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纯生命 上——至纯

女人的孩子被压在一栋坍塌小楼旁边，并没有受什么伤，哭得还很响亮，只是身上有一大块水泥板，瞧上去很麻烦，但有点建筑知识的司明睿明白只要把那块大水泥板移动一小下，就可以把孩子抱出来了。

“只要把这个移大概十厘米就可以了。”司明睿把电脑放在一边，然后用手比划了一下。女人焦急地听着，而大汉只是沉默着点点头，然后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就在司明睿指示的地方用力推起来。女人赶忙上前帮大汉一起，而司明睿则是蹲下身，查看孩子的方位。

大汉看来是做什么力气活的，板子很轻松地被他一点点推动，孩子的头已经露出来了，司明睿把手伸进去，在水泥板被推倒的那一刻，果断把孩子抱了出来。女人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接过孩子，口中不断说着“谢谢……”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突然跪了下来，大汉和司明睿急忙去扶住那位母亲。

“现在不是感谢的时候，我们躲到防空洞才是真正安全了。”大汉说出了司明睿的话，四人向大部队的方向追去。

看起来刚才已经用完了全部的力气，那位母亲跑了没几分钟就开始慢了下来，司明睿放慢脚步拉过女人的手，就在这一刻又是一次余震，看起来比第一次的更大，视线里本来就残破的建筑物转眼间全部化为废墟。

“咔……”半跪在地上的司明睿清晰地听到了什么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越来越近。一条将近十厘米厚的裂缝从他两腿之间穿过，而裂缝从远处开始不断扩大，来不及思索什么他下意识把女人推开，在凄厉的尖叫声中，司明睿连同他的笔记本电脑一起掉入了地缝中。

地面上，大汉亲眼看到了司明睿的'英勇就义'，来不及悲伤什么，他能做的只有保护好这一对母子，不让那位年轻人白白牺牲，拉过满脸泪痕的妇女，大汉咬着牙往前冲。

震动终于停止了，掉落在地缝里早已昏迷的司明睿看上去快要死亡了，一直跟他逃命的笔记本电脑也伤得不轻，几道蓝色在机身上的火花闪过，而巧的是司明睿的手恰好搁在笔记本电脑上，那几道看上去有点异样的电光在边缘闪烁之后，一下子传到他的手上，然后司明睿整具身体也闪起跟刚才一样的蓝色电光。几分钟后，笔记本电脑冒出几缕青烟，寿终正寝了，而司明睿原本慢下来的心跳重新稳稳跳动。

当司明睿再一次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似乎在有节奏的摇动中。他看到了灰蒙蒙的天空，四周是嘈杂的人声，猛地一个鲤鱼打滚，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易的担架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毯子。发觉身上的衣物已经被人换过了，是一套比较粗糙的廉价运动衫，但现在不是思索这个的时候。原本是除夏的季节，但他感觉到了就算盖着毛毯也抵御不了的寒冷，目光所及之处的人们身上也都是寒冬时节的衣装，看上去这是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

“兄弟，你终于醒了。”在前面抬着担架的人正是那位跟司明睿一起救人的大汉，而后边那位同样抬着担架的男人长得跟大汉有7分像。

虽然口中说着话，但两人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了？”“唉，这个说来话长。”从大汉的话中，司明睿明白自己真正的属性恐怕是小强，原本他摔在地缝里完全没有生还被救的可能，但第二天的一次大地震居然把自己毫发无伤的震了出来，正好碰上从那里经过打算离开的幸存者。大汉和自己的弟弟正好就在其中，他们用东西随便弄了一个担架，把昏迷的司明睿放在架子上抬着一起走。而那位一起的母亲更是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套干净的衣裳，把司明睿身上原本跟破布没有什么两样的衣服换了下来。听到这里，司明睿红了红脸，他还是个小处男呢。至于这里的天气，那是在地震后改变的，在司明睿昏睡的两天时间里，气温呈直线下降，城市里的人们开始到处找御寒的衣物。

“我们这是去哪？”司明睿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就从担架上跳了下来，他可没有这么厚脸皮，队伍里还有几个看上去饥肠辘辘的孩子呢。

“我们现在是往军队基地走呢。太冷了，城市里没电已经撑不下去了，那些军队的基地有自己的发电器，听说那里没有被地震波及。”大汉看不能勉强司明睿继续躺着，只好把担架拆开，其中的一根钢管递给司明睿当拐杖用。

“大哥，怎么才这么点人？”司明睿向四周望望，发出疑问。

“什么大哥不大哥，我们俩年纪指不定谁大呢，叫我张力就可以了，这是我孪生弟弟张勤。”张力指着跟他长相相似的男人说道。

“这是什么话，要是没有两位大哥我早已经死了，我就叫你们力哥和勤哥好了。我的名字是司明睿，你们就叫我阿睿吧”没法让司明睿改变主意，两位老实巴交的男人只好摸摸头。

“小兄弟你醒啦！”虽然一头长发被剪短了，可司明睿还是一眼就认出过来的正是那天那位母亲。“不嫌弃的话，加我珍姐就可以了，你是阿睿吧。”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成熟的时期，可能这几天的经历，这位原本无助的母亲看上去也有几分干练的滋味。“还有这是我的孩子，小风。小风，快叫哥哥，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正是司明睿那天和力哥一起救下的小男孩。

