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纯生命 上——至纯

在石廊路程的后半段，司明睿没有再理会女孩，只是闷声不吭地一步步向前走去。而久艾却认为司明睿这样的反应就是默认了自己的话，眼睛里满载着幸福的笑意。

久艾扑闪着大眼盯住前方司明睿称得上高大的背影，然后慢慢低下头，数着对方步子的快慢，当发现自己和父亲的距离越拉越大以后赶紧加速跟上去，可惜人矮腿短，每次司明睿迈一步，而她就要多跑两步，但总算像一条小尾巴紧紧挂在司明睿身后，然后还不满足，伸出手拉住了司明睿外套的衣摆。

“……放手。”步子不停，对于小女孩的举动，司明睿顿了一下说道。

“不要！”像是为了证明她的决心，久艾更加用力的拽住手里的布料。司明睿虽然想过要加快步子甩掉小女孩，但还是没有这样做。

安布罗西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又应该做什么，在Master没有表明真正的态度之前他就只好当自己不存在一样吊跟在不远处。

“我们到了。”当来到石廊的尽头，久艾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了司明睿前面。

当小女孩离开自己身旁，司明睿随意向下看了一眼，发现衣摆部分的衣料已经被攥得旧巴巴。用左手稍微拉起一点衣物，就发现与其他部分的颜色相比，那里的布料色要变得深许多，可以想象小女孩在握住这里时曾经紧张到出了满手汗。

无言地望了一眼久艾单薄的身板，司明睿依旧沉默着，他看着小女孩在墙上摸来摸去，当双手找准某处用力向下按动时，整条石廊内发出了令人烦躁的嗡嗡作响声，听起来是什么陈旧的机器开始转动。长廊尽头，三人身前本来像一扇石门的石板表面居然浮现出水浪一样的波动，当波纹的幅度连成一片时它开始向四周延展，猛然从司明睿身旁掠过向后延伸，眨眼间整条长廊都跟石板的表面一样出现了高频率的振晃。而在每次晃动后，石壁的材质便变得虚假几分，几秒后长廊内部的石头壁面已经全由绿色的三维线组成，原来石廊的环境完全是由生物电脑模拟出来的。

“啪！”

一声开关开启的清脆声音，长廊壁上的变动终于停止，最后显示出来的银白色墙壁面看起来跟摩尔生命实验楼里的构筑材料是如此的相似。

司明睿抬起手轻轻搁在冰冷的银白色金属墙壁上，上面的冷气仿佛通过血液的流动传到了身体的各个部分。

面对一切，小女孩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激动，看来她对这个过程并不陌生。当一切平静下来后她继续跳起来拍打着另一处地方，而刚刚出现在司明睿眼前，那个隐藏在石门伪装下的金属圆形大门慢慢呈锯齿状打开。看到这，司明睿脸庞上的肌肉不自主收缩了几下，心底多了几分寒意。

‘有什么问题？’正在同样观察情况的老人发现了司明睿情绪的悄然改变。

‘没有，只是明白了刚才那种不确切的感觉是因为墙壁上有生物电脑的伪装。’简单地敷衍了一句，司明睿把心思放在了一脸骄傲表情的小女孩身上。

“这里是谁制造出来了？”单从语调上来听，司明睿只是对长廊的环境模拟感兴趣而已。

“我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发现的，这里可是久艾的秘密基地哦。快进来吧，那些坏人是绝对找不到爸爸的。”眨巴着大眼睛，女孩蹦跳着进入开启的金属门，接着探出半个身子，上下挥动着小手招呼司明睿赶紧过去。

“Master。”这下安布罗西可做不到不发一语了，他上前几步站在司明睿的斜后方，“这件事太诡异了，恐怕有诈，我觉得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里面只是一间空房而已。”摸了摸手指上戴着的萨茹曼之戒，司明睿淡然说道。

“我先进去看看……”

