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西饼店 下——南瑾

看到那人的笑，葛岚突觉头皮发麻，身体如被针刺，很难受。

这个人不是他的长兄，绝对不是……

第86章

迷雾中的葛睿听到欧阳的叫唤，立即朝声音的方向跑去，在他要靠近时，听到一个灵魂的惨叫——“小枫！”

葛睿身体一震，停下前行的脚步，他回头看了紧随在他身后的野仲和游光一眼，化为猫的元宝抬头看了葛睿一眼，它喵叫着，里面出事了。

这是肯定句，葛睿也知道出事了。

从步入这个充满瘴气的小院，欧阳的气息变得很漂浮，前一刻突然盖过院子内的瘴气，但下一秒，气息变得很弱，就在刚刚，欧阳的气息弱到他差点分辨不出来。

欧阳，他的亲爱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越想越觉得担心的葛睿不由得加快前行的脚步，当他在迷雾中看到一扇开启的门时，心里一惊，正要快速奔跑过去，却被游光拦下。

葛睿看了游光一眼，游光给了葛睿一个眼神，像在跟他说不要轻举妄动，会出事的。

虽然葛睿担心欧阳，但他知道欧阳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危险的。欧阳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想不明白，这个小院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野仲走过来，他站在葛睿和游光的面前，仔细地查看前方情况，然后回头覆在葛睿的耳边，轻声地说：“葛家族长，不要冲动，里面有诈。”

葛睿看着野仲的眼，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示意藏在他影子中的黑影出来，让黑影去查探。

野仲看到黑影时，眼睛不由得瞪大，葛睿知道野仲有话要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对野仲对口型，说：“黑影等这件事完了，再说。”

野仲也知道现在不是管其他事的时候，他点了点头，退到游光身边。

游光知道野仲的性子，他笑着无声地安抚野仲。

元宝坐不住，它随着黑影的脚步潜入面前的屋内。

葛睿和野仲、游光躲在暗处。

黑影进入屋内，立即发现异常，它直奔瘴气的中心，那是一具渐冰冷的尸体，在尸体旁边的是一个残缺的灵魂以及陷入休克的葛枫和假装昏迷的欧阳。

在黑影确定完欧阳的位置之后，它想立即去跟葛睿报告，它刚想移动就发现情况不对，这里除了葛岚葛枫欧阳外，还有其他人。

躲在暗处的元宝也看到欧阳现在的状况，同时它也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

瘴气中心的尸体，不，那不是尸体，他还活着，他的灵魂就在身体的旁边，可瘴气之源本是那沉睡的身体，但此时，那身体的瘴气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到了这屋内的某个地方，却不能确定去了哪里。

黑影也发现了元宝发现的问题。

屋内到底还有谁？

葛岚轻抚着葛枫的脸颊，嘴里不停呢喃着葛枫的名字。如果那年他不急于求成，也不会陷入魔道，在自杀未遂后，接受了长兄葛军的建议，自费功力，重新开始。

……

“哥，听大哥说，你要去五羊山修炼？”葛枫微笑地看着依靠在床边的葛岚问道。

虽然葛岚身体不好，但他却是个典型的修道者。

这两天，大哥葛军一直在游说他说，五羊山那个地方很适合他修道。他原本没打算答应葛军的，但这两天自己身体的变化，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葛军的建议。

葛岚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但他答应葛枫，要跟葛枫一起过二十岁生日的，他不能就这样倒下，绝对不能。

葛枫见葛岚发呆没回应，他又问了一遍。

葛岚抬头直勾勾地看着葛枫，葛枫第一次被自己兄长用这么赤裸裸的眼神看着，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葛岚见葛枫的小动作，不由得笑出声来。

葛枫见葛岚没事，他傻傻地跟着笑了。

突然，葛岚停下来，静静地问了葛枫一句，他一直想说出口的话，“小枫，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虽然葛枫知道自己兄长的身体不好，但他从来没想过葛岚问的这个问题。

