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力带着几十个人出去以后,司明睿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本来也想要跟队伍一起出去,但被张力“看你细胳膊细腿的,去了也没什么大用,更何况之前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好好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才是你要做的”为理由档了回去,其实这些话并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一起出去的人里也不乏疲惫的女人,他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一直认为自己在死撑着,也对,之前看起来他受的伤确实很重,可是司明睿知道那些只是皮肉伤,而且居然好得差不多,但拗不过张力也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一个人不发一语地站在原地,其实看上去冷静地司明睿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只是不好意思在张力面前表现出来罢了。不让自己去想什么有的没的,司明睿重新观察起休息的人们。
面临绝境时,好的伙伴或给你活下去的力量以及信心,而那些投机取巧的家伙只会加速人们的死亡。所以当几个看上去贼眉鼠眼的家伙往一个单身女人哪里凑过去时,司明睿只感到极度的厌恶,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想着这种事。不过拥有理智的人看来还不少,就在他们动手动脚的时候,几个在附近的男人还有女人站了起来,向那边靠近。几个小混混看看势单力薄,也就不情不愿的返回原来的地方。
但司明睿不认为那些人有多么好心,正义感强的人不能否认不存在,可男人都喜欢逞英雄,特别是在美女的面前,而女人们更多的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你。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等力哥他们可以带回食物以及外面的最新信息,司明睿最乐观的打算是这些出去的人可以碰上搜救的军人,次之则是什么政府空投下来救援物资。当然最坏的只是拿野果和干草充饥,但可惜的是老天连这个想法也没有实现。几个小时过去了,外面的人没有传回来任何信息。
手机、小灵通、GPS……任何通讯工具早在地震后失灵了,所以张力跟大家保证过,不管有没有找到东西,他们两个小时后就一定会回来,虽然司明睿没有带手表,但他也明白现在早就过了规定的时间,司明睿自己也被饿得有些胃痛。守在基地上面的人早就被冻了回来,天已经微微擦黑。虽然不愿意往那方面想,但司明睿明白那些人恐怕回不来了,就算是跟搜救的队伍接触了,老实的张力也一定会派人传递信息的。对不起,其它跟他没有交情的人司明睿可以不关心,但那个一路上对他照顾颇多的张力,那个拥有跟刚劲外表相称的爽朗笑声的单纯大汉,司明睿心里其实把他当作自己的大哥。
心里一阵难受,司明睿在张力提出外出的建议后就一直有奇怪的预感,所以想跟着一块去,没想到竟是什么不好的预告,自己居然什么也没有说,哪怕只是提个醒也好啊……
明白那些离开的人恐怕是遇难了,房间里各个地方都传来轻轻的抽泣声。大部分都是那些外出者的亲戚与朋友,特别是几个只剩下孤身一人的女性,除了失去爱人或是朋友的悲伤,更多的是对自己在人群中孤立无援的绝望。当有一个人忍不住哭出了声,就像一个信号,声音越来越响。
“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他奶奶的好像哭丧一样,老子还没死呢!”骂出声的是那群小混混的一员。“唧唧歪歪啥,说不定那些家伙已经被人就走了,还他妈的想着他们回来?我们已经被抛弃了吧?”这句话充满了讽刺与不甘,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这么想。不过这种情况下,女人们都下意识降低了哭声。
司明睿没心情去留意这些,他正在人群里搜寻张勤的位置。他并没有跟哥哥一起出去,而是同样听从张力的话留了下来,某种程度上,也许张力已经有了最坏的想法。司明睿来到张勤身边时,那个跟自己同胞哥哥长的几乎一样的男人怀里正抱着熟睡的小风。
“勤哥……”叫了一声后,司明睿反而说不出话了。“我没事,我没事,你这家伙至少还叫我一声哥呢,我没那么脆弱……”张勤咧了咧嘴似乎想笑,可惜失败了。“放心,我们一定会没有事的。”以为司明睿感到害怕,张勤还想着给他打气。
之后又有人组织了一批队伍出去,不仅是为了找之前的人更是为了食物,而且也说明天黑之前一定会回来。张勤本想跟着去,可是小风一直哭闹着不让他离开,在领队人的劝阻下,最后也只好作罢。结果第二批人依然是有去无回,而之后又累又饿的人们再也不敢提出寻找的建议了。
……
……
时间过了多久了?一天?两天?
