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疑惑地挠挠头,小心翼翼道:“昨儿个夜里不是您喊着要把人撵出去么?怎地……”
“陛下你也敢撵!”他摔了笔,瞪了来福一眼,耳根子都红了,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来福摸不清他的心思,只能先下去吩咐守门的侍卫别拦人。
算下来从瀚王那里回来也有快俩月了,最难熬的酷暑过去,七月流火,天气也逐渐凉爽起来。
一开始封赫还总以他府上树荫众多好乘凉为由,隔三差五就要来跑一趟,每每被宋知砚赶出去,碰一鼻子灰,便恹恹地不敢来了。
他成心躲着封赫,纵然他脸皮再厚,也破不了他这层冰。
宋知砚态度很清楚:咱们不可能在一起,你也别来招我,我也不去找你,我们君君臣臣,相安无事。
封赫却从没这么想过。
他一开始就想招惹人家,吃了多少次闭门羹也还是那副热切的态度。
宋知砚哪里受得了他这样,本来自己对他就是有感情的,烈女怕缠郎,这么磨了俩月,封赫脸皮都又晒黑了些,还是不肯放弃。
昨日宋知砚实在是忍不住心软,给他开了房门。
果不其然,他披着一身星光进来,见着他就把人抱住了,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蹭啊拱的,像只撒欢的大狗。
“阿砚怎地这么晚还不睡?难不成是知道朕要来,故意等着的?”
他声音低哑愉悦,在宋知砚耳边蛊地人脊背发麻。
宋知砚伸手推开他,旋即又被人抱上。
“你……你放开!”
“是刚沐浴完么?头发还是湿的……好香,什么皂荚这么香?还是说朕的阿砚本来就这么香?”
他说起混账话来一套一套的,饶是宋知砚最近看了那么多话本,也不及他的十分之一羞人。
他双颊通红地被人囚禁在宽厚的胸膛里,被他抓住腕子,动弹不得。
“谁……谁是你的!撒手!”宋知砚被他呼出的热气烫熟了面皮,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封赫哼一声,得寸进尺:“行啊,那你亲朕一下!”
“滚!”
宋知砚恼羞成怒,脚下使劲踩了他,封赫闷哼一声,躲也不躲。
宋知砚还是不舍得,也没使多少劲儿,眼下见他微微蹙眉,以为是真伤着了,心下满是愧疚。
谁让他如此……活该!
封赫不肯松开,大手顺着他的后背脊骨一下一下摸着,嘴角还带着笑,低头眼里满是柔情:“你喜欢我,为何要躲?这都快俩月了!”
他叹一口气,手指绕住他一绺湿发把玩,语气很是委屈:“除了上朝,朕再没见过你的面,更不用说拉手亲嘴,你是怎么忍住的?”
宋知砚被他的胡言乱语烧地不行,捶着人要把他赶走,咋呼着叫来福进来把人赶出去。
封赫见他真生气了,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于是赶忙后退一步把人松开,举手投降:“行了行了,朕说着玩的,说着玩的!”
宋知砚脸红得几乎要滴血,指着门口朝他吼:“滚!”
“哎哎好!这就走这就走,明日再来看你!”封赫笑着说完,又突然靠前俯身亲上了他嘴角。
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还不等宋知砚打他,便满足地跳窗跑了。
窗棂有风吹进来,稍稍带走了些他脸上的热气。
宋知砚站在窗边,摸摸嘴角,愣怔地笑了笑。
“王爷?王爷!”
来福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晌午要备着陛下的饭菜么?还是往常那些?”
“嗯。”
宋知砚背着手转过身去,轻声允了。
来福出去的时候正好跟封赫面对面对上,他恭敬地行了礼,封赫也没管他,摆摆手便让人起来了。
宋知砚还在写大字,余光看见他进来,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没做理会。
他今日穿件宝蓝缠枝牡丹纹金锦织锦蟒袍,腰间系着蓝荔枝纹角带,一头乌黑的长发束起在脑后,剑眉下是清澈的眸子,身躯高大,气度非凡。
封赫蹭到他跟前,一手托着下巴,斟酌着开口道:
“阿砚的字果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什么时候也来教教朕?嗯,太傅大人?”
