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瞧着,果真是话本。
“你打开看了?”宋知砚语气不自觉有些颤抖。
封赫起了调笑的心思,道:“还没看,名字倒是不错,估摸着内容也是风雅上乘。阿砚舍不得?”
宋知砚松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道:“这个不能给你,这不是我的,明日还要还回去,你换一本罢!”
说完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我给你挑,别瞎乱动我的书!”
封赫见他紧张的样子就好笑,从善如流地把书放下,点点头:“还是阿砚对朕好!果真是哪哪儿都软,心也软,耳根子也软,就连……”
“行了!”宋知砚直觉他不会说什么正经话,于是连忙打断,摆摆手神情窘迫,“你在这儿不要动,我去给你拿!”
说完便心急如焚的走到他方才面对的那架书架前仔细检查起来。
放着话本的地方确实松了些,宋知砚把书抽出来数了一遍,除了被他拿出来的那本,还少了一本旁的。
那是来福昨儿个刚给自己搜罗来的,他都只看了一点儿便脸红地不敢看了,现在居然好端端地没了,难不成……
“好了吗?”封赫在外边催促道。
宋知砚应了一声,胡乱抽了两本兵书,心事重重地走出来递给他。
封赫笑着接了。
“多谢!这也快到饭点儿了,不如朕做东,请你去天香楼吃一顿好的?”
宋知砚摆摆手拒绝道:“不必了!”
对方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一脸失落。
送知砚见他这样也于心不忍,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又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中午就在王府吃吧!”
“客随主便,都听你的。”
封赫脸上满是得意,把人看得不住脸红。
这不还是有进展的嘛!王妃说得不错,还是得坚持才能看到结果。
“对了,”他想起来什么,从怀里抽出个玉佩来,递给他,“这是瀚王给你的。”
宋知砚一脸奇怪:“给我的?那为何从你手中交出?”
封赫心虚不已,说道:“这不是你一直不见朕么!”
“我那是……罢罢罢!”他说自知理亏,也不好与之辩驳,问道:“你之前不是丢了块玉佩么?找到了吗?那个神棍是不是还没抓到?”
封赫点点头:“不知所踪。那老者是个厉害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寻常人想找他谈何容易。”
“也是,一块儿玉佩而已,别太纠结于此了。”
“嗯。”
来福从外边进来,说饭菜已经备好,请两位主子移驾。
封赫想牵他的手,宋知砚一愣,咬了咬嘴唇还是没躲开。
罢了罢了,只是这一会儿而已,不给他牵待会儿指不定又要发什么疯!-
立秋一过,天气便没那么闷热了,但真正感受到秋意,还是得等到处暑。
晚间下起了雨,一直到晌午都没停,淅淅沥沥地往下落,像是哪家出阁姑娘的眼泪。
宋知砚撑了把淡青色的油纸伞,身穿了件暗绛红缎机宁绸长袍,更衬得人肤色白皙清冷至极。
天香楼一早便开了张,但这下着雨,也无甚客人,门庭冷落,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后嗑瓜子。
宋知砚收了伞进去,低声问道:“你们老板可在?”
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掌柜的这才抖擞了精神,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瓜子皮碎屑,低眉顺目地迎出来,抱歉地笑笑,道:“王爷您今儿可来的不巧,石老板城外盘账去了,估摸着得晚上才能回来。”
“晚上?”宋知砚微微蹙眉,很是意外。
“哎,是,是是是!今儿可是不巧,要不然您先上座,小的这就差人给您上酒菜,边吃边等?”掌柜的搓搓手,十分惶恐。
宋知砚无意为难,抬起手示意他不用准备,语气淡漠:“既不在,那本王就先回去了。左不过这一条街的距离,等他回了,还劳烦掌柜的差人给本王递个信儿来。”
掌柜的忙不迭称是,笑眯眯地踢了身旁小伙计一脚,给他使眼色让他去帮王爷撑伞。
宋知砚点头称一声有劳,正要把伞递给他,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王爷,别来无恙啊!”
是昨日晚上才到京都的弘王-
“哎呦你怎么今日来了?我这刚收完帐,腰酸背痛的,可没闲情陪你喝酒啊!”
二楼雅间里,石光霁脱下脚上被雨水浸湿的鞋袜,颇有些不乐意。
宋知砚拿起扇子照他头上来了一下,笑道:“怎么?那些个铜臭味难不成比我香?”
