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阻止。
这样过了几日,安丞远叫来陆山问他海棠这几天有什麽不寻常的举动,陆山想了想道:“公子还是那样,只是这两天去辰王府,
公子总是很早就回来了。”
“哦?”安丞远冷笑一声,没想到这麽快就表现出来了,“那在这儿呢?”
“这、公子倒是一直待在房里,没有什麽不同。”
一直待著才更奇怪!安丞远在原地踱了几步,还是准备去看看海棠,他已经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
来到海棠的屋前,见门紧闭,安丞远直接大喇喇地推门进去,直直看到海棠居然又在吃糕点,听到他进来,头也没抬一下。
装傻还不忘吃这些东西,岂有此理。安丞远压抑住掀翻那些盘子的冲动,脸上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怎麽一直闷在屋里,是不
是很无聊?”
海棠大口大口地咬著那些精致的点心,倒是一副沈浸於其中的模样。安丞远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对了,那天是不是又吓跑了
鸽子?抱歉,我看要不再给你养几只?”
海棠照样毫无反应。
“不过,怎麽养著养著就不见踪影呢。”安丞远却慢慢走到了海棠身边,弯下腰在海棠耳旁轻轻说道,“也是,它们怎样都比不
过你传信的那个宝贝鸽子,不是吗?”
海棠吃糕点的动作有那样一瞬间的停滞,却消失地极快,照样若无其事地准备把手中那块吃了一半的绿豆糕塞入嘴中。
可那一刹那的破绽安丞远怎会放过!他倏地狠狠抓住海棠的手腕,而那手中半块绿豆糕也随之掉在桌上,碎屑四撒。
安丞远径直把海棠整个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又一脚踢翻桌子,顿时一片狼藉,而巨大的声响引来陆山陆成还有其他下人,而安
丞远则转头冲他们大吼一声:“都给我走开!不许进来!”
见众人纷纷退开,安丞远这才转过来面对海棠,放轻声音道:“你有什麽要解释的吗?”
海棠根本不看他,自顾自地低著头。安丞远见状简直气极,一手扳过海棠的下巴,逼迫对方抬起头看向自己,恶狠狠道:“别装
了!你为什麽要装疯卖傻?快说,不然就到皇上面前说个清楚!”
海棠眨了眨无神的双眼,忽然眼中现出神采,直直地看向了安丞远,这般真实的对视让他有一瞬的怔愣,而海棠却对著他慢慢露
出一个微笑,接著抬起右手握住安丞远攫住自己下巴的手。
安丞远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明知海棠之前那些样子是装出来的,此刻看到他这般正常自然的神色,自己反而大意了,直到海棠挣
脱开自己的钳制,安丞远才晃过神,正要发作,却见海棠面含笑意,一手反过来轻轻握住安丞远的手,将手掌翻转过来,另一手
轻轻将手指放在上面——竟是要写字?
对了,海棠口不能言……这并不是装的?压下心中怒气,又或许是被海棠的笑容所迷惑,他紧盯著海棠的手指在自己掌心划动,
全神贯注地注意海棠在写什麽。
——「你」
我?安丞远不动声色继续盯著掌心。
——「这」
——「走」
写下三个字,海棠顿了顿,脸上笑意更甚,接著一笔一划写下第四个字:
——「狗」
……
你这走狗?
瞬间反应过来海棠写了什麽,安丞远大手一挥,一个耳光重重扇了过去,将海棠扇倒在地。但这丝毫无法减轻他心中重燃的怒火
,安丞远又蹲下去抓起海棠的头发,又狠狠地打了几个耳光,直打的海棠嘴角流血,脸颊红肿。
“什麽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不会说话就写!”安丞远一把甩开海棠,起身从一旁案子上把那些笔墨纸砚一把扫到地上,但一
旁的海棠只是双手撑地,有些气息不稳地喘著,根本不理会盛怒的安丞远。
安丞远怒极反笑,也不知是想要威胁海棠还是如何,阴测测地说道:“也没必要折腾下去了,我这就进宫面圣,倒要让皇上亲自
问问你的目的!”说罢,一甩衣袖冲了出去。
安丞远一路风风火火地一路奔至宫内,也不待小太监领路,自己问清後跑到皇帝所在的御花园,却见皇帝还是一副等著他的模样
。
“皇上!”
“丞远,你来的正好,朕有事情要与你说。”
没想到自己急冲冲的过来,满肚子的话还未说出口先被打断,赶紧又躬身道:“臣也是有事禀告皇上,臣……”
“朕是想告诉你有关海棠的事。”
安丞远一愣,自己是来报告海棠之事,怎的皇上也要告诉自己海棠的事情?沈住气,安丞远还是准备先听皇上说完。
“你可记得朕的五弟?”皇上沈吟许久,才幽幽道。
“五弟?”安丞远疑惑道,“是指五王爷?”
皇上摇摇头,“亦彦乃是朕的六弟。”
安丞远有些不明白,然而搜索脑内的记忆,忽然张口:“皇、皇上是说当年那位,年幼时便因病去世的……五皇子?”
