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纯生命 下——至纯

“咳咳……”

不轻不重的咳嗽声响起，只看到黑发青年缓缓地，带着古怪感觉的动作坐起来，就像他睡了很久很久，身体都已经变得僵硬一样。

只是人虽然歪歪斜斜地坐着，可那双眼依旧紧紧闭住。

“……”

在另一边，其他衣物摩擦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竟是黄泉用手撑住地吃力地站直身体，然后用复杂的眼神望向司明睿，虽然刚才一直被压制住灵魂，但如此看来黄泉还是能知道刚刚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包括地狱首领侵占司明睿的肉体。

要是以前黄泉的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手中的武器贯穿对方的身体，将一切都扼杀在最开始，可现在的他却只是等待着，表情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紧张。

“睿……”呼唤声才响起，黄泉突然捂住头部脸上的神情满是狰狞，嘴唇被他变得有些尖锐的犬牙咬得直流血，连瞳孔都变成了野兽一样的竖线，显然承受着巨大痛苦。

司明睿就在这时默默地站了起来，他先做的是深呼吸一口气，“啊……这才是真正的自由啊……”

长长的睫毛抖动两下，司明睿一点点睁开眼睛，金色的眼眸里没有瞳孔，只是一片虚无的淡金色，看不出任何生气。

配合着这样一双诡异的眼睛和漠然的表情，司明睿的气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另一个人一样，至于那个人会是谁，在场的各位都非常清楚。

“很可惜，在最后，你依旧是失败者。”跟控制黄泉身体时或者还是一团浓雾样的性格都大相径庭，这种平淡却略带高傲的语调和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才更符合地狱首领这个身份，与先前对黄泉表露出来的执着相反，地狱首领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理会黄泉，只是不紧不慢走到安放在祭坛上那台控制仪器前，伸出手开始摆弄起来。

黄泉皱着眉头，身体一下子闪现到附近，似乎想要抓住对方在各种按键上按动的手。

可还没有碰到司明睿身体的一根毫毛，黄泉腹部凹陷了下去，然后眨眼间就暴退十几米接着狠狠撞在了身后结界光幕上，这一重击使得他咳血不止，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结界没有像对待迪拉罗那样产生爆炸。

金色的眼睛终于肯施舍一点注意力到黄泉那边，地狱首领微微沉吟了一下，随后不屑地笑笑，“你还真是对他一往情深啊。”

这句没有他人听到的低语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讲给谁听。

跌坐在地上的黄泉只是随意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便重新站起来，变得更加艳丽的血眸直直落在那个低头不说话的黑发青年身上。

那具身体里的灵魂是他唯一在乎的存在，而此时黄泉有些不安地发现自己感受不到对方，那种以前一直相联系着的感觉全部消失的事实令他不安起来，难道真的……？

不可能，睿不会死的，他们说好要在一起。虽然那个人以前曾经隐瞒欺骗过他，但这个誓言是他们约定好的，他还清楚记得那双因为不好意思而微微垂下的黑色眼睛，没有他的允许，那个人又怎么可以自私地去违背呢？

也许是黄泉的眼神太过炽烈，按下最后一个按钮，地狱首领再一次抬首，“还不死心吗？算了，让你看看我是如何完成这个宏伟的计划吧。”露出一个冰冷生疏的微笑，地狱首领眯了眯眼睛，然后优雅利落地拍了拍手。

黄泉看到祭坛后边的山壁在隆隆作响声中慢慢下降，竟在山体上出现七扇黑洞洞的大门。然后七个白色的影子被推搡着显露出来。

“……”

“看来督济的荣光现在无法降临了呢，你们，将成为这个旧时光毁灭的源头，但也是新时代的奠基石，做最后的祈祷吧。”地狱首领故意压低司明睿清亮的嗓音斯条慢理地说道。

那七道白影中赫然就有亚尔加和格莱，甚至上次同司明睿交谈过的老者也在其中，剩下的几人也跟三者的衣着气质非常相似，可以猜想都是些灵魂异能者，也许能力低位在这里还非常不俗。只可惜，现在这七人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不好，一个个都萎靡不振，甚至还有几个老家伙要不是后面机械人顶着恐怕就要倒在地上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想知道地狱首领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可矛盾的是他们更不愿让他做下去。

视线从那七个人愤怒的面孔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到了最左边那位司明睿见过一次的老人身上，“雪，你爷爷不认同我的想法，而现在我将展现给你看，你爷爷，不，应该是你们每一个人都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而我才是那个正确的引导者，真理总是在击破无数无知者的阻拦后才能绽放出最美的光华。”

地狱首领很是平静地说出这番话，而那位被叫作雪的老者神情一凛，胡子抖了抖似乎想开口反驳什么，但最终只剩绝望和寥落的眼神在不甘心地闪动着。

可能是被这样子的表情取悦了，地狱首领轻笑两声，之后转过身直视虽然站了起来但没有力量靠近自己的黄泉，意外地踌躇了一秒才开口说道：“艾奇逊，我可以慈悲地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一直很聪明，我相信你现在一定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是自己第一件完美的作品，甚至于可以被形容为最完美的，将近百年的时光陪伴也不是作假，再加上司明睿本身感情的些许影响，地狱首领本来定下的抹杀决心一瞬间动摇了几分，于是便有了这句话。

