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西饼店 下——南瑾

葛睿收拾低落的情绪，说：“亲爱的，我绝对不会让你走的。”

欧阳微笑着，应道：“我知道。”

欧阳深知葛睿的个性，但未来如何，他也无法预计。

这段时间，他面对的情况越来越失控，他的沈易慢慢成熟了，越来越知道他在做什么，不再像以前单纯地跟在他身边。

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之后几日，葛睿忙于葛家之事，而欧阳时而受邀到鹰园与葛山鹰泡茶闲聊，日子过得十分平顺。

直到——

那日，葛睿刚出门，跟葛军、葛铭一起出去办事，云苑剩欧阳和范大成两人四目相对，他们在小院中下起了围棋，正当欧阳的白子要被范大成的黑子吃掉之间，关闭的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欧阳抬眼看了范大成一下，范大成撇撇嘴，懒散地起身去开门。

外面站着一个神色紧张的小姑娘，她嘴巴微张，深呼吸着，她抬头看着戴着黑墨镜的范大成，像被吓到一样倒退了几步。

范大成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这时，欧阳出现在范大成的身后，他看到小姑娘时，微笑地说：“我们又见面了。”

小姑娘见到欧阳像见到救星一般，“欧阳先生，二爷叫奴婢来请你去鹰园一趟，出……出事了……”

欧阳听到这话，眉头微蹙，他回头对范大成说：“大成，你去找小易，我们在鹰园见。”

说完，欧阳抬脚正要踏出云苑，结果，欧阳又收回来，他回头望着小院中的那株海棠，原本绽放的红艳的花朵不知何时凋零，风将花瓣吹起，一股诡异的香气随风飘扬，欧阳的眉皱得更深了。

这股香气让范大成想起了什么，他看着欧阳，说：“欧阳，这股香气让我感到熟悉，对了，那天我的眼睛被偷走时，隐隐约约有闻到类似的香气，只是那个时候味道很淡，不像现在这么浓烈。”

欧阳点了点头，说：“经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看来，在背后捣乱的鬼已经藏不住了。”说完，欧阳给了范大成一个深不可测的笑。

小姑娘听不懂欧阳和范大成之间的对话，她直视着欧阳，问：“欧阳先生，可以走了吗？”

欧阳轻笑着说：“当然可以。”

“先生这么走。”小姑娘带着欧阳向鹰园的方向走去。

范大成按照欧阳说的，他将云苑的门关上去找葛睿。

刚踏入鹰园，欧阳就察觉到不对劲，他叫带他来的小姑娘去找葛山鹰，让葛山鹰到葛岚住的小院找他。

小姑娘虽然不知道欧阳为什么这么做，但她觉得欧阳是个厉害的人，欧阳说的话有道理，所以她赶紧去找葛山鹰。

欧阳顺着一股跟云苑中的海棠散发出来的一样的诡异香气来到葛岚的住处，门前的那两株海棠，早些时间来看的不合时宜的花开，已经凋零，花瓣散落一地，并且无风在地上旋转，像随时会起飞飞向天际。

与此同时，欧阳察觉到这两株海棠跟云苑那株海棠不一样的地方，翠绿的树叶像被墨水染黑似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当欧阳准备伸手去触摸海棠的树干时，被身后的人唤住了，欧阳回头看来者，是葛颖，葛睿的六哥，这段时间很少出现的葛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欧阳先生，我劝你不要用手去碰那两株怪物。”葛颖嘴角带着笑，但眼中却毫无笑意，说出的话像讥讽。

欧阳收回手，转身看着葛颖，“为什么说这两株海棠是怪物？”

葛颖抬头看着海棠枝头墨绿色的树叶，说：“欧阳先生道行那么高，不会看不出这两株海棠不一样的地方？还是在你眼里，这两株海棠与其他海棠无异？”

欧阳听后轻笑着说：“这两株海棠与其他海棠的确有差异，但跟云苑里的那株海棠倒差异不大。先前一样不合时宜的花开，现在一样花朵全被凋零，它们唯一的差别就是这两株海棠的叶子是墨绿色的。”

“欧阳先生说的确实没错，只是你说的这些是表面的东西。实话告诉你，这两株海棠跟云苑中的那株海棠是亲戚，那年是我跟五哥偷偷将那株海棠的枝桠移植过来的，然后骗叔公这两株海棠是五哥特意为四哥求来的。”葛颖缓缓说着那段年少轻狂的过去。

欧阳听后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开始时我以为我看错了，它们真的是同根生的。”

葛颖直勾勾地看着欧阳，问：“欧阳先生，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留下？如果族长继任仪式结束你就走了，那么现在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事。”

“我留在葛家并不是为了揭开你们葛家内部阴暗的一面，而是葛睿需要我，我的小易需要我留他身边。”欧阳一点都不害怕葛颖将他跟葛睿的事宣扬出去，反正在葛家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跟葛睿之间的关系不一般，相信葛颖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

葛颖听到这话，他低着头痴痴地笑了，“我也想要有这么人，不需要我开口，他就知道我需要他，需要他留在我身边陪我。”

欧阳看着葛颖，静静地说：“你会遇到那个人的。”

