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泓之心头一暖,刚想抱着他再温存一下,谁知他没心没肺地接着道:“我还没吃早膳,你走了我没得吃了。”
“……”江泓之狠狠地吻了华丞,再放开气喘吁吁的他,把自己准备好的馒头塞进他手里,“你先吃,我去解决他们后便归。”说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华丞看着那有些凉意的馒头,像捧着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地掰开送进嘴里,馒头的味道不是很好,硬得难以下咽,但是带着江泓之的体温,入喉便暖得化了。
还是……很担心江泓之啊。
华丞叹了一声,突然朝天大喊一声:“嗷呜——”哦不,错了,“呃——”
突然一阵风起,一人闯了房来,转眼就扑到他的眼前。
“怎么了?”江泓之担忧的脸呈现在华丞面前。
华丞指了指自己故意露出的小腿道:“疼……”
江泓之眼底一黯,轻轻地朝他伤口处吹了吹:“忍着点,疼是肯定的。”
“不疼了。”华丞笑眯眯地道,“你再吹吹。”
江泓之无奈地再吹了几口,他看时刻已经差不多了,便要起身告别:“我该走了,不然江建德发起狂来……嗯……”他蓦然睁大了眼,一个预料不到的吻落在了唇上,而始作俑者正调皮地朝他眨眼。
“不好,疼得头晕。”华丞哎呀一声,歪倒进江泓之的怀里,翻着眼皮道,“怎么办,没你吹吹我就疼,看来你不带我走,我就会疼死了。”
江泓之第一次见这么无赖的人,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庆幸。如果是当初的那木讷而不会说出心里想法的江丞,也许他就见不到这样的华丞了。
他知道华丞是担心自己,所以想跟去。他给华丞套了条宽松的裤子,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弯下背:“上来吧,我背你过去。”
华丞的小计谋得逞,龇牙一乐,爬到江泓之背上,得意地跟他去见江建德了。
临近大堂的时候,江泓之两人就听到江建德怒气冲冲的骂声。
“废物!连人都请不来,要你何用!”砰地一声倒地声响,似乎是什么人被踹翻了。
江泓之与华丞对视一眼,不紧不慢地走进大堂,双眼一扫,成,又是三师会审的架势,所有人都到场了。只是,似乎昨夜被惊吓了一番,场上众人面色都不太好,连平日那嘲讽他的神情都收了起来。
江建德头顶都气得冒了烟,侍卫头领回来反馈江泓之的态度,他顿时觉得颜面全失,狠狠地踹了没用的头领一脚,大骂了一通,不料这发狂丑态恰好被进来的江泓之看到。
江泓之把华丞放到椅上,让下人给华丞拿来一张矮椅,垫上软垫,慢慢地把华丞受伤的腿放到垫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恭敬地给上首的老夫人道了个礼:“祖母安康。”又转向江建德,作势要道礼时,见到他那黑着的脸,故意讶然道,“父亲这是怎么的,脸色如此之差。”
“你还有脸问!”江建德怒发冲冠,“你好大的架子,连本侯都请不动你!”
“请不动?”江泓之露出疑惑的神情,“孩儿这不是来了么,谈何请不动。”
“是么?”江建德从鼻腔吭出一声,“本侯可是听说你让本侯派去的人,滚回来,还道谁请你,就让谁亲自过去请!”
江泓之更是诧异:“这是谁说的,父亲,孩儿可没这么说过。”
“笑话!”江建德拂袖道,“你还想矢口否认,本侯派去请你之人,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原来如此,”江泓之点了点头,走到那跪在地上的头领面前,猛地一脚踹到他身上,厉声喝道,“一个奴才,也胆敢污蔑主子,说!是谁指使你,污蔑我的!”
第三十四章:咸鱼大翻身
江泓之的举动大出江建德所料,他愕然道:“泓之,你这是心虚,要堵他人的嘴么!”
