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舟表示不感兴趣,又躲一旁睡觉去了。
何钟子点点头:“我的确有所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①食时:早上7:00-9:00,食时初,早上七点。
第57章
何钟子继续道:“我们自灵月山东面进入,东面属木,第一个难关便是与木相关的弓。金克木,你用刀将弓尽数斩落,通过了‘木相’。”
他指了指火尚未完全熄灭的尸堆:“尸属金,金克木的金,也就是说下一道难关与上一道是相克的关系。”
“火克金,故而我猜想,只有用火才能完全消灭这些怪异的尸体,我们遇到的下一个难关恐怕也与火有关。”
“我不知道是否要用与之相克的物品才能彻底解决那个关卡的麻烦,但这些难关的内容应当就是与五行相克有关。”
金克木、火克金、水克火、土克水、木克土,那他们一路行进,所经历难关的顺序应当分别与木、金、火、水、土有关。
姚书会道:“我知道了。”
火终于燃尽,何钟子叫醒楚一舟,同姚书会开始休息。
两人大概休息了两个时辰,姚书会替过楚一舟看守下半夜。
一夜无事,三人继续前进。
又行半里路,一堵墙立在了众人面前。
姚书会心中直犯嘀咕,难道这条通道仅仅是个传说?实际上通往藏有宝物的崇云顶仅有皇太子可以开启的一条路?
但他并没有在面上表露半分,而是随其他两人近前查看。
何钟子伸手摸了摸那堵墙,下了结论:“是白膏泥,挖开应当就能继续前进了。”
白膏泥,又称青膏泥,是墓葬常用封土,质地细腻,粘性大,不易渗水。潮湿时呈青灰色,称作青膏泥,晒干后呈白色或青白色,故又称白膏泥。①
他们面前的泥墙干得不能再干了,因此被何钟子称作白膏泥。
楚一舟举着火把站在两人身后,为他们照亮视线。
白膏泥在墓葬中起的作用主要是防腐,姚书会挥动铁镐时多了些无端的联想,没忍住问:“一会不会又有尸体罢……”
何钟子轻笑出声:“修百户莫怕,就算有个把活尸,我也能让它有来无回。”
姚书会没再搭话,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时山洞中只闻金属与石头碰撞发出的叮当响。
姚书会感觉到墙壁马上就要被凿穿,他正打算开口,一股莫名的气体从凿穿的孔洞往外喷射,紧接着楚一舟手执的火把仿佛受到感召,窜起了火龙往孔洞处钻。
整个过程快得姚书会来不及反应,脸就被燎着了。
他感到脸部一阵剧痛的同时闻到了一股草木的烧焦味,他脸上的“□□”毕竟不是由真的人皮做的,草木比人皮更容易燃烧。
姚书会想,他戴着□□的事一旦瞒不住,他和温止寒就全就毁了。
于是他忍着疼,并不去扑灭脸上的火,只要他毁容了,就不用顶着原来的脸了,这样比时刻戴着□□更不容易露出破绽。
“修百户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何钟子扑到姚书会身上,扑灭了他脸上的火。
姚书会脸上被火舌舔过的部分变得焦黑,但他们已无暇顾及,因为此刻蓝色的火焰四起,每个人都处于自身难保的境地。
姚书会团了一团方才挖下来的白膏泥,将小洞堵上,而后三人齐齐将不算大的明火踩灭。
他坐在白膏泥墙旁喘着粗气,脸上的疼痛让他无暇顾及其他,他想歇上半刻钟再想这蹊跷的事。
但楚一舟并不知姚书会心中所想,他道:“让我为修百户号个脉罢。”
姚书会伸出手,楚一舟轻轻搭在他腕上,边问道:“方才为何会突然着火?”
