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归田——梅八叉

作者:梅八叉  录入:04-16

“皇上,草民只是个山野村夫,可不是什么将军啊。”解三道,“您询问您身后站的那位县老爷和田肆长,他们都能作证。”

县太爷垂首而立,并不答话。田肆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见到皇帝求表现,脑子一热就跳出来,顶着肥肉直颤的圆脸蛋,用

同样颤巍巍的声音说:“陛、陛下,下官可以作证,这、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从他们家……哎哟!”

县太爷狠狠的踩了他一脚,接着淡定复位,抱拳道:“陛下,田肆长也许公务劳累,脑子发晕,请陛下恳请让他下去歇息。”

小皇帝颔首,让人搬了龙椅过来坐在牢房外面,与解三对视。

解三瞧他这样,就知道小皇帝的毛病又来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皇帝想了想说:“将军,你知道我最怀念什么吗?”

“草民不知。还有,皇上,草民真的不是什么将军。”

小皇帝无视解三的话,已经开始自言自语的回忆:“我五岁那年,你被父皇派来当我的侍卫。那时候父皇也还没当皇帝,你记得

吗?”

“当然记得。”解三脸色有些苦涩,谁知道这个小少爷他妈的那么多破毛病,回想起来那是他最苦逼的一阵子时间。

“后来父皇当了皇帝,你考了武状元。又过了几年便随萧艳阳大将军来了北疆。哎,之后一年也难见你一次。”

“是啊。”所以刚才没认出你啊。解三心里想。

“后来出了枉死涯的事情。那是怎么回事?我接到信报也是月余之后。”

解三看他,突然道:“皇上,您来这里,就是找草民叙旧的吗?”

22.过往旧情

赵离垂了垂眼,已隐了微笑。

“你得先问问,我是如何找到你的。”

他一挥手,身后边有普通衣着的太监托了盘子上来,赵离从里拿出一只翠绿扳指,笑道:“我前些日子在这周遭溜达,却没想到

竟找到这么个物件。熟悉的很。你看着熟悉不?”

解三看了一眼那个被自己十几两银子卖给刘师傅,如今在皇上手里捏着的翠玉扳指,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

“熟悉,陛下。”解三内心在默默滴血。早知道要三十两银子了!

“这是当年我带你微服私访的时候,我买了送你的吧。”

“是,一千两银子呢,陛下。”

那时候赵离刚成为东宫太子,一千两银子于他亦非小数目。遇见这扳指时,他便已爱不释手,却实在是看不了这天价。赵离看在

心里,没有多劝,过了几日便在自己床头瞧见这翠玉扳指。

解三记得那时候的感受。

有主如此。

做属下的,甘愿生死,为其侍奉,在所不辞。

故而他出北关,杀契丹,灭叛逆,转眼已十年。便是最危急的时候,那只翠玉扳指也没有离开身侧一刻。

“还好,你记得。”赵离阴森森的笑了,“你竟然将、它、卖、了!”最后四个字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

解三听了,顿时冒了冷汗,不敢回答。

赵离见他不答话,又从身后侍从递上来的盘子里,轻轻撵起一张银票。解三看的分明,那就是自己从阿遥身上搜得后又搪塞田肆

长的东西,上面还有几缕阿遥的血迹捏!

赵离问:“将军,这银票你可认得?”

解三道:“认得。”

“你可知道有此银票之人曾进京行刺过朕?”

“看缉捕文书上说是行刺了太后?”

“对。他人呢?”

“跑了。”

“跑了?”赵离眉头一挑,“真的?”

解三已察觉小皇帝不悦,硬着头皮又道:“真的。”

赵离刷的站起来:“既然跑了朕也没什么好和你说的。来人,动刑!”

解三大惊,连忙道:“少爷!”

赵离听了这一声旧称,眉目柔软了两分,耐着性子道:“解连芸,朕念你乃是身边旧人,当年解甲归田之事,便已当作不知。如

今被朕找到,难不成你还指望对于行刺太后的人,朕尚且能手软?”

解三干笑:“皇上帝恩浩荡实在是让草民感动肺腑,恨不得投桃报李,以性命相报答。少爷,我招啊。”

赵离看他。

解三一脸无辜的回望。

如今的解三,撒泼打混,胡扯说谎,乃是强项,能少了皮肉苦为何不试。此时若是许路遥听到,便知道解三的混账话都是鬼扯。

可惜小皇帝与他十年不见,从不知道解连芸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热血沸腾,一言九鼎的青年。于是小皇帝想了想,自以为拿捏了解

三的命脉,便信了他的屁话。

“你且说说,这银票从何而来?”

