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你为什么不推开我呢?”赵珩埋首在他肩窝处,闷声道:“现在太子已经全无势力,我也不是你口中的‘磨刀石’了,为什么没有咬我?为什么没有推开我?”
裴朔雪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潋滟的眸子无神地瞧着明明灭灭的烛火,明明是一副缠。绵之后愈发惹人怜爱的模样,口中吐出的字眼却冰冷让人窒息。
“为了求殿下,让太子活下去啊。”
裴朔雪似叹非叹的一声落在了赵珩的心口,他猛地收紧双臂,将裴朔雪搂得更紧。
半晌,赵珩软了声调,话中竟带了一丝恳求:“师尊,是我还不够乖吗?在蜀州的时候,师尊想要什么我都想给师尊寻来,可还是觉得不够,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捧给师尊,到了平都之后,我有能力给师尊想要的一切,什么奇珍异宝,什么时新吃食,我都能为师尊寻来,为什么师尊就不肯多看我一眼呢?”
“师尊你说过,你想成为帝师。而现在你也当清楚,那个位置最后一定是我的,赵璜能给师尊的尊荣,我都能给师尊,师尊给我做帝师好不好?”
赵珩的气息扑在裴朔雪的耳际,几乎要将他的耳垂热化,心神竟真的恍惚了一下,差点就出声纵了他。
这般的感觉奇异又陌生,裴朔雪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去剖析这份涌上心头的烦乱。
半晌,裴朔雪木然道:“忠臣不侍二主,臣只做一人之师。”
“可是是你亲口要我叫你‘师尊’的!“赵珩吼道:“明明是我先的,明明你说过不会再丢下我,为什么我苦苦追求的,赵璜他什么都不做却能得到!为什么!”
“你觉得赵璜他天潢贵胄,觉得他温润如玉,谦和纯善,可我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赵珩痛苦道:“若不是师尊当年给陛下进言,说我有碍国运,我怎么会被母亲送出宫中,自小无父无母教养,受尽了冷眼。若不是师尊当年说要收我为徒,答应了会一直陪着我,我又怎么会变得敏。感多疑。若不是师尊步步紧逼,想尽法子逐我出都,捧出一个赵璜与我作对,我又怎么会失了岑慎,又险些失了岑家满门?”
“若我未被送出宫门,我也能像他那般天生贵气,若我未曾被师尊丢弃,我也可与他那般温和有礼,若我未曾被挚爱之人步步紧逼,我也能同他那般心思恪纯,明明是师尊你让我变成了如今模样,如今却又觉得我没有赵璜好,不堪大教……”赵珩哽咽一声:“那师尊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早早地在清玉山上就要了我的性命,我们也不会到了这般田地……”
赵珩隐忍的哭泣声闷在肩膀处,听得裴朔雪心中空落落的。
半晌,他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主动环上了赵珩·的腰。
“我确实亏欠你良多。”裴朔雪道:“可说要补偿,也就只有这副皮囊,你要,就拿去。”
“只是,我对做过的事从不后悔,而我能给你的也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现在)裴裴:我从来没有后悔
(以后)裴裴:对不起,我打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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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新文啦,走过路过点一点收藏鸭~娱乐圈文CP1066586 强制爱变反强制爱,双初恋变破镜重圆
第95章 识情字
赵珩从他身上退去的时候,裴朔雪已经累得不能动弹。
赵珩向来狠戾,就算在情事上也是强势居多,这次更是像是发泄一般,将裴朔雪里里外外折腾了个遍。
本就有些发热的内火和赵珩挑起的欲。火似潮水一般卷席了他,沉沉浮浮之间,裴朔雪几乎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可稍稍喘息之后,裴朔雪又从濒死中缓了过来。
如今正是赵珩巩固权势的时候,事后温存了没多久,赵珩便被人叫了出去,此时屋中床上挂下帘帐,雾蒙蒙的一层灰黑,正是能安心休息的样子。
裴朔雪歇了一会,勉强尝试着起身,自床沿处探出一只手去够赵珩方才喂他还剩下的半盏茶,再从床隔间捻了一张纸出来,熟稔地叠了一只纸鹤。
裴朔雪手上无力,叠出的纸鹤也歪头耷眼的,不细瞧还以为是只王八。
他也没心思再去整整,就这么往茶盏中一丢,而后便咬着牙躺了回去,闭目凝神间听见冥王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你都好久未曾找我了,我瞧着人间帝王帝王的寿数也差不多了,看来你又快结束了。这次之后又能窝在山中好些时日,是不是想都觉得惬意?”
