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本小子,还真是要弃明投暗,准备当个大流氓了。
第二十五回
囚徒
叶海涛夹着林庄文送给他的那本《鲁迅文集》,看得很是专心。因为他要透过这样,才能避免被母亲充满渴求的目光所影响。
就某方面而言,叶海涛还是很听从古谷川的话的,在安抚苏芝华入睡之后,他就会乖乖回房。不过由于这几日,古谷川忙得跟头牛似的,晚上也只是搂住他亲了几下便睡去了,根本没有时间来祸害他。
待到叶海涛终于翻完那本鲁先生写的书之后,外头的事情也差不多有了个定局。
方立远和罗家小姐的婚事先前不知何故突然就告吹了,而这件事情原来是没什么好值得言论的。不过,这事情就出在几天前,这大胆的罗家小姐居然要和方立远私奔去了。
方立远确实是个热血青年,眼看自己无法报父仇,家里个个如狼似虎,没一件事是自己顺心的,唯有这天真烂漫的罗家小姐才能治愈他的心灵。一时之间,小两口冲昏脑袋,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相携私奔了去。
但是,小两口还没坐上去马来亚的火车,就在前往火车站的路途之中,他们乘坐的那辆车子忽然之间烧了起来,轰隆一声——双双就成了亡命鸳鸯。
这事儿可把两家人给哭坏了,最凄惨莫过于方家,前些时候死了个大老爷,一转眼大少爷也跟着去了,留下一个十三、四岁的方二爷有什么用处呢?这方家事业,可真是要拱手让人了。
另外,罗齐山也心里也不好过。虽说这小女儿是庶出的,不过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骨肉,他可还记得,当年他牵着这小姑娘的手儿,背着她,父女乐呵呵地去看大戏呢。接过,一转眼就化成了灰—— 一点也不剩啦!
罗齐山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两眼一翻,差点就这么去了。
然而,隔天,古谷家的小老板就登门来拜访了。那穿着白色西服的美丽青年,风度翩翩地站在那里,柔声和气地道:“罗老板,你可要节哀顺变哪。女儿嘛,泼出去的水,迟早不是自己的,”
听、听听……这是什么话!
罗齐山躺在床上,正要发作的时候,这古谷川又随从拿了一箱东西过来。打开来瞧,竟是方家的赌场地契、别墅,本票等等。古谷川这一次很是大方,大手一挥,就把这些都给了罗齐山。
古谷川做出大门之后,罗家小姐的母亲扑来抱住老爷大哭,嚎着:“那妖孽害死咱的女儿,你不去报仇!你还收他这些东西!你有没有良心!啊!有没有良心!!”
“妈的妳懂什么!”
罗齐山一把推开了在自己身上嚎哭的女人,他自己也很矛盾痛心——事到如今,也是自家姑娘不争气,但是他也没想到古谷川会阴毒到如此地步!然而,罗齐山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些玩意儿,仿佛有什么堵在喉头。
末了,他捶打着床,老泪纵横——乖女!爸爸没办法了,每年这时候,爸爸一定给妳多少一点钱让妳在下面好过啊!
由于方家人一致认为方大少爷的死和陈明坤脱不了干系,故此是准备与其同归于尽了。陈明坤这会儿跟古谷川借了人前去打打杀杀,结果在这期间不知为何着了道儿,混乱之中,被人一枪射中了脑门,一命呜呼了。
古谷川在这两个月里,把方家闹得家破人亡之后,总算觉得身心舒爽,畅快无比——是时候该功成身退了。
但是,他也没想要罗齐山吃太大的亏,是得分给人一些甜头。
今时今刻,他们古谷家也算是独据一方,犯不着怎么瞧人脸色了。古谷川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当他把事情转述给父亲知道后,古谷峰一大笑着拍着儿子的肩,非常欣慰。
而经过这一些事情,古谷川身边的保镖随从也多了起来。主要是他现在的仇敌太多了,他得更加地谨慎,好好地爱惜自己的性命。
◎ ◎ ◎
叶海涛这段时间长期在浸濡在文学之中,整个人似乎也渐渐地带了点文气。尤其这些时候,古谷川并不常来欺负自己,叶海涛仿佛是渐渐受了净化。
叶海涛这些时日的作息是很有规律的,他从学校一回来就要去看看苏芝华,亲自喂她喝药吃饭,要是苏芝华发疯起来,他亦是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把母亲给绑在床上——尽管那个洋人医生说,苏芝华的烟瘾太重了,怕是难以根治了。叶海涛依旧抱着一丝希望,他相信妈妈总有一日会回来的。
