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纯生命 上——至纯

“哼哼哼……第一，我不是军人，别把我当成那些个狗屁的家伙，只是随口的两句话你们还真信了。第二，每个人其实都藏了食物，只是你没发觉罢了，不然第一个吃人的绝不是我。第三……”男人举起了手里残破不堪的尸体，然后满脸激动地嗅嗅，“闻到没有，肉的香味，世界上有什么可以比这个更美味呢？果然还是小娃子的肉最嫩滑了。”

“混账！”司明睿虽然愤怒，但愤怒之下的情绪依然平静，感觉只是习惯性地模拟出现了这种情绪。

这时灯管闪烁了一下，好像是被什么冲击到了，司明睿猛然转醒，他在干什么，情绪重新开始沸腾起来，这时他才感到慌乱，现在自己应该转身逃跑，联合众人把这个一开始就欺骗他们的家伙困住。而反应过来之后，空气中充斥着的血腥气息，让他一阵阵反胃。这里离训练室还不算远，司明睿有信心可以逃回去。胡乱观察了一下路线，他转身便跑。可惜，身后的男子比他更快更猛，就在他迈出第二步的同时，身后有东西被甩在地上的声响，然后自己就被人一脚踢倒，来不及起身就地一个翻滚，男人的拳头落在了原来司明睿所在的地方。惊讶于对方的速度，坐起上半身的司明睿突然感到背后钻心地疼痛。

“其实比起小孩子，我更喜欢你这个年纪的生肉啊，特别是胳膊和大腿上的肉块，不仅鲜嫩而且有嚼劲，吃过一次的人绝对会爱上的。这真的是末世？是天堂来临了吧？”男人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司明睿眼神涣散地说道，像是已经沉入自己的幻想中。

“……”司明睿咬咬牙，对方体质好得出奇，自己更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看出男人心不在焉，司明睿大喊起来。“吃人啦！救命啊！……”只能祈祷这里的隔音措施不好，或者有人同样出来可以听到了。对面原本还满脸笑意的男人沉下了脸，右手掐住司明睿的脖子，把他从地上轻松地提了起来，司明睿可不是什么身材瘦弱的家伙，一米八左右的身高，虽然将近七十多公斤的体重不标准，但绝不算轻。一种可怕的窒息感笼罩住司明睿，他双腿在半空中挣扎。

“现在吃了你太暴殄天物了，你还是留到最后慢慢享用吧。”听出那个男人话里的深意，司明睿挣扎地更厉害，可惜被男人一把丢进了冷冻室，然后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司明睿被狠狠砸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当他摸着墙壁站起来，他明白自己要被冷藏了。

这支原本信赖这个男人的队伍根本不知道，这个话里话外透露着自己是退役军人的男子肯本不是什么好货。他哪里当过兵？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军事基地，很久以前这里就被改为关压一些需要运送的犯人的临时羁押点，男人只是曾经在这里当过运送食物的临时工。不得不说他的心理素质，身为一个吃人的心理变态，他居然可以冷静工作进出这里。或许他提出大家转移到这里带着几分好心，但发觉这里居然被废弃而且没有食物后，心里那些打算就出来了。他有手段有心智，几下就把队伍里成年的男子搞走了大部分，剩下的除了些硬骨头，就只有欺软怕硬的小混混和老弱妇孺了。至于那个孩子的尸体，男人根本没有放在冷冻室里，只是随意找了一个恒温的房间，尸体被冷冻了之后可没有什么口感，虽然无法保持刚死之时的新鲜，但开胃小菜就没这么大的意见了。

在这种时候，法律、道德都无法束缚住已经沾血的男人。司明睿在冰冻室里来回走动，尽可能低保持体温，但他明白这样于事无补。他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去想那个男人会如何解释这件事，推在自己身上也好，直接撕破脸也好。自己都无能为力了，等待死亡真的不好受，特别是你还在苦苦挣扎的情况下。司明睿觉得自己的反应越来越迟钝，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他还在走吗？还是已经躺在地上等死了？怀着这个念头，他陷入了黑暗之中。