“不必了，我们走。”打断安布罗西的话，将衣摆往身后一甩，司明睿抬起脚迈进了房间内。

里面的情形完全应证了司明睿的话，这是一个空旷的大房间，除了光溜溜的墙壁和最上方的光源，其余什么摆设都没有，干净到好像遭到过什么大洗劫一样。绕着墙走了一圈，司明睿只在角落里找到几个还露着电管的小孔，看来房间里曾经摆放过一些机器，而这种款式的连接线，是台立式生物电脑的可能性非常大。

“恩恩恩！看这里！看这里！”听起来已经憋了很久，久艾开口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急切。“久艾接下来就要变魔术了，爸爸你要看仔细哦……”嘴里开始嘟嘟囔囔什么奇怪的语言，一脸古灵精怪的模样，之后久艾一副小大人的表情皱着眉头点点脑袋，而司明睿老早发现她的手正背在身后偷偷摸摸地做些什么，只是没有拆穿她。

“出现了！”

随着久艾尖细的嗓音响起，本来空无一物的墙壁上突然跳出巨大的浮空屏幕，上面还播放着什么，安布罗西第一反应就是将黑枪对准那里。

司明睿倒是没有被吓住，他看了几眼屏幕里的画面，便知道那是港口上的情形，按照图像的位置看，连接着的摄像头应该是安装在飞船靠岸时都要经过的询空塔上。

整个港口的形势一览无余，因为那些抓捕人员统一的绿色服装，司明睿很轻易地就从图像上辨认出他们现在的行动，看来港口确实被堵得严严实实。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超级厉害！久艾的超能力哦！”在一旁不停挪动脚丫悄悄凑近司明睿的久艾咯咯地笑着。

司明睿终于将头转向久艾，“你为什么就这么确定我是你……父亲？”

“唔……”可能没想到司明睿居然还会问这个问题，扫兴地将嘴角往下撇了撇，久艾皱着眉，“因为外婆说过，就是那些穿着绿油油衣服的坏人把爸爸抓走的，所以……现在爸爸逃回来了，他们也过来继续抓爸爸，对，而且爸爸会在食品店那里一定是来找久艾的！”像是把原本也有一点开始动摇的自己说服了，久艾边说语气边肯定起来，到最后完全就下了定论，“哼哼，爸爸不用担心，久艾这回会好好保护爸爸的！爸爸……”带着几分小女孩特有的撒娇语气，久艾不停将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贴在司明睿的外套上。

“我真的不是你父亲。”看着女孩天真可爱的笑脸，司明睿依然没有犹豫地回答，然后将已经快要扑倒在自己怀中的久艾拉了出来。

“为什么不认我？爸爸，久艾真的可以保护你，久艾现在非常的厉害！久艾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青绿色的眸子竟随着情绪的黯然变得墨绿，久艾低下头，整个人都笼罩上了几分暗淡。

“唉。”司明睿控制自己想要抚摸久艾有几根不规矩头发翘起来的棕色脑袋，直直将手转过一个弯，拉下了外套的帽兜。

久艾在司明睿发出叹息后就抬起头牢牢注视着他的动作，当司明睿的隐匿的相貌真正出现在眼前，她的小嘴微微张开，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惊讶万分的事。

安布罗西一直没有插嘴，当他看到Master的动作和小女孩僵直的身体，心下无端多了几分感叹，说起来他完全没想到Master会是一个对孩子异常的温柔的人，在路上他几次都注意到Master刻意放慢的脚步。更别提经过古眼森林那段时间，已经将感知度训练到极致的Master面对这个叫久艾的小女孩有目的接近时，都刻意压制住了当陌生生命体无由来靠近会做出攻击的本能。

空荡的银色密室里，提着黑枪的安布罗西目光游走做出巡视的假象，但真正的焦点却是放在一高一矮正面对面站着的两人那里，说起来，其实周身没有那种森冷杀意气质萦绕的Master，真的，非常的迷人啊……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根本就不是你的父亲。”微微移开眼珠，司明睿没有继续和那双猫眼一样翠绿的眸子对视，等着小女孩放弃自己的猜想。