“……”
他许久没叫过自己“太傅大人”,宋知砚都快忘了自己现在还挂着这么个虚名。
以往是逼着他学都不愿意,现在倒是上赶着来了。
宋知砚停了手中的笔,抬头跟他对视,认真道:“宰殊莺还在跟宰左传消息吗?”
“这人在你府上,怎地问朕?”
“怎么?你的影卫不在我府上?”
“……”
这本来就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怎么现如今被他这么说出来,倒显得自己那么不是人呢!
两人互相瞪了一会儿,还是封赫先败下阵来,转过视线,道:“还在传。今儿个刚截了只信鸽,腿上的纸条字字珠玑,说我们俩人不和,昨晚上还大吵了一架。”
他笑容带着些揶揄,让宋知砚不自觉便想起昨晚上的“吵架”。
那哪里是吵架,分明是……是他……
简直不知羞耻!
“宰左那边估计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划,前些日子有消息说他正在招兵买马,说是扩建府兵,实则……”封赫语气收了玩味,严肃道。
宋知砚也点点头:“他说过几日要京都述职。还没通知你吗?”
封赫摇摇头:“这不必通知。四个有封地的王爷,除了年前都要来总地汇报工作,其余四个季度正好分给了四个王爷,这回正好是宰左。”
宰左实力不容小觑,就算是封赫跟他对上,也不敢保证一定就能赢他。
“到时候再说罢!御林军最近正在加紧操练,总不会出什么事。”封赫拍拍他的肩,道。
宋知砚不动声色地往后躲了下,偏头看向窗外树影,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你把曹茗雪给打入冷宫了?”
“谁说的?”
“来福听说的,不知是真是假。”
其实是来喜兴冲冲告诉来福,来福又在某次侍候主子洗漱的时候“无意”提起的。
第八十一章 话本
宋知砚有些奇怪,封赫嘴里对自己的喜欢有几分暂且不说,他和曹茗雪总归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会这么突然就给打入了冷宫。
封赫有些心虚,挠挠头支支吾吾道:“她老是陷害别的妃子……就……不过我没碰过她啊!别的女人也没碰过!”
宋知砚狐疑地盯着他,显然是不信。
“是真的!我还等你啥时候接受我了,再把她们都送回去的,怎么会对人家行那种不轨之事!”
又来了又来了!
宋知砚叹了口气,说道:“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我也管不着,更不想管了。
相信他心里有分寸,总不会无缘无故把人打入冷宫。
不过……
“曹茗雪毕竟是曹丞相的女儿,这厢固然是犯了错,但冷宫那种地方……”
他还是放不下对曹老丞相家人的挂念。
封赫颇有些不情愿地啧了一声,说道:“又不是把她打入大牢了,你至于这么……你怎么不问问朕为什么那样对她?”
“为什么?”
“她给朕下药,想怀子嗣。”
“……”
宋知砚一时无言。
这一听心里自然是气愤和担忧,但一想后宫女子为了争宠手段想来是无所不用其极,也是为了自己的安身立命罢了,无可厚非。
而且若是她真的怀了龙种,倒也是美事一桩。
可一想她若是怀上了封赫的孩子,生了龙子,封赫必然会把心思更多地放在那个小皇子身上,说不定母凭子贵……
那到时候便会渐渐地把自己给忘了吧!
思及此,他又忍不住有些难受。
人总是贪婪的,午夜梦回,他有时候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跟他轰轰烈烈爱一场,封赫说会为自己废后宫,他知道他不是会说大话的人,说不相信那是假的。
本来以为只要远远地看着就好,谁知原是心意相通两情相悦……
“没成,被来喜查出来了。”
封赫见他神情哀伤,以为是担心过了头,于是心里漾起慢慢的喜悦,压着嘴角安慰道。
宋知砚抬头朝他笑笑,说道:“没事就好。”
封赫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突然拉了下来:“朕可是清清白白的,你呢?听说最近殷家那小子一直来找你?”
宋知砚啊一声,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是殷胜那个草包,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嫌弃的神情来:“他说有事务不懂,要来请教。殷丞相也总是求我多扶持着些他那个宝贝儿子,我也……”
“陛下,王爷!殷大人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这关于他的话头刚起,那厢殷胜便又登门拜访了。
宋知砚瞧着封赫的脸色不甚明朗,于是也不敢让他进来,生怕俩人打起来。
他刚要开口找借口回绝,封赫便帮他做了决定:
“让他进来罢!别说朕在这儿!”