十、神经元

他现在在哪？他已经死了吗？难道死后的人真的还可以拥有意识？为什么他无法睁开眼睛？这一切是在做梦吗？这是司明睿的意识一点点转醒后不断产生的疑惑，可是四周一边黑暗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只有空虚、寂寞、无助、黑暗、冰冷……种种负面情绪不断萦绕着司明睿，但他却不为所动，这些情绪虽然感觉得到，司明睿却无法感受它们所带来的变化，他确信自己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明睿是一所在孤儿院长大的，长相清秀讨人，虽然性格有些冷淡，但好在身旁的人都不以为意，反而因为如此更加照顾他，学习方面更是一帆风顺，异性缘也不错，就这样毕业后搬到了一个他原本喜欢的小城市里，找到了一份不高不低的工作。日子这样也就合乎他的心意了，之后的计划是找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女人结婚，然后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可惜2012年，这些全都烟消云散了，司明睿根本不相信什么世界末日，但没想到自己却会亲身经历，想到这，好像突然开启了那段时间记忆的大门，之后怎么样了呢，张力、张勤、珍姐、小风，还有那些活下来的人们……甚至那个吃人肉的家伙，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原本安然的心灵开始起了波澜，就像是平静的水面突然被砸下石头，泛起一阵阵涟漪。而那些围绕着他打转的黑暗情绪也产生的共鸣。虽然视线之处还是一片漆黑，但司明睿总有一种空间在扭曲的感觉，好像眼前的世界是由一条条黑线密密麻麻交错而成，而这些黑线现在不停地被拉伸撕扯着。正在感受着莫名变化的司明睿产生了刺骨的疼痛，他不知道那种疼痛是从何而来，好像是头又好像是肚子又或者全身。他的思路猛地被扯断了，然后等他再次连接上，觉得自己漂浮在什么腻滑状的液体，司明睿知道自己并没有在呼吸，这种感觉很怪，他能感觉到自己皮肤所接触到的一切，但却无法指挥自己的四肢，这是植物人的感觉吗？

尝试着想要睁开眼睛，他终于看到了一切，怎么说呢，他的眼皮并没有睁开，好像睁开的是自己的大脑皮层所控制的视觉体系，司明睿可以在脑中模拟出自己原本视线所及之处三百六十五度范围内的情况。

他明白自己浮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缸子里，身上并没有连接什么奇怪的装置，但有一种被严密监控的不适感。连接着玻璃钢的是巨大方形的机器，有点像是电脑，可模样更加奇特，与其说是电脑，还不如是巨型LED显示屏立在地上，高度跟自己的身高差不多。不远处更是一座座奇形怪状的机械装置，感觉上自己身在一个巨大的实验室里。

实验室……自己究竟在哪里？被做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把自己安放在玻璃容器里保存？这个样子让他想起以前做生物实验时，看到的那些浸泡在马尔福林里的动物器官和尸体。

难道自己被抓进哪个研究所里成为活体标本了？司明睿找不出任何头绪，但却没有惊慌失措，他静下心来继续一遍又一遍的探查这个实验室。脑子里所勾画出来的图像几乎都是黑白的，唯有自己脚下的那些巨型LED显示屏一样的东西从萤幕里散发着淡淡的橙黄，而有几根连接它们的管状物体更是散发着红色光芒，甚至强烈到点点红光飘散出来。

他拉近了自己与管子的距离，这是区别于使用肉眼的最大差别，自己的勾画能够像照相机那样把距离调近。这些管子的另一头穿过了地板，不知道连接着什么，看上去应该是电线之类的装置。

意识只能拉近距离，却无法自如地进行移动和接触，司明睿观察着红色的光球，不知觉中越来越近，这时红光一下子飞了过来被自己所吸收，司明睿惊异了一下，马上回到一开始的距离，但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便又壮着胆重新接近那些散发红色光芒的电线管，没有管被自己吸收的红色光球，司明睿的意识近得快接触那些管状体表面了。