“哥哥好。”糯糯的声音，让司明睿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情终于变得镇定。

这里还有比自己更弱小的孩子啊……

寒暄完毕后的几人又开始刚才的话题，“有些人不肯走，他们认为政府一定会派人去救他们的，而有些人是走不了……死得人太多了。现在这个队伍里的是那些在城市里撑不下去，或者更相信自己的人。”说到这里张力凑近司明睿的耳旁，轻声说道，“有人得到消息，这次恐怕严重了，发生天灾的不止是我们这一处啊……”

一路上队伍里的人越来越沉默，看上去似乎想留着力气走路，但司明睿明白，要是天气再这么冷下去，恐怕这里没有一个人可以到达目的地。

六、2012（二）

其实这种基地的地址普通人是不清楚的，但队伍里好像有一个从那里退休的老兵，也正是他提出转移的计划。

气温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低，但司明睿把自己的毯子撕扯成几块分给了队伍里有孩子的家长，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还撑得住，走了将近三天的路，人们的水和食物快要消耗完毕了，但只要能在今天天黑之前赶到目的地就可以了。其实两者之间的距离并没有那么远，但恶劣的天气情况拖累人们的步伐。

司明睿很奇怪为什么没有人开车，珍姐抱着熟睡的孩子对他说道：“车子全部都发动不了，就好像是看上去很逼真的模型一样。”司明睿心里沉了沉，从醒来的时候起他就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他环顾四周，每个人脸上都阴云密布，虽然基地快到了，但他们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希望。

下午一点左右，这支百来人的小队伍终于到达了那个基地。

整个基地异常安静，就如同里面空无一人。看上去恐怖的铁丝网划分了里外的界限，铁质的大门紧紧关闭着，心里本来还有几分害怕的人们在冷风之下终于上前敲门。

“怎么了，力哥？”司明睿身旁的张力正皱着眉头。“虽然我对这些个事情不太懂，但我们这么一大帮子拖家带口似的过来，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张勤听完哥哥的话也跟着点点头。

“会不会基地里已经没有人了，毕竟它位于几个城市的中线上，这里的长官已经下令把兵力分散到个个城市去进行救援了？”不知道何时凑过来一个羽绒服下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

“不可能，我们走来的路是他们出基地的必经之路，可是我们在路上连个鸟都没见着，再说怎么连一个后勤人员都没有留？”张力反驳。

几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而前方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响。

“快开门啊！我们是X城的幸存者！我们是平民！快救救我们！”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信号，还存有力气的人们都开始吼叫起来，这两天的经验告诉他们，夜晚的气温比白天还要低好几十度，要是再找不到避寒的地方，所有人都会冷死的。

“混蛋！是老子养的你们，快给老子开门！”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给我孩子一点吃的就可以了！”

“快开门啊！”

……

有些人开始气急败坏，在用树枝检验过电网并没有通电后，几个人猴子一般翻过电网，身手看上去干净利落。

人们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们，几个翻过隔离网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觉基地里依然寂静无声，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身上变得毛毛的。

铁门不一会开开了，虽然看上去很吓人，其实在里面只要一个人就可以把门打开。在外面早已等不及的人们一股脑冲了进去，在进入基地以后，老兵虽然满脸疑惑但还是开启了关闭的电力总设施。

大家跟着老兵来到一个看似是单独地下训练房的地方，里面的空间很大，让这一百多人休整绰绰有余。

“我在这个基地服役过一阵子，这里可是有十级抗震的能力，你们待在这里不要乱跑，现在我去找找有没有食物，身强力壮的男人跟我来。”话音刚落，几个本来靠着墙的男人立马站起来。“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不清楚基地里到底有多少食物，但无论储备了多少，大家一视同仁，平均分配，别想着可以胡吃海吃，我会分给你们维持基本能量消耗的食物。如果做不到……”老兵面无表情的说出接下来的话，然后瞄了瞄原本还眼冒精光的人们变得兴致缺缺，不屑的撇撇嘴。

“恐怕没这么简单。”司明睿也加入了食物运输队里，但他更多的是想得到关于这个处处透着诡异气息的基地的详细信息。而他留下了张力的张勤两个本想跟着去的大汉，这两个大个子在来的路上已经成为了队伍里维护秩序的存在，现在还是先让他们俩安稳一下老弱妇孺的情绪。

但司明睿也不想想，这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用肌肉和武力威胁威胁路上想耍滑头的人还好说，怎么能让他们来劝慰情绪快在崩溃边缘的其他人，事实上这对兄弟一路上还可以嘻嘻哈哈，只是比较粗神经罢了。

