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协伸一知道有老师曾经在佑哉住院时而来探望过,可是在医院时,完全没看过他有在读书。谷协伸一很担心他一个月都没去上课,会不会无法跟上进度,但当事人却不当一回事。
在到达高中后,谷协伸一便和佑哉一起前往教职员办公室,跟佑哉的导师打招呼。在先让佑哉去教室上课后,谷协伸一很不安地直接向导师问说,佑哉是否能跟得上进度。只见佑哉的导师对一脸担心的谷协伸一笑笑地说着。
「铃木同学的记忆力不错,所以我想一个月的进度应该马上就能追得回来。他数理方面的程度应该有能考大学的程度…不,可能还是超出许多,所以并不成问题…只是下礼拜开始的期中考,可能会对他造成些许负担。因为铃木同学对国文实在不怎幺拿手…」
当导师说那个佑哉在数理方面「不成问题」时,谷协伸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当自己听葛西说他有念高中时,本来还认定他是念那种吊车尾的高中,没想到实际上是一流的私立高中。亲身体验他那乱七八糟的文法、说话方式还有思考模式后,不管自己再怎幺偏爱他,都不觉得佑哉的头脑会有多聪明。
和导师分开后,在前往工作场所的途中,谷协伸一还是无法相信导师所说的话。可是那是老师说的话,应该不会有错,让谷协伸一不得不承认这事实。
佑哉一次就记住了前住自己高中要转塔的电车,而且自己一个人就能回来。他导师的话让谷协伸一印象深刻,因而跟佑哉问说「你数理科目的成绩好象很好」,但佑哉本人对这话题不感兴趣,而回答谷协伸一「我、去年是、5」的暧昧答案。谷协伸一过了很久之后,才知道那是他全国统一仿真测验的排名。
尽管还是有几个问题存在,但大致上两人的同居生活倒满顺利的。佑哉照着葛西所交给自己的生活作息行程表生活,只要稍有例外的话,他便会明显露出不高兴的神情。例如谷协伸一突然有急诊的病患而回来晚了,因此晚餐也跟着顺延时,佑哉的脸色就会变得很难看,而且都不跟谷协伸一讲话。即使向他说明这是逼不得已的,他还是不能理解。对于他那听不进去别人解释的态度,谷协伸一也曾经感到气愤,而跟他吵了好几次架。不过,那问题在谷协伸一替他做了「谷协伸一晚回来时的行程表」后,就圆满解决了。突发状况是没办法事先预防的,不过当谷协伸一因值班而不能回家时,都会在数天前就事先告诉他要变更行程表的事,因此都能将佑哉的混乱压制到最小的程度。
刚开始和佑哉共同生活时,最让谷协伸一感到头痛的就是佑哉的起床时间。不管晚上做爱是多幺激烈,而自己还因睡眠不足感到疲劳时,佑哉总是依照行程表,7点半就起床坐在餐桌前,一直等待谷协伸一做早餐给自己吃。虽然知道佑哉等着吃早餐,可是一大清早就要下厨,实在让谷协伸一感到厌烦。战胜不了睡意的谷协伸一就曾经故意很晚起来,并不做早餐。而佑哉就一直坐到上学快迟到的时间为止,才一脸不高兴地离开公寓。
谷协伸一也曾经好几次叫佑哉自己做来吃,但在佑哉心中早餐是别人「准备」的,而没有「自己做来吃」的这项规定。也曾跟他说过,如果真的很饿的话,就去附近买来吃,但佑我心中似乎也没有早上出去买东西吃的这项规定。
没吃早餐就出门的那一天,佑哉从学校回来后一直很不高兴。那一天谷协伸一在跟他说话时,不管问什幺,他就是不肯说话。尝到一次苦头后,从此放弃叫他自己去买和自己去做,而不管再怎幺麻烦,都会亲自去做早餐给他吃。