突然晕眩模糊了一下，图像再变得清晰以后，司明睿意识里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那个奇怪的实验室里，也不再是黑白两色，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像是一个狭长的通道，通道是荧荧闪亮着蓝光的白色，感觉非常的湿滑。

这里巨大无比，直径空恐怕有十来米，里面分散地分列着一根根好像人体神经元一样的东西，它们跟人类身体差不多大小，在轻轻蠕动着，但没有离开自己所处的位置，只是有规律的前后触碰别的神经元，每当接触之时，司明睿可以看到有那种红色的光电被传送过去，但常常会有一两点红光不小心飘散出来，而飘散出来的红光碰到其他神经元之后又被吸收。

司明睿发觉自己的意识似乎变得异常袖珍，这些在外面看起来跟自己半个指甲盖一样大小的红光，在这里面好像变成了跟脑袋一样大。

司明睿惊喜地发觉，自己可以控制着意识在这些神经元之间移动甚至接触他们，就好像自己的意识代替了自己的身体，他观察到神经元之间也有大有小，甚至有一些会突然萎缩死亡变成红光被前面一个神经元吸收，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就会又生成一个新的神经元，重新连接着前后。

这时一个没有乖乖被吸收的红色光球来到自己的身旁，司明睿接触了它，跟遇到神经元的样子相同，红色被自己吸收了。可惜没有其他任何变化，就如同消散在自己的意识里。

司明睿继续沿着通道走下去，要是他猜想的没错自己应该就是在那些像是电线一样的管道里，如果走到尽头，自己是不是可以找到出去的路，要是自己的意识离开了这里那身体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分离下去吗？

思索着的司明睿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些不寻常，眼前豁然开朗，自己好像站在一个洞穴的尽头，前面是巨大的上下走向的空洞，不管是哪个方向似乎都望不到尽头，墙壁是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无数的红光在里面飘动，然后有计划地进入空洞壁上的洞穴，壁上有无数个大小不同的洞穴，而自己所在的是最大的一个。就在这时有无数的红色光球整齐地排列着飘进来，然后被第一个神经元吸收，他发觉黑色的洞壁上布满细细的血管状网结构，牢牢黏附在上面，不时有一些奇怪的突起，好像外面有什么东西要闯进来，但被网强硬地阻挡住了。

司明睿突然联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然后控制自己飞进最近的一个同样高度的小洞穴，除了空间上的大小，里面的景象跟先前的通道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没有任何红光在里面传送，他用最快的速度向尽头冲去，然后眼前又是一黑，再回神，他发觉自己回到了原本的实验室。但他明白自己不是从原先的通道回来的，而是不远处一个小型的机械，因为那里开始没有色彩的电线管，散发着一点暗淡的红光。

如果他猜的没错，刚刚自己看到的是这些机器连接的内部结构。那些红光是电力还是信息？要是自己站在洞穴前把红光全部吸收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十一、爱

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司明睿也不敢轻举妄动，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研究外放的精神力。可惜，如果是在外界，就只能固定以自己身体所在地方为基点，不能像在电线装置中来去自如，而且依旧无法活动自己的身体。

虽然如此，但司明睿最大的不满却不是这个。

“我亲爱的至纯……”

那个奇怪的中年男人又来了，身穿着好像未来科幻电影里一样的白色大褂，在向司明睿身体所在走近时，脚上黑色的皮长靴会踏出一次次有节奏的轻响，那种间隔相同的响声，让司明睿有种自己重新拥有了心跳的错觉。

可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那个男人居然会把脸靠在玻璃罩上，似乎正对自己的身体喃喃自语着什么奇怪的话，那是一种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