其实司明睿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就是提出来到这里建议的那个老兵，本来他是被众人当作领导者，但在上路之后，他就好像是跟在队伍里的普通人一样，除了领路没有其他丝毫作为。而一进入基地，他却又活跃了起来。司明睿心里其实是不想进入这个好像牢笼一样的基地，特别是当老兵重新把大门关起来，他就有一种被困在这个空间里的感觉。但留在外面更是死路一条，与其今天死，那不如再拖上两天，再说自己也不是一个人，张力、张勤、珍姐以及小风都是他可以信任的对象。

默默跟在队伍后面，司明睿观察起这个基地。看起来这个建筑已经修建很久了，但司明睿从来的没有听说过这里。直到到达储藏室，他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本来队伍里还有一些人在小声地说些什么，但当储藏室的大门被打开，就好像是谁按下了静音键，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房间看起来这是一个冷冻室，但温度并不低，可能刚刚老兵开启电源的时候也才把这里的冷冻机启动。储藏室的空间很大，但却里面却什么都没有，是的，就是什么都没有，四周光滑透亮的墙壁仿佛在嘲笑他们之前的期待。

“怎么可能？东西呢？”跟在老兵身后一个胖胖的男人最先冲了进去，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打转。

“东西呢？食物呢？”跟多的人把怒火发泄到了老兵身上。老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闭嘴，这只是其中一个罢了，我是几年前在这里服役，说不定这个储物室已经废弃了，去其他的地方。”说完这句，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余下的人不甘心地跟了上去。

司明睿没有动，他看着空荡荡的储藏室，里面飘出的冷气似乎把他的心也一样冰冻了。在他转头离开以后，门好像探知到了外面的信息自动关上了。

七、2012 （三）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真正落脚休息的地方，可是训练室里的人们却无法安下心来，几个肚子已经饿了的孩子，一直徘徊在紧闭的大门前，而他们的父母虽然嘴里叫着他们回来坐下，可是期盼的神情还是无法掩饰。

当紧闭的铁门被重重的打开，饥饿的人们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可惜回来的队伍里每个人手上都空空如也。

“食物呢？在哪？”一个有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快步挤到队伍的最前面，冲着面前的人大喊道，“东西呢？我们已经快一天没有吃饭了。”其他的人也随声附和着。

“没有食物……什么都没有……这个基地里什么都没有啊！”似乎再也承受不了那些期待着的眼神，其中一个青年忍不住失控地低吼着。

“不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没有食物，难道连一点可以吃的都没有吗？”

“是不是你们想独吞？是不是食物根本不够我们这一百多个人分配？”

“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的孩子吧，他已经发烧了，没有食物他会死的啊！”

“独吞？门都没有，敢这么做，老子现在就扒了你们，娘西皮的。”

“对……”

……

这个消息的暴露不亚于一颗原子弹在人群里炸开，当有人联想到独吞这一种可能后，几个看上去流里流气的混混瞬间红了眼。这些家伙本来就好吃懒做，当老兵提出还有力气的男人去搬食物，他们全部都缩在角落，就等着过一会就可以吃白事，而现在听到什么都没有，一个个好像被激怒的公牛。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二十几个看起来可以称得上身强力壮的男子面对着比他们多三倍的人，即使愤怒也不敢轻举妄动，况且他们知道家人和朋友一定会相信自己的。两两相减之下，这个才合作几天的队伍，开始分裂了。

就在场面看上去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一直沉默着的老兵说话了。

“食物的问题还好说，真饿了，树皮你们都啃得下，外面可以吃的东西多得很。我们现在唯一需要迫切解决的是水源问题。没有食物你们还可以多活几天，没有水你们就等着死吧，实话告诉你们，这里的水箱也是空的，附近也没有什么水源。”当他面无表情地说完这段话后，一个人走到角落里坐下，而人群在寂静过后重新喧哗起来。

司明睿在回到房间后就退到了一个视角隐蔽的地方，如果只是没有食物还好说，有饮用水的情况下，人们至少还可以存活几个星期。而没有水源……司明睿的视线扫射过脸色或灰败或绝望甚至有带着疯狂的神情的人们，不免感到无奈。事实上现在还没有到那么山穷水尽的地步，但这个老兵却一直把众人的思路往大家都快死路一条这个方向上带，虽然他前面提到过可以去外面找东西吃，但之后马上就说出'等死'的词语，让人们的视线又转回到原路上来。司明睿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看着这个三十出头的大汉默默缩在角落里，就如同一只要伺机而动的野兽。

不管这些了，现在要做的是多收集食物，他最担心的是外面的气温再这么没有限度地降低，到时候自己这群人就真的被困死在这里了。

“怎么了，阿睿？脸色这么不好？”本来在人群里维持秩序的张力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没有什么，只是想到没有可以补充能量的东西，心情比较沉重罢了。”司明睿抬起头对来人笑了笑。“这算啥，我们又不是锁死在这个房间里了？我刚刚找了几个人，等下就出去找可以充饥的东西，你就放心吧！”听到回答，张力豪爽地笑了笑，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司明睿没有回答，食物算什么，要是这些人足够坚强，怎么都可以找到生存下来的办法。而现在才四天左右的时间，队伍就已经有了分歧，现在最重要的是可以站出来一个稳定人心的家伙。而那个连自己名字都不肯告诉众人的老兵，是决不可以轻易相信的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