中午他挑学校营养午餐中几样能吃的东西解决,可是晚餐就让谷协伸一头痛了。不挑剔味道的佑哉放着不理的话,光是吃白饭就能度过好几天。对佑哉而言,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其它怎样都无所谓。看到他那毫不关心的态度,倒是谷协伸一先开始担心他现在正值发育期,会不会因此而营养不均衡,所以谷协伸一一改之前只是做做样子的做菜方式,而开始认真做菜起来。因为佑哉也学会微波炉的用法,所以当自己值班时,总是会先做好饭菜让他弄来吃。可是佑哉好象认为饭菜只要按个按钮,就会自己冒出来的样子,而没有特别感到兴趣,一点表情都没有地默默吃着,甚至从来都没对谷协伸一说过感想或感谢的话。
佑哉的规律生活连做爱都不例外。硬要挑毛病的话,只有谷协伸一不想在晚上做爱,而想在白天做时,白天的佑哉总是用想象不到的坚决姿态,拒绝谷协伸一碰触他。
白天和晚上的差异,让谷协伸一感到极端混乱。就这样一起生活了一阵子后,做爱的事彷佛成为佑哉行程表的一部分。
早餐是7点35分,晚餐则是6点半,如此认定的佑哉只要时间一有延误,就会变得不高兴。跟他认定晚上11点到早上7点半是做爱和睡眠时间一样,其它时间不会让谷协伸一动一根汗毛。这依佑哉的规定来说,是极自然的一件事。
每晚让他主动送上门来,总比自己被拒绝好。可是两人间做爱的内容,有些时候也让谷协伸一不知道该说什幺才好。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做的时候是那样子,佑哉并不喜欢随意变换,总是要求正常体位。谷协伸一有时候想从后面进去或是站着做,甚至想换地方,佑哉总是不太喜欢而大闹别扭,所以每次谷协伸一进行到一半就放弃了。
体位和场所都还只是鸡毛蒜皮的心问题。佑哉在上了床后,就变成了名叫「小朗」的谷协伸一的情人。谷协伸一甚至以不想让以前跟自己做爱的对象看到的模样般疼爱着佑哉。谷协伸一天真地以为他搞不好真的就是「小朗」的想法,更是助长了谷协伸一的性欲。于是彻底爱抚可能是性感带的部位,和欣赏着那因快感而抖个不停的身体,就变成谷协伸一在结束一天前最揄快的享受了。
两人在床上也时常会聊天,不过佑哉总在谷协伸一说话的途中就睡着了。接着让谷协伸一一直很在意的,就是佑哉奇怪的说话方式。谷协忡一心想就算语气中的高低起伏无法改善,至少奇怪的重音和分句应该有办法克服。谷协伸一就曾经设法叫佑哉改掉说话方式,但佑哉却一脸认真地反问是哪里奇怪。
为了让他的说话方式多少能正常一点,谷协伸一便开始教佑哉重音。他只有简短的单字可以不出错地发音,还有谷协伸一在教他时,他总是可以模仿谷协伸一的声调,顺畅念着长篇文章,可是在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就又回复那独特且奇怪的说话方式。
不过,他并没完全辜负谷协伸一教育的苦心,偶尔重音不出错而流利说着时,总是让谷协伸一感到惊喜。
自己是为了享受做爱,才扶养佑哉的,没想到一起生活时,照顾的时间却远比享受的时间还要来的多。本来谷协伸一从没想过要认真照顾他的,可是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自己为了要让佑哉感到满足,开始大费周章。这样一来,不就是本末倒置了…不过下知怎幺地,在看着安稳睡在自己身边的佑哉的睡脸时,自己的心情就会变得舒服而没有负担。
谷协伸一知道自己不会去照顾没有利用价值,或是得不到好处的人的。但有关佑哉的种种,明显成了「例外」。看到他一个人无法好好吃饭、不能正常说话,不知道一些正常人该知道的事,生活不规律会大吵大闹时,谷协伸一就会觉得自己不陪伴在身边的话,这小家伙就没办法生存下去。
他对别人的感受毫不在乎。原本没什幺好笑的事,例如老师在上课时拼错了英文单字,而惹得全班哄堂大笑的事,这件事他在一个小时内讲了四次。
就算是对佑哉特别宽容的谷协伸一,在听到他讲第四次时,也不禁感到厌烦而抱怨说「这件事你已经讲过好几遍」,可是在过了两个小时后,佑哉又开始重复说这件事。纵使谷协伸一自己感到厌烦,还是装做笑咪咪地应和看起来很快乐的佑哉。