叶海涛这一日下课,班上的几个学生闹着要去附近的圣伊丽莎白女校,也一定要把叶海涛给拉去瞧瞧。
叶海涛心里是很不愿意的——这样太流氓了,再者,他哥要是知道他接近女人,铁定要闹个没完。
由于班上人多势众,叶海涛也推拒不了,其中又有人扬声说——现在是文明年代,怎么交个朋友也不行,太古板太落后了。
叶海涛是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眼光的,他想起了那些红毛电影里,男女之间的交往确实是件平常的事情。此外,叶海涛并不知道,他心里也是渴望这一些朦胧美好的情感的,要是文艺点来说,就是所谓的“爱情”。
然而,他只知道这玩意儿能发生在男女之间,并不知道他哥对他是什么想法。叶海涛只是觉着,古谷川是真心疼爱他,却也喜爱和自己胡闹。他并没有将他们之间的情感思考到那一层面上。
于是,叶海涛在半推半就之下,跟着十几个年轻男孩儿,骑着脚踏车,绕到了圣伊丽莎白学校的大门口。只见,那洪亮钟声响起之后,渐渐便有一群穿着白色校服的女孩们成群结伴地走出来了。
他们十几个人躲在转角,显得很是突兀。叶海涛是觉着很沉闷的,他觉得那些姑娘长得很是平凡,完全比不上自个儿的母亲,也根本及不上他哥一分好看。然而,正当他百般无聊的时候,前方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声:“啊!老师这里有色狼!”
色狼!这话可不能乱说!
叶海涛还没反应过来,他身边的其他人就一溜烟狂笑地逃走了——这是他们一贯的游戏,不过叶海涛是个雏鸡,就这般被那些毫无义气的同窗们给抛下了。在推搡之中,叶海涛因为动作不急,被人推倒在地,等他坐起的时候,瞧见前头已经有好几个女孩儿掩嘴娇笑。
叶海涛深觉自己被人给耍了,心情极坏。他愤愤地站起了,突然觉得手肘传来一阵刺痛,低头来看,原来是划破皮了。
叶海涛沉着脸瞪了那些娇笑不止的女学生们一眼,就要把脚踏车扶起来走开。
“等一下。”叶海涛就要离开的时候,听到了后方一声呼唤。
他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个绑着辫子的女孩向他小跑过来。
那女孩很矮,只有叶海涛的胸膛高,生得还算眉目清秀,鼻子却挺,脸蛋也是白里透红——叶海涛顿住了,他觉得这小姑娘,和妈妈年轻的时候,生得有些相像。
“你、你受伤了……”
那女孩腼腆地抬头,小声地说。
叶海涛并不在意这点小伤口,他摇了摇头,就要坐上脚踏车。但是,那个女孩又红着脸,急急叫着,“你等等……”
“什么事?”叶海涛望着她。
这女孩害羞极了,慌忙地将手帕递了过来,低头声细如蚊地说:“给你擦一擦。”
“是、是我们恶作剧才、才害你受伤的……”
叶海涛抿了抿唇,不知为何,也觉着有些羞窘。他讪讪地接过那个粉色帕子,却见那女孩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事后,叶海涛瞧了瞧这手帕,只见这角落处,绣了个名字——林素云。
叶海涛不知为何笑了笑,将手帕给收了起来,心情有些愉悦地骑了回去。
而今天是的意外是颇多的。
在叶海涛回到古谷公馆之前,古谷川已经回来了。
古谷川是想给叶海涛一个惊喜,他认为自己这段日子来没好好陪着阿海,是很该死的。于是今日,他决定要带他的阿海出去玩玩,逛逛英国人在纳福路的百货公司。
此外,古谷川还在身上用了新的古龙水,依旧是名贵的英国货,擦在脖子,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古谷川是很注重外貌仪表的,尤其是在他的阿海面前,这一种心思就如同一个大宅里的姨太太,千方百计地为自个儿的男人打扮,好图欢心——与古谷川如今的心思无异,非常诡异。
在他从窗外瞧见那少年骑着脚踏车从外回来的时候,古谷川立马就要奔下楼,而在那之前,他又在镜前转了转,确认自己的模样俊美无匹,足以迷倒他的阿海之后,就欢快地走出房门了。
在二楼的时候,古谷川就和叶海涛的目光对上了。
叶海涛没想到他哥这么快回来,所以表情是充满了讶异的。而这时候,古谷川由于思念太甚,就大叫着“阿海”,从楼上快步地跑了下来,准备向少年扑过去。
叶海涛没想到一进门就要受到这么热情的欢迎,下意识地急急避开,结果这可不好,古谷川扑了个空,直接跌到地上去了。
“哥哥!”
