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卿停止了颤抖,双瞳中的涣散渐渐明亮起来,他看着上方的男人,苍白的脸色,散乱的气息,有些自嘲自己居然被以往的阴影蒙蔽了大脑,只见他阴阴一笑,忽然厉声道:“你找死!”话音一落便见他聚内力于手腕处,一掌震开了拑住自己的大手,接着运起十层内力,双掌连击,只见殷睚宁的身子瞬间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白芷卿站在原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胸口忽然一紧,就在他以为那人已经断气了的时候,只见男人身体动了动,挣扎了半天却还是捂着胸口笔直地坐了起来。“我警告过你的!”看着男人还活着,白芷卿心中悄悄松了口气,虽然他自己并没有察觉。“要是只有杀了我你才能泄恨的话,那你就动手吧!”殷睚宁盘腿而坐,似乎不打算再做多余挣扎,顿了顿,他又道:“只是,我们的孩子,我希望你不要恨他子,毕竟他是无辜的,你——好好养大他吧!”殷睚宁一派气定神闲,仿佛已生死度外,尽管此时的他浑身伤痕无数,衣衫褴褛,面容狼狈,却丝毫不损他狂妄邪魅的气势,明明浑身肮脏不堪犹如低贱之人,却让人对其狂傲的气势有种想要跪倒膜拜的错觉。
白芷卿沉默片刻,像是对男人最后一点告慰,并没有开口否认,只是慢慢说道:“你——放心!孩子——我会好好对他的!”“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殷睚宁定定地看着白芷卿双眼,似乎不愿错过那双漂亮的眼眸里任何一丝情绪:“我想知道,你对我可曾有过心动?”“……”白芷卿眼神闪了闪,有些不自然道:“你是痴人说梦吗?”
“我问的不是白芷卿!”殷睚宁沉声道:“我问的是一个叫做无双的男人!”白芷卿身形不自觉的晃了晃,一时之间,白芷卿的记忆与无双的记忆顷刻之间全都涌现出来,残忍伤害污辱他的记忆,不顾自身安危冒死救他的记忆一下子互相重叠起来,让他分不清到底孰真孰假。“你不用在这里拖延时间,不管怎样,你今天必死!”白芷卿没有正面回答,他强迫自己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并且试图彻底抹掉那段记忆和可笑的感情!他心底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必须死,他如果不死,自己是永远也无法得到解脱的!
殷睚宁没有得到答案,似乎有些失望,却并没有再作多言语,他冷静地看着白芷卿,淡然一笑:“罢了!你动手吧!”隔了片刻,殷睚宁看着久久停留在胸口的利剑,傲然一笑:“怎么?下不了手!白芷卿,其实你爱上我了吧!在你是无双的时候,在我们这几天朝夕相处的时候,你已经不知不觉爱上我了,只是,你心底深处不愿意,也不敢承认罢了!”