要是谷协伸一以前认识的人,看到谷协伸一会为了别人去煮饭、或帮他打点日常生活,甚至为了应付不好笑的笑话而笑着的模样的话,一定会目瞪口呆。谷协伸一也对自己会满足现状的事感到不可思议,但就是一点讨厌的感觉都没有。
谷协伸一并没有多去在意佑哉被诊断为「自闭症」的事实。在两人一起生活后,习惯了佑哉的生活作息的谷协伸一,反而更加淡忘了这件事。他那奇怪的说话方式和思考模式,以及对别人的感受毫不在乎,又会吹毛求疵地执着于某件事的林林种种,不知怎地都让谷协伸一当做那些是他的性而照单收下。
***
在两人的同居生活过了一个月后,「照顾」佑哉的事就变成谷协伸一生活中的一部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会这样被别人左右,不过习惯成自然,谷协伸一感到佑哉好象已经在自己的公寓里生活了好几年。
一到7月初,气温就开始骤增而变得闷热不已。谷协伸一在好几天前就跟佑哉说要变更行程表,而趁着假日时带着不怎幺感到兴趣的佑哉出门购物。虽说佑哉平常很少出门,所以在家里时有衣服穿就足够,可是估哉带来的衣服实在破旧到没什幺品味可言,于是谷协伸一没有先取得佑哉的同意,就擅自将衣服丢进垃圾桶。
不丢掉还好,在那之后麻烦可大了。因为谷协伸一事后才知道,自己丢进垃圾桶的衣服是佑哉最喜欢的,而佑哉就为了那件衣服找得快疯掉。谷协伸一也不敢说是自己丢掉的,而假装陪同一起找那件衣服。被垃圾车收走的衣服不可能找得回来,所以那一整天佑哉一句话都不肯说。
在丢掉衣服的第二天,谷协伸一给了佑哉几套高中生满常穿的衣服。可是在那之中,佑哉只拿了一套来穿。谷协伸一问他为什幺不穿其它衣服时,他回答说因为触感不同。原来佑哉不穿让皮肤有不好的触感的衣服。那些佑哉不穿的衣服,就落得跟那些没品味的衣服同样下场,被谷协伸一丢进垃圾桶中。
有了那次经验后,当谷协伸一要买佑哉的衣服时,都会直接带他去店里挑选并让他试穿,来确认触感是否合他的口味。就这样,要让佑哉习惯谷协伸一为他挑选的衣服,着实费了不少工夫。他对新真的衬衫不知怎地就是会感到不习惯,穿了几天后,他会很不舒服地扭着肩膀,或是伸长脖子。谷协伸一费了极大努力,才让佑哉的衣柜里排满有品味而且都是名牌的衣服。
星期六的假日,佑哉通常整天一个人玩拼图度过。不管是多幺复杂的图案,佑哉总能轻而易举地在短时间内完成。有一次谷协伸一曾经开玩笑地将一片一片的拼图给翻面过来,尽管如此,佑我还是就用背面完成了拼图。谷协伸一也曾受到他那天才般的拼图能力的影响,而自己也跟他一起拼,但是马上就因厌倦而放弃。
没在拼图的话,佑哉总会走到阳台望着外面的景色。就连下雨天,他也毫不在乎地跑去,使得台协伸一不得不警告他说这样会感冒,而将他带回房间里。
谷协伸一的公寓位在20楼,所以能眺望到很美的景色,但风却很大,不过佑哉好象很喜欢这一点。佑哉眺望着远方的天真无邪眼神,就彷佛看破了一切般。谷协伸一偶尔会和佑哉一起望着外面,那时候甚至有种错觉,以为佑哉就好象不在自己身边一样。
由于是7月初,梅雨的气息依然残留在天空中,迟迟没有消失,佑哉被谷协伸一阻止,一直无法到阳台去。下雨的假日,在沙发上打瞌睡的谷协伸一,被打开窗户所发出的声响吵醒。将房间全部染成橘色的夕阳相当刺眼,谷协伸一的视线移往窗外,发现天空难得放晴了,任彩云的夹缝间,能看见即将落下的夕阳。
佑哉走到阳台。谷协伸一也随后走去,并站在佑哉的身边。黑色的鸟群正如划着椭圆形般在夕阳中飞舞。佑哉出神地望着那不时改变队伍形状的小鸟们。
「你前世或许是只鸟。」
「前世、是什幺?」
佑哉似乎不了解前世的意思。
「就是你成为人类之前的事。」
佑哉不停望着外面。谷协伸一不禁觉得,要是他有翅膀的话,一定会飞向岛群吧!
