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甚在意地在那件亵裤上蹭了蹭手,忍冬却一阵头皮发麻——方才席潮生居然就是用青鸾的亵裤……
“潮生,衣裳拿进来。”青鸾慵懒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忍冬眼睁睁地看着席潮生应了一声,连着那件亵裤将一套衣裳理得齐整了一些,敲了两下门,走了进去。
正午正是日头毒辣的时候,忍冬只觉烈日灼热,口舌发麻,眼前晕眩。
作者有话说:
忍冬:我只是个孩子,我看到了什么?
我:你不是孩子了,请支棱起来!!
此刻远方的裴裴还不知道他的好徒弟被那两口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38章 系腰封
自忍冬进来后的小半个时辰之内,这已经是他第十三次出神。
他怔怔地看着席潮生修长而有力的手端着一杯茶递到青鸾的手上,似是不经意之间,青鸾接过的时候,按住了他的指尖,那一块指甲立马被压出白边,又在席潮生抽手的瞬间染上粉红。
往常不会注意的小动作此时却平白放大在忍冬的眼前,叫他不得不注意。
青鸾颇为意外地顺着忍冬的目光看向席潮生的手指,轻笑一声道:“忍冬是看上潮生了?要不我今日做主把他送给你,正好当你十五岁的生辰礼。”
“啪嗒”一声,忍冬手中的茶盖溅起半杯茶水,转了两圈,歪斜地卡在茶杯口,显然被吓得不轻。
“不……我没那个意思……”忍冬舌头打结,连话都说不利索。
“什么意思?”青鸾凑了过去,故意贴近道:“你是想说男人和男人之间的……”
眼见着青鸾的手就要落在自己肩上,忍冬像是被烫到一般往后仰了一下,带着椅子都往后挪动了几分,他刚稳住身形下意识地偷偷瞄了一眼席潮生——席潮生站在青鸾的身后,微微垂着头,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仿佛方才在外头目露侵略的人不是他一样。
忍冬实在不懂席潮生既然对青鸾有这个心思,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共度春宵,哪怕如今青鸾当着他的面凑过来,他依旧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青鸾余光往侧身瞥了一眼,明白了忍冬所想,烟波流转,失笑道:“你不会才知道同性之间可以欢好吧?”
忍冬有些羞恼,他确实是今日撞见了才知道,可被青鸾这么一反问,倒感觉是在嘲笑他不够成熟。
看着青鸾揶揄的神情,忍冬知道他是把自己当做了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要强道:“我知道!”
青鸾也不戳穿,含笑坐了回去,拆开忍冬带来的包裹,摸出一只小手臂高的玉瓶来。
玉瓶比青鸾预估得重,他手上没用多大力气,拿起来的时候差点脱了手,好在席潮生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凭借着站着能看到瓶口,提醒道:“里头有东西。”
青鸾也不把瓶子抱到桌上去,就着席潮生的手够着头去看瓶口,好在这是个宽口瓶,他没费什么力气从中掏出了两三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一块通体雪白的玉石,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什。
忍冬眼尖地认出那夜明珠的成色是和裴朔雪床头的那颗差不多,整日被裴朔雪念叨着是从南海蚌精手中骗来的,吹得这珠子简直是天上地下第一少有,今日不知怎么竟舍得送了这些给青鸾。
青鸾也颇为意外地“啧”了一声,不知足地又往里掏,带笑的眉梢挑了一下,摸出一张纸条来。
他展开看了一眼,面色奇怪地又瞧了忍冬一眼,问道:“子渊带话了吗?”
忍冬被他瞧得有些发毛,回道:“未曾,师尊写了什么吗?”
