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姑娘点点头,三两散去了,生怕惹到那尊煞神的关注。
紫衣姑娘又回头看了两眼,宋知砚正低头和长公主说话,嘴角噙着笑意,怎么看怎么纯良无害,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演的是哪出啊?”宋知砚问道。
长公主朝台上扬扬下巴:“女驸马。”
封赫:“……”
“怎么,陛下不喜欢?要不换成木兰从军?本宫都可以的。”
封赫连忙摆手:“无妨,我又不懂这些。”
“诺诺跑哪儿去了?怎么就你自己在这儿看戏?”封赫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诺诺那小团子的身影,于是心生疑惑,今天他怎么没缠着阿姐?
“今儿风大,在寝殿里跟雀儿玩呢!知砚你待会儿也回去罢,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一吹风,再受了风寒可坏了!”长公主担忧地看向宋知砚。
封赫却是一愣:“雀儿?哪个雀儿?不会是……”
“没错啊,就是本宫的发小,曹府里的嫡女,曹茗雪。怎么,你居然还记得她?”
第二十二章 心上人已死
“你该不会是想让她进宫吧?”封赫声音有些激动,眉头紧蹙很是气愤的样子。
宋知砚在一旁纳闷不已,这个雀儿,前世也确实被长公主安排着进了后宫,因为有曹康和自己的这层关系在,入宫三年后也是成功执掌了凤印,跟封赫恩爱不恩爱的倒先不提,但确实是个足以母仪天下的女子。
上一世封赫也没这么抗拒啊?虽说几年间并没有跟她育下一儿半女,但至少面子上是一直说的过去的。
怎么这次……
宋知砚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封赫他,会不会也是……
如此一来,那之前的诸多疑惑反常,倒也变得合理了起来。
还不待他想清楚这之间的种种联系,旁白的陛下已经愤然起身,朝长公主吼道:“朕断然不可能娶她的,阿姐还是趁早歇了这心思!”
御花园中顿时因为他的发火变得鸦雀无声,就连台子上的戏班,都歇锣停声立在那儿大气不敢出一口。
众位千金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刚才还小声讨论说陛下英武非凡的几个姑娘也都吓破了胆,这下倒是全都想起她武将出身杀伐狠戾的本性来,垂着手绞着手绢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出声。
长公主愣怔一瞬,最先反应过来,以为他是因为雀儿家道中落看不上人家,顿时怒火中烧,一捶扶手也站了起来。
两人站在那儿互相瞪着博弈,宋知砚一边想着封赫的事情,一边又生怕这两个暴躁脾气的真的在御花园吵起来,一时间劝都不知该怎么劝。
“别在这儿吵,陛下,长公主,先回去?”宋知砚也站起来,小声劝道。
两人还是互瞪,看也不看宋知砚一眼。
他起了试探的心思,于是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声音不大不小地响起:
“陛下为何不愿娶她?本王感觉您好像对曹家颇多针对,不知曹丞相到底什么时候的罪过您?”
这句话一说,全御花园的小姐和戏子们,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朝中早就传闻摄政王和陛下不和,疯了了曹大人正是摄政王一党的得力权臣,这下曹大人倒了台,摄政王这是着急再送进去个嫔妃监视陛下么?
如此虎狼之心,恐怕陛下是早就无法忍受,只不过先前势弱,这回曹大人离京,曹家元气大伤,陛下这是终于敢跟人正面对峙了吗?
好家伙,看来这太平日子没多久了啊!
“跟曹大人有什么干系?朕不喜欢那个女人,你们还想逼着朕娶她不成?”封赫恨恨道,“朕是决然不会娶她的!好自为之!”
封赫眼里满是阴郁,看样子也不愿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跟人争吵,于是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宋知砚张了张嘴想叫他,最终还是没叫出口。
长公主气的不行,扶着椅子坐下了,单手扶额咬牙切齿:“这个小兔崽子!气死我了!阿砚你去劝劝他,本宫真的是……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宋知砚见他这样,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便拱手退下了。
他扫了一眼心思各异的诸位小姐,嘴角微微勾起。
不出三日,全京城都要知道摄政王和陛下不和,甚至摄政王想干预陛下选妃,陛下勃然大怒。
朝中那些个不阴不阳的“中立派”,怕是也要有所行动了。
御书房
“那女人到底给他俩灌了什么迷魂汤!蛇蝎妇人,不足与谋!”
