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之畔，谁之伤——邈然然

孟乔生，我就是为你而来的，对吗？为了能在你怀里静静地哭一场，我就不惜代价对吗？

我以为我应该在得逞后胜利地微笑，却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哭得渐渐失去意识。他的手在我光洁的背上摩挲着，安慰着，我的

委屈，我的迷茫，我的爱，我的恨，都可以暂时歇歇了。

只有梦，还在继续。

在静谧的河水经过的地方，倒影着一个蓝衣的少年，拿着一支带有清香的芦苇，微笑着等待的身影。今天，她会来吗？这是一幅

美丽的画。如果有千年的时间，这幅画也会在沧海桑田中永远不变。人生若只如初见，你是最美的画面。那个蓝蓝的天，蓝蓝的

水和绿色的草地，就是为初见做好了铺垫。

蓝衣的少年躺在草地上，隐没在草丛中，闻着青草的味道，享受着阳光暖洋洋的爱意。对岸传来狗狗的惨叫，一只狮子狗不慎落

入水中，挣扎不上去。少年急忙拾起竹篙，托起狮子狗助它爬上了岸。狮子狗上了岸舔着自己的身上的水，汪汪直叫。一个白衣

的少女飞奔而来，抱起狮子狗，小声地安慰着。她看到对岸的蓝衣少年，露出纯真的笑颜，转身离去。

狮子狗在她怀里，望着对岸的恩人，如果可以，它会说谢谢的。

只是白衣的少女她不知道，这是他们的渊源。她转身的微笑，让他忘了时间。

他开始了等待，执着地相信，她也应该记得自己。他不相信就这样结束，他的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情，他不允许就这样随河水流淌

而过再也不回来。

他站在芦苇丛中，芦苇花已经发白，跃跃欲试地想要乘着风飘向远方。秋天了，她还没有来。芦苇花就要飘尽了，他依然不愿意

换去他蓝色的衣裳只为了让她能勾起一点印象。相思差点成疾，直到一阵风把最后一匹芦苇花吹散的时候，她，来了。

他先是听到狮子狗的叫声，它长大了好多，窜出来，对着他兴奋地吠着。

他拨开芦苇，她俯身抚摸着狮子狗的毛发，微笑地看着对岸的他。

他满足了。

他的等待，在秋风中荡漾，他想告诉她，他的等她好久了，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也是微笑着看着对岸的她。

“你是谁？”她喊道。

他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我喜欢你！”他喊道。

她羞红了脸，靠在狮子狗的身边，目光流连。

“我喜欢你！”他喊道，笑着，毫无顾忌，跟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化开了寒冷。

“我喜欢你！”他喊道，像说一句誓言，河水载着他的心悄悄离去。

她依然静静地笑着，拍拍狮子狗，转身就要走。

“你还来吗？”他急忙大喊。

她停了一下，点点头，然后隐没在芦苇丛中。

他有些兴奋又有些失落。

等待，幸福的煎熬。

在此次的幸福与下一次的幸福之间，靠相思成活。

他相信，她会来的。

他相信，她会来的。

她再次出现的时候，狮子狗已经是一条雄壮的成年狗了，威猛，凶悍，却总在她一抚之下瞬间温顺乖巧起来。

她越发出落得楚楚动人，聪慧可人。可他，在等待中憔悴，成熟，忧郁，以及，狂热。

他努力让自己笑得跟以前一样灿烂，她却问道：“你是谁？”

他战栗着折断了一支芦苇，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然后依然大声地说：“我爱你！”

她望着他，她听着誓言一般的表白，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我爱你！”

“我要娶你！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要去你家提亲。”

她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告诉他自己家在哪里。太熟悉的场景，却毫无记忆，热切的人，喊着他的誓言，让她几乎感动得流泪。

“我等你来！”也许自己不经意之间辜负了的人，却始终还在原来的地方等待自己的到来。爱情也就是一念之间，就知道这就是

自己的姻缘

他转身飞奔而去，他现在就要去，去实现他的诺言。

他爱上了一个人，他要去娶她回家。他不想再等，在等待中枯萎，他要现在，现在就抓住，他突然有的可怕的预感，他要快，要

快，不然，就会失去所有的意义。

9、

我慵懒地伸了个腰，香甜的睡梦似乎把多日来的疲劳和沮丧都清除了出去，人生重新鲜活了过来。孟乔生……

另一边是空的，只有我自己，赤裸的身体，柔软的棉被，好空落的自己。

孟乔生，我们发生什么了吗？

我闭着眼睛，我记得我哭了，在他怀里，赤裸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的，他微凉的手划过背部光滑的肌肤，他的呼吸，就在颈边。

他在小声地说着什么，很遥远，像一首歌谣。

然后，就不再有丁点的记忆。

我毫无羞耻心的在一个男人面前赤身裸体，却是如此理所当然。这就是我，妖精，是吗？

“醒了吗？起来吃点东西吧。”炙骜从阴暗的角落走出来。

我脸有点烧，他该不会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此刻的我一丝不挂？

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炙骜的手上托着一套衣服，轻轻放在床边，我下意识地拉紧了被子。