有些本想着天亮休息好以后马上离开这个破地方的人们,发现了一个令他们惊恐的事实,外面的气温变得比原来更低,一直维持在零下三四十度,再缺乏常识的人也明白没有任何专门防寒服的情况下,没有人可以在这种冰天雪地里行走超过一小时。
这回他们是真正困在了这里。
不幸之中的万幸,他们至少有保温措施良好的处所。当然有人不信邪地想试试看,没有听从大部分人的劝阻而穿了好几件衣服离开了基地。与其坐以待毙,他们更愿意自己去寻找生机。司明睿对这些没有大脑的家伙懒得说任何话,自己想找死难道还要救他们?同样,这些离开的人也没有任何讯息,不管是真的被救了,还是死在野外,虽然司明睿认为后者的可能性大于前者,说他冷酷也好,现实也罢,事实上所有的人都自身难保了。
本来一百一十多人的队伍,经过这几天,只剩下饥寒交迫的50多人。
八、2012 (四)
整个地下室里只有一个女人无助的哀号声,她不到三岁的孩子终于撑不住而永远离开了她。孩子在来这里的路上就因为发烧而昏睡,然后没有得到到任何实质性的救助,虽然孩子的母亲竭尽全力,依旧没有保住她的血脉。其实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也不一定可以活下来。
那位母亲一直抱着死去的孩子从嚎啕大哭到渐无声息,然后突然很温柔地哼起了摇篮曲,还轻轻摇动着孩子。旁边有人看不下去,想把孩子的尸体从她手里抱走,母亲突然暴起,嘴里发出不明的嘶吼声,瞪着眼睛看着来人,仿佛他要做什么伤害自己孩子的事。司明睿明白,现在这个女人的情绪已经崩溃了,恐怕什么都分辨不出来,只想着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本来围在母子周围的人群一下子推散开来,想看热闹的人骂骂咧咧地走得远远的,不想被这个疯子缠上。
女人无神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孩子白得泛青的小脸,把自己的脸颊贴了上去,嘟嘟囔囔地说道,“宝宝,你是不是冷了?是不是饿了?是妈妈不好,妈妈这就给你吃的,你不要怪妈妈,不要离开妈妈好不好……”然后用右手抱住孩子的身体,抬起左手朝着胳膊就是狠狠一口,血瞬间从嘴角旁边留下,而她仿佛认为这还不够,又加深的力度,当她终于松口时,不知道从嘴里吐出什么拿在左手上,慢慢喂到孩子的嘴边。本来还在她身边劝慰她的人立马别过脸,因为她正是咬下了胳膊上的肉,鲜红的肉块在孩子的嘴边画出了红色的印迹,母亲拼命想把来之不易的“食物”塞进孩子的嘴里,当她终于成功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露出的一口白牙已经被染得鲜红。
“够了。”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司明睿说着,“你现在再这样子做又什么用,之前你孩子没死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早点咬自己。”司明睿可以理解这位母亲的行为,但不代表着认同,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的人好好保护自己,要是这位母亲在这样毫无理智,她绝对会死的,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啊…!!”母亲似乎听懂了司明睿在讲什么,立马抬起点对着他发出嘶哑的叫声,血液混合着唾沫从她嘴角流出。
“呕……”旁边有一个小女孩一阵反胃,可惜肚子里空空如也,除了胃酸什么都吐不出来。
“好了,好了,年轻人你就不要再刺激他了,这个姑娘够可怜了,谁知道会被困在这里。”一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走过来相当和事老。更多的人则是认为司明睿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不是他死了孩子,他在这里说什么教,特别是几个自己有孩子的母亲,毫不客气地指指点点。司明睿皱皱眉头,似乎还想说什么,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好了,阿睿,现在还是让她冷静一下吧,她只是精神上一下子接受不,你别再火上浇油了。”来人真是珍姐,她抱着怀里的小风对着司明睿摇摇头。司明睿叹了口气,跟在珍姐身后离开。