「我是、鸟。」
佑哉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这很有可能的。不过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就是你的心中有『小朗』的存在吧!」这不经意脱口而出的话,让自己不得不苦笑。怎幺可能?不过要是真的该有多好?这接近希望的愿望。要是自己身边的少年心中,有着那个人的一部分的话,自己又会怎幺做?
谷协伸一闭上双眼。受到夕阳照射的眼皮深处,能感受到的只有无止尽而温暖的黑暗。
***
在通往医师办公室的走廊中,谷协伸一和第二外科的医师.若宫胜志不期而遇。若宫胜志叫大概是同事的医师先走后,就拉住谷协伸一的手,将谷协伸一带到走廊的角落去。
「你现在可是整个医院的大红人!」
若宫胜志小声地跟谷协伸一说着。
「说你一个人扶养孤苦无依又有神经病的高中生,大家还说你不辞辛劳地照顾他,简直是个有菩萨心肠的医生。」
在这幺平常地说完后,若宫胜志就将嘴巴靠近谷协伸一的耳边,并突然压低声音。
「…我可是不知道你照顾到哪里去了。」
「那还用说,当然从头到脚地照顾着啊!」
谷协伸一微微笑着后,若宫胜志便用好象早就料到是这幺回事的动作,无奈地耸耸肩。
「我就知道,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怎幺可能会自己主动去找个拖油瓶来背?他有病在身,又未成年吧?要是被别人知道的话,这可是构成犯罪的!算了,我也很清楚你不是我叫你不要这幺做就乖乖听话的人,所以我也不会阻止你的。」
普通的人都会这幺认为吧?像佑哉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个拖油瓶,连谷协伸一自己起初也这幺认为。不过,谷协伸一最近的想法有了些微改变,他现在这样子并不需要有任何改变,自己觉得这样就够了。现在的他非常可爱。
「我也决定向你看齐了。」
谷协伸一将手轻轻放在那皱起眉头的若宫胜志肩上。
「年纪小的总是比较有体力。10几岁的男孩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他每晚却让我快乐得不得了。」
谷协伸一不怀好意地笑着,并轻声对若宫胜志说。
「别提我的事了,你的男人…那个叫冈田晋也的,想必技术也很棒吧?毕竟你是他的前辈,要是他技术半生不熟的话,你一定不会感到满足。对了,是因为那家伙有巨大的东西,所以根本不用什幺技巧,只要被他插入你就很爽了吧?」
是若宫胜志自己先来找谷协伸一讲话的,却粗鲁地将他的手给拨开,气得快步离去。若宫胜志的个性像是冷酷无情,有时却又很天真。这就是他会迷上年纪比自己小的男人的原因吧?
不过算了,别人的事怎样都好。谷协伸一在走廊的角落伸着懒腰,昨天晚上是半夜1点多才睡着的。自从佑哉去高中上课后,自己平常的时候都克制住,不要和他翻云覆雨,但昨天实在按捺不住。虽说佑哉很年轻,但以高中一年级的学生来说,他算是个子小的,自然体力也就差强人意。佑哉在做完爱的隔天从没说过自己很痛苦,或是很疲劳之类的话,可是从走路的样子和一举一动看来,这对他造成负担的事实浅而易见。
谷协伸一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为了顾虑对方而压抑欲望。尽管自己已经很注意别造成佑哉的负担,但当佑哉摩擦着谷协伸一大腿间的东西来煽动着时,谷协伸一终究还是无法忍耐。两人不仅只有爱抚就结束。就这样,到最后还足自己的欲望战胜了一切。
谷协伸一突然想起,今天该去买生菜回来冰箱放着。回家时顺便去买菜…这简直就像家庭主妇的生活,不过期待回家的心惰倒还不坏。
谷协伸一快步朝病房大楼走去。为了能早一点回家,最近谷协伸一都习惯迅速将工作做完。这时候的谷协伸一怎幺地想不到,现在的生活也会有结束的一天。
***
那一天的傍晚,谷协伸一在晚上6点前就将全部工作结束。谷协伸一趁护士发现自己前,准备从诊疗室的入口走到走廊时,突然看到葛西从对面快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