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呐”等了半晌不见段寒之有任何动静的闻落羽终于忍不住出声试探道。
——啧,早料到你会震惊,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你也抽我2耳光吧”,保持僵直的段寒之不可置信的喃喃补充道:“记住,下手要重。”
“……”闻落羽。
“算了,看来,这次岑岑这个不情之请是非我段寒之出马不可了。”
“哼哼,那是非你不可,你这个教主的枕边红人。”闻落羽边说边伸手去抓段寒之的左手腕。
“怎么,闻大神医你难道要好好犒赏一下本大爷?甚妙甚妙,美色当前,本大爷我可是男女不忌的——嗷,痛痛痛,你干嘛?!”
“那就让本神医看看,你这喜脉几个月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段寒之的内侍嫣然看着自家浓妆艳抹易容成秦淮名妓的主子,暗暗叹了口气。
“主子”,嫣然拿了件枣红色大氅匆匆走向在雪地里念唱昆曲的段寒之,“天凉,小心冻着。”
段寒之默然接受完她的服侍,挥手示意嫣然退下。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他继续唱腔婉转、身段优雅的亦步亦趋在雪地里漫无边际的走着。
直至前方不再有路。
一抬手,一挥间,千面扇子段寒之那把标志性的折扇在手。
白光一闪间,段寒之恢复了自己正常的颜容。
他呆呆的,怔怔的看着湖中的自己,看着那张本该属于自己却又早就面目全非的脸,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到底是谁?
——段寒之么?
那么——
我段寒之在你夜玄征眼中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o⊙)啊!最后一段写的我又重回刚开始写前几章:的感觉了!!通体舒畅啊!!麻麻,终于不要在各种欢乐多了!!柚子就是一写杯具的,麻麻,乃们不知道写欢乐多可苦坏柚子了,南橘北枳啊有木有!!
第十三章:大雪无痕
雪一直在下。
自夜玄征夺权称王起慕千山这一带就再也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而立在夜玄征的风月楼外的男子却丝毫不为大雪所困,事实上,他已经悄无声息的在那里站了有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了。
那人面无表情的听着屋内传来的高高低低的呻吟声,抬了抬手,慢慢放在了做工精细的雕花檀木门上。
那伸出衣袖的静止在门上一朵木芙蓉的手,骨节分明,指尖细长,优雅修长到如同保养得十分秀美的女子一般。
“岑……岑……岑……”
明明应该是永远冷冽、冰冷无情的语调,在念到这个字的此刻,却是那般柔情似水,那般缱绻缠绵,好似中了魔怔,心心念念要把那人深深融入骨血之中一般。
而门外那人,在听到那字的一瞬间,便触电般的收回了轻轻停在门柩上的手。
屋内摇曳的灯火透过雕花门扇的缝隙,映照在那人的清俊的容颜上,血色尽失。
而那重新收回衣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了握。
……
雪越下越大。
“他走了”,夜玄征冷淡地从段寒之身体里退出,披衣坐起,无言的看着自己的手,低低道。
“你……”
“今夜你就住我这里,好好歇息。”夜玄征看也不看身后一丝不挂,还残留着欢爱过后深深浅浅痕迹的段寒之,自顾自穿好衣服走出了风月楼。
段寒之习惯性地张了张口,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最终,他收回一直注视着早已远走之人的目光,放空状地望向那些繁复瑰丽床帐,那双本该风华无双的琥珀色眸子中,一片死寂。
久久之后,床褥上那人慢慢地、慢慢地把自己蜷成一团——
只是有点冷罢了。
******
云若澜看着桌上早已冷却却无人收拾的饭菜,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她吹灭了屋内熹微的灯火,推开门,走到院中。
慕千山冷冽的北风裹着碎石迎面而来,让一身单衣的云若澜瞬间打了一个机灵。
而那单薄到好似马上会被呼啸而来的北风吹走的女子,毫不在意地在院中走着。
也是,在意,又有何用?——
沧澜殿的众人是何等的懂得察言观色四字,相比于堪称教主的掌上明珠,沧澜殿的当家主母首选的七公主夜玲珑,自己只是一个无依无靠,又不被教主宠幸的外人。
不,也许,在他们眼中,自己连人都算不上吧?
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被父亲送来讨好紫宸教的礼物,而已。
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得到他人的注意?!
所以——
沧澜殿除去楚岑外没人给她好脸色,没人愿意来服侍她。但楚岑委实是太忙了,忙到无暇注意这些事情。
经常连侍女小厮们都会串通起来欺负她。
故意忘记准备她御寒的棉衣,有一顿没一顿的残羹剩饭……
但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从不抱怨从不气恼,默默去习惯这一切。
也是,气恼抱怨又有何用?