“你的意思我懂,你希望那位母亲不要做什么极端又无谓的事情,可是你没有过孩子,你不清楚一个失去骨肉的母亲可以疯狂到什么地步。”珍姐说着也紧紧抱住小风,而她的手一直蒙住小风的眼睛。
“……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这个孩子的尸体要是发生腐烂,会给大家很大的心理压力,况且孩子死了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一直看着孩子的尸体,母亲也会承受不了的。”司明睿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说不上来什么感受,但刚刚在那对母子身旁时,他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视线。珍姐没有说话,她明白司明睿是为了大家好,就算是她一下子看到一个人活生生在她面前死去,以及那位母亲的所作所为,也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和悲哀。
就在两人无言以对时,一直在门旁角落里静坐的老兵站了起来,直径走向那位母亲身边然后蹲下说着什么。可惜司明睿已经离他们的距离比较远,不知道谈话的内容,但可以看到母亲的神情变得有些理智,然后慢慢颤抖着想站起来,可惜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紧紧盯着手里的孩子几秒,竟然慢慢递给老兵,老兵面无表情地抱着孩子离开了这个房间。剩下的人开始交头接耳,不知道这两个人打着什么名堂。珍姐也疑惑地望着司明睿,“要是我没有猜错,他可能把孩子带到冷藏室里了,这个房间的温度会让孩子尸体的僵化腐烂程度加快,要是放在冷藏室里……”司明睿只想到这种可能,看着那位蜷缩成一团的母亲,她没有跟着去,恐怕还是不想面对孩子确实离她而去的真相,可是又不想看着骨肉在自己怀里表现出死亡的种种迹象,真是矛盾的人类啊。
“那位老兵也是好人啊。”珍姐感叹道,然后把自己的脑袋搁在小风的脖颈上。“珍姐你还是回去坐着吧,这样太费体力了,你可是快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其实所有的人都已经饥肠辘辘,常常会听到身旁的人肚子里响着的叫声,为了保存不多的体力,一般人都安安静静找了一个地方缩着。
司明睿扶着珍姐来到墙边坐下,其实他的情况还好,有时候一个人在家里嫌麻烦常常什么都不吃就过一天,即使已经两天多了,但他还没有感受到有多少饥饿。
就算不看手表,人体的生物钟传达出现在是睡觉的时间了。训练室里乏困的人们已经进入了梦乡,没有吃的,也就没有精力做什么了。司明睿虽然合着眼,但他的意识依旧清醒,自从那天苏醒过来,他睡眠地时间就越来越短,有时候只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就又会精力充沛了。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他不认为是什么坏事,特别是在这种情形下,说不定睡着就永远睁不开眼睛了。
失去视觉的情况下,听力的敏感度上升了,司明睿似乎听到了远处有人站起来的悉悉索索声,然后是轻轻地开门声。当然有可能是出去解放一下膀胱的人们,大家还保留着最后的羞耻心。但司明睿却下意识地睁开了眼,房间里少了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神秘的老兵。司明睿没有什么探查他的想法,但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人还没有回来,司明睿不放心了,虽然担心那个人,但他更担心的是没有老兵,这些幸存者怎么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基地里生存,他可不认为政府建造的军事基地会如此简单。
九、2012 (五)
小心翼翼地起身,司明睿放轻脚步向大门移去。看起来人们真是累了,没有人被他吵醒,司明睿慢慢拉开门,走到了外面。门外是一条左右走向的长廊,右边是跟外界连通的方向,出去就是地表,正对着基地里的几栋建筑物,而左边则是通向几个储藏室,再往里面似乎还有空间,但老兵并没有带他们进去。