姚书会疲惫地摇摇头:“方才我只觉一股怪气从挖开的小洞中喷涌而出,并不知为何便着了。”
楚一舟收回搭着姚书会的手,下了结论:“那些气无毒。我为修百户涂些治疗烧伤的药。”
姚书会沉默许久,方才情绪低落地道:“不必了。”
楚一舟不是爱打听的人,见姚书会这么说,他也不勉强,随即搁下了手上的伤药。
姚书会道:“我有个秘密,如今看来却是瞒不住了。”
“诸位应当知道,我原名白星,原是偃都琳琅坊的小倌。”
姚书会既然开了头,其他两人就没有漠视这段对话的道理,他们纷纷点头表示了解。
“四年前琳琅坊大火,我亦在那场大火中毁容。我赖以谋生的,本就只有这张皮囊。”
“我没办法再靠以色侍他人为生,也不能接受自己是个烧坏了脸的怪物,便到山中隐居了起来。”
“去年全国□□,我救了一位已经饿得奄奄一息的医者,他感念我的救命之恩,为我打制了一张□□。”
“我曲意奉承大司酒、入行宫,都是为了查探当年琳琅坊的真相。那场大火不仅烧坏了我的脸,还烧死了我的爱人。”
姚书会说到此处,声音已是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仿佛马上就要哽咽出声。
七尺男儿落泪,谁能不动容?
何钟子叹了口气,劝慰道:“都是旧事了,修百户理应向前看才是。”
姚书会轻声道:“是了,只是又被火燎了脸,难免想起往事,是我啰嗦了。”
他只是想为自己的□□找一个合理的解释,顺便再假借回忆往事之名告诉其他两人,他的脸早毁了;他敢笃定,如今他的脸真被烧了,料楚一舟也看不出他原本的脸是好是坏。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自鼠蹊窜上姚书会脑中,他想,还好自己反应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问题解决,他也不该再多说了,毕竟多说多错是亘古不变的箴言。
楚一舟拍了拍姚书会的肩膀,将治疗烧伤的膏药塞到对方手中,最后没忍住道:“既如此,还是将面具揭下为好,否则与你的皮粘粘在一起……”
姚书会向楚一舟表达了感激之情。
他转向何钟子,问道:“何卿知道下一关有何奥秘么?”
“大概猜到了。”何钟子道,“南方有一种墓葬叫‘火坑墓’②,一遇到明火便飞焰赫然,墓中的火被称作‘伏火’,能烧死入内的盗墓者。虽然盗挖此种墓穴十分凶险,不过很多人却十分愿意碰到,这足以说明墓室是保存完好的。”
姚书会问:“为何?”
何钟子答:“却是不知。但有火的墓穴通常没有被盗挖过。”
姚书会又问:“为何会出现伏火?”
何钟子娓娓道来:“总有人觉得这是墓中出现了什么精怪异兽,但我师傅告诉我,只要殉葬的人多了,墓葬又不曾被破坏,便会出现火坑墓。”
“那我们该如何通过这里?”问的人却是楚一舟。
何钟子握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老实说来,我也不知晓。但我想无非两种方式。一是不使用任何明火,我们摸黑通过;二是通过修百户方才挖开的小洞掷入火把,让它自行燃烧,而你我躲到远处待火烧尽再回来。”
楚一舟和何钟子皆看向姚书会,异口同声地道:“修百户,下决断罢。”
姚书会沉吟半响,终于答道:“既然诸位信任我,我便说说我的想法。方才我挖开的那个小口正向外喷气,那些气碰到了火把,才点燃的。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断,致使燃烧的,便是那些气体?”
两人赞同了姚书会的推断。
姚书会继续道:“先前何卿推测过,我们马上要通过的地方应当与‘火’有关,楚卿方才也验过了,点燃过的是无毒的。如果不点燃,我们谁也不敢说那些能被点燃的气是有毒还是无毒。”
姚书会终于下了结论:“故而我想,用何卿所说的第二个办法会稳妥些。”
方法确定了,接下来就是谁去点燃的问题了。
姚书会主动道:“点火之事便交给我吧。”
楚一舟没有反对。
何钟子却道:“不如你我同去吧?若出了什么意外还能相互照应。”
姚书会却不赞同,他摇摇头:“一个人去,出了意外也只有一个人有所损伤;两个人去,若出了意外,两个人恐怕都不能幸免。”
何钟子最终没有再坚持。
三人一起退到了原本发现□□的地方。
姚书会笑着道:“一个时辰后我若没有回来,你们记得去看看。”
说罢,他举着火把便往白膏泥墙的方向走去。
火把是姚书会周围唯一的光源,在昏暗、寂静的环境中,人的感官变得愈发灵敏,因感知而产生的情绪也会被无限放大。
一种难以忽视的孤寂感与恐惧感包裹住了姚书会,三四里地的路程在此时变得无比漫长。
他还能回去吗……
倘若他回不去了,温止寒会为他伤心吗?倘若他回去了,温止寒会因为他损毁的容貌而介意吗?