“栽了。”裴朔雪的声音像是在砂纸上磨过一般,吓得冥王一瞬沉默。
“你……这是病了?”半晌,冥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不应该啊,你只是顶了那个短命鬼的身份,又没用他不堪的身子,怎么会病?神仙也会水土不服?”
裴朔雪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心想我要是真的水土不服还会等到现在?又不是没用过其他人的脸在人间行走。
“那是你的灵力又衰弱了?”冥王见他不回,兀自说道:“说来也怪,众神灵力皆能看出偏向,分属五洲各不相同,所以他们会更去选择适合自己灵气滋养的洲地修炼,可你的灵力,好像和五洲都搭不上边,而且近些年来日渐衰弱,看着都快……枯竭了。”
裴朔雪缓过一些力气,声音终于没那么缥缈,听着稍稍落到了实处:“放心,死不了。赵珩下一世的命簿写好了?”
“差不多了。”冥王回道:“出身世家,兄友弟恭,家中和睦,弱冠前遇良师益友两三人,弱冠后与一才貌双全女子成亲,两人寺中定情,一眼便定终生,二人不曾生过龃龉,相伴到老,膝下儿孙孝顺,百年喜丧,笑而归天。”
冥王顿了下,道:“这样好的命格,若不是你要,千百年都出不了一个。”
裴朔雪默默听着,心中涌出一点难以言语的情绪来,“就先这般吧,以后想起什么再添。”
“你这是要对他下手了?”冥王问道:“我劝你还是早下手为好,省得临到头出什么变故。”
“我应当……”裴朔雪罕见地犹疑了一下,轻声道:“不会直接朝他下手。”
冥王惊道:“为什么?”
裴朔雪没说话。
冥王陪着他静默了一会,然后道:“你对他不会……生了旁的心思吧?”
“我与他有过肌肤之亲。”裴朔雪平铺直叙道:“我不懂这些,若是与人这样亲密过,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旁的心思?”
冥王震惊地半晌没说出话来,好一会才结结巴巴道:“你……主动的?”
“不是,他强迫的,因为一些原因,我也没有过多的推拒。”裴朔雪如实道。
“那你对他的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
冥王忽地不知该怎么形容,道:“什么感觉都行,他这个人,他与你亲近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裴朔雪顺着冥王的话一边想,一边道:“他……小的时候很乖巧,养熟了之后很黏人,没有安全感,随时怕被人丢弃,大了之后整个人变得冷峻起来,为人处世也狠戾果决,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般,偏执、易怒、怨怼,都不是什么好的品性……”
“与他亲近的时候,有时像是浮在水中,有时又像是沉在水底,时而飘在云端,时而沉溺在海底,喘不过气来,有时平常感觉没什么的地方被他一碰就觉得不对劲来……”裴朔雪一板一眼地认真评价道:“有时会很舒服,可有时又觉得疼痛难忍……是一种奇怪的,说不出是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情绪。”
“若是非要形容,就像是每次濒死的时候,眼前时迷茫的,可心中又觉得解脱……”裴朔雪微微眯了眼睛,静静回忆道。
冥王听了之后更是沉默,半晌道:“你自己说完了,也没有发现自己对他的情。欲吗?”
裴朔雪被冥王一点,心中竟生出些莫名的恐惧来,这样陌生的感情出现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可惯常的冷漠又让他竭力使自己不失态。
“会不会是因为我未与人亲近过,所以才会觉得新奇,将这种感觉误以为是喜欢?”
冥王轻声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样的性子,能近你的身,便已然算是得了你的青眼,若是有人能入了你床榻,除了你也有意,我真想不出有什么另外的缘由。”
“我……”裴朔雪还想解释些什么理由,却被冥王出声打断了。
“不要说什么不得已而为之,你在人间行走虽封了灵力,可也没有人能把你逼到万不得已需要以身偿还的地步,你细想想,若是旁的什么人,是那个太子,或是别的什么王爷,若是为了拉你去他们的阵营,对你做出这般强迫的事来,你会为了大局委身吗?”
裴朔雪默默地想了一下,没有回话。
“若是旁人,你只怕会想,大不了舍了这副皮囊,再重新换一个身份。死遁这样的事你也不是没有做过,更不是没有当着赵珩的面做过,为什么这次没有再用呢?”冥王继续道:“若真按你说的,太子处于劣势,你以辅帝阁阁臣的身份求皇帝开恩也未果,为什么不舍弃这个身份,重新跟着太子去胥阳,谋求东山再起的机会,反而要去求赵珩呢?”