白芷卿气的一个反手扇过去:“闭嘴,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我白芷卿也不会爱上你这种人!”“我这种人?!”殷睚宁擦了擦嘴角,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咯咯笑了起来:“就算我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你白芷卿也不是个好东西,所以说,咱们俩是最般配的,何况,你说,像你这种当过女人,还为别人生过孩子的男人,除了我,你以为这世上还会有哪个男人,或者女人愿意要你,嗯?”“闭嘴!”被说到痛处的白芷卿双目有些微红,他心一横,剑柄上的手用力一握,大声道:“殷睚宁,受死吧!”只见白芷卿双手高高举起手中利剑就欲从男人头上刺下,却忽然浑身感到一麻,身体毫无预警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殷睚宁面上一平静,并没有表现出劫后余生的欣喜,他脸上挂着了然的笑容,看着树后不远处欣慰道:“义父,您这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殷睚宁话音刚落,只见爽朗的笑声从不远处响起,接着一个看起来十分硬朗且面带几分威严的老人由远而近,身后还跟着数名属下:“老夫可是接到你的信号就赶来了,无奈这林中似有奇阵,让我们不得入内,只好在外面干着急,这不找了半天这才总算找到了你,幸好老夫来的及时,要不你小子焉有命在!”“我说义父,你好像来了一会儿了吧?”他之前压倒白芷卿的时候便已感到了有人接近老者摸着胡子笑了两声,毫无被拆穿的尴尬:“我这不是奇怪吗,远处看去你们两个不像是仇人,倒像是打情骂架的一对小情儿,老夫当然要回避一下了!”要不是看着那人真的要至宁儿于死地,他可能到现在也还不会出手吧老者调侃地走到殷睚宁身边,看着他的样子皱眉道:“怎么伤的这么重?当初你不是告诉过我那悬崖下方有水潭,跳下去绝不会有半点事吗?!还是说是被那个人所伤?”老者不满的朝一旁瞟去殷睚宁避重就轻地笑道:“我要是毫发无伤就莫名其妙去跳崖,岂不让人怀疑,那人手底下尽是高手,要想瞒过他们岂是易事,所以当日我与他们一番打斗后,制造了身受重伤,无路可逃这才跳崖自尽的假象,希望能瞒过那人吧,至少先瞒个一年半载再说!”只是连他也没料到,白芷卿也半路冒了出来,虽然有点超出了他的预料,不过他仍是拉着他一块跳了下去。听到爱子所讲,老人倒也觉得有理,便不再多说什么,他伸手为爱子把脉欲查探伤势如何,却在片刻后惊讶道:“你体内的毒是从哪来的?难道那些人还对你用了毒?!虽然毒素不多却奇强,要是再晚一两天,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您不用担心,这毒我用内力一直制住着它,暂时无性命之忧!”殷睚宁避重就轻道,他当然知道这毒必须尽快医治,否则,昨晚他也不会发了信号让义父来接应于他,失忆后的那人,有时候可爱到让他不知不觉的想要与他更久的相处,否则,凭他的能耐,早就轻而易举的出来了!老者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瓶子,倒出三颗金色药丸:“先把这个大罗丹吃了护住心脉,回去后我再好好给你疗伤驱毒!”殷睚宁服下大罗丹,就地打坐运行片刻,脸上脸色便好了一些,他虚弱的站了起来,看着仍然昏迷的白芷卿地身旁的属下命令道:“把这个人带回去!”老者这才把注意力转向倒在上的人,看着那张脸,老人有些惊讶叫道:“难怪你这小子久久不出来,依老夫看怕是你被美人迷了心智,故意呆在温柔乡的吧!”温柔乡?殷睚宁听到这个名字不由的有些好笑,这个白芷卿可是跟温柔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义父,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孩子的娘在成安县出现了吗?喏,就是他了!”只不过,当初下面报告说他似乎已经失忆,当时他还不信,后来在林中与他偶然相见,他满眼对自己的陌生,倒让他觉得十分的有趣,便不自觉地想要拉他一起走。“什么,找到她了,那——那孩子呢?!”听到此话,老者一下子有些激动起来,当年这个女人的失踪可是给整个凌宵宫带来了轩然大波,到现在他还清楚的记得爱子当年狂怒的样子。“我已经派人查到孩子现在当地知县李然府上,本来准备去找他们的,却被那个人的手下发现行踪,并派了数名高手欲除掉我,我这才将计就计,把他们引到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制造寡不敌众,最后被逼跳崖身亡的假象,如今也算是暂时摆脱了他们的纠缠,只不过,他却是在我的意料之外!”殷睚宁看着地上的人,还没等他去找他,他便已经自动送上了门,连他也不得不感叹这是否就是缘份!老者微一点头:“你做的非常好,如今那人以为已经除掉了你,必定以为再无隐患,从此可以高枕无忧,这正是给了我们十分充足的时间。对了,这个女子怎么喜欢穿男人的衣服,如此成何体统,由此看来此人定非良家女子!”老者有些不满地看着白芷卿殷睚宁好笑地解释道:“义父,他本就是男人!不穿男装穿什么!”