这一摔可摔坏了,古谷川扑倒地面上不说,直挺挺的鼻梁先着地。
于是,他终于在做了这么多坏事之后,得到了第一个狼狈的报应——他在亲爱的阿海面前,把鼻梁给摔断了。
第二十六回
囚徒
古谷川这一回真是乐极生悲了。
他直挺挺的鼻梁被摔坏了不说,还在他的阿海面前出尽了洋相。当天,古谷家在一片的混乱之中,终于把人送进了医院。
叶海涛没想到自己的闪避居然害他的哥哥把鼻子撞坏了,他心里也跟着急坏了。后来又听那个红毛医生说要动手术,叶海涛认为古谷川的情形非常严重,更加自责不已。
古谷峰一知道儿子出了事情,连忙赶来表示关心,后来从随同的下人口里知道这事情和小猴子脱不去干系,差点就把叶海涛拽起来扔出去了——好在,他及时打住了。
古谷峰一不是个傻子,他深知儿子是把小猴子搁在心尖上疼爱的,尽管这听过去很是不体面,可古谷川的人生就只有这么一个乐趣了,他怎么还能狠下心剥夺了呢。
想到此处,古谷峰一又不免要唉声叹气一番——这两年来他从一开始的不死心,到后来也渐渐地绝望了,他的儿子对女人是真硬不起来了,真是没有比这个更惨的事情了。古谷峰一挠着脑子,转眼看了那被自己扔在地上红着眼眶的叶海涛,语气不佳地用脚踢了踢他,恶声说:“你真是不知好歹!他要抱你就让他抱,躲给谁看啊你!”
叶海涛这段时日在鲁先生的□之下,是很有文人骨气的。当下,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虽不还口,却也不轻易让对方作践自己。
由于古谷家近来财大势大,医院里的医生们也不敢马虎。
到了隔天凌晨的时候,古谷川总算是在那群英国医生的妙手之下,把鼻子给拯救回来了。
古谷峰一率先冲进病房里,叶海涛也在随后茫然地跟上了。
他听见了古谷父子用日语说话,尤其是古谷川嘶哑叫骂的声音。接着,古谷峰一就摸着鼻子,颓然地走出来了,还不忘拽起叶海涛的领子,把这小猴子往病房里送去,然后不着痕迹地把门给关上——唉,亏他知道儿子出事了,从女人的胸脯爬了起来。没想到一进门见儿子,居然还被生生地嫌弃了,把他给赶了出来。
古谷峰一耸了耸肩,在知道古谷川没事之后,他便欢天喜地地走出医院,准备去继续完成为别墅里新来的姑娘开 苞的丰功伟业。
叶海涛一走进病房,就瞧见他哥坐在病床上,身上已经换了病人服,看过去气色挺好,就是鼻子被包扎得很可观。
他们两个人对望良久。
叶海涛终于忍不住了,心虚地、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哥哥”。
当下,古谷川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地,侧过头,慢慢地滑下,躺好——他轻轻地把被子给拉上了,蒙住了头。
前头那身影一颤一颤的,似乎还有鸣咽的声音。
“哥哥……”叶海涛赫然发现,他哥哥这一回真是被狠狠地被伤到了。故此,他快步走了上去,两手搭上了被子,轻轻摇晃着那把自己蒙得死紧的古谷川。
“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还觉得疼?哥哥……”叶海涛心里充满了愧疚,可古谷川一句话也没回他,简直快把叶海涛给急坏了。
在过了许久之后,叶海涛叫得嗓子都哑了,古谷川才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地慢慢地探出头来。
“哥,你怎么啦?”叶海涛觉着很奇怪。原先他听古谷川在和他爸爸叫骂的时候,是很有精神的,怎么转个弯就对自己闹起别扭来了呢?
古谷川兴许是做足了心里准备,徐徐地拉下了被子,露出了两只红通通的双眼。叶海涛看他这模样,暗暗觉得惊心,他以为他哥是痛得太厉害,忍不住哭出来,连忙出口安慰说:“哥,不疼的、不疼的。我再去跟医生要麻醉药,你吃下去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