“父亲,孩儿从未说过那些话,若真是请不动,孩儿为何又来?这奴才恶意挑拨你我关系,居心不良,因此孩儿代父亲您教训他,就是让他明白奴才的本分,也是让父亲您看清您身边藏了个怎样的小人!”江泓之一本正经地道,他扯起谎来面不改色,还义正言辞,看起来就像真有这么个意思。
那头领是跟了江建德很久的人,江建德完全信任他,即便头领真有心挑拨,但当时去的人那么多,莫非还各个都跟着陷害江泓之?“屁话,当时如此多人听见,你还狡辩!你若非心虚,为何迟迟不来!”
“侯爷,您宁愿信任您的下属,也不信任您的亲儿,这未免太过刻薄。况且三少爷迟迟不来,是因要背我之故,导致行走缓步,这才来迟。当时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此人过来请三少爷后,三少爷称其走得较慢,让他先回去交差,他便带人走了。熟料他不帮我便罢,还在此扯谎陷害助我的三少爷,当真令人心寒。侯爷您的侯府是该管管了,不然一些有眼无珠的奴才都敢欺负到主子的头上!”一向没身份地位开口的华丞,终于有了机会把这口恶气吐了出来,他仗着自己背后是王爷,武阳侯府还欠他一个交代,就趁此机会剑指陈氏,目光里写得很清楚,我说的奴才就是你!
陈氏的脸上像打翻了酱油,全变黑了。在大燕里,妾室是毫无地位可言的,表面看似风光,但实质上跟奴才无异,供主子随意差遣,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她们都得恭敬地喊他们一声“主子”。只不过,陈氏的妾室身份特殊,江建德不忍她受苦,所以才暗地里允她以名字称呼府上的少爷与姑娘。
但其他姨娘就没这种特权了,连楚氏对外都得称呼江泓之为“三少爷”。
老夫人知道陈氏是江建德的心头好,当初因为江建德执意要娶陈氏的事情,她与江建德闹过一段时间,陈氏进门后,老夫人不想再与江建德关系弄僵,所以对江建德偏心陈氏,给她当半个主子的行为,只当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些都改变不了陈氏是个奴才的事实。
华丞见效果颇丰,得意地微昂下巴,又继续把利刃戳向江建德:“昨日刚在您府上发生那些事,今日您还不找幕后主使,在此折腾您的亲儿,看来您时间还挺多的。”
“你!”江建德的眼球快瞪出来了,华丞才刚离开侯府,就长脸来嘲讽自己了!瞧他那副装扮,分明就是个奴才,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高官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得罪华丞,不然被王爷知道,王爷会怎么想?我的人给老夫人庆生,结果换来一身的伤,我让我的人在你府上养伤,但你非但没好生伺候,还胆敢顶撞我的人?
在这种紧急时刻,这种罪名给江建德一万个脑袋,他都不敢担。
江建德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勉强压住了怒气道:“本侯此刻便是在找幕后主使。”
“哦?”华丞与江泓之对视一眼,“那我在此等候侯爷的好消息,以回去禀报王爷。”
“甚好。”江建德哼了一声,踹开了头领,“滚下去,稍后再治你的罪!”
头领灰溜溜地爬走了,江建德转向老夫人,开门见山地道:“母亲昨夜受惊,是孩儿之过。昨日孩儿将戏班的人关押起来,审讯了一夜,终于有了眉目。但因他们被关押一日,沾了尘灰与腥气,孩儿恐押其进来,会污了母亲的鼻子,故在此请示母亲,该如何办。”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我的身体,”老夫人虽说不介意,但听江建德这话心都暖了,挥挥手道,“快让他们进来,尽快将事情了了。”
“是。”江建德应下,让人将那些戏班的人拖了进来。
腥臭的气息迅速扑入鼻中,在场众人都嫌恶地皱紧了眉头,捂着鼻子。
华丞瞪大了眼看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戏子们,真不知江建德昨夜用了什么手段,竟把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各个灰头土脸不说,还挂了一身的伤,仔细分辨,有拳打脚踢的,还有鞭抽的。
这江建德也太狠了!尤其是一位瘦小的男子,全身都是伤,还得人把他拖进来,走都走不了。
这人受伤如此严重,一定是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信息,被严刑逼问。
果然,江建德将那瘦小男子拽出来,厉声道:“母亲,经过昨夜的审讯,此人已经供出幕后主使,还请他亲自告知您。说,主使你的是何人!”