炙骜从鼻孔里发出嘲笑。是的，他可曾像对孟乔生一样对我？他那腻死人的温柔也是只对孟乔生而已吧，我又何必自我至此，以

为他对一览无余的美色会垂涎欲滴？

“你不出去？”炙骜并没有打算避一避的意思，只是转过身，正人君子的模样。

“那么啰嗦，要我帮你穿吗？”

我赶紧的在被窝里把衣服套上，下了床，生怕他一不耐烦就自己动手了。

炙骜看了一眼把衣服穿得歪歪斜斜的我，伸手帮我整理，我没有躲，他应该很安全。

“以后不要这么任性了。”他拢了拢我耳边的头发，略带责备，而我情愿认为这是一种关爱。我鼻子一酸，好窝心的感觉。

唉！

炙骜长长地叹了口气，分明带着惋惜，我不解其意，我只要他也要像对孟乔生一样对我。我承认，我其实也很贪心。

孟乔生不在。我有些失落，因为我很想看一看他的表情，然后来确定那个怀抱是真实的。

夜那么黑，他去了哪里？是否拥着妖艳的女郎，纸醉金迷？我呼吸的空气会让我心疼。

“他去哪里了？”我忍不住问炙骜。

“他……”炙骜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更加怀疑，撇下我，撇下炙骜，独自一人才好玩得痛快淋漓。花心的本色，拥有资本当然不

肯浪费。

“说说你的故事吧。”他转开话题。

我的故事？我的故事我都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我是绝情的人，总是要丢下过去轻装上阵，这样，才不会有负累，罪责都是别人

的，我只负责忘却，前行，开始另一段人生。我不会在脑海里总是装着一个人或是一件事，如若是这样，我会沉重得无法达到目

的地。

所以，我摇摇头。

“连他也不想说？”

他，秦安，刚刚离开我的人，也许空气里还有他的灰烬没有散去。他温柔或粗暴的方式回忆起来也开始模糊，既然灵魂早已要离

他而去，如今，身体也逐渐生疏。我，要决心忘了他了。现在的他，过了忘川河了吗？喝下孟婆汤就该彻底跟我说拜拜了。秦安

，一路走好。

忘了你，我才能更快地到达目的地。所以，秦安，忘了吧，连梦都不要，一次也不要，不要有你存在的梦。

当我身体与你纠缠，灵魂却在漫游的时候，我卑鄙了吧。现在，身体也要抽离了，因为，有了更好的目标，更加有诱惑力的鲜活

的身体，我就要更加卑鄙了，彻彻底底赶走身上每一滴和你有关的信息，迎接即将到来的放纵。秦安，我不想请求你的原谅。因

为，我从不背叛谁。

我不会谈论一个离开我的男人，所以我还是摇摇头。炙骜又叹了一口气。

我说：“说说你的故事吧，或者，你们的故事。”

“我们？我们也没什么故事，只是在一起太久的两个人，未来还将在一起，无论是什么变了，这一点都不会变。”

“你不可以一直霸占着他！”

“所以，现在你来和我抢吗？”炙骜笑道。

“我……”我一时语塞，看起来，我确实想要这样做。

“无论你做什么，我和他都不会变。这个世界爱情友情亲情都会变化，但我和他不会变。”炙骜很严肃很认真地说。

“我不会想要拆散你们，想来这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我只要得到我想要的就行，我想，我也没有那么长的时间能够和他天荒