“你说什么?!”老者惊讶道:“你刚才不是说她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女人?”“我是说他是我一直找的人,可从没说过他是女人!”
老者的眼睛此时瞪得老大,有些糊涂道:“孩子是谁给你生的!”
“就是他啊!!”
老者有些怪异地看着他:“他是男人?”
“对!!”
“他生的孩子?!”
“是的!”
“宁儿,你不会是受伤后变傻了吧!!”老者怪叫起来“义父,总之一言难尽,您当初不也是说他体质异于常人吗?总之,这个男人就是我儿他娘,我要的人!”“荒唐!”老者吼道:“你当初要来成安县接孩子,我很赞同,你要接回孩子他娘,我也没有反对。但是,我想都想不到,他居然是个男人,宁儿,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怎能与一个男人纠缠不清!“义父!详细的情况我日后再与你说,先带他回去!“老者沉声道:“不行!这个男人我来处理,我不能让你踏错一步!”
“义父!”殷睚宁一震,他当然知道义父所为处理的意思:“你不能杀他!!”“他必须死!”老者斩钉截铁的拒绝,随后,他语重心长道:“宁儿,老夫有预感,他会成为你的绊脚石!”殷睚宁看着义父,有些着急:“义父,你不能这么做,您别忘了,当初让我对他手下留情,为他说过百般好话的可是您,如今你却要对他下毒手!”“老夫要是当初知道他是男人,早就让你结果了他,怎还会为人多费唇舌!”看着义父眼中的坚决,殷睚宁知道说服不了义父,他一把抽出旁边人的佩刀,抵在自己颈间:“好吧,如果您要杀他的话,孩儿就只有不孝的先去了!”“宁儿!!你——”老者急得青筋直冒,“你居然在这么多属下面前做出如此幼稚的事,你——你以后还怎么服众!!”殷睚宁双目微敛,暗沉而威慑的目光在周围一干人身上晃了一圈,只见被他扫视过的人均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殷睚宁一派狂妄,看着义父慢慢道:“谁敢不服,你说呢,义父!”
老者慢步走到殷睚宁身旁妥协地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就暂且依了你!!”“多谢义——”殷睚宁话还没说完,忽觉脖子一痛,便软软的倒下“扶宫主回去!”老者命令道,待一行人走远后,独留下来的老者看着仍在昏迷不醒的白芷卿,慢慢地拔出剑,却在剑身快出鞘时又送了回去。罢了罢了,看在你为小宁生下了孩子的份上,暂且留你一命,何况你一副人中龙凤的样子,杀了实在可惜,如他日你还与宁儿纠缠不清,老夫再来取你性命不迟!
第七十五章:挥剑斩情丝
白芷卿跓足在李府门口良久,快要碰上门栓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还是推开了大门,他人还没走到正厅门口,屋里的人就已经闻声迎了出来。“无双,你到哪去了?我们到处找你都找不到!可把大家急死了!”蓝若影急步走上前来,看见平安归来的人,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喜悦。白芷卿看着她满脸的担心,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轻皱眉头,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而矛盾的神情!小影,她还是一如当初那般纯净,爽朗,让他依稀回到了两人在蓝府时的时光,只是,事过境迁,物是人非,她或许仍是当年那个蓝若影,可是——自己却早已不再是当初的白芷卿了。“无双——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啊?”蓝若影有些奇怪地问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无双——失踪这几天回来后,感觉上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像是另外一个人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好熟悉。