“……好……帅……”久艾眼里泛出了一层薄薄的泪光，声若蚊蝇。

“什……”

“爸爸！你好帅啊啊啊啊啊啊！”完全没有征兆，久艾张开双臂立马跳向司明睿，然后拼命用自己的白皙柔嫩的脸颊蹭着对方身上有点粗糙的衣料，完全不在乎自己被磨红的皮肤。“不愧是爸爸！爸爸超级无敌的漂亮啊！久艾长大以后一定要嫁给爸爸！”

“喂，我跟你完全没有相似之处，你到底为什么还这么确定我就是你父亲？”这下司明睿的心底可真多了几分没有理由的焦虑，竟是几分手忙脚乱地想要扒下牢牢圈住自己的久艾。

“你，赶快给我放手！”没想到自己居然拿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女孩没有任何办法，对方还是像八爪鱼一样和自己纠缠在一起，司明睿只好开口命令道。

‘嘎嘎嘎，真是有意思。’老人似乎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取悦了，在怪笑着看戏同时，不忘出声说出自己的感想。

‘这种事有什么意思，这个小家伙也太……’司明睿这下可真挂不住脸，自己在这半年日子里什么阵仗没见过，这下倒是先栽在个小萝莉手里。

‘唉，难道你真的没发现不对劲，不是我故意夸自己的教徒水平，不过你经过训练后的反应能力可是一等一，难道真的这么容易就被人抱住？’老人大有深意的说道，“而且她可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娃子啊。’

‘看出来了，而且她的力量不小，我是真的挣脱不开。’司明睿停下了动作，向下看着还在左右转动的棕色脑袋，“你先放手。”

“不要！我明白为什么那些绿油油的坏人要抓爸爸了，因为爸爸是美人！久艾不会放开爸爸，不会让爸爸被抓走的！”

这种微妙的联系让司明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不提在这个神秘房间里乱成一锅粥的三人，老早被司明睿遗忘的旅店里来了几位身份不低的客人。

“就是这里，拉斐尔总督大人。”

“嗯？”头上戴着军装制的大盖帽，穿着一身白色束腰制服的男人单膝蹲下身，不在意地用手在肮脏的地板上摸了摸，当把抬起的手放到眼皮子底下时，洁白的手套上多了一抹焦黄色还夹带着油水的污垢，男人轻笑后伸出舌头直接舔了舔手套上沾着的不明物质。

“总督大人。”对于男子有点恶心的行为，一直等候在身旁的高大中年人却视而不见，反而一板一眼地继续报告着，“属下已经下令封锁整个里克镇，重点是航迹港口和速车通道……”

“唉，我可怜的穆拉，这就是你一直无法得到我喜爱的原因，把这些封锁命令都给我撤了吧，你是抓不到那个人的。”流露出几分不赞同，拉斐尔将自己被弄脏的手套一点点褪下来，随手丢在了地上，站直身子，帽檐下一双紫水晶般透亮眼睛带着神经质的笑意。

“不愧是那个人的重要手下呢，看来我们亲爱的科恩已经迈入了高级异能者一列。”在大厅里对着空旷的墙壁鼓了鼓掌，但还没有收回手，拉斐尔脸色却在一下刻凶狠起来，“不过，居然敢杀死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宿主，如此美丽的生命还没有绽放最迷人的一面就凋零了，穆拉，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警告一下那些小丑呢？”

“据资料显示，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位身份不明的雷系异能者。”穆拉只是充耳不闻接着介绍得到的情况。

“雷系？啊哈，要是能完美的觉醒，一定会让我深深迷恋上他的。”拉斐尔脸上的表情梦幻起来。

“据说雷系异能者拥有着罕见的黑发黑眸，因为外表特殊的原因，我也下达了对他的捉捕令，需要收回命令吗？”