“这不敢这不敢!”石光霁笑着应道,“说吧,怎么啦?方才听掌柜的说你被弘王拉着去喝酒了?”
“嗯,”宋知砚点点头,“来找你被他看到了,盛情难却,便喝了几杯。”
石光霁啧啧两声:“他现在我看是彻底信任你了,不然不会亲自出来把你请上去,骄傲地很呢!”
“我辗转旁人,向他讨了份墨宝。”
“……”
“完全信任还谈不上,总要交些投名状的,先就走两步看看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石光霁赞同地点点头:“我相信你有分寸,但还是要千万小心,卧底奸细之类,自古便是像那走在悬崖绳索上一般,半分马虎不得!”
宋知砚嗯一声,低头自顾自地喝茶。
“你让我查的那个鹤江阁的委托人,我和家兄仔细比对了,算是有些眉目。”他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从怀里掏出个画像来,给他看:“此人你可眼熟?”
第八十三章 情感之事
宋知砚仔细瞧了瞧那画像上人的长相,实在是凶神恶煞比封赫还要甚三分,眼角一道长疤一直到下巴,看起来狰狞可怕。
不过倒是不太像中原人的长相。
“这是尔尔乌摩的人,说的话虽是汉话,但也极不熟练。”石光霁敛了笑意,手指弯曲敲着桌面道。
宋知砚又仔细盯着那画像端摩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尔尔乌摩一直狼子野心,此番动作,想必曹夫人只是误伤,如此……”
“他们在我哥封地南边,我们先密切注意着些,你们还是要早做准备,我哥说早晚要打仗。”
宋知砚闻言叹了口气,道:“打仗自然是难免的,不过这要是打起来,可怜的还是百姓,唉!”
石光霁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左脚踩右脚半天也只能拍拍他的肩。
宋知砚暗自发愁了一会儿,又问:“你跟你哥关系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石光霁撇嘴,卷起画像递给他,“反正毕竟是亲兄弟,他只要不为难我,那我便也不为难他了便是!”
宋知砚哑然失笑:“还是别闹太僵了,到时候你跟红衣姑娘的亲事,还得由哥哥嫂嫂做主不是!”
“谁稀罕……”他别扭地哼一声,烦躁不堪,摆摆手道:“别说我了,那么长时间没见,你跟陛下怎么样了?”
这下轮到宋知砚不自在了,刹那间便红了耳垂,支支吾吾道:“还能怎么样……我们你知道,不可能的,他就算说……”
“我记得你给我信中说他曾提过要为你废后宫,过继旁人的子嗣,我觉得这不像是虚情假意啊!”
“这漂亮话谁不会说?!我知晓他现在是喜欢我,感情昏了头什么山盟海誓不能许,到头来真正走到最后的又有多少……反正……反正我心里就是不踏实,我不敢信他。”
他的话越说越轻,到最后居然还有几分哽咽。
石光霁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平日里铁骨铮铮一个人,涉及到这情爱方面居然也跟个十六七的怀春小少年似的,这泫然欲泣的样子,简直了!
“反正旁人找我问着感情问题,我一般是劝分不劝和的。”石光霁摇头晃脑,“不过你这情况特殊,按理说也该劝分,但这自古以来也并不是没有立男后的先例,人家虽说后宫也有嫔妃,但野史记载也是恩爱非常,所以说嘛——”
“野史做不了真。”宋知砚打断他的话,说道,“他是第二任皇帝,先帝托我辅佐他左右,这要是真……我该如何向他老人家交代!”
“生前哪管身后事,这世间鲜有相互爱慕之人,既然难得遇上了,便索性别想那么多,大家都是男子,活得潇洒便是,哪里那么多思虑!”
石光霁是真心希望自己这个好友能开心一些,他一直紧绷着神经,一心为国为民,像是个木偶一般,简直要毫无感情可言了!
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了,瞧着这皇帝也是个痴心老实的,他又有本事,总不能被人欺负了去,人生苦短,何妨一试呢!