“小影,我——”白芷卿轻启朱唇,千言万语的话哽在喉咙半晌,却最终化为简单的一句敷衍:“我~没什么!只是有事离开了几天!”“无双——”明显看出眼前人的神色不对,蓝若影有些担心的想要问个清楚,却看见白芷卿满是疲惫而沉重的眼睛时还是踌躇了,无双,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想到这里,蓝若影呵呵笑了两声,体贴的不再继续追问,而是把白芷卿拉进了大厅休息,亲自给他泡上了一壶好茶,让他稍作休息。“小影——无双回来了吗?”蓝若影陪着白芷卿才刚坐一会儿,曾启树和蓝若静便已闻讯赶回,蓝若静踏进门口,双眼便急急寻找那个人,当他看到那人完好无损地坐在椅子上时,蓝若静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自从他失踪后,他们四处寻找,却一直没有消息,还以为,还以为他在林中遭遇了不测,当李府的下人跑来告诉他们他已回来的消息时,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蓝若静,曾启树,白芷卿心中念着他们的名字站了起来,静静的打量起这两个许久未见的“熟人”,真正意义上来说,这应该是他们事隔两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太好了无双,你平安归来就好,可怕大家吓坏了,不过你这几天是跑到哪里去了?让我们好找!”“启树,无双刚回来,你就别啰哩啰嗦的,这天色也不早了,我看还是先让无双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再谈吧!”蓝若影忙接过话,这个笨蛋启树一点都不会看人脸色,没看到人家无双好象很疲惫的样子吗“哦——”后知后觉的曾启树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转头看向蓝若影:“对了小影,你不是说过你很喜欢那个叫沐青月唱的戏吗?我在外面的时候无意中听说那人今天来成安县了,并且已经在胜德茶楼摆好了台子,准备晚上唱,我本想大家都在担心无双必定没有心情去了,可是现在既然无双已经回来了,那么今晚我们就去听戏怎么样?!”“真的,沐青月居然到这里来了?!”蓝若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在扬州的时候她第一次听到沐青月的戏时就迷上了他,自己当时为了听他唱戏经常瞒着父亲偷偷摸摸跑了出去,只可惜那时他在扬州没呆几个月便离开了,自己总共也没听到几次,心中不免总有些遗憾!
“是啊,听说他只在此处停留一天,明天一大早就离开这儿,所以咱们得赶快去,晚了说不定就听不到了!”“哥,无双,大家一起去吧!”蓝若影期待的望着面前的两个人,神情满是兴奋白芷卿脸色有些黯淡,强笑道:“我有些乏了,想回屋休息,你们去吧!”“我也是!”一直没说话的蓝若静此时也开口道:“小影你也知道我一直对这些提不起兴趣,所以还是你们两个去吧,再说,哥哥我怎能在你们两个中间做那不知趣的人,真要去了,怕到时候会被某些人在心里埋怨呢!”
“哥,你好讨厌!就会欺负人家”蓝若影瞟了一眼一旁的白芷卿,有些不好意思的跺了跺脚:“那,启树,我们走吧!”白芷卿一直盯着蓝若影和曾启树一同离去的身影,久久不语,此时他脑海中忽然响起那个男人的话“像你这种当过女人,还为别人生过孩子的男人,除了我,你以为这世上还会有哪个男人,或者女人愿意要你!”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也没有资格失望或者怨恨,但是,这种情绪还是从心底深处一点一点溢了出来,让他心中有些堵塞。离当初说好的三年之约都还没到呢,小影,她就已经——,白芷卿心中有些自嘲,果然,自己是个不配拥有幸福的人吧!
“怎么,觉得很奇怪吧,他们俩之间忽然就有感觉了!所以说,缘份这个东西,有时候还真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最后一句话时,蓝若静似乎是有意地盯着白芷卿说的。白芷卿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垂眸自顾自道:“是啊!小影与曾启树在一起,这——也许才是最好的结果吧!毕竟曾启树这么多年来对她一心一意,从未变心,可能只有他,才能真正带给小影幸福吧!”蓝若静听到后半句脸色有些微变,他不动声色继续试探道:“不过,说起来,还是应该感谢那个叫做白芷卿的男人,要不是因为他让小影遭遇了危险,又恰好被启树拼死相救,可能她一辈子也会不觉得启树有多么地爱她,也不会觉察到自己对启树是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