其实说完就后悔了，因为黄泉在之后露出的眼神真是很令他烦躁，虽然司明睿本身的意志已经被死死封存压制住了，过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就能完全抹去对方的灵魂，但情绪上多少还是会被那些强烈的情感诱惑。

更古怪的恐怕是自己，他似乎对于艾奇逊有了太多的关注，没错，艾奇逊是他的作品，他超前思路构想的实体展现，是扫平一切阻碍的利器，是他下达命令以后会百分百完成的忠实战士，危险时刻最强大的保镖，甚至是某些秘密的唯一分享者。

拥有着这么多息息相关的联系，在艾奇逊背叛的那段时间，自己发疯似的狂怒并且下达最高级别追杀令，但最后还是选择任对方离去，空闲的时刻他还会打听打听艾奇逊最近的消息，对于那家伙大肆破坏实验室也选择按兵不动，在将灵魂分为两份之后，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他可以编出许多合理的缘由来说明自己这些不正常的举动是为什么，但唯一不能否认，同时最使之震惊的是他从未想过艾奇逊会真的背叛自己。

黄泉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你没有资格去剥夺每一朵花开放的理由。”慢慢吐露的这句话显然不像是黄泉会讲出来的，而此时那位名字叫雪的老者浑身震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黄泉。

“哼，无聊的话。”地狱首领轻哼了一下不为所动，“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谁都无法阻止我！”

神情变得晦暗不明，似欣喜也似悲伤，地狱首领最终叹息着低喃一声，“时间到了。”

一百二十七、结局来临（上）

伴随着几不可闻的短暂叹息，地狱首领抬手控制体上一个金属拉杆用力往下一压，随着拉杆不断下降，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脚下的大地开始高频率的振动，并且速度越来越快，而且地底下还发出了奇怪的嗡嗡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钻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如此冷静？都这个时刻了，艾奇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与那些分分秒秒戒备着察看情况的其他人相反，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莉娜只是执拗地望着黄泉的背影，那个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再次上前阻止地狱首领，这跟那人以前的手段态度皆然不同。

黄泉的武器还掉落在祭坛附近，不过它的主人似乎并没有取回它的打算。黄泉安静地伫立着，与众人相比比离地狱首领最近也是最危险得地方，他的衣摆被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狂风吹得左右摇摆，但直立的姿态还是依然坚定，这使得沙律众人安心不少。

至少，他们的首领还在。

不断有碎石被旋转着移动的怪风吹起，黄泉的脸颊和某些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被石头尖锐的棱角划伤，不过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伤口出现后快速复原接着又有新的伤口交叠上来，就这样不断循环着，黄泉没有做出什么防御。

地狱首领此刻也站在高处微微俯视着黄泉，面无表情不言不语的模样让黄泉有一瞬间产生了错觉，站在那里的是司明睿才对。

风不知何时停止了，而那令人烦躁的晃动也随之消失。

惊人的场景展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安布罗西半天合不上嘴的傻瓜样子没有得到任何嘲讽，因为其他人的表情恐怕跟他没有什么两样。

黄泉抿了抿嘴唇，他并没有露出吃惊神色，眼底甚至划过一丝了然，而这一点没有被地狱首领忽略，“当初你离开的时候它还仅仅是无数计划中一个不怎么成熟的构想，但现在我已经可以将它完完全全地实现了。”感慨万千地摇摇头，“没想到吧，我为了今天已经计划了几十年了，我的准备可比你想的要多得多。”

遗憾的是黄泉没有丝毫动摇，他将视线移了回来，盯住地狱首领冷冷地开口说道：“那就让我看看吧。”

“……装腔作势吗？”不屑地眯眼轻哼一声，地狱首领一摆手，那七个被机械人控制住的灵魂异能者像小鸡被抓一般强制拎着往前走。

那七根同样数字的中空玻璃宽柱下已经变出了大约一米半径的黑色圆形底座，那种闪耀着流光的诡异质感上还隐隐约约浮现着细小的图案，看上去似乎是二进制类型文字式样，而每个底座间还有由无数指头般粗细的各式电线交缠拧转在一块的粗壮线路，而圆柱体最上方安置着的圆球像莲花开放一样从最上面的顶点旋转展开，每一片金属边缘都开始发出莹绿色光芒，把它们全都勾勒出了一条耀眼的金边。

那几位灵魂异能者很快被推搡着压到了每一根玻璃柱旁边，有一个人试图想要逃走，但被机械人无情伸手轻松抓了回来，然后还被狠狠地踢了一下脚关节，伴随着一声悲凉的呻吟，那个看上去瘦小的灵魂异能者最后只能不得不忍着痛苦站立在底座上。

几人的背部刚一靠上玻璃柱表面，底座四个角落突然打开四个黑洞，然后飞快伸出黑色的束缚金属带将他们牢牢跟背后的柱状体捆绑在一起，顿时七个人都动弹不得。

“……”

