两次拒绝深入谈下去,已
经让她感觉到了他的抗拒。
简济宁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沈静的办公室。
坐上车,简济宁再一次疲惫地叹了口气。他把自己整个陷进沙发椅内,用手扶着额头长久地沉默。对心理医生说谎不是
件容易的事,尤其沈静除了专业还有简耀东的全力支持。幸好,爹地并不太了解他。想到这,简济宁不禁苦涩地笑了起
来,这样的庆幸还真是悲喜莫辨了。但无论如何,他都不需要心理医生。他们能做什么呢?证明他有问题,没有价值,
然后被抛弃?或者,像个医生一样治好那些伤口解决所有问题?可能吗?心理医生真的可以帮他解决所有的问题?那些
童年、少年、成年的痛苦彷徨,那些亲情和爱情的伤痛?那些根深蒂固的成见和恐惧?那些烙在他灵魂深处的原罪?
心理医生做不到,沈静做不到。
她只能让自己放松一时,给他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说服他像傻瓜一样带着她的答案去面对一切,幻想着能解决所有问
题,就像是得到了阿拉丁的神灯。但其实,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东西存在,迎接他只是更加广袤无尽的黑暗。
简济宁根本不相信她,不相信心理医生。可在这之前,他必须先拿到那张该死的——合格证明书!
065.自以为是的救赎
简济宁一直没有销假,在做心理咨询之余,他有了更多的时间跟单竟深在一起。这对他无疑是目前最好的一种减压方法
。简济宁知道自己不该贪恋,可除了这种方法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有办法帮自己抵抗那一身的阴晦。无论是那一步步挑战
着他内心底线的心理咨询还是他目前仍不能回公司上班的事实都让他感到焦躁,可他却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因为那样
只会让情况更糟。简氏航空跟北京那边磋商的新航线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如果他不能得到这个项目的负责权,他不知道
还要等多久才会有第二次机会让他能在简氏做些什么。不可否认,即便是事业也一样需要时机和适逢其会。可简济宁现
在非但不能回公司为自己争取这个机会,反而要先跟简耀东、沈静捉迷藏,这让他很头痛。
下了班后单竟深没有去停车场取车而是匆匆忙忙穿过大街,坐上了简济宁的车。“你最近很忙?”他一边扣上安全带一
边问道,“打你手机总是关机,不是还在放假吗?”
“少爷,我这不是已经亲自来接你了吗?”简济宁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接着才解释道,“我有别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