想着想着，葛枫突然生气地说：“哥，不许你说这种话，即使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葛枫转身跑出屋子。

“小枫。”葛岚伸手想抓住葛枫，却发现自己的脚不怎么能动了。

葛岚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时间真的不等人呀！

几天后，葛枫帮葛岚收拾好行李，准备帮葛岚移到轮椅上的时候，被葛岚阻止了。

葛岚笑着说：“小枫，这次让我自己来。”

葛枫担心地说：“哥，你身体，我比谁都了解……”

没等葛枫说完，葛岚推开葛枫从床上下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来移动自己的双脚，一小步都让他觉得快断气。

葛枫在一旁看不下去，他径直地过去，将葛岚打横抱起，葛岚想挣扎却发现自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葛枫抱他坐上轮椅。

葛枫将葛岚安置好后，他抓着葛岚的手说：“哥，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去五羊山吗？”

葛岚轻笑着说：“傻瓜，你哥我是去修道，不是去让你伺候的。我只去两个月，你乖乖地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葛枫还想继续说服葛岚让他跟去，但他知道自己兄长的个性是不可能答应他的，表面上，葛枫虽然放弃了，但他心里已经算好了，等葛岚出发去了五羊山后，他找机会暗中跟去……

葛岚伸手点了葛枫的头一下，说：“狡猾蛋，又在算什么了？”

葛枫傻笑着说：“没什么。”

就在俩兄弟依依惜别之时，葛军走了进来，“小枫，你哥该出发了，你不要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缠着他了。”

葛枫听到葛军这样说自己很不爽，但他不想当着葛岚的面发火，他咬着牙说：“谢谢大哥关心。”

葛军知道葛枫对自己有很大的偏见，他一点都不在意，在他眼里，葛岚葛枫只是孩子，在葛家够不上威胁。

葛岚对着葛军笑着说：“大哥，我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葛军帮葛岚提行李，葛枫推着轮椅。

葛军边走边说：“小岚，五羊山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吴道长会叫两个手脚麻利的小道士过来帮你的。”

葛岚笑着回道：“谢谢大哥。”

……

葛枫在葛岚身后，听得很不爽。

葛军把葛岚从他身边带走，已经让他很不爽了，还让五羊山的小道士替葛岚洗澡，这真是罪无可赦。

葛岚不知道，这次的离开成了他人生的一个转折，一个沉睡的开始的转折。

“哥，哥……”

葛枫的手在空中乱舞着，像要抓住什么，当他在睡梦中抓住他最爱的那个人时，惊醒了。

葛枫的额上渗着汗水，他环视着屋内的一切，最后目光落在窗外，现在天蒙蒙亮，偶尔听到几声麻雀声。

刚才的梦好真实，好真实。

想到梦中的场景，葛枫不由得打个寒战，但很快地，他便恢复了，他翻身下床，倒了杯水喝下。

突然床上的翻身声抓住了他的眼神，葛枫面带微笑地来到床边，看着自己的枕边人，不知怎的，他恶作剧地用手捏住对方的鼻子，让对方不能通气，最后被自己吵醒。

床上的人被吵醒很不爽，他拨开葛枫的手，翻个身，背对葛枫，呢喃着：“小枫，不要吵我。”

葛枫跳上床，开始在对方身上恶作剧，“哥，快起来，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去踏青吧。”

葛岚转过来，一脸阴沉地看着葛枫，语气变得更差了，“葛枫，你不要太恶劣了，你不知道我昨晚几点睡的吗？难道还要我提醒你，星期四早上不要吵我睡觉吗？”