青鸾见他紧张地舔了舔唇,故意逗他:“你师尊把你卖给我了。”
“不可能。”忍冬瞬间反驳了,心中却忍不住有个疑影,可很快他找到说服自己的地方:“哪有卖给你还要给你东西的道理。”
“你这个年纪就是不好玩,骗也骗不上,情趣也不懂,我看你成日里围着你师父转,护食得很,还以为你对他有点意思,谁知也和你师父一样,是个不懂风月的榆木脑袋。”
“什么……意思?”忍冬蒙了一下,只觉得青鸾的话似有深意,可一时脑子又转不过来。
见他懵懂无知的模样,青鸾也不多说,免得被裴朔雪知道了又怪自己带坏了人,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来递给忍冬:“你师父要出趟远门,送些东西贿赂我,叫我照看你,你这么大的人有什么好照料的。”
出门?忍冬面色一变,裴朔雪没和他说过要出门啊。
忍冬还发着愣,青鸾嘟囔着把符纸塞进他手里:“有事喊我,无事勿扰。”
——
日头逐渐西斜,裴朔雪在榻上又滚了两圈,口干舌燥地,又懒得动弹。
半晌,埋在枕头里的脑袋没动,手却伸了出去。
他瞎摸了半晌,刚碰到一点瓷器的边缘,“啪嗒”一声,一拂袖带倒了茶壶,半壶茶水都泼在了小木几上。
裴朔雪“噌”地坐了起来,这下真是醒觉了。
这茶几可是他挑了许久的沉香木,裴朔雪顿时有些肉痛,自暴自弃地垂了手,任由湿透的袖口又滚上一卷茶叶,茶水将将要带到榻上去。
一只手当空拖住裴朔雪湿淋淋的手腕,掏出帕子包住他湿透的袖口,用力压了压水,帕子很快吸水湿透,忍冬又拿起另外一块继续吸水。
他脚步轻,裴朔雪又只顾着懊恼那一桌的水,就连人近身了也不知道。
忍冬垂下眸子,仔细地替他吸着袖口上的水,直到不再滴水,他才开始收拾桌上一片狼藉:“即便是夏日,湿衣穿着也是容易着凉的,师尊还是去换一件吧。”
忍冬利落地擦干桌上的水渍,起身去给裴朔雪找干爽的衣裳。
裴朔雪看着忍冬埋在衣柜边上的后脑勺,又看了一眼角落的小木凳,微微发怔,想起忍冬是个齐腰高娃娃的时候,也踩着凳子给他拿干净的床单被褥,再脱了鞋子跪在床上给他铺床叠被。
时间从未在裴朔雪身上留下痕迹,却拔高了面前这个孩子的个头,如今他已经不用踩着凳子才能够到柜子,只站在那里便可轻易地将柜子中的衣物收入眼帘。
裴朔雪看着忍冬挺拔的背影,像是在看素筝地里种的大白菜一般,越看越舒心,觉得终于雪耻了一番自己养崽子的失败过往,拔出个好苗来。
“师尊?”忍冬见裴朔雪发怔,提高音量又唤了两声:“师尊想穿哪件?”
裴朔雪回过神来:“那件竹叶青的吧。”
裴朔雪几乎每年都要做两套时新的款,层层叠叠地挤满了衣柜,倒是衬托得忍冬那个小格子单调的几件素衣可怜巴巴。
忍冬轻车熟路地从按颜色深浅的的顺序码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中拎出裴朔雪要的那件,转过身正要递给他。
裴朔雪已经站了起来,露出小半边被茶水滚过的身子,忍冬顺着那弯弯扭扭的茶渍往下看,目光刚略过他双。腿之间,便像是刺到了一般,扭头避开了。
“怎么了?”裴朔雪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忍冬步子都差点没站稳。
裴朔雪等了半晌没等到人把衣裳送过来,只见忍冬拿着衣裳发愣,自己好心走过来拿,又见他像是失了心魄一般。
“师尊……需要换亵裤吗……我给师尊拿……”忍冬转过脸,慌慌张张地去找。
什么毛病?
裴朔雪狐疑地看一眼他发红的耳朵尖,觉得奇怪,往常自己的贴身衣物都是忍冬亲自洗的,包揽脏衣物的时候没见着脸红,拿干净的却害羞起来,脸皮真是薄,难道平日里洗衣裳也是边洗边脸红的吗?
裴朔雪见他慌里慌张地找了半日,愣是忘记往最高处的放亵。衣亵裤的格子看一眼,好心地抬起手从他头顶上扯了一个下来。
“梅花的……祥云的……”裴朔雪微微垫脚把不合心意地往外扯,埋怨道:“你放那么高做什么?我那条绣着竹叶的呢?”
裴朔雪有个骄纵习惯,穿衣裳只喜欢穿成套的,外头是竹叶青衣,里头也该配上绣着竹叶的亵。衣亵裤。
“我拿着正好。”忍冬被他整个人罩着,上头落下一条梅花的,又落下一条祥云的,背后就是裴朔雪的胸膛,进退两难间又不能任由裴朔雪干净的贴身衣裤落在地上,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伸出手去接了好几条。
裴朔雪哽住了,贴得近了才发觉这个养大的白菜居然已经比自己还要稍稍高些,确实是不需要垫脚去看的。
也没喂什么,怎么能十五岁就长这么高呢?