宋知砚若有所思地发了会愣怔,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第二天一早,宋知砚便揣着他给的那张画像入了宫。
去的时候正巧遇见殷承,他儿子现在身份尴尬,宋知砚也不想他遭受老年丧子之痛,想了想还是决定提点两句。
“殷大人近来倒是踏实勤恳,时长跑本王这儿问些问题,看起来是块可塑之才。”
“如此便好,如此下官便放心了!有劳王爷挂念。”
“无妨。只是他最近倒是对弘王颇为关注,前几日不是他来京都述职嘛,我去拜访的时候还瞧见令公子了。”
“……”
殷承果然脸色骤变,闻言也不接话了,半晌才拱手回道:“犬子不懂事,多些王爷提点!”
宋知砚忙笑着说没事,手里我这的拳松开了些许,和他又找了些旁的话题,一路聊着进了景仁宫。
封赫刚用完早膳,正要去校场,被宋知砚两人截了,便只好放下了手中的剑。
要不是这个碍事的殷丞相在这儿,他真想好好把人抱在怀里揉一揉。
难得阿砚主动来找朕,这都好些天没见了!
他的目光过于炽热,连殷丞相都察觉到了些不对劲,犹豫半天还是问道:“陛下,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勤于政务,没顾得上休息啊?”
宋知砚没忍住笑出了声。
殷承顿时把目光投向他,宋知砚连忙解释:“陛下龙体重要,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封赫这才收敛了些,嗯一声,让来喜给两人赐了座。
宋知砚看看殷承,笑道:“您先说,本王这事儿不着急。”
殷承也不推辞,便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原是为了后宫那些个糟心事儿。
他自从年后纳了妃,却一直当摆设一般,从未往后宫去过。
除了那位被打入冷宫的曹茗雪。
那位曹康也找人偷偷查了,也并未有夫妻之实。
这都快半年了,封赫却一次都没有宠幸过妃子,这不是成心要断了皇家的后么!
而且自己女儿也在宫里,整日以泪洗面,这当爹的心里就跟刀绞似的啊!
他自己劝了还不算完,老泪纵横后还得看着宋知砚再来一句:“摄政王您也说说话啊!”
宋知砚:“……”
封赫本来就烦地不行,见他还要把宋知砚给拉扯进来,更是头疼欲裂。
他看向宋知砚,嘴唇翁动,欲言又止。
宋知砚眼神闪躲,沉默半天也只说了句丞相说得对。
封赫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几乎是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朕知道了。”
宋知砚这下连看都不敢看他,垂着头一直喝茶,只当自己不存在。
等殷丞相终于走了,封赫便让人把门关上了。
宋知砚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打人,手里抓着茶杯警惕地看着他,准备随时砸他头上。
结果封赫一个眼刀扫过来,他便不敢砸人了。
屋里暗了些,日光还没转过来,现下又关了门,窗户本就未开,更是晦暗。
封赫掰掰手指关节,正要拿他问罪,宋知砚立马从怀里掏出个画像来,微微后仰挡到自己跟前儿,喊道:“你先看这个!”
第八十四章 约定
“不看,先收拾你!”
“不行!你要是不看……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说出这话便后悔了。
怎么跟个恃宠而骄的宠妃似的,这么跋扈呢!
可这句话确实效果显著,封赫身形微顿,立马便软了态度,也不掰手指了,瞪着他瞧了半晌,坐到了旁边椅子上。
宋知砚松了口气,立马把画像递给他,道:“这是根据鹤江阁那个管事所述,画的像。”
封赫接过来看了,咦了一声。
宋知砚问:“怎么?你见过?”
分割和摇摇头,又点点头,一脸纠结。
“倒是眼熟,是尔尔乌摩的人?”
“没错。”
封赫又看了半晌,这才把画像收起来还给他:“朕今日恰巧收到了封尔尔乌摩的信,说是要一个月派使者来我大合国,说是要商谈和亲事宜。”
宋知砚闻言立马支棱起来耳朵,问道:“和亲?跟谁和亲?”
“说是送了个公主来,到时候看朝中哪家有适龄的公子,朕赐婚便是。”
不是跟封赫和亲,那便好,那便好……
“等人到了再说罢!”宋知砚站起来告辞,“没有旁的事微臣便先告辞了!”
说着转身就走。
封赫忙叫住他,宋知砚转身,奇怪地盯着他问干什么。
封赫俊脸微红,嗫嚅片刻才说出口:“啊你……就是……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明日……啊不是……后天,后天晚上你有没有时间?”
宋知砚秀眉微蹙,歪头疑惑地看着他:“后天?有空啊,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