葛枫知道昨晚，葛岚加班很晚才睡，可能是因为那个梦，让他很不安，生怕一睁眼葛岚就消失了，他就想让葛岚跟自己说说话，让自己相信葛岚是真实的。

“哥，我刚才做噩梦了，我梦见你不见了。”葛枫突然抱住葛岚，湿热的气吐在葛岚的耳边，让葛岚觉得耳朵痒痒的，但葛枫的话却深深地刺进葛岚的心里，是呀，他们能拥有现在这种平静的生活是付出多少代价的。

当时葛军倒下后，对他们说的话，他还记忆犹新。

是呀，葛家就是养怪物的地方，葛家人都是怪物，他们都该死。

如果那个时候，他们就死去，也不会承受记忆带来的痛苦。

葛岚轻拍着葛枫的背，说：“小枫，我还在你身边，我还活着。”

葛枫放开葛岚，他看着葛岚，面带羞涩地问了句，说：“哥，我能吻你吗？”

但他却没等葛岚回答，就先行动了，明明已经快三十岁的人了，对情事却那么青涩。

在他们活过的生命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葛枫带着虚弱的葛岚在鹰园度过，剩下的三分之一里，有好几年葛岚是处于沉睡状态的，只有这两年，他们才能像普通人一样，一起迎接清晨的太阳，接受烈日的洗礼，享受夜晚的清风。

葛枫希望他和葛岚能长命百岁。

“你有梦要卖给我吗？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帮你做到你现在想做的任何事。”

葛岚突然被一个冰冷的声音唤醒，对方有一张很熟悉的脸——跟欧阳先生一摸一样的脸。

第87章

“说简单点，就是我买你的梦，帮你小小改变下命运。”那人嘴角上扬，露出漂亮的弧度。

葛岚找寻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问道：“你要哪个梦？”

那人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你最常做的那个梦。”

葛岚心里一惊，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对方知道他最困恼的那个梦，这个人不是简单角色，他反问道：“如果我不卖给你呢？”

那人轻摇着头，说：“不，你会卖给我的。”

“为了你弟弟，答应做这笔生意。”他轻轻地加上一句。

葛岚不知道现在自己所处的是什么空间，但他知道现实中，他和葛枫都危在旦夕，还把欧阳先生牵连进来。

想到欧阳，葛岚不由自主地多看了那人一眼，真像，眼前这个要买他梦的怪人跟欧阳先生真像，不，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这个人很冷，像没有生命的人，而欧阳确实个实实在在、能接触到的人。

换句话说，眼前的这个人是活死人，欧阳是活人，这就是差别。

那人见葛岚目不转睛地看自己，没回应他，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加深了，葛岚在想什么，他都能猜到，如果把事实戳穿，那就不好玩了。如果让上面的人知道，他又一次没洗掉对方的记忆，那他危险了，葛岚也危险了。

有了第一个他买完梦没有消除记忆的洪伟强，不能再有第二个了……

“你考虑怎么样了？”那人眯着眼睛问道。

葛岚看了那人一眼，然后低垂着头，仔细回想自己走过的路，过去的自己那么失败，如果就在这里死掉，如果他的弟弟也在这里死掉，那他该如何去见他的父母？不行，他不能这样，那个梦，那个梦看起来那么美好的梦，他不能一直活在梦中。

他要先保全他们俩兄弟的性命，他和葛枫才有未来可言。不论他的梦卖给眼前这个神似欧阳的怪人之后，他和葛枫会变成什么样。

“我答应把我最近一直做的那个梦卖给你。”葛岚下决心地说。

那人知道，除了答应把梦卖给他，葛岚活下去的愿望才能实现之外，葛岚已经找不到任何方式能延续自己和胞弟的生命。

那人走到葛岚面前，手覆在葛岚的额前，不一会儿，一团黑银相间的烟出现在他手中，他对葛岚说：“卖梦给我，无悔今后的改变。”

说完，那人带着那团烟从葛岚面前消失，葛岚顿时虚弱倒地，迷糊间，他仿佛听到葛枫在喊他，“哥，哥，醒醒，哥，你快醒醒。”