云若澜看着空无一人的琉璃阁,暗自微嘲——至少,还有一砖一瓦可避寒,粗茶淡饭可充饥。
继而,她伸出被冻得通红的芊芊素手,看鹅毛大雪在掌中片片交迭、融化,再交迭。
“不知,中原的雪是否也下了这般大?”
******
“既然来了,为何要走。”
正在屋内更衣准备就寝的楚岑听到门外那再熟悉不过的男声时,系着衣带手微微一颤。
“属下惶恐。”楚岑草草系好了衣带,打开房门恭谨地迎夜玄征入内。
门打开的一瞬间,冰冷刺骨的北风携卷着纷飞的雪花争先涌入房内,使得屋内燃烧着红烛狠狠摇曳了一下。
夜玄征看着只着单衣的楚岑,微微蹙眉,他转身关好门,把穿在身上的黑色大氅脱下,披到他身上。
在感受到来自黑色大氅中那灼人的热度和夜玄征衣服上浓郁得过分熏香的一刻,楚岑惊了一惊,但对方好似早就料到一般,帮他系衣带的手加大了力度。
“别动”
“你在我门外站了多久?”终于系好衣带后,他毫不见外的走向楚岑的内室。
“……。”
“不愿回答?”夜玄征走到他的紫檀木床边停下,自顾自地躺在了床侧的一张铺着厚厚猞猁皮褥的樟木躺椅上。
“那一定很久。能站到你身上染了我这边才有的迷迭香,应该站得很辛苦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住楚岑衣领处垂下来的长长的衣带,将他缓缓拉向自己。
楚岑任由自己被他拉着,看不出表情,仍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恰到好处的疏离与淡漠。
“你不问我为何而来?”
“教主如果想说,自然会说。”
楚岑默然看着一直拉着自己的手,脸上沉静得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如果不想说,我问也无用。”
夜玄征侧头看着他。由于他半躺着,要看清面前人,就需把头仰起来。
这一仰首间,从颈到肩的线条立刻绷紧了,现出一种绝伦的妖异感。
楚岑避过眼睛,淡淡地说:“教主,您的衣服乱了。”
夜玄征依然斜斜挑着眼,看向他:“那你帮我理好吧。”
楚岑愣了愣,俯身下去。一缕头发垂到面前,他随手拨了拨,把它掠到耳后去。但是头发又顺着他俯下来的肩颈而飘垂下来。
他索性不去管它,只伸手轻轻拢上了夜玄征的前襟。
夜玄征忽然捉住他的手,呼吸软软地吹在他耳边,轻声说:“继续。”
楚岑的身体立刻僵硬了。
夜玄征却只是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拨开他额前的垂发,向两边分开,掠上去,梳理了一下,而后帮他拢在耳后。
这些动作他做得极其轻巧,指尖擦过的细微触碰犹如羽毛般柔。他的手指在对方的头发上面停留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收了回来。
他抬起眼,极尽温柔地笑了一笑,柔声说:“这样就好多了。”
两人此刻的距离极近,楚岑只觉得自己从指尖到发梢,都有一种被灼伤的错觉。
无人说话,室内极静。
“噗”的一声,烛台上的红烛熄灭了一只。
最终,夜玄征抬了抬眼皮,坐直了身子,意兴阑珊的起身,走到门口,停下。
“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他问,平淡的语音里,尾音竟然带着颤抖着的脆弱与拼命的压抑。
又是良久的沉默。
这沉默似乎变得十分沉重,压得人难以呼吸。
半晌后,夜玄征看着自己放在门上迟迟不愿拿开的手,淡淡地说:“我走了,你好好歇息。”
在他即将推开门的一霎那,身后的人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要阻止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楚岑”,在那黑衣王者消失在视线中之时,隔着门板,屋内人听见他轻轻说道:“她的事就有劳你了。”
门外,群魔乱舞,咆哮的北风盖过了一切呼之欲出的狂乱之音——大雪无痕。
今夜,注定又是个难眠之夜。
第十四章:紫澜惊变(上)
大雪不眠不休的下了三天三夜,似乎要把一切破茧而出的迹象都掩藏在了白茫茫的虚无里。
瑞雪兆丰年。
楚岑却说——这是场不吉利的雪。
但无论孰是孰非,一场盛大的变革已经在这苍茫无垠的世界里拉开了序幕。
紫澜殿教内议会
“你是说——”夜玄征手指轻点紫金王座扶手上的虎兽,斜睨着座下跪着的众人。
“云崇之三天内广发江湖贴,纠集了一群武林废物来讨伐我教?!”