封赫把一桌子的奏疏笔墨纸砚都扫到了地上,连玉玺都在桌脚滚了几滚,一片狼藉的样子。
“王爷小心些,陛下正发火呢!”
来喜在门口战战兢兢地小声嘱咐,一脸担忧。
宋知砚挥了挥手示意无妨,身后的来福帮他推开门,他便这么走了进去。
雕花木门开了又合上,来福拢着袖子跟来喜站在门外,头对头地说话。
“陛下这么生气?”
“可不是嘛!他一向怕……尊敬王爷,刚才在御花园,你是没见,这俩人的眼神简直要喷火了!”
“啊?这是为何?”
“还不是怪那个曹家的小女儿,就那个疯了的曹丞相的侄女,礼部侍郎的小女儿,叫什么……曹茗雪,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啊?”
来福缩了缩脑袋,实在是搞不明白。
这个曹茗雪自小跟长公主交好,性格文静内向,端的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怎么还能让这仨人吵起来?
莫非……王爷也喜欢她?
“我喜欢他?你听谁说的我喜欢她?”
宋知砚被他的无稽之谈简直要气笑了,左右找了个能入脚的地方,提着衣袍挪到他面前。
封赫紧抿着唇,一脸阴鸷:“你不是从小就跟她青梅竹马么?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他的语气过于阴阳怪气,宋知砚乍一听到还愣了下。
“她比我小四五岁,我一直是拿人当妹妹看的,你在想什么?!”宋知砚捡起地上的玉玺放到桌上,“怎么,难道她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不对吧,茗雪深居简出,总不能得罪你。”
“……”
“还是说,上一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
宋知砚袖子里的手紧紧攥住,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
空气突然沉默下来,封赫死死盯着他,薄唇死抿不发一言。
宋知砚心里一凛,难不成真被自己猜中了,封赫也跟自己一样,是重生过来的?
“朕从来不信这种鬼神之谈!”
良久,他终于开口,撑在桌子上的手收回来,转身背对着他很是苦恼的样子。
“那为何不愿娶她?难道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是谁?”宋知砚挪到他面前,让他无处可躲,“您是九五至尊,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
封赫眼神有些闪躲,脸上的阴郁更甚,咬牙切齿地开口:“是!朕是有了心上人,而且人已经死了,朕受了情伤,行了吧?!”
宋知砚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又问他:“谁家的姑娘?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封赫:“……”
这要怎么说?
本来就没什么心上人,都是他自己杜撰出来敷衍糊弄罢了,怎么这人这么不会做人,对人的伤心事还追个不停呢?!
第二十三章 心机女
“你别问了成不成?”封赫颇为头疼,“总之这个曹茗雪,这个雀儿,并没有你们看到的那么好,心机太深了,朕把她放在身边不放心。”
宋知砚倒是十分不认同的,曹茗雪比自己小五岁,和封赫同岁,自小便和长公主交好,时常到将军府里来玩,内向又文静的一个小姑娘。
而且今年都二十了,还没说人家,据长公主说是一直属意封赫,奈何封赫十六岁便跟着先皇打江山了,哪里顾得上这什么儿女情长,有没有命回来都两说,乱臣贼子,怎敢提往日交好。
于是这个雀儿便等了他那么些年,从二八年华等到二十岁还待字闺中让京城无数媒婆叹气的“老姑娘”,封赫可谓是功不可没。
“人家姑娘一片痴心,等了你那么些年,她爹也算是忠臣,虽然迂腐了些。要不陛下考虑考虑,横竖就当是了却雀儿的一桩心事罢了!”
宋知砚心里多少有些不落忍。
曹夫人死了,曹丞相疯了,曹家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没落了。
要是把雀儿送进宫里来,封赫喜欢不喜欢的,大家都是旧识,也算是有个照应。
况且都说性子软的人憋得久了才最可怕,万一她被封赫嫌弃深受打击,想不开可怎么办?
封赫不愿意,眼看着火气就要上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什么事朕都能听你的,但这件事不行!”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了宋知砚。
我好声好气劝你,你还给我甩脸子,人家姑娘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难受?怎么,你自己很厉害吗?整日奏疏都批不完,哪里有脸嫌弃别人?!