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葛岚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真好，他的弟弟活过来了。

黑影在屋内的中央的桌子影子中，不停地观察四周，这里到底还有谁？

元宝不知怎么办，它暗中退回屋外，来到葛睿他们身边，轻声地叫着，沈易，里面有诈。

葛睿低头看着元宝，他点头，用唇语说：“我们在外面也发现了，那一瞬间，屋内的气起了变化。瘴气的中心在转移，而原本的中心瘴气退去后，一股很纯的精气在聚集，不，是两股，我想屋内修道者的真气在跟那股占据主导的瘴气在征主动权。”

元宝表示同意地点头，但它还是提出疑问，欧阳为什么在里面装晕迷？

葛睿蹲下，抚摸着元宝的毛，微笑地应道：“你忘了他最喜欢做这种事吗？”

元宝想到欧阳的恶劣因子，顿时了然。

那你察觉得出屋内隐形的那个人是谁吗？元宝对葛家每个人的气息不甚了解，它只能问熟知的葛睿。

葛睿微笑着说：“除了一个人，谁都不可能。”

“谁？”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游光按耐不住地轻声问道。

葛睿咧着嘴笑，“我大哥。”

“葛军。”野仲直接把那个名字说出。

葛睿点了点头，说：“是的，那天我跟他回葛家时就发现，他身上的气不对劲，那不像修道者的气，而是入了魔道的气，虽然他修饰得很好，但我一下子就分辨出来。而且……”

葛睿停顿了下，指着自己的眼睛，“即使他掩饰得太好，也逃不过我的眼睛，他的未来已成定局，这里就是他的葬身之所。”

“什么？”野仲还没搞明白葛睿的话，屋内传来一个惨叫声……“啊！我的眼睛。”

元宝立即跳上窗台，向屋内望去，一个它刚才没注意的角落的地面出现斑斑血迹，以及一双腐朽的眼睛。元宝回头看着葛睿，这是怎么回事？

葛睿起身，拍着衣袖，说：“他看了云苑内各种禁书，加上他盲目地吸收四哥的身体瘴气，产生的副作用。”

看到这个情景，游光觉得没戏看了，他皱着眉，叹气道：“唉，又是这种把戏，你跟欧阳真的越来越像了，真会算计。”

葛睿听后，笑笑没回答。

游光因不尊重葛家族长被野仲教训了。

元宝表示同情。

就在大家觉得云散要见日出之际，屋内的情形出现了逆转，葛军没有因为失去双眼、被体内的瘴气侵蚀而倒下，反而更加的猖狂地吸收葛岚体内的瘴气，他的体形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被瘴气所控制。

葛军跟瘴气融为一体，他咆哮着：“葛睿，我不会放过你，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我要你以命来抵。”

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的葛睿面露惊讶之色，他第一次知道活人也能瞬间变成怪物，瘴气控制的怪物。

这多深的怨念，才让葛军舍弃躯体，跟瘴气化为一体。葛睿不禁在心里叹息，葛家真是害人不浅呀！

没了双眼，但葛军依然能探寻到在这小院内出现的活人的气息，特别的葛睿的，那个他日日夜夜都想杀死的葛睿的气息。

在葛家探寻到葛睿所在的位置时，他以极快地速度朝葛睿飞去，黑影见状，立即过来挡下葛军的攻击。

“主人，这个人已经失去理智了。”跟葛军触碰的瞬间，黑影发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变化，那像肉体被撕裂般疼痛，当他再次抬头看着葛军时，瘴气的中葛军已经换上另一张脸，那是黑影最熟悉的脸。

黑影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瞬间松懈，而下一秒，葛军的鹰爪紧紧地抓住黑影的脖子，另一手从黑影体内掏出黑影的内丹，放入口中，吞食掉。

不知是看到自己主人的脸，还是什么原因，黑影没有一丝挣扎，黑影消失前，只留下一句话，“黑影的一切都是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