整个走廊里安静至极,头顶上的二极管灯把墙壁照得发亮,但却带着阴森的感觉。这里不像是什么军事基地,因为司明睿并没有看到什么军队训练的配备设施。而且看起来虽然整洁但又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的存在了,电力设备确实还可以使用,但怎么会一点食物储备都没有?司明睿朝着左边前进,没脑子的人才会放个尿还爬到外面去。
突然停下脚步,司明睿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前方就是那天开启的第一个冷冻室,但这里有一个弧度型的设计刚好成为视线的死角,司明睿什么都看不到。虽然距离够远,但在这个诡异寂静的走廊里,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司明睿脚上穿的是一双软底的跑步鞋,他一点点向前方挪动再加上刻意放慢的呼吸,他竟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那个奇异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就像是野兽咬碎骨头发出的吱嘎声,还伴有吸食东西所发出的吱溜做响声,甚至衣料之间面料的摩擦,硬质东西所掉在地上的闷声,司明睿奇异地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模拟出是什么野兽在大块朵颐的场景。虽然心中拼命响着离开的警报,但司明睿却越走越近,比起害怕叫嚣离开的另一面是他更好奇发生了什么,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理智被分成了两部分,撕扯着他。
要是明白自己接下去会看到什么,司明睿绝对会后悔自己的鲁莽选择。
这里的灯光明显比别处要暗很多,司明睿背靠着墙壁,下半身不动,只是微微转过头,露出半个脑袋观察那边的画面。当看到景象后,他的眼镜猛然睁大瞳孔缩小。原本设想过是老兵或者其他人在偷吃东西,但事实没那么简单。
一个灰色的人影坐在冷冻门旁的地上,正低着头啃食什么,不时还从嘴里吐出渣滓,不管灯光如何灰暗,司明睿依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食物的全貌。
被握在手里的分明是一个孩子的尸体,虽然已经被啃食地惨不忍睹,左手和左脚已经与躯干分离,地上那些细小的骨头和碎肉有了由来。脑袋倒挂着,跟脖子出呈现奇异的角度,而颈上也只剩下几块皮肉,那原本衬得上可爱的容貌已经辨认不出来了,因为脸颊上的嫩肉被撕咬得乱七八糟,露出白色的颧骨。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脱下丢在角落。而那个吃他的生物正把脑袋埋在孩子的腹腔里,司明睿知道那家伙是谁,黑色的夹克,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正是那位老兵,而他现在疯狂享用的不就是那个死去的孩子?
司明睿脚下一个踉跄,衣服上的拉链和墙壁发生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正在埋头耸动着的人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望向司明睿躲藏的方向。已经来不及把头缩回去,两个人的眼神对个正着。伴随着男人的动作,司明睿可以看到有血沫从他的嘴里流出,甚至还挂着一小段肠子,男人猛地一吸,接着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当人猛地站了起来,孩子被他捏在左手,肚子里破碎的内脏纷纷掉落在地上,已经死去的肉体表面呈现青紫色,那些原本鲜亮的器官也如此暗淡,男人一步步向呆立当场的司明睿,。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还是人吗?难道之前就打着这个主意?”转身就逃绝对是明智的选择也是普通人的第一想法,可司明睿还是出声呵斥道,他觉得自己已经忍受不了这种人食人的场面了。“你还算是当过兵的?一点饥饿都忍受不了?你可以吃的东西还多得很!”完全不顾会不会激怒眼前发出喘息声的男人,司明睿低吼着,原本那种奇特的情绪也消退下去,转而是难以言喻的愤怒,甚至连之前的恐惧与恶心也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