解三连连点头:“陛下,这银票的来历其实是这个样子的……”

半个时辰后。

赵离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放屁!解连芸,你还要胡扯到哪里去!再他妈扯下去,朕就要跟你一起去月亮上见嫦娥了!”

解三连忙叩头:“草民惶恐!”

“惶恐个屁!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草民已经说了。”

“刚才那些?”

“对。”

“没有其他?”

“好……”赵离气结,看着跪地一脸温顺的解三,气得咬牙切齿,“很好。解连芸,你枉顾朕对你的一片苦心!来人,用刑!”

23.两人相见

第一板子打下来,解三惨叫一声。

声音惨绝人寰,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

打板子的几个人都以为自己不是上了水火棍而是车裂凌迟。接着又是一板子。不到十下……

“皇、皇上……他昏过去了……”县太爷颤颤惊惊道。

赵离怒了:“混账!不是之前就说过,就打两下演演戏吗?!”

“真、真没重打啊!”县太爷委屈道。都快赶上弱风扶柳的力度了。这家伙看起来人五人六一身肌肉,也太娘的经不起打了吧。

赵离叹了口气,蹲身伸手越过栏杆去探解三的呼吸,半天低声道:“他早些年遇了许多事,身体早就掏空,经不起折磨。”

县太爷在旁边唯唯诺诺,心里却想:那你还打,打屁打。

赵离站起来,皱眉头瞧他:“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宣太医。”

“呃……皇上,这没太医。”

“那去给我找个神医来。”赵离不耐烦的说,“这都不知道变通。你这知县怎么当的。”

县太爷连忙按着自己九品芝麻官的乌纱帽冲出去:“去去去,给我找个大夫过来。”

“哪个大夫?大人?”

“管哪个大夫!找个大夫来就是。”

衙役连忙开门出去,外面就正好有个人背着药箱站在门口,衙役眼睛一亮:“你是大夫?”

来人顺了顺儒衫,道:“在下乃是人称‘毒手神医’的王——”

衙役哪里有空听他那些屁话,抓了人就往进去。

王大夫急了:“哎,你等下,我还有徒弟呢!”

“一起来一起来!”衙役看都不看后面跟着的少年一眼,吆喝道。

“成何体统啊!本医就这一件儒衫!”王大夫怒道。

王大夫在大牢里给皇上叩了头,在解三身上按按捏捏,把把脉,又让他跟着的那个哑巴徒弟拿了银针刺来刺去,直到赵离不耐烦

了,才叩首道:“回禀皇上,解三儿他身体没什么大伤,是吓晕过去的。”

“吓晕?!”龙颜震怒,指着王雨成的鼻子道:“他是什么人!面对百万契丹野人他都不眨眼,你是说两棍子水火棍下去,他便

吓晕。你这个庸医!”

王大夫一愣,瞥了一眼解三,和在解三身边专心呵护的许路遥,沉默了一会儿道:“皇上恕罪。解三儿确实并非吓晕,他这毛病

需要缓慢调理。待小人开一个方子,让徒弟贴身照顾,不出三日便能好了。”

赵离这才消气,点点头,又叮嘱了许多热热冷冷的事宜,方才带着众人离去。

王雨成看着专心致志照顾解三的许路遥,觉得有些难搞,便上前说:“阿遥,我带你到此处已经竭尽所能,至于接下来如何走,

都要靠你自己。你可懂得我的意思?”

许路遥抬头看他,眼睛一闪一闪,倒没了之前的拘束内向,点点头道:“王大叔,我懂。”

王雨成一个踉跄。

大、大叔?!

王雨成压下失落和悲沧道:“我瞧他乃是吓晕过去了。待我出去找些回神的药物。你自己看着办。”

许路遥抱拳:“多谢大叔。”

王大夫无语看苍天,然后默默离开了大牢。

待王雨成离开后,许路遥正回身去看解三,本来紧闭眼睛的解三却陡然一睁眼,抱着许路遥一个打滚,就将他压倒在干草之上,

无奈道:“阿遥,叫你出关,你怎么跑来大牢?糊涂啊。”

许路遥定定看他。

解三困惑了:“怎了,我脸上有污物?”

“你为何把虎符还给我?”

“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不还给你还给谁?”解三更奇怪了。

许路遥从怀里掏出那块儿缺了尾巴的虎符,认真看着他:“你可知道,这块虎符可以调动北疆十万解家军,能让五十万军队听从

号令。乃是你们天朝最值钱的几件器物之一。”

“我知道啊。除了皇上的玉玺……”解三笑道,“阿遥,你真糊涂,为了问我这么一个问题,跑到大牢里来。你还是赶紧走吧。

许路遥有些急了,抓着他急促问:“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行刺皇帝吗?”