宋知砚攥紧了拳头,越想越气。
偏偏当事人还一脸不知道的样子,继续火上浇油:
“曹丞相虽然离京了,但那件事还是有颇多疑点。朕有时候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疯……你做什么?!”
宋知砚气的嘴唇都在发抖,挥袖把刚被自己捡起来的玉玺又掷到了地上。
玉石在木地板上滚了滚,碎了个小角。
宋知砚低头看着那破碎的玉玺,冷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陛下就是对曹家人不满对不对?嗯?觉得他们图谋不轨?哦,肯定是因为他们是摄政王党,您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当这个皇帝,其实还是心里防着本王的吧?”
封赫伸手扶他,眉头紧蹙声音低沉:“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啊!”宋知砚挥开他的手,“本王就寻思,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向往这皇位,这权利,这生杀予夺的快感!您自始至终也不过是把我当成个工具罢了……都是我自作多情……是我……”
宋知砚心里乱地很,脑海中又闪过上一世那个雪夜,无边的火焰和大雪,还有殷胜狰狞的笑。
会不会当时……根本就是他……是他看不惯我了,觉得我碍事了呢……
那这一世的诸多蹊跷,难不成他也重生过,想趁早夺权然后置我于死地?
怪不得,他对殷家那小子那么护着,对曹康百般怀疑,现在连雀儿,这个前世他基本都没说过什么反对的话的姑娘,死活都不愿让她进宫来……
这其中的细节太多,他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宋知砚心口闷闷地疼,像是有人拿着把钝刀子在心口一下一下地划。
这个拿刀的不是别人,恰好便是自己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
他很疼,但是不能说。
他是摄政王,是大合国的顶梁柱,就算是哪天狡兔死走狗烹了,至少先得把封赫教导好,不然这天下的百姓,该如何自处。
“等我死了,”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神色疲惫开口道,“给我留个全尸,棺椁送到东边我姨娘那……算了,她也不一定认我……罢了,想怎么样怎么样吧,等你翅膀硬了,我也没什么资格再说这些了……”
封赫最看不下去的就是他这副顾影自怜的样子,孤独地令人心疼。
“你别这样,朕不会让你死的。”封赫伸手把他扶起来,按在自己怀里,尽量放缓了声音说道。
宋知砚闭了闭眼没回答,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抖下几滴泪来,洒落到玉玺的碎片上,转瞬便消失不见-
三日后,由长公主主持的选妃大典,在舒阳殿举行。
来的千金不多,都是早先就筛了一遍的,但也站满了整个大殿。
封赫垂首看向底下的一群莺莺燕燕,只觉得头疼。
最前面的便是曹家的小女儿,前几天还让自己和宋知砚吵了一架的曹茗雪。
“陛下,茗雪虽说年纪稍大了些,但胜在性子沉稳。坊间都说茗雪娴静如雪,温雅如茗茶,陛下……”
长公主缓缓开口,笑眯了眼,说着一些早就计划好了的话。
前几天宋知砚一脸颓废地过来,说谈拢了,长公主虽不知是怎么谈的,但看当时宋知砚的样子,好像是刚哭过,估计也不是什么愉快的过程。
但过程如何不重要,封赫同意把人纳进宫里来才是最重要的。
这傻丫头苦苦等了他那么多年,多不容易啊!
封赫微微点头,面色很不好看。
底下的曹茗雪略微一福身,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来喜过去递个发钗,这便算是定下了。
封赫全程冷眼看着这一场盛大的虚假的仪式,凤眼微调,把不耐烦简直写在了脸上。
不知道太傅大人好些了没有,那日确实是朕说话重了些,他生气误会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这都三天了,怎么都不带搭理朕的?连早朝也不来,奏折都是来福抱回去的,这回这么生气?
罢了,等完事儿后还是去王府哄哄吧!带点点心去……长安街东头那家蜜三刀不错!
“陛下……陛下!”
“啊?”
长公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
“何事?”
长公主笑不达眼底,说道:“底下这位红衣女子,乃是赵参军的妹妹,打小习武颇为飒爽,陛下可还满意?”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