为什么?裴朔雪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他一直觉得自己一心辅佐赵璜,万事都越不过这件事去,可如今听着冥王的字字追问,他才惊觉自己好像一直都在盯着赵珩。
裴朔雪迷茫地想着,脑海中浮现出第一个画面居然是赵珩在状元宴上与自己对峙的那一幕——赵珩平静地看着他,却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胸膛刺,温热而艳丽的鲜血几乎要灼伤他的手掌。
裴朔雪从未刻意去想,当初事后也未曾有过一点愧疚后悔,如今这一幕却像是经过时间的发酵,重新涌上他的脑海,却是变了一番滋味。
“因为不想再在他的眼前死去。”裴朔雪听见自己的声音幽幽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屋中,“不想看着他抓着我的手再刺入他的胸膛。”
他想起神谕中所言自己一定会死在赵珩手中,自嘲一笑:“可是好像我不想,没什么用。”
裴朔雪掀开床帘的一条缝,看着出现在门外的黑影。
赵珩轻声问着守门的丫鬟自己有没有醒,吩咐着下头的人去做些什么吃食,温柔得好像他们在蜀州时的那样。
当初裴朔雪觉得万分无聊的时光,已经成了如今不可追忆的过往,他们之前横亘着背弃、欺瞒、敌对、爱恨、早就不复当初那般,天真地只是要考虑每日吃些什么,玩些什么的时候。
裴朔雪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地、平缓地跳动着,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感受到来自于赵珩给他的安心。
若这样便是喜欢,那好像喜欢便是如阳光一般温暖而又闲适的,只是他们现在无法享用这份舒心。
“可惜,最后一子我已经布了。”裴朔雪似是后悔,又似是释然地吐出一句话,而后便放下帘子,重新躺下,面朝里睡了。
门轻轻的“吱呀”一声,一阵故意放轻的脚步声,而后便是床榻下陷的轻响,衣裳脱下的细微响动——裴朔雪闭眼聆听着这一连串的声响,之后便感受到背上贴上温热的胸膛,一只手横过来揽在自己的腰间。
是一个绝对占有的姿势,赵珩温柔又强势地将裴朔雪嵌入自己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的松木香味,呼吸慢慢平缓,而后沉沉睡去。
待到身后的呼吸声放缓,裴朔雪才纵容自己放松了身子,整个蜷在了赵珩的怀中。
他睁着眼睛,再无睡意。
屋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密而悄声,一片莹白。
作者有话说:
裴裴:(惊)这居然就是喜欢?
第96章 王侯对
先公主府。
掌下的信鸽在发抖,赵惊鹤抚摸着瑟缩的信鸽,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它流血的爪子,抚摸堪称温柔,可眼中却未带一丝笑意。
屋中暖炉烧得旺,瞿逢川早就脱了外氅,此时只穿着一身劲装,微微垂目看着手上的纸条。摇晃的烛光将瞿逢川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一缕散下的头发垂在他的眼睫,莫名地让他冷峻的外表透出些破碎感来。
赵惊鹤难得见到他这副模样,颇有兴致地支着脑袋瞧他。
瞿逢川抬眸正对上她一双被烛光荡漾得烟波流转的眼睛,下意识地,瞿逢川耳根一烫,撇开目光,正色道:“裴朔雪让赵鸣鸾入都给前太子求情,这件事与我瞿家无关,不知安南王让本侯来此,所为何事?”
赵惊鹤松开手,重获自由的鸽子瞪着眼睛怔了怔,而后便迫不及待地扑腾起翅膀,谁知还未曾才起了不到半个胳膊,便被伤了的爪子拖住步子,一头栽了下去。
眼见着鸽子毛都要被烛火燎到,瞿逢川忙伸出手接了一下,鸽子稳稳地落在他的掌心,而后便惊魂未定地缩在瞿逢川地指缝间,不肯动了。
瞿逢川只好拢着它抚摸着宽慰,丝毫没有注意到赵惊鹤似笑非笑的目光。
“瞿家和前太子的婚事没了,外头的人都说你们瞿家趋炎附势,在前太子势力如日中天的时候贴上去,在前太子势弱的时候就一脚踢开……甚至……”赵惊鹤看着他肉眼阴下来的脸色,说话却没有半分留情,语调带了调笑道:“还有人说你们瞿家是卖女儿呢,指不定这次又要和瑞王殿下结亲呢。”
瞿逢川的呼吸渐沉,绷着脸道:“瞿家当初迫于形势,必须和赵家结亲,如今看来父亲说的没错,身为武将,想要明哲保身,最好与皇家无半点牵扯。可是如果放在当初,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本侯不悔,瞿家也不后悔。外头毁誉如何,便由着他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