事实上，虽然在神经元所在的通道世界里可以听到声音，但司明睿以为那是意识形态不同的问题，毕竟在实验室里他没有听到任何响动，这对于有这么多机械存在的房间显得不怎么合理，没想到当眼前男子开口，自己却听到了说话声。

其实这还要感谢斯科拉特博士，原本这个玻璃罩是全密封，自然不可能让声音传达进去，但斯科拉特专门请机械室改造了这个装置，在机械的底部增加了一个声音传纳器，可以把实验室里的对话声输入至纯所在的容器里，用斯科拉特的理由是，想让至纯一起加入这个对于古老生命的研究，让至纯明白自己是多么的珍惜爱护他……

在苏醒来的那一整天，司明睿所在的实验室都没有活的生命体进出，不由得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舍弃了。

在仔仔细细用意识扫过每个角落，司明睿便又再次进入那个神经元的世界。和第一次一样，每过大概三秒钟就会有红色的光球排列进入这个最大的通道，应该就是和自己这个玻璃装置相通的机械。正当司明睿来到巨大的空洞前，想去别的洞穴研究一下，突然有无数个光球前仆后继地快速涌入这里，当一小部分碰到他而被吸收后，司明睿终于反应过来飞速地回到实验室。

与他想的一样，有人正在使用设备。

确实是人，设想过自己会不会是被外星人抓到哪个星系上研究，但看到眼前敲击着键盘的人形生物体，他还是吁了一口气，比起被奇异的外星人当成落后星球上已经灭绝生物的标本，他宁愿自己被科学怪人抓住了……其实两者没有什么差别吧。

先称对方为人吧，看上去是个4、5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留着棕色寸板头，五官跟西方人没什么两样，虽然面上带着微笑但显得有些阴冷。

因为带着眼镜反光又低着头的缘故，司明睿没办法看到他的眼睛。其实实验室称不上灰暗，可是偌大的一个地方只有这个人和自己，就觉得诡异万分。

自从有意识以来，司明睿的感情就没有什么大的波动，那些疑惑、感慨、庆幸、渴求都好像习惯性地展现出来的一样。深层次的自己，对于能不能得到自由恐怕没多大的欲望吧……可有种不甘心的感情在鼓动着自己。

对于矛盾的想法感到奇怪，而斯科拉特喑哑的话语就在这时从耳边响起。

“亲爱的，没想到居然一天多没有见到你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想把其他人辞退出这个试验科目太难了，不过没关系，从今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了，每分每秒我都会注视着你的……”既不是世人熟知的印欧语系，也跟汉藏语系什么关联，听不懂斯科拉特所说的内容，但从他抬起头露出的眼睛里，司明睿感受到那种可怕的感情。

这是司明睿第一次出现这么强的感情波动，2012那场灾难也无法令他如此失态。心里感到极度地恶寒，跟被那个食人肉的变态盯着的感觉不同，那个只是野兽打量着自己的食物，而这个如同艺术家在欣赏自己最完美作品的眼神，让司明睿如坐针毡。而接下来那个男人的举动，更是令他厌恶万分。

斯科拉特不知道自己的丑态全被司明睿，也就是他心目中完美的神明看得清清楚楚。好不容易说服了米特会长同意自己的请求，斯科拉特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实验室，他当然知道米特会长会答应肯定有什么打算，但只要能让自己一个人全心全意摸索至纯，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越是跟至纯在一起，他就越是比前一天还要爱这个末时代的至高遗产。

是爱，从很久以前开始，斯科拉特就不认为自己会把这种高贵地感情注入到别的基命类体上，如此不堪而又可悲的残次品，怎么能拥有同类如此美丽的情感。

他认为自己只会爱那些他亲手制造出来的药剂，特别是生命体剂，当在基命类体的身上得到开发成功的活体研究报告，斯科拉特确信自己达到了情欲的高潮，他以为那样就是感情的极限。没想到还是太肤浅了，斯科拉特深深为以前无知的想法感到懊悔，现在自己经历的一切才是真正的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