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无尘——牧秦

女人吃痛，但仍乖顺忍耐。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喘息着加快速度。濒临爆发之际，女人照例听见男人口中以陌生语言喊出一个她听不懂的陌生字汇，如同他们之前无数次的欢爱一样。

「Fushino……」

喊出的同时，男人退出女人身体，射在床单上。稍事歇息后，他下床走向浴室。

女人默默起身打理自己一身狼狈。虽然很想问他「Fushino」是什么意思，但始终不敢问出口。

会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吗？

她如此猜测着。

车子停在马西莫剧院大门前，马可斯望向车窗外有着精致台阶与美丽圆柱的古典建筑物，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边的女人提醒：「我们迟到了十五分钟，还是快进去吧。」

谁知马可斯却说：「不，你自己进去吧，我去附近走走。」

说完不等她回应迳自下车，徒步走在人行道上。

司机有些迟疑，「爱莲娜小姐，这……」

「他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爱莲娜接着下车，吩咐：「在这里等着，或许他一会儿就回来。」

05.

挽着长发，打扮得高贵优雅的黑发美女踏上阶梯，一步步拾级而上。

马可斯这个男人难以捉摸，她从来就猜不透他的心。但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样，不会去试探他的心意，争风吃醋尤其是大忌。虽然她不懂他，但凭藉着温顺乖巧绝对听话的柔性手段，她脱颖而出成为他身边唯一的女人。

然而，两年来，她除了能在床上取悦他或成为他出席重要场合的陪衬之外，她一点都走不进他的世界。

爱莲娜不敢问，于是只能私下猜测着，马可斯的心里是否早已有人了？

「会是Fushino吗？」她喃喃低语着，胸口微微刺痛。

下午三点的西西里岛，放眼望去全是游客。这里有欧洲第三大歌剧院、壮观华丽的教堂与数不清的名胜古迹，但马可斯此行可不是来观光的。

他沿着人行道悠闲地往前走，尽管一身正式装扮使他与周遭景物格格不入，混在游客中也相当显眼，他仍毫不在意，直接走进路边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店内卖的全是纪念品和明信片，却看不见半个店员，马可斯很有耐性地站在柜台前按呼叫铃。当他按第三次的时候，店主才姗姗来迟，那是一个头发稀疏、头顶圆秃的中年大叔，一看见等在柜台前的客人是谁，立刻有逃跑的冲动。

但是马可斯已经看到他了。谅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从他面前逃走，于是只得堆起笑脸招呼。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马可斯先生？」

「你上回推荐的几个人还不错，办事牢靠，口风也很紧。」马可斯倚着柜台轻松地表示：「但我无法完全信任他们，我的大猫甚至咬了其中一个。在他们获得我的信任之前，我需要一个能够相信的人来替我做一件事。」

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秃头店主心里嘀咕着，一边语带谄媚地说：「上次那些人已经是最好的，马可斯先生，何况我介绍的人再好也比不上你跟帝王的交情。」

「帝王退休了，再多的酬劳、再好的交情都请不动他。」马可斯语气明显有着抱怨，但神情却透露出羡慕。「有了另一半的男人就是这样，只想守着家里的宝，以往追求的冒险刺激再也吸引不了他。话说回来，爱情不正是人生的另一场冒险？」

秃头男子笑露出一口黄牙，「没想到连帝王都退休了，真是可惜哪。既然如此，马可斯先生这个忙我非帮不可了。」

说着自柜台后方隐密处取出一本厚重资料簿搁在台面上。「请马可斯先生一定要了解，我只是仲介，只能尽力挑选最好的，但不保证这些人会绝对忠诚于你。」

「我明白。」马可斯的目光落在资料簿陈旧褪色的封面上，终于说出他前来拜访的真正目的。「我想知道你这里有没有一个东方人来登记，男性，三十岁，跟我一样高，随身带着一把武士刀。」