那瘦小男子在身边人的搀扶下,艰难地抬起头来,无神的目光在场上游走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江泓之的身上,目光转动很久后,他才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向江泓之,嘶哑地道:“他……”
众人当即露出一副就知道是他的表情,各个跟看好戏一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嫁祸到江泓之身上了,江泓之也早猜到会是自己。
看那瘦小男子身上那么多伤,只怕是不肯做伪供,才被打的。
那人断断续续地说了来由,他称当日戏班来府上排练之时,他亲眼见到江泓之收买那两位已死去的戏子,让其在表演时故意失手脱枪,甩向徐名。
虽然他把矛头指向了江泓之,但江泓之却看出了他眼中的一丝犹豫,而这犹豫将成为江泓之反攻的利器。
“泓之,你还有话说?”江建德趁势逼问。
江泓之冷笑道:“空口无凭。父亲,你可是因昨夜之事受了惊吓,脑子变得不清醒了,竟凭此人一面之词认定我是幕后主使。”
“老三,你怎么这么说话,立德可是你的父亲。”老夫人声音一沉。怎么她感觉今日的江泓之,与往常有些不同,平日里他好歹还会顾上他人几分面子,说话委婉,但今日说的话句句都是利刺,像要将人的生吞活剥一样。
江泓之敛下双目,露出受伤的神情道:“祖母,孙儿是心寒。孙儿好歹是父亲的孩子,虽然出身不好,但终究是父亲的血肉。父亲多次不信任孙儿便罢,如今这断头的大罪,父亲非但不帮孙儿,还想逼孙儿认罪……祖母,您是精明人。”
江泓之蓦然抬首对着老夫人道:“您应当知道,即便孙儿被逼无奈认了这罪,给了王爷一个交代。但是,孙儿身为父亲子息,刺杀王爷重臣,若是传出去,他人岂不是要说父亲教子无方!况且,在外人眼中,孙儿不过是一足不出户的庶子,刺杀重臣又有何用,说出去都无人相信。但父亲是朝廷命官,与王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您说,世人是相信孙儿派人刺杀重臣,还是相信父亲派人刺杀,但事败之后却拿一个不抛头露面的庶子顶罪?”
他这一段话,把江建德所有的台词都堵死了。
此声一落,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尤其是江建德,眼球瞪得都快凸了出来。
他就想着推江泓之出去顶罪,但万万没想到这一茬来。江泓之虽然没有认罪,但话里的意思就是,即便他认了罪,也得说他没罪。
不然宋远鸿拿此事做文章,称是江建德他刺杀重臣,参了一本到天子手上,那江建德一家之人的性命,还要不要!
“侯爷,王爷昨日还特意叮嘱过我,让我多加注意侯爷的言行,这意思想必您也清楚。我是侯府出来的人,虽然出去了但还没忘本,今日就多提醒侯爷您一句,谨言慎行,你背后做过的事王爷都一清二楚,若是不小心被人拿住了把柄……”华丞趁此机会落井下石,意味深长一笑,满意地看到江建德的脸色全变黑了。
他虽然在宋远鸿身边,还是个没什么职位的小人物,不过江建德却不知道,所以他装模作样,摆出一副很有后台的模样,还真把江建德威吓住了。
老夫人也像被灌了一口苦水,吞也吞不进去,吐也吐不出来,讶然地看向江建德,一时竟拿不出个主意来。
如果真是江泓之所为,他们还真不能把他拿出去交代,更何况,现在是不是他所为,都还不知道。
江泓之心底一阵暗笑,华丞终于有机会说上话了,他给华丞送了一眼,继续冲着江建德道:“父亲仅凭一面之词,便认为孩儿有罪,请问证据何在!”