裴朔雪生出些被比下去的闲气来,说话带着刺。
“问你话呢,你放哪儿了?”裴朔雪扒拉得上头一团乱,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忍冬的脑袋,怪道:“你收拾得我都找不到了。”
裴朔雪又往前靠了靠,湿了的衣料贴在忍冬露出的小臂上,覆上湿热的水痕,微微发痒,像是一条扭动的水蛇。
忍冬鼻尖全是他身上散发的冷淡松香,夏日里闻着明明醒神清目,此刻却缠得他脑袋昏沉。
“在左边第四件……”忍冬磕磕巴巴地指明位置,可上头已经被裴朔雪翻得一团乱,哪里还有左边右边,全成了一团。
忍冬红着脸找出那条亵裤,飘着眼神递给裴朔雪。
裴朔雪拿了干净的衣裳去里间更换,他还呆怔地站在原地,脑中全是今日在奇珍阁看到的场景,脸上更烧来几分。
“这是什么腰封啊……”埋怨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忍冬也顾不上脑子里乱七八槽的想法,提步走了进去,就见裴朔雪手上绕到一起的腰封。
裴朔雪看着已经恼了,嘴角都撇了下去,身上的衣裳只是堪堪穿好,腰封三处里倒是系错了两处,里衣也勾出来一角。
“傻站着干嘛,还不过来?”裴朔雪丧气地丢了手中的带子,塞到走过来的忍冬手上。
忍冬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往他露了一半的锁骨上看,细细地重新整了一遍他身上的衣裳,再重新抖开腰封替他环上腰。
裴朔雪嫌弃他手脚慢,站着累,趁着他的手绕到后头时,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忍冬扣腰封的手抖了一下,险些从手中滑落。
“就在家里,为什么要穿得这么严实啊?”裴朔雪喃喃抱怨。
为什么?忍冬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不想他松松垮垮的样子被旁人看到,哪怕是住在一起的素筝和赵鸣鸾也不行。
“师尊要出远门?”
“嗯。出去一趟,快的话一两个月能回来。”
忍冬抿抿唇,泄了气一般松了手,系紧的腰封顿时松了下来:“师尊还赶得上我的生辰吗?”
裴朔雪总觉得忍冬今日有些不对劲,原来是知道自己要出远门担心这个。
“来得及。”裴朔雪顺手在忍冬头上薅了一把:“第一个替你过的生辰,师尊会赶回来的。”
忍冬重新抖开腰封,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师尊抬手。”
裴朔雪站直身子抬平双手,在忍冬重新在背后系上腰封的时候,又顺势压着力垫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就像是裴朔雪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
借着这个动作,忍冬系好腰封,状似不舍地抱住了裴朔雪的腰,骗得了一个拥抱,闷声道:“那师尊这次要陪我去放花灯。”
“好。”裴朔雪觉得他有些黏人,这么大了还喜欢抱,不过想着可能是他小时候缺爱的缘故,他便由着忍冬抱了一会,并提出一个小小的条件。
“那我今晚要吃酒酿小圆子。”
“好。”忍冬应了。
“要放核桃碎和桂花蜜的那种。”
“好。”
作者有话说:
忍冬:要师尊抱抱~
裴裴【敷衍抱抱】:想吃酒酿小圆子……
第39章 识心意
白日里可以用炎热掩盖的烦躁心情入了夜没了发泄之处,吹着凉爽的晚风,忍冬看着院中开得灼热的凤凰花,心中一片寂海。
裴朔雪已经离开一月有余,算着该是回程的时候了。
他未曾想过裴朔雪走后,自己会是这样的心境。
初时并不觉得什么,只是有些习惯一时改不回来,可忍冬也没准备改,就放任自己错下去——做了裴朔雪喜欢的糕点就做了,顺路带了他爱吃的熟食就带了,多摆了碗筷就摆了。偶尔切了一碟冰过的瓜果提步往裴朔雪的竹轩中走,走到门前敲了门喊了人才意识到里头没人,长久的沉默后,忍冬顿在原地,也不知该不该进去。
赵鸣鸾笑他是照顾人的命,本借着裴朔雪出门的机会能松快松快,偏要给自己找活干。可忍冬自己都分不清楚这是多年来骨子来讨好裴朔雪的习惯使然还是别的什么,他只知道前日带了一捧栀子回来,入院说笑着说今年的花开得早时,院中寂寂无声,没有回应的那一刻落寞爬满了心房。
恰如今夜随风而动的凤凰花,开得灼热却无人共赏。
当年刚落居蜀州没多久的时候,裴朔雪便在院中种了一棵凤凰树。本来在蜀地,凤凰木是栽不活的,也不知裴朔雪用了什么法子,将这棵树照料得花枝繁盛,每到夏日,花色鲜艳夺目,树干又生得高大,远远一眼就能看到,似是停留在小院上的火烧云一般。
忍冬坐在窗户框上,坐姿随意,不似平日里那般乖巧,随手掐了一根砖角里生出的一根青草,碧绿干涩的汁液粘稠在指尖,随后微苦的草芯辗磨在唇齿间。
忍冬叼着那根草,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一树的繁华,心中涌上繁杂不清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