「哎，原来马可斯先生心里已经有人选了，怎么不早说？」他连翻都没翻资料簿就说：「我对马可斯先生描述的东方人没有印象，老实说，我这儿少有东方人，他们不信任仲介，宁愿自己找雇主。需要我帮你留意这个人吗？」

「不必了。」马可斯挺直身躯，一反刚才轻松的态度，面无表情语气冷冽地道：「你应该也听到风声，美国人对地下世界发出暗杀令，祭出高额赏金要买我的项上人头。我不打算坐以待毙，所以，我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一滴冷汗自光秃秃的头顶滑落。「呃，马可斯先生尽管吩咐。」

「替我把这里头的档案散布出去，最好是人尽皆知。」马可斯将一个随身碟递出去，「FBI局长和外遇对象开房间的影片，现场直播，一刀未剪。」

「这……马可斯先生，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你这是和那些美国人卯上了。」

「美国人绝对斗不过我，他们只会自讨苦吃。」马可斯自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柜台上。「这是你的酬劳，我们所有的谈话内容都必须保密，要是让我发现你泄密……」

秃头上的冷汗流得更多了。「关于这点请马可斯先生放心，我的嘴巴比蚌壳还紧，一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

「希望如此。」

马可斯走出小店，重新踏上整齐干净的街道。一群游客嘻笑着从他身边经过，吸引他的注意，回头朝那群人望了一眼。

黑发黑眸的东方人总能引他回眸顾盼，然而，即便回眸千次也不会是他想见的那个人。

四年了，马可斯一直留意着他的行踪，直到俄罗斯之后突然没了他的消息。

他没有一刻不把他放在心上惦记着，他以为他离开日本之后会来找他，但是没有，他选择了流浪。

「你现在在哪里？伏野。」

06.

爱莲娜一踏进歌剧院就发现不对劲。

没有服务人员、没有开灯，昏暗四周静悄悄宛若鬼域，难道……是陷阱！？

她掉头就走，快步朝出口奔去。

得快点去警告马可斯！

身后响起一声大喝：「抓住她！」

眼前冒出两名彪形大汉挡路，她停步回头，后方还有三个人追上来，其中一个人正是邀请马可斯前来欣赏歌剧、与马可斯合作已久的生意伙伴。

「贾科莫，你竟敢背叛马可斯。」被五个大男人包围的爱莲娜不显露半点退缩，仍像个女王般高昂着头，语带轻蔑：「你以为五个人就能撂倒马可斯？贾科莫，这下你麻烦大了。」

被点名的贾科莫努力压抑内心的紧张，声音却泄露了他的情绪。「马可斯呢？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进来？」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白脸，他自认为五个人很够了，但是事情却不如他所计划的那般顺利。

「他临时去了别的地方，贾科莫，你该庆幸只有我进来。」爱莲娜丢开皮包，优雅地弯身抓住窄裙边缘一角，用力撕开。「我会留你半条命，换做是马可斯，你肯定死无全尸。」

贾科莫不相信她一个弱女子面对五个壮汉还能反抗，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别自讨苦吃。」

没抓到马可斯是失算，既然如此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抓他的情妇。这个女人待在马可斯身边两年，肯定知道不少秘密，绝对有利用价值。

爱莲娜脱掉高跟鞋往旁一丢，举起拳头。「看招！」

司机没等多久，马可斯就回来了。司机看到他真是松了口气。「老大。」

马可斯低头探看车内，只有司机一人。「爱莲娜还没回来？」

司机顿时不解，「她这才进去十五分钟，歌剧没那么快结束呀。」

「今天没有歌剧表演。」马可斯一派从容，吩咐：「马上报警，再打电话给康拉德，就说我会晚几天回去。」

今天没有歌剧表演？「老天！」司机忙乱起来，低咒着掏出手机。于此同时马可斯已经迈步登上石阶，以近乎散步的惬意闲适，一边欣赏着歌剧院建筑外观的古典艺术风格，待欣赏够了才慢条斯理地走进大门。