江建德犹陷在华丞的威吓中,说出的话都少了几分气势:“他人已经承认,还要何证据。”
“笑话!”江泓之咄咄逼人地道,“此人身上皆是伤疤,一看便是您严刑逼问,逼其道出一个你想要的名字!孩儿好生心寒,人称虎毒不食子,而您却能为了自身利益,将您的亲生骨肉推入深渊!”
第三十五章:大骂渣老爹
“放肆!”江建德怒道,“你身为本侯亲儿,做错事本侯便要管教!”
“你口口声声都是本侯,对大哥二哥却自称为父,同样是你儿,你何曾把我放在眼底!”江泓之只觉一把火烧到了头顶,把这段时间受到的委屈都一口气倒了出来,“平日里不见你关心我,这会儿却道要管教我,呸!我屡遭他人冤枉,但事实均证明我是无辜的,你不偏帮我洗刷冤屈便罢,还跟着他人将罪名按捺在我头上,事后证明我清白后,也不曾安慰过我给我致歉!
江泓之顿了一顿,继续骂道:“连与我隔了一代血缘的祖母,都知要给我换新衣与用具,而你呢,对我不闻不问!我对你而言,连个奴才都不如!奴才能直呼主子的名字,”他转看向陈氏,厉声道,“会给主子脸色看,说主子的是非,奴才还能带着棍棒去押主子,给主子脸色看!在管教我之前,江建德你先管好这个主仆不分的侯府吧!”
陈氏脸色唰地变白了,手绢都攥紧了,全身遏制不住的发抖。长脸了,那个一向躲在人后的庶子长脸了,知道嘲讽自己了,若是再这么下去,日后他还不得骑到自己头上来!
“够了!”老夫人实在看不过眼,她向来注重礼数,江泓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顶撞江建德,这都是失礼的,“老三,凡事点到为止,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江泓之瞥了老夫人一眼,冷笑一声退了下去,老夫人毕竟还是照顾他的,他不好不给老夫人面子,但是他退归退,还不忘道:“多谢祖母给孙儿面子,让孙儿得以出了口气。”
老夫人被噎住了,说话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她在江泓之出口的时候就想阻止了,只是江泓之怒火正燃,说话连珠带炮毫不间断,她想插话都插不进去,所以就变成了江泓之口中所说的,给他面子出恶气。这么一说,倒变成她支持江泓之骂江建德了。
江建德一听,心里更不是滋味,面上都已翻云覆雨,准备下瓢泼大雨了。
“老三,话不多说,今日我们是来抓获幕后之人的。现今这戏子称你是幕后之人,你有何话要说?或是你觉得你是清白的,你有何证据?”同样是问有何话说,老夫人说出来就显得贴心许多,还留了不少给他辩驳的空间,不像江建德,一副逼他认罪的口吻,听着就让人火气大。
江泓之躬身点了点头:“多谢祖母给时间让孙儿抗辩。孙儿多谢祖母体谅,也多谢父亲方才给孩儿上了一课。”
“上什么课?”江建德疑惑地顺着他问道。
“冲动易让人毁灭。”江泓之不紧不慢地道,“若非父亲冲动之下逼孩儿认罪,孩儿也不至于如此年轻气盛,冲动地顶撞您。人都说怎样的爹,就有怎样的儿,既然父亲您想管教孩儿,那您也是该收收您冲动的脾气了,不然孩儿将其学了去,届时又失礼便不好了。”
江建德被气得头顶都冒出了热气,敢情江泓之骂自己,还是自己冲动惹的祸?这什么狗屁逻辑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