地老。”我耸耸肩，不变的，是什么？

“其实你在关心我对吗？”我靠近炙骜，看着他淡淡的蓝色的眼睛。

“他关心每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孟乔生从暗黑中冒出来，我吓了一跳。

黑夜中的王子，没有带着女巫，所以我这个准女巫马上喜形于色，扑到他的跟前，只是一股冰冷的风让我浑身战栗。孟乔生伸出

他的手把我带入他的怀里，我本能地躲避，宽松的丝绸睡衣被拉开一角，雪白的脖子暴露无遗。

“这个，怎么样？”孟乔生指着我的脖子，邪魅地笑着。

“什么？”我裹紧衣服，难道，他对我做了什么而我竟然毫无感觉？

“去照照镜子吧！”孟乔生得意地搭着炙骜的肩膀。

我飞奔到镜子前，一个吻痕，赫然在目，孟乔生，报复也悄然无声。

“孟乔生！你真卑鄙！”我不顾形象地大吼，我以为什么都没有，却原来……我掩饰着内心的甜蜜，我竟然是如此喜欢！

妖精鄙夷着我，翻身入睡。

我失落的心情终于得到一点点的填充。

10、

当我在冲下楼时，炙骜和孟乔生都不见了，孟乔生的房间里传来一声低吟。这一声低吟让我感觉异样，妖精兴奋了。

秘密，他们的秘密，我踮着脚犹疑地向那个声音走去。他们暧昧的举止，有爱的眼神我怎会无视。炙骜，你有多爱这个人，才能

允许他在你面前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炙骜说得对，好奇有时候并不是一种美德。

我没想过出现在我眼前的会是这样的景象。

炙骜把孟乔生压在床上，床上的孟乔生，什么都没有穿，还微微地呻吟着。

太赤裸裸了！

太肆无忌惮了！

太无视我的存在了！

炙骜，这就是你阻止我靠近孟乔生的原因吗？被我，抓住了吧！

“哎呀！被抓住了！”孟乔生突然感觉到我的存在一样，抬起头看着我，邪恶地说。

炙骜还在忙活着，头也不回，他根本不在乎。

“你看我们是不是很般配？”孟乔生靠在炙骜的胸前，一脸妖媚。

“好啦！摆拜托你下次找好点的地方来受伤。”炙骜从床上下来，我这才看见孟乔生腰部淤青了一块。我有点呆，从虐腐的情境

中一下跳不出来。

“想什么呢你？”炙骜扔了一件衣服把孟乔生的“玉体”挡住，“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那个……你受伤了？”我慌乱地不去看炙骜，是自己太邪恶了。

“嗯，你要确认一下吗？”孟乔生作势要露出他诱人的背部。

我捂着眼睛，拼命摇头，连说：“不要不要！”

那个我吮吸过的唇印，已经快要消失了，可在不同的地方却出现了另外一个更加艳丽夺目的印记。

孟乔生，你还是暴露了。

“过来。”孟乔生又开始生气。

我冷笑一声，欺身上前，指着他的脖子质问道：“这是什么？”

孟乔生眼神一暗，似被揭穿的狼狈，却还要满不在乎地说：“这是我的战利品。”

“我看，这才是你的战利品吧。”我按压着他腰上的伤，暗暗使劲，孟乔生咬着牙不吭声。

我心生嫉恨，胸口有撮火苗在慢慢燃烧。我在他身上嗅着，仿佛闻到了俗艳，腥妖的味道。我开始鄙夷自己，为这样一个饥不择

食的家伙魂不守舍。

“你去了哪里？”我像一个质问晚归丈夫的妻子。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还用我详细地告诉你，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怎样做的？”

他在我身上游走的手像蛇一样，让我发抖，我憎恶孟乔生淫邪的眼神。

“别碰我！”我尖叫道。退到门口，好像他就是随时会变形的妖怪。

孟乔生冷笑一声，挥手叫我出去。

我跑到外面，幽冷的月光，我大口呼吸着带着寒冷的空气。

我要窒息，脑海里翻腾的孟乔生和别的女人交缠的画面，我浑身发抖，控制不住的泪水，我为什么要哭泣？

“靠近他就要做好受伤的准备，但是，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更近一点在更近一点，最好是住进他心里，这样才会觉得安全，不

会被抛弃，被忘记。是吗？”

我看着炙骜，你是不是就是这样，一直这样，你住进他的心里了吗？你有过悲伤吗？是什么让你维持一颗伟大的心？

“也许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也许，他也有他的痛苦。”

“你不是不愿意我靠近他吗？怎么现在又为他说好话？”

“我，同样不愿意看到你不开心。”炙骜把手里的衣服披在我身上，“我要保护他，现在也要保护你，你们，都是我的责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宿命，我们都有宿命。”

“你是谁？”我心里的一个闪念，我想知道炙骜是谁。

“你不用追问我是谁，你只要记住，我不会伤害你，你们，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你告诉我，我们以前就认识，是不是？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是不是？”我抓住他的手，那种如暗涌一样的感觉，又来了。

“原来你在这里！哈哈哈哈！”一股寒气，妖孽的声音，吓得我全身冰冷。炙骜拉着我的手凛然而立，不屑地看着来人。

他的左手臂断了一截，皮肤苍白，两眼凹陷，寒碜碜地盯着我。

一条白色的影子从我的头顶飞过，和这个不知名的怪物扭打在一起。

“回去！”

是孟乔生！

怪物一样的人眼看自己不敌，惨叫一声逃走了。

孟乔生皱着眉头，搂过一身颤抖的我，炙骜赶紧把门和窗都关上，打开大灯。

孟乔生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炙骜掀开他的衣服，原先伤的地方现在红肿得很厉害。

“他们知道你受了伤，肯定会召集在一起攻击我们的。你太鲁莽了，自己有伤还扑上去。”炙骜给孟乔生包扎着，一边责怪他。

孟乔生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是怕我受到伤害。一个眼神，什么都明白了。

“过来。”

我僵直的步伐，上下打颤的牙齿，都在显示我是被吓到了。我确实被吓到了。我没有进入天堂，没有堕入地狱，我在人间，黑夜

，妖孽横行。

“吓到了吧，”孟乔生拥我入怀，此刻，只有安全的怀抱可以清除恐惧，“我们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明天就走。以后，你要和

我们颠沛流离了。”

我把头埋在他衣服里，怨恨没了，我只想紧紧地靠近这个身体，来抵挠内心的恐惧。

让心说话吧。

“别怕，不是还有我吗？我说过，你们都是我的责任。”炙骜拿来毯子盖在我的身上，坐在旁边，我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