马可斯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他们。男人们一个个倒在地上哀号，而爱莲娜正在穿回她的高跟鞋，挽起的黑色长发因打斗松散，几缕发丝垂落颊边，为美丽的女人更添几分妩媚性感。

马可斯蹲在趴地哀哀呻吟的贾科莫身边，抓住对方的头发扯起他的头来。被迫抬头的贾科莫一看清眼前的人是马可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做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老贾，你真以为你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能瞒过我的耳目？我亲自来西西里岛收拾你这个叛徒，算是给足你面子。」

贾科莫嘴唇颤抖，「马、马可斯……」

「如果你打算为你自己求情，供出在幕后煽动你背叛我的主使者，那就不必多此一举了。老贾，就是那位煽动你的人出卖你，还把你贿赂议员的证据交给我。你若是肯花些时间用你那唯利是图的愚蠢脑袋想一想，就会发现那个人是我安排接近你，目的是为了考验你对我的忠心。轻而易举反叛我的人，留着无用。」

贾科莫在那双冷酷的灰眸里看不见一丝温度，只有嗜血与残忍。他吓得全身不停发抖，连为自己求饶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马可斯嘴角上扬，「好了，老贾，事到临头就该有点男子汉的样子，敢做要敢当。在警察赶来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好好聊一聊。敢背叛我就要付出代价，老贾，看在我们过去合作愉快的份上，我让你自己选，是手还是腿？」

贾科莫当场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啧，真不好玩。」马可斯自口袋拿出一把弹簧刀，自动弹出的刀刃约有两寸长。「那我只好帮你选了，老贾，我个人比较偏好眼睛。」

爱莲娜背过身去，不敢看那太过血腥的可怕景象，但仍阻止不了惨叫声钻进耳里，为免脑海里浮现想像画面，她只好找点事做让自己分心。她四下观望，没有能当绳子用的物品，于是只好把倒在地上的其他人一人补踢一脚，直接命中要害，一时间哀叫呼痛声此起彼落，男人们一个个蜷缩身躯，脸色发白，在警方赶到前根本无法站起来逃跑。

07.

马可斯将染血弹簧刀丢在地板上，起身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神情平静道：「我们该回饭店了，还得赶飞机呢。」

贾科莫在极度剧痛中再次昏厥，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像具死尸。爱莲娜刻意不去看他的惨状，笔直走向马可斯。

「刀上的指纹……」

「就算查出是我干的又如何？」马可斯一点也不在乎这种小事，「有贾科莫这个前车之监，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有几个？」

话虽说得没错，但爱莲娜担心他过于自信，聪明的人终究反被聪明误。而她担心的还不只这件事。

「马可斯，你早就知道会有埋伏，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马可斯一手抚上她细致的脸颊，笑容看似温柔，眼神却无情。

「如果你连这种小事都应付不来，也就不配当我的女人。」

带着一柄长刀搭飞机很不方便，这时候伏野尘一就会把菲利克斯给他的卡片亮出来，那是一张印有天龙星座的黑色卡片。通常这会造成两种后果：一是被当成贵宾备受礼遇，不必经过检查就直接放行；一是被当成「棘手」人物，海关人员既不敢阻拦他，也不愿意让他轻易带刀过关，解决方式便是他的狩行必须缠上锁链交给空服员保管才能带上飞机。

伏野尘一对此倒是无所谓，反正狩行在飞机上派不上用场。

不过，当他搭机来到马达加斯加岛，出关时照例拿出卡片的时候，却出现第三种不同的状况。

海关人员似乎很紧张，大概是因为他们从没看过东方人拿这张卡片。他们不只打电话帮他订饭店，还叫来计程车直接送他到饭店，当然车资他们付。海关人员甚至还想大费周章帮他找翻译兼导游，被伏野尘一拒绝了。