他曾经听说当年的五皇子没有多大就生了重病不治,没想到过了这麽多年皇上会再度提起。
而皇上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道:“你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吗?”
安丞远沈思,皇上这一代兄弟们名字里都有个亦字,皇上名讳亦卿,可是那个、那个五皇子的名字,他还真不知道,便诚实地摇
头表示不清楚。
皇上闭上双眼,神色十分沈静,看不出一丝端倪。良久,他才缓缓开口,然一字字清楚无比:“他叫龙亦棠,海棠的棠。”
第九章
安丞远浑浑噩噩地回到将军府,进了主堂,整个人都脱力般地靠在椅子上,下人们见状以为主子依然怒气未消,皆不敢上前招惹
。春蓉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倒了一杯茶轻声道:“将、将军,请用。”
然而安丞远双目空洞,根本没有理她,春蓉怯怯地赶紧退了下去,周管家见状都不知道这是怎麽了,白天先是在海棠公子那里闹
出那麽大的事情,接著进宫回来後又这样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时,安丞远突然一拍桌子,倏地站起身来,把周围的人更吓了一跳,但他并不在意,直冲冲地朝海棠所在走去,众人担心又会
发生白天那样混乱的状况,连忙都跟了上去。
但安丞远走至屋门前,又堪堪停下了脚步,竟是不敢推门进去似的,犹豫几番便退了後去,转过头问向下人:“……他还在里面
?”
“是、是的。”周管家先应声,但他不知道怎麽继续说下去,顿了顿又道,“看将军您那麽生气,我们没敢擅自做什麽,只是将
军您走後,公子便一直很安静地待在房中……”
闻言,安丞远眉头微皱,但没有多说什麽,还是推开门进去,只是这回却轻手轻脚,生怕再弄出什麽动静似的。
屋内几乎保持著白日狼藉的场面,摔裂的桌子,四散的杂物,竟让安丞远有些不安。他正扭头寻找著,便看见海棠背靠床栏坐在
床边,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却完全不同於往日,整个人多了几分沈静。
安丞远瞧见海棠脸上未退的红痕,再度想起白日里狠狠打他的一幕,又想起後来皇上对他道出的那些惊天之语,不禁心头狂跳,
竟难以冷静下来。
海棠,便是朕的五弟,亦棠。
……
纵然皇帝只道了寥寥数语,却在他心头萦绕,难以消散。
那个年少早逝的五皇子,和他的母妃宛如昙花一现般,双双先後离世後,朝中多年都从未再提起过。然而皇帝却在今时今日告诉
他一个天大的秘密,他从辰王府带回来的这个少年,抑或说是男宠,竟然是本该早已去世多年的五皇子。
安丞远这番受到的冲击太大,明明其实有太多太多的不解之处,却只在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下问不出一个字来。至於还要禀
奏皇上什麽此人装疯卖傻之事,更是瞬间忘却脑後。
一路上都不知自己是怎麽回到府邸的,更不敢来见海棠。终於拿出勇气过来见到了人,又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
想问的,想说的实在太多,让他脑子一团乱,根本无从思考。加上从怀疑的盛怒到後来的惊异,几件事竟撞到了同一天,压的安
丞远有些喘不过气。
听到有人进来,海棠微微转过头来,也看见了呆愣在原地的安丞远。他看向安丞远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感情,但就是让安丞远突感
慌乱,连忙别开了视线。
二人便这样僵持住,海棠也偏过头去索性不再看他。沈默许久,安丞远突然转身轻轻关上了房门,接著提步朝海棠的方向缓缓走
了过去,神色略显紧张,双拳紧握,掌心都被他憋出了汗。接著他深呼吸了几番,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忽的腿一弯,竟那样单
膝直直跪了下去!
海棠本来见他走过来并不愿理睬,却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何曾想过这人竟然会在自己面前下跪?一时间也不禁有些讶然,才转
过头来看向跪在地上的安丞远。
而安丞远并没有抬头,反而沙哑著嗓子低声道:“……臣,参见五殿下。”
这一句话,彻底打破了屋内诡异的寂静。安丞远低著头,自然看不到海棠听见这句话时,脸上所露出的难以置信的表情。在愣了
几秒锺後,海棠呼吸有些不稳起来,双肩微颤,似是在极力压抑著什麽,五官竟也有些微微扭曲起来。安丞远听到那不稳的喘息
声,才缓缓抬头,便见到海棠那张不亚於自己的充满惊愕的面容。
突然,海棠低下头去,双手掩面,似是不愿让安丞远看到自己的表情,整个人却不止颤抖,眼见颤的越来越厉害,安丞远也慌神
了,正要起身去查看对方的时候,耳旁却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
——是笑声?