像是在证实楚岑的预言一般。烽火在夜玄征最意料不到的时候燃起了。
这场由现任武林盟主云崇之牵头的对紫宸教展开的围剿收网行动来得无声无息——
在夜玄征还为武林盟会在几次交锋之中节节败退,甚至不惜送来云崇之最宝贝的小女儿求和之后休养生息一阵子时,中原武林盟主云崇之又已招兵买马,整装待发。
三天,仅仅在大雪翻飞的三天时间里。
武林盟大军已沿长江走水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紫宸教长江中下游一带的多处分堂,围困了湘赣粮草转运站,屯兵于蜀州,剑指天山,随时准备挥兵北上。
由于时间太紧,大雪封山,消息传来之时业已过去了三天——
三天?!一切良好时机都几近延误错失了。
殿堂之上,紫宸教高层众人为这个消息而惊栗,交头接耳之余,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话。
“楚岑呢?”夜玄征狭长的凤眼微眯,低头环顾了一周左右,压抑着怒火,问。
有人回答:“大长老病了。”
夜玄征闻言古怪的冷笑一声。
“这病得真是时候啊?!”
他深深呼吸着,按着他的佩剑湛泸,眯起的凤眸里燃起不可抑制的邪火:“楚岑不在,你们这些人竟没有一人能站出来为本教分忧的么?!”
“教主”,一直跪着的闻落羽终于抬起头。
“说。”
“中原武林向来是一盘散沙,就算云崇之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翻云覆雨。”
“继续。”
“属下猜测”,闻落羽顿了一下,终于说到“其中必有细作。”
“哦?”夜玄征偏了偏头,直直看向闻落羽,“你是说——我教,出了个叛徒?”
夜玄征此话一出,一片死寂的殿堂内忽的炸开了锅。
但就那么一瞬,所有人又拼命地抑制住了自己诧异惊恐的情绪。
“哼,叛徒”,夜玄征再度冷笑一声,连一点温度都没有的冷笑。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武林盟那群废物已取得大好先机,我现在要的结果是——如何能把我教失去的大好时机给赢回来!又如何,击溃武林废物!”
夜玄征五心烦躁。
这次,武林盟军来得太快了。
他本来料想经过几次血的教训,武林盟也该懂得自己根本不是如日中天的紫宸教的对手,也该懂得养兵蓄锐,修养生息。
可是武林盟却不知死活地又来了。
——这帮该死的废物们怎么能够,这么精确地抓住这么好的机会——在他夜玄征正准备挥军南下,打他个措手不及,对中原武林来个彻彻底底地肃清之时——哼,教内,叛徒么?
但是,这种机密要事,恐怕知道之人逃不出那几个吧?!
难道……
“属下惶恐。”闻落羽再度俯身跪下。
“教主”,跪在闻落羽身旁的段寒之突然开口,“对策之事可以暂缓……”
“暂缓?”夜玄征冷冷地反问,“有你那暂缓的时间,你还想失去多少个分堂才满意?!”
“教主息怒,属下之意是——当务之急是抓住教内细作!”
夜玄征漠然看着他,以手指摸着下巴深思着什么。
他能感到自己身体里的每一根骨骼每一条经络里都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着。
片刻,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上了剑柄,莫名的笑了一笑。
这一笑,极轻极柔,却让店内所有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传我教令,自今日起,紫宸封教,所有人没我首肯,不得迈出紫宸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夜玄征停了一下,面无表情看向座下的众人,再度冷声道——
“落羽寒之……”
“属下在。”
“我命你们带率我教黑羽卫,对教内所有人——上至大长老,下至各位长老护法堂主,严加看管监控!……”
他再度一顿,像是在思存顾忌着什么,但很快,又语速极快极稳的继续道。
“另外,你2人得我特令,用尽一切手段严查细作之事……必要时刻,完全可以越俎代庖,无所顾忌!”
“属下……领命!”
此话一出,不只闻落羽,段寒之一脸错愕,殿内跪着的其他长老,堂主也为之变色——
这等教内要事——按照惯例,是大长老楚岑的特权与分内之责吧?!教主怎么突然……?
夜玄征全然不顾台下疑云纷纷,他负手站了起来,看着台下跪着的,形色各异的人等,突然有种拔剑砍翻几个的冲动——
一群废物!
细作?!叛徒?!
以为我想不到么?!
但在那愤然之外,关于此事他心底还有一种隐约的恐惧——那种恐惧不可抑制,让他总想避开这个话题——
彷佛,一旦查下去,那原本稳定的微妙的平衡将要崩塌,一发不可收。
末了,夜玄征一挥手,烦躁道:“退下,明日再议。”
而那挥出的手,有着他自己都不可察觉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