「我的法文还行。」虽不精通但应付食衣住行日常所需已经足够。

曾是法国殖民地的马达加斯加岛是法语圈国家，岛上居民除了普遍会说马达加斯加语，法语也是重要的第二语言，英语反而并不流行。

上车后，伏野尘一吩咐司机开车沿着七号公路南下。他不想去住海关人员帮他订的饭店，谁知道会不会被暗中监视？伏野尘一要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他要去能找到那个人的地方，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人会躲在哪里。

伏野尘一并不信任这位海关人员帮他找来的司机。车子离开塔那那利佛市，才到安齐拉贝而已伏野尘一就下车，自行寻找另一位计程车司机继续搭车南下。

他的目的地是西南部大城图利亚拉。

马可斯一行六人（连同开车的司机与三名随扈）从西西里岛搭乘国内航空到罗马，他们在那里待了一个星期，目的是参加菲利克斯的婚礼，顺便充当观光客游览市区。

对待忠心的下属一向大方的马可斯，在婚礼过后带着爱莲娜与其他人前往法国一星期，葡萄酒、美食与时尚名牌，该给的他不会吝啬。

赏罚分明是他确保手下们忠诚的手段。

所以，当马可斯回到马达加斯加岛时，已经是歌剧院事件两个星期之后的事。

位于东非的马达加斯加岛属于热带气候，每到雨季，黄土路总是变得泥泞难行，幸好四月底雨季已经结束，而这同时也意味着旅游旺季即将到来。

乾季时，黄土路飞沙漫天，开一趟车下来全身沾满黄土。幸运的是，他们走七号公路，那是马达加斯加少数铺设柏油的公路之一。

沿路景象尽是荒凉草原，偶尔点缀一株大树。一路上除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别的车辆，倒是时常与牛车或脚踏车擦身而过。

野性、荒凉且交通不便的马达加斯加，过去四年一直是马可斯的藏身处。

即便马达加斯加为世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也有百分之三十的地区能够使用行动网路与网际网路，对外通讯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

轿车从首都一路往南行驶来到图利亚拉市，道路两旁的景象从平原渐渐转变为低矮房舍。某些饭店或商家选择设立在公路旁，明显是为了赚观光财。

车子继续往前开，当司机看见公路右边出现一整排高耸的石砌围墙时便减速，同时打电话给警卫室通知他们老大回来了。因此当轿车驶近大门时，厚重铁门正好开启至适当的宽度，轿车一进入门内，大门立刻关上，启动保全系统。

08.

这座大宅以外观来看并不奢华，虽然占地甚广，却设计得相当保守朴实，整座建筑只有一个楼层。或许是因为放眼望去皆是木板搭建的低矮房舍居多，因此主人决定低调。

马达加斯加的政局不稳，低调与防御是必要的。这座宅第不只有警卫与保全系统那么单纯，事实上，没有人知道宅第里藏着一支私人军队与精良武器，连当地政府都被蒙在鼓里。

马可斯甫下车，助理康拉德迎面而来。

「马可斯先生，欢迎你回来。」康拉德态度恭敬地表示：「你有一则紧急留言，要先处理吗？」

「谁的留言？」

康拉德拿起平板电脑查看，「凯文·哈德利先生。」

马可斯挑眉，「留言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只要求马可斯先生尽快跟他联络。」

「让他等。」对马可斯而言，一个军火走私贩子的紧急留言还比不上接下来的事情重要。「我要你买的东西买到了吗？」

「买到了，就放在陈列室里。」

「很好。」

马可斯直接前往陈列室。这座大宅第有许多房间被列为禁地，某些禁地只有马可斯和康拉德能够进入，陈列室便是其中之一。

爱莲娜当场被抛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因此她也不以为意。

「这次又花了多少钱？」她无奈地问。

康拉德有礼地答道：「不多，一百万罢了，我帮马可斯先生争取到最低价。」

「一百万欧元？」真贵！

「是英镑。」康拉德帮她提起行李，「爱莲娜小姐，你的行李只有这些？」

「哦，后车厢还有三件。」全是在罗马与巴黎大血拚买的高级精品，塞满三个大行李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