不错,是从海棠手掌下流泻出,不连贯的,被压抑住没有爆发的,破碎般的笑声。可明明该是在笑,却听得安丞远整颗心脏都随
著那笑声泛起了生生的疼,令他眉头紧蹙,一手按上自己的胸口,任凭那些笑声不断传入自己的耳中。
“呵……呵呵……呵哈哈哈——”断断续续的笑声渐渐变得连贯而清晰,本该是少年般明快的嗓音,却在此时无尽的压抑下显得
低沈无比。
从来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的海棠,此时却真正从喉咙中逸出了难以捉摸的笑声,且愈笑愈烈,甚至变得有些疯狂起来,止不住的
大笑回响在整个房中。
安丞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想要稳住海棠,但被同样从床边站起的海棠一把甩了开。海棠没有再以手掩面,那张清
秀俊美的脸此刻被惊愕和刻意的笑靥渲染地无比扭曲,令安丞远看得心惊肉跳。
海棠一边大笑,一边死死盯著安丞远,忽然不知怎的停下了笑声,却微微张口,虽然似是有些不习惯般而显得不够流畅,甚至因
为情绪过於激动而带著颤音,但还是——张口说话了,且咬重每一个字道:“狗……皇帝,狗奴……才。”
若是在白天听到这些,安丞远定然怒火熊熊不知还会做出些什麽事情来;但此时此刻,安丞远心中充满著无比的惊异,对海棠不
是哑巴的事实而惊,对海棠那激动的态度而惊。他甚至完全忽略了海棠所说的内容,只是睁大双眼看著海棠双唇一张一合,耳边
还回荡著刚才那破碎而疯狂的笑声。
狂跳的心无法平静,安丞远望著面前的人,一瞬间有些恍然。此刻的对方让他无比陌生,明明容颜未改,却教他难以相认。但安
丞远心中明白,无论如何,曾经疯疯傻傻,不言不语的那个海棠,彻彻底底地,从他眼前消失了……
第十章
海棠笑过了也骂过了,才见安丞远站在那里呆愣愣的模样,忍不住冷哼一声,嘴角微挑,“怎麽,现在变成你是哑巴,是疯子了
?”
安丞远这才恍过神来,然面对这番讽刺言语,还是不知要如何回应。海棠见他不作辩驳,倒也没有继续挖苦,而是走至窗边,整
个人背对著他,幽幽问道:“龙亦卿怎麽跟你说的?”
居然直呼皇上名讳?安丞远双眸圆睁,但又想起对方的身份,惊异的神色黯淡了下去,整个人都有些无力地喃喃道:“皇上说…
…您就是传闻中七年前去世了的五皇子。”
“……没了?”然而这句话之後,便再听不到安丞远继续说下去,海棠这才转过身来,声音中添了一份警惕问道。
安丞远依然垂著头,“是。”
“怎麽会?他知道我没疯没傻,难道……没有再嘱咐你什麽?”海棠说得模模糊糊。
安丞远这才抬头看他,一开始没有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思索了一番忽然想到,对了,自己原本是要进宫禀奏皇帝海棠装疯的事
情,然而——
“臣没有告诉皇上。”果然看见海棠那怀疑的神色,安丞远摇了摇头道,“一是臣听到皇上说了您的事情而太过震惊,当时无暇
再言他事;二是……臣觉得,您可能并不愿让皇上知道您没有生病这件事。”
听到後半句,海棠无法再掩饰自己的惊讶,幽黑的眸子紧紧盯住安丞远,想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麽,然而那张面容太过颓丧,
看来真的是对他打击不小。
良久,海棠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我不是什麽五皇子、五殿下,我只是一个……男宠,你明白吗?大将军,你不
必对我恭恭敬敬,我受不了。”
顿了顿,他前行几步走近安丞远身边,却是抬手指向自己的面颊,“只要你别再发狂打我,我哑不哑疯不疯又怎样呢?”
闻言,安丞远不禁有些慌乱。他从知道对方身份起心里就已经开始後悔了,更别说自己猜测到对方装疯卖傻之事一定是有苦衷,
居然还被自己抓著扇了几个耳光,身心一定都受到了伤害。再看著对方脸上的痕印,安丞远心中更是微微一颤,没有多想,开口
便道:“臣赶紧找人开点药!”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跑去。
“等等!”海棠赶紧抓住了安丞远的衣袖将人拦住,“你、你不要再这样说话了!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是那个明明应该死了的什
麽狗屁皇子吗?!”
安丞远身形一顿,海棠说得没错,他有些太莽撞了,无论这些事到底有怎样的缘由和经过,连皇帝最後都告诉过他,海棠真实身
份的事情目前一定是要保密的,现在自己不仅大喇喇的又是行礼又是尊称,还准备这种状态就去外面找人过来,实在不妥。
“我知道了,”安丞远看向海棠,神情无比认真,“您、你先在床上休息,我去找大夫开药,顺便叫人收拾下屋子。你放心,我
会想好说辞,把一切处理好。”
见到安丞远那一脸严肃的模样,竟真让海棠微微有些安心。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却又似是有些犹豫道,“还有,我……会说
话的事情,也不要告诉别人。”
安丞远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样郑重地点点头,海棠见状,这才松手放开了安丞远,自己转身坐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