跑起来吧,跑起来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姚书会举着火把,奔跑在阴暗的山洞中,同除夕夜那般。只不过那一次的终点是心上人怀中,而这一次的终点是未知结果的前路。
跑了大概一里地,理智终于回归,姚书会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想活下去。他应该留些体力给回程的。
白膏泥墙终于到了,投掷的动作在姚书会心中已经演练了成百上千次。
他将身体后缩,双手向前伸,左手取下那块被他塞回去的白膏泥,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支火把扔了进去,而后快速将拳头大的洞堵上。
作者有话要说:
①复制自百度百科,有删改。
②火坑墓真实存在,起火原理是有机物(尸体)在腐烂过程中处于缺氧的情况,会产生大量甲烷。
第58章
一路狂奔,姚书会终于平安地同另外两人会合。
姚书会背对两人,将脸上的□□揭下,那张面具有部分已经同他的皮肤粘粘在了一起,疼得他龇牙咧嘴。
但他一声没吭,在所有人面前他都该是坚不可摧的模样,软弱的一面仅温止寒可见。
他在伤处仔细地涂上了楚一舟给他的伤药,这才转回身。
他们刚睡醒没多久,此刻定然不可能再倒头呼呼大睡。
这里也无甚好玩的东西,只能聊天打发时间了。
姚书会思忖道:“我在想……上一次来的人,是不是在全部折在了最开始的地方。”
何钟子问:“何出此言?”
姚书会答:“白膏泥墙内易燃明火,说明‘火’所代表的地方并不曾有人通过。”
何钟子并不赞同,他反驳道:“倘若从不同的洞门进来,要经历的路线完全不同呢?灵月山纵横百里,而每个难关距离又如此近,在山中修筑二十五个难关绰绰有余,情理上也是完全是说得通的。”
姚书会又问道:“会不会有人守着崇云顶?一旦设下难关的地方被破坏、通过,他们就会进行维护。”
何钟子摇摇头:“枫亭未亡时倒真有可能,可如今枫亭的遗老遗少恐怕也都去世了,会有谁固守这个地方,就为了不让外人破坏它呢?”
楚一舟道:“此地邪门得紧,未必有两位所想如此简单。我们刚通过的‘金相’,那些活尸首有的看起来死了有几十年之久,有的却像刚丧生几月,二位不觉得蹊跷么?”
这显然就是在明示两人,这些都与怪力乱神有关。
姚书会心说,你那会不是正合眼休息么?怎么也知道当时情况,难道是开了天眼?你才是最蹊跷的那个吧?
但这句话也给了姚书会启示,“木相”中的箭有剧毒,他们却不曾在那里发现尸体;也就是说,若有人曾通过那里,通过之人必须在不破坏那些□□的情况下,躲避所有箭雨。
这太难了,姚书会自认做不到。
但他还是无法接受楚一舟的说法,他父亲务实、母亲又是生在、长在马背上的女人,只相信绝对的力量因此他从来对神怪之谈向来敬而远之。
他向来认为——万事万物皆有据可循。
没有人回答楚一舟,姚书会干笑两声,道:“楚兄,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为好。”
一个话题终结就该开启下一个话题,姚书会又问道:“不如来聊聊你们要来此地的目的吧?”
何钟子和楚一舟都没有不同意的意思,但谁也没先开口。
姚书会道:“那便由我先说?”
他将皇帝委托寻觅星图一事将两人说明,末了才总结道:“这些大家都知道的,我说出来不过是打发时间,打发时间。”
”皇命难违,况且我心上人与我说,待我回还,便要同我结秦晋之好。”
何钟子沉默半响,先道:“我们并不知晓。我们只知道,要去异国他乡取宝,只是路程曲折,有可能丧生在途中。若能回还,便有不尽的荣华富贵;若身死魂散,朝廷便为我们立英雄冢。”
不告知缘由,不就是怕那些人临阵脱逃么?
姚书会愕然,却也在一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时天流交给他一本拟定好的花名册,让他在其中直接选人。
那时姚书会还曾在心中夸赞时天流贴心,将所有的无父母妻儿的人都选了出来,没想到是将他们看作向上一队人一样会葬在灵月山的存在。
何钟子长叹一声:“此刻若有酒多好。”
楚一舟默不作声地解下腰间的囊袋,递给何钟子道:“这是我平常守夜时用以提神的酒,颍川的,够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