“不，遇不到了。”葛颖摇着头，说，“欧阳先生，在离开前，我要奉劝你一句，不要惊扰你身后小院里的人，留在那个人身边的人会对付你的。”

听着葛颖的劝告，欧阳微笑地说：“葛家发生的这些事多多少少与我有关，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欧阳跟葛颖对视着，葛颖看着欧阳眼中的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后，葛颖对欧阳说：“欧阳先生再见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遇到你。”

欧阳看着葛颖离开的背影，心中一片惆怅。

经过多百年岁月洗礼的葛家，内部早已破败不堪。当年如果不是他参与了鸣溪和青竹之间的那段往事，那么他就不会跟葛家有牵连，更不会在偶然的情况下教会葛家人以灵魂修炼的禁术，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欧阳回头看着葛岚住的小院，一股诡异的香气从紧闭的门中飘散出来，那是从葛岚那具破败的肉体中飘散出来的，那是灵魂修炼禁术在活体中产生的共鸣。

第84章

葛睿见到范大成有些诧异，葛军对这个冒然闯入书房的客人很是反感，他大声斥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可以随意闯入葛家书房。”

范大成不理会葛军，他径直地走向葛睿，说：“沈易，欧阳叫我过来找你，他让你去葛二爷的鹰园一趟，说有重要事情跟你说。”

葛睿先看了看葛军，又看了看葛铭，最后轻叹口气，说：“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葛军出面阻拦葛睿，说：“族长，我们的事还没商议完，你不能走。”

葛铭坐在原位不动，他抬头对葛军说了个句，葛军立即退了回去，“大哥，小睿有义务知道葛家的事，这是你我都阻拦不了的。”

葛军颠簸地坐回原位，他低垂着头，说：“族长，不，我还是叫你小睿比较好。”

刚说完，葛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葛睿见状，忙问：“大哥，你怎么了？”

葛军笑着说：“我在笑我自己，我原以为你不会愿意跟我们回葛家，却不想你如此爽快答应我们回来。更不想，这么快就让欧阳先生发现葛家的异样。小睿……”

葛军唤了声葛睿的名字，葛睿跟葛军对视着，葛军继续说：“不是大哥不想你回来，而是现在的葛家已经跟你离开时的葛家大不一样了。爷爷过世后，大家为了各自的利益，到云苑搜查了遍，叔公不知道从云苑带走了一本什么禁书，本来四弟在十八岁那年已经断气，当时我们在给他准备葬礼，但没过几天，一直很伤心的五弟一反常态，高兴地跑过来跟我们说，他哥哥活过来了。我们都不相信，但当看到几天前死去的四弟身上有活人的气息，我们才察觉不对劲。可那时，我们都没多想，可以后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我们意料。五弟身上带着一股浓厚的瘴气，有时还跟空气聊天。可我们已经无力阻止了。”

葛铭一直保持沉默，但从他眼神可以看出，他不认同葛军的说法。明明葛家内部已经腐败很久了，而不是四弟五弟的事暴露，大家才知晓的。

葛睿转头看了葛铭一眼，他自己明白了什么，他对葛军说：“大哥，你不要自责，我跟范先生去一趟鹰园，你要不要一起去？”

葛军摇了摇头，悲伤地说：“不了，我不想看到四弟五弟之后会怎么样。”

“那三哥呢？”葛睿转头对葛铭说。

葛铭瞥了葛军一眼，说：“我也不去了。小睿，你自己小心点。”

葛睿笑着说：“三哥放心，我没事的。”

说完，葛睿跟范大成离开。

葛军笑着从座位上起来，他警告葛铭说：“亲爱的三弟，你最好听话，不要去鹰园捣乱。我想你不会希望小睿出什么事吧？”

葛铭哼了一声，说：“我不跟小睿去，不是担心他，而是想在这里看你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应。”

“当年如果不是你怂恿大家去云苑搜查，那么五弟就不用拿到那么邪门妖道的书，更不会走上那条不归路。你我都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就是你的纵容让四弟陷入这种困境，要生不能求死不能。你以为你这样做，五弟会感激你吗？”葛铭讽刺道。

葛军笑得更大声，“你没看到五弟一直对我很尊敬吗？你没看到其他人都不敢反抗我吗？难道我会怕葛睿吗？”

葛铭反问道：“那你怎么会怕葛睿身边的欧阳先生呢？”

葛军听到“欧阳”这两个字，面部变得狰狞，“那个老不死的家伙，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葛睿这小子早就死在清笛那妖孽的手中了，不用等到现在，要我们自己动手。”

“大哥，你说错，是你们而不是我们，不要把我跟你搅和在一起。”葛铭一直不认同葛军的所作所为，但那个时候为了葛睿，他只要忍着，现在不同了，葛睿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葛军听到葛铭这么说，怒气冲天，“葛铭，不要以为你曾经跟爷爷学过几年，我就怕了你。总有一天，我会要你的命。”

葛铭冷笑道：“那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葛军再次被激怒，他径直走到葛铭面前，用手掐住葛铭的脖子，“葛铭，我从不说话吓唬人的。”