来福眼神在两位主子之间转了转,接受到宋知砚应允的目光,才敢告退。
封赫哼一声,富含警告意味的眼神在他脸上留了一会儿,起身走到书架后边,声音闷闷地传来:“你们聊,朕就在这儿,不出声。”
宋知砚无奈地笑了笑,拢了拢松散的长发,把旁边的外袍穿上了。
这几日殷胜确实经常来找他,理由冠冕堂皇,其实来了就是闲聊,也没什么大事。
而且近几日倒是发现宰殊莺在频繁跟他联络,宋知砚想着,或许他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宰左对自己还是不够信任。
封赫在书架后头找了个凳子,委委屈屈地坐着,长腿都伸不开。
宋知砚王府装潢简单,但这个书房却是下了大功夫的,光书架就有四五个,一排排地矗立着。
坐了一会儿浑身难受,封赫干脆站起来,收敛了气息端详起身后的书架来。
上边大部分是些四书五经之类的儒家著作,兵书好像在后边那一座上。封赫正想着要不要绕过去找本看看,眼前一摞书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书脊亮洁如新,看起来是刚放上去没多久,更旁边那些个快要翻烂的书格格不入。
他心里咦了一声,伸手抽出一本,待看清封皮上的字,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知砚在前头奇怪地喊了一声。问他怎么了。
封赫小心翼翼地收了笑,让自己语气正常些,这才回他:“无事,想起来件好笑的事,待会儿再跟你说。”
宋知砚不疑有他,点点头看向门口。
殷胜来了。
他最近好像又吃胖了些,脸上油光满面,看起来十分倒胃口。
尤其是再配上这一脸谄媚的笑,简直让宋知砚恨不得当场把手里的砚台砸他头上。
“王爷!”他抱拳行了礼,看见宋知砚桌上摆着的字,嚯一声,倒:“王爷这字果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早就听闻您字画一绝,今日得见,果真不虚此行!”
书架后的封赫忍着笑,听他继续没完没了地拍马屁。
宋知砚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这算什么。你也忒没见识了些!”
“哦?难不成这普天之下还有人能比王爷这字更胜一筹?下官不信!”
封赫屏息等着他的回答,以为他会说自己的名字,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谁知他叹了口气,说道:“弘王的书法才是这世间一绝,可惜上次走得匆忙,居然忘了向他讨一份墨宝。”
殷胜眼神闪了闪,笑道:“这好办,您若是真心喜欢,下官这便帮您写信求一封!”
宋知砚点点头:“如此,有劳了!”
这意思是取得他的信任了。
宰左其人字写得狗爬似的,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他写得好,宋知砚文学素养极高,自是看不上。
但心里想的不重要,嘴上说的才是关键。
示好而已。
封赫在后头无声嗤笑一声,盯着手里的话本一脸玩味。
《摄政王和陛下那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名字倒是暧昧,翻开里面却更是别有洞天。
作者文笔极佳,写得却是些艳情话本,这本的露骨程度简直是刷新了封赫的认知。
他不知道这种东西是怎么流通没被查的。
哦,既然出现在摄政王书架上了,那肯定是没人敢查。
第八十二章 玉佩
书架外边两人虚与委蛇聊得尴尬,书架里面封赫却正在看自己和宋知砚的同人本。
不得不说,这写的是真不错!
他粗略翻了翻,满意地揣进了怀里,想着回去再仔细拜读。
书架上还有不少这种话本,封赫左右寻觅了半天,看哪个都很满意,默默记了名字,打算回去让来喜给自己搜罗一番。
阿砚真是嘴硬心软,说着不想跟自己在一起,背地里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在看这种话本,啧啧……
他嘴角微勾,听着外边那小子终于告退离开,这才慢悠悠地从书架后边走出来。
手里还捧着个话本,是另外一本:《落花录》。
名字看着风雅,其实还是个艳情话本。
封赫笑着朝他扬扬手里的书,道:“这本诗集朕就先拿回去了,改日再还给你。”
宋知砚正纳闷什么诗集,不记得那个书架上放了诗集啊,倒是话本……
要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