“你是说黑发黑眸？”拉斐尔的眼里暴发出精光，然后兴奋地追问。

“是的。”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停下来、停下对一切的搜捕，我们这里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哦，你手里的资料我们从来没有得到过。恩，还有别忘了，摩尔生命的副会长，我们亲爱的安迪斯先生明天还要乘坐最早一班船回TAKAPUNA呢，你这样子随意关闭港口可不利于我们和摩尔生命的合作，记得一切都要以组织的利益出发，我说过要先提交方案再考虑是不是批准行动，下不为例。”拉斐尔说得头头是道，要是他能掩饰一下自己扭曲的表情就更好了。

细长的凤眼挑了起来，拉斐尔环顾着旅店大厅。

有意思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呢，真可惜自己却无法参与进去，想到这里，拉斐尔的心情有点糟糕，不过立刻又恢复了过来，希望他能在不远的将来得到某个预料之中，意料之中的结果吧。

“伦多，我已经离开里克镇了……放心，那个变基体已经被我烧得只剩灰烬了。”一艘从里克镇镇外僻静处启航驶向终焉之城的运输速车上，科恩坐在车厢里，身披跟旁边箱体一样外色的土灰色披风，他正翘着脚不紧不慢地对着通讯器和伦多通话。

“哼哼，里克镇恐怕现在才刚刚封锁离开的路线呢，我可是有万全的准备。”听着伦多在那边不停对自己莽撞的行为唠叨，科恩露出了不符合俊美外表的傻笑，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就是不知道那位雷系异能者后面会发生什么事，跟你说，那家伙和首领一样有，唔，对了，首领呢？”

“首领外出了。”一直敲击着屏幕对总部里生物电脑进行控制的伦多回答，“首领最近有点心不在焉，总感觉在等什么……唉，算了，你先回总部报告一下这次的任务还有里克镇遇上变基体的始末。”

“首领又外出了，那迪拉罗呢？那小子应该也屁颠屁颠跟着吧？”科恩擦了擦鼻子问道。

“没有，等我们发现的时候，首领已经离开了总部了，迪拉罗……发了一通火。你听着，最近总部的气氛有点怪，你回来给我安分一点，别让首领回到基地发现又有什么东西损坏修补。”

六十、妈妈？！

感觉到有重物压在大腿上，司明睿无奈的睁开眼睛，低头看向已经昏昏欲睡倒头趴在自己身上的久艾。

本来整齐扎在脑后直直垂下的两根发辫有点散乱，几屡在某些角度看闪着奇异金色流光的长发铺在司明睿外套上，随着黑色布料的起伏看起来如同几条在山间穿流的小溪。

女孩似乎真的很劳累，虽然想尽力保持清醒，可半眯半开的青绿色眸子早已盖上了朦胧薄雾，长长翘起的眼睫不停颤动。

“啊~”像一只小猫一样小小打了个哈欠，久艾向上挪了挪身体，在司明睿的怀里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后，就立刻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鼻尖捕捉到几丝淡淡的奶香，司明睿将右手搁在女孩的身上，将她搂进怀里。

而久艾此时埋在司明睿怀里的小脸上表情更加安详，好像一直以来背负的东西终于离她而去。

“爸爸……我以后都会保护你的……”

［阿睿……我一直会保护你的。］

闭上眼睛的那一刹，脑海中与久艾的声音同时划过的还有另一句话。应该是很久以前，似乎有谁也曾对司明睿这么说过，但就像某天整理房间时突然翻出的旧照片，那么熟悉的场景可就是记不起来什么时候到过那里。

［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玩。］

紧跟而来的另一句话让司明睿放在女孩身上的手紧紧捏握起来，怎么会是很久以前的事呢……嗤，跟二千年比起来，自己那短短二十多年的时光真的只是弹指一挥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