突然，葛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大哥，不好了，欧阳先生闯入四哥的住处了。”

葛军一听，甩开葛铭，葛铭重重撞上身后的椅子，葛军警告道：“你最好给我小心点，下次，我真的要你的命。”

之后，葛军顺着葛颖的声音离开书房，虽然他做足了把握对付欧阳这家伙，但他还是要小心点——欧阳，可是不死的欧阳。

葛铭摸着脖子被掐的地方，咳了几声，呢喃道：“小睿，你要注意。”

葛铭想站起来，却不想脚步颠簸，仿佛自己的精气被什么吸走了似的，当他要栽倒时，有人扶了他一把。

葛铭抬头看到一张无感觉的脸，葛颖眼中带着笑，说：“三哥，你看起来可真狼狈。”

葛铭站直后，甩开葛颖的手，说：“你不用假惺惺的。”

葛颖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但他没有被不好的情绪影响，继续跟葛铭顶嘴，“三哥，不要怪小弟说你，现在不是你跟大哥撕破脸的时候，你知道小睿还需要你。”

葛铭冷哼了一声，说：“这个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

“真的不要我提醒吗？那你刚才在做什么？三哥不要嘴硬了，你是斗不过大哥的。”葛颖不是想跟葛铭顶嘴，但他就是看不惯这个正气凌然的兄长，他很想看这个正气凌然的兄长狼狈的一天，那么……为什么心中不是想象中的爽快，而是舍不得呢？

葛颖一边想，一边把脸撇开，他不去看葛铭脸上的狼狈，以及脖子上的伤痕，因为他知道葛军的鹰爪很厉害。

葛铭瞪着葛颖，却不说话，确实他是斗不过葛军，所以一直被压制着，可他又想帮助葛睿逃脱葛军的迫害，这样的他很可悲，连他的弟弟都嘲讽他。这样的他真的很没用。

葛颖默默地转过头来看着葛铭，葛铭瞥了葛颖一眼，说：“不需要可怜我。你走吧，要是让大哥看到，你会很难看的。”

葛颖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么，却被葛铭的这句话堵了回来，原来在葛铭的眼中，他是这样一个人，算了，反正他一直以来都是扮演坏人的角色，就让葛铭继续当他是坏人吧。

“好心被狗吃，算了，你说不用我管，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葛家我也不回了。”说着，葛颖转身离开。

葛铭第一次听到葛颖用这么真挚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他愣在那边，刚刚葛颖走时，他好像看到葛颖眼中藏着什么，心中好像有个地方震了下，那种震撼久久不能散去……

他好像说错话了，更有种直觉，他跟葛颖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脑子里不知两条经错乱了，他快速地追出去，他不想以后再也见不到葛颖这个兄弟。

葛睿来到鹰园，第一个看到的不是欧阳，而是葛山鹰，葛山鹰站在葛枫的住所前，却不进去，葛睿跟范大成对视了下，然后过去跟葛山鹰问候，“叔公，你怎么在这里？”

葛山鹰见到葛睿来，他紧握的手抖了下，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小睿呀，你怎么过来了？”

葛睿瞥了范大成一眼，说：“欧阳先生叫范先生过去叫我的。”

葛山鹰看了范大成下，嘴角扬起，想笑却笑不出来，“范先生，你好。”

范大成瞪着葛山鹰，责问道：“欧阳呢？”

葛山鹰颤抖的手指向那扇紧闭的门，说：“欧……欧阳先生在里面。”

这时，小院内传来东西被摔的声音，葛睿心抖了下，他很担心欧阳，即使他知道欧阳不会有事，他还是很担心欧阳。

“叔公，你怎么不进去？”葛睿的视线从那紧闭的门收回来，落在葛山鹰身上。

葛山鹰全身抖得更夸张，“我，我……”

没等葛山鹰说完，小院门前那两株海棠飘散两缕黑烟将葛山鹰包裹起来，几秒间，黑烟变淡，葛山鹰只剩下一堆衣物，因为害怕躲在暗处的小姑娘吓得尖叫连连，很快地，她从躲避的地方跑了出去。

葛睿仔细打量着门前的海棠，范大成却一眼就认出，这两缕黑烟之前夺走他眼睛的那青烟是同一种东西，他对葛睿说：“小易，就是它们抢走我的眼睛的，现在它们把葛二爷的身体也夺走了。”

葛睿点头表示了解，这种法术他知道，却忘了是哪里看到的。葛睿仔细搜索着，突然，他拍了范大成的肩膀说：“我想起来了，《葛氏家书》里有记载，还写了好几页。”

范大成吓一跳，他抚摸着胸口，说：“小易，不要吓人好不好，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葛睿再一次看向那两株海棠，突然他笑着对范大成，说：“元宝，有一个好玩的游戏，你要不要参加？”

范大成看到葛睿的笑，他不由地打了寒战，“我，我不想参加可以吗？”

葛睿摇头，说：“不，你一定要参加，而且是以猫姿态参加。”

范大成见躲不过，认命地化掉秦送给他的丹药的药性，回到猫的形态，鼻梁上的墨镜落在地上，说吧，你要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