“那是你的事情,我现在不想知道了。”解三抓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往下掰。

许路遥作势要揍人,恶狠狠道:“我要你知道!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解三连忙松手,一副讨好的笑:“别急,别急,慢慢说。”

许路遥又瞪他两眼,然后才说:“阿姆死了。”

解三一怔,半天才想起来,应该是许路遥的亲生母亲,那个不知道姓名的汉人女子。

“节哀。”解三道。

许路遥没理他,继续道:“阿达说契丹向天朝臣服后,每年要送出五十名最美丽的女子和男子给天朝的皇帝。阿姆虽然年纪大了

,却依旧是部落最美貌的女子。阿达要把阿姆送出去。所以阿姆就自尽了。阿达说……这都是天朝皇帝的错,倘若我们能杀了他

,以后就不会再有契丹的子女被送来天朝做奴隶。”

他问:“可是、可是为什么是你?”

“……”许路遥垂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道:“阿达说我是杂种,死了也不可惜。”

解三心头骤然一痛,不知道是为了那个终究被人当作礼物送来送去而最终选择绝路的汉族女子,还是为了眼前这个分外倔强眼神

却那么的脆弱的许路遥。

24.大干一场

“来吧。”推开还在发愣的解三,开始脱衣服。

解三咽了一口口水,便那么双眼灼灼的瞧着他。

许路遥被他瞧得不自在:“你干嘛?!”

解三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这几日养出来的精神劲儿都要从好兄弟那里奔涌出来了。

“我说阿遥……”

“嗯?”

“若是,你今日怎么如此热情?我说今儿就在这里咱们把事儿办一办,你会不会觉得我特禽兽?”

许路遥愣了愣,看到解三那副“饥渴”的模样,才意识到所谓的“办一办”是要办什么。顿时恼羞成怒,一脚踹上去。

“哎哟!我的妈啊!”

这次解三是真的惨叫了。

“你少在这里给我发!春!”许路遥咬牙切齿道,“也不看看时候。赶紧收拾了跟我走。”

“我跟你走?”解三懵了,“我跟你去哪儿?你还想劫大狱啊?”

“是。”许路遥点头,已将衣服脱下来递给解三,道:“你走之后我便想了许久,后来找了王大夫帮忙,有一个叫斩临风的捕快

说你应该被抓到了这里。”

解三听到斩临风三个字,咳嗽一声。

还活着啊他?

“之前我将衙门打探清楚,只要出了地牢,再走三个院子就是后门,中间守卫只有十三人,不消一刻便,你装作我的模样,自可

以轻松出去。”

“那你呢?”解三问。

“我?我当然是扮作你的模样,在这里混淆视听。”许路遥说,“你放心,我武功很好,可以自保。”

解三遗憾的摸摸鼻子。他以为阿遥脱衣服时要跟他大干一场呢……哎……

“快点!脱衣服!”许路遥不耐烦的吼道。

解三摇头:“阿遥,你拼死命入狱救我,我实在是万分感动,只是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

“第一,我的问题得自己承担,决不能牵连王大夫。第二,我跟你身高体型不同,穿了这身衣服,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第三

,我绝不可能自己逃出去把你扔在这里等死。”

“我功夫真的很好。”许路遥道。

解三打哈哈:“是啊是啊,真的很好。”

许路遥瞪他。

解三笑着看他许久,最后叹了口气:“阿遥,你走吧。”

“为什么?”

“因为我早就是该死之人了。”解三刚说完这句话。

“没有朕的允许,你敢死?!”只听见当今天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解三头皮一麻,接着就看见小皇帝怒气冲冲的从上面冲了下

来,指着许路遥对解三怒道:“还说你没有窝藏嫌犯!这个蛮夷要杀朕!要杀朕!你竟然——”

解三一把抓住许路遥藏在自己身后,嘻嘻笑道:“皇上,他是草民的弟弟。”

赵离形象全无,气得在原地跳脚:“他是你弟弟?好!很好!既然如此,你就等着一起上法场!”

解三摸摸鼻子,嘀咕道:“上法场就上法场,这又不是第一次……”

“你说什么?!”赵离又怒了。“你是想跟他殉情——”

“你这个皇帝讲不讲道理?”许路遥从解三身后探出脑袋问。

赵离的龙脸一红,气势顿时没了。

解三这才正经了起来:“陛下,放了阿遥吧。您来北疆,不就是来找我的吗?有什么事,我都应下来便是。”

赵离一怔:“你怎知道朕有事找你?”

解三涩涩笑起来:“我装死隐姓埋名已经三年多,陛下心里明镜似的却一直问责,这没来由的倒来找我了。怎么可能是小事?少

爷,您毕竟还是属下的少爷啊。我怎能不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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