而当全部机械人退下祭坛，独独只剩七位灵魂异能者和地狱首领在那里时，所有柱子顶端的绿光愈来愈刺眼，与此同时它们下方的灵魂异能者都有不同程度地抽搐，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颊开始爆出青筋，有几人甚至从喉咙里挤出可怕的漏气声，每个人似乎都承受着什么可怕的痛楚。但这些灵魂异能者展现得越痛苦难耐，地狱首领的表情就越享受，一直来都情绪平稳的他眼眸深处跳跃着仿佛可以灼伤人的兴奋火焰。

而下一秒一声巨响，那七根玻璃柱连同着底座和上面的灵魂异能者开始同步慢慢上升，无数泥土和石块从底部掉落着，天空的颜色也变得阴沉灰暗起来，有闪电在聚拢的乌云中翻腾。

当升到大约两三米的高度时，七根柱子一齐停了下来，平稳地悬浮在半空中，每个底座那些相互连接错综复杂的线路不停地晃动着，绿色的光从线路表面若隐若现地冒出。

而在这个时候，顶端如花朵绽放的金属球已经亮得看不出形状了，七个光点看起来给人一种彼此有影响的微妙感。

露出沉醉的表情，地狱首领抬着头第一次松懈下来，“令人心神振奋。”轻轻吁了一口气他接着说道，“大地起搏器，没想到s+那些人居然真的可以制造出来，明明完全不清楚启动的能源是什么，只凭着我零碎的想法就可以完成，不枉费我牺牲那么多力量控制他们的首领了。”

“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多精力，其实你已经完成了目标。”黄泉的话令地狱首领侧目，“你的组织已经控制了摩尔生命，裁决会所，s+，甚至纽恩和莫拉特的中高层里都有你的人，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你已经是尖端实力上的掌控者，无论是我，还是这些灵魂异能者其实都无法从根本上与你为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哈哈哈？实力上的掌控者？你以为现在这种偷偷摸摸的程度我就会满足吗？你去那些城市里问一下，你去northcote，takapuna，终焉之城，不管一级城还是未分类地区问一问，问问那些蝼蚁谁是他们的掌控者？会是我吗？”疯狂的大笑之后，地狱首领撇了撇嘴角，“如果无法让他们明明白白地了解到，从这里到这里。”地狱首领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滑到心脏的位置用力按下去，“如果他们不能承认我，我就无法满足。”

黄泉似乎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被刺激到的地狱首领追问道，大有不得答案誓不罢休的态度。

“发现原来你也是个可怜的家伙。”黄泉一副终于恍然的样子，“从头到尾，你也只是想得到别人的承认罢……”

“住嘴。”情绪激动的怒吼一声，地狱首领控制着司明睿的身体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金色的眼睛仿佛如利剑一样可以刺透黄泉，“艾奇逊，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嘴皮子上的功夫这么厉害，以前真是太小看你了。”虽然极力露出不在乎的神色，可那紧紧锁住的眉头还是透露出地狱首领的心情。

承认？他需要得到什么承认？他这么做，这么做只是想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类发现原来他们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变基体玩弄在掌心中，被那些害怕鄙视的“次等生物”控制着而已！他会让所有人都拜倒在自己脚下颤抖着祈求、哀号。而且也让这些心心念念什么地球本源的愚蠢家伙明白他们从来都是错误的！自己的路才是真理！才是王道！他会是这个星球唯一的统治者。

“喂，你再不起来我就扒你衣服了！”那个烦人的声音还是喋喋不休地唠叨着，而且说出的内容越来越过分，“哇，看不出来你身材不错嘛，肌肉虽然不明显但是很结实，不知道下面会不会和你的脸蛋一样精致……”

司明睿虽然还是闭着眼睛，但身体的第一反应就是一拳打出去，可是拳头落到了空处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不得已他终于抬起了好像千万斤重的眼皮，想要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欠揍。

“终于舍得起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再躺一下呢。”故意表现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站在一米外的金发男子挑挑眉毛，眼神不怀好意地从司明睿下半身滑过。

“你……”脑袋还有些不清不楚，司明睿觉得自己全身都很重，好像身上穿着的衣服使用铅块制造出来的。

“哗哗哗……”

海浪声在沉默中显得异常刺耳，司明睿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又一次来到了那奇妙的白色空间里，而唯一的色彩就是前方不紧不慢走过来的金发高大男子。

“看来你的麻烦不小，居然不是因为身体受创太严重而进入意识保护状态。”金发男人双手环抱着胸，歪着头说道。

这位首次见面还挺有一带宗师模样的男人在之后的几次接触中令司明睿对他的好印象完全消磨殆尽，所以面对对方的问话，司明睿只是皱着眉头不知道如何应答。

“又不是毛头孩子，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要顾虑的呢，什么都不说你可就要一辈子都在这里陪我了。”金发男人插腰说着风凉话，“如果你认为这样很不错那我也无所谓。”耸了耸肩，金发男人自顾自盘腿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