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过节么,朕想问问你,有没有一起过节,要是没有,能跟朕搭个伙吗?”
他语气期期艾艾,宋知砚这才想起来,后天正好是乞巧节。
他顿时也红了脸,但还是记挂着方才殷丞相叫人宠幸妃子的事,心下不平衡。
你说让我去我就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那么多后妃,你都答应人家丞相了,干脆跟她们去呗!
但话说出口却还是不舍得拒绝:
“好。”
封赫顿时兴高采烈起来,抓着他的手,眼神灼灼地瞧着他,问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要食言,后天晚上我回去你府上找你的!”
宋知砚被他这热烈的心绪感染到,本来也就抱着些隐隐的期待来,现下更是忍不住弯了嘴角。
窗外鸟叫三两声,两位偷听墙角的小太监捂着嘴压着笑。
回去的路上,来福一直忍不住瞧他,宋知砚前两次还不以为意,后来次数多了,便实在是受不了了。
“做什么一直看本王!胆子肥了是不是?”他曲起指节照人脑门上敲了下,来福哎呦一声,也不敢躲在,嘴角却还是带着笑的。
“奴才这是为您高兴呀主子!这乞巧节一年一度,他又是主动约您,可见您在他心目中地位可见一斑呐!”
宋知砚嗔怒道:“瞎说什么!只不过是出去过个节而已,你不也要和来喜一块儿出去的么?”
“那不一样啊!我跟来喜多少年的好兄弟,从小一块长大,什么节都是搭伙儿过的……不过他最近看上个小宫女,估计……唉不提也罢!”
宋知砚被他逗乐了,自己其实也不得不承认,心里确实是有些期待的。
“丞相让他多往后宫走动,他还应下了,依我看,不过是一时兴起,做不得真。”宋知砚低头,语气有些低落。
“哎呦都现在了您怎么还想着陛下是逢场作戏呢!”来福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您见陛下亲近过什么女子?而且来喜说,他可是每日都要念叨您呢!”
宋知砚听地面红耳热,但还是想继续听下去。
“要奴才说啊,您这就是当局者迷!您瞧您平日里多睿智冷静一人,怎地这般糊涂啊!”
来福喋喋不休地说着,眉飞色舞,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宋知砚听到最后,也不禁怀疑,难不成真是自己当局者迷了?
他既然都说了会为自己遣散后宫,相必也不是儿戏,但若是真那样做了,这朝臣一人一口唾沫不还得把两人给淹死。
况且现如今宰左还蠢蠢欲动,其他几个邻国看起来也颇为不安分,内忧外患未除,怎敢谈情说爱呢!
他心事重重地回了府,连来福再说什么也统统听不进去了,一边想着后天见了面要怎么说,一边又想着尔尔乌摩为何要买凶,一时间心乱如麻。
下午又阴了天,晚上便落了雨。
宋知砚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想着后天他会干什么,一会又想着自己那天该穿什么衣服去。
左右也不过那几件,好久没做新的了,要不明日去成衣铺子里置办两身?
这雨也不知明日会不会停,若是停了最好,不停的话还得打伞,麻烦。
封赫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呢?要不要问问他,然后穿个差不多的,倒也显得般配些……不不不,这样贸然去问的话实在是太不矜持,跟我上赶着似的,明明是他要约我出来,我还是得拿着些架子才是,免得被他牵着鼻子走。
宋知砚想来想去睡不着,外边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小虫鸣叫声不绝于耳,聒噪非常。
“哎呀!”
他索性起了身来,披个外袍下了床,打开了窗户,让晚风吹进来,凉爽宜人。
窗边还燃着灯,桌上放着自己还未看完的那话本,宋知砚拿过来翻了翻,撑着下巴继续看了下去-
“王爷,起了没?奴才进来了?”
清晨,来福端着水盆在外头叩了叩门,问道。
宋知砚刚合上书,正要去睡会儿,闻言便想三两句把人打发了。
可仔细想了想,还是把人放了进来。
来福一看见他就吓了一跳,这怎地脸色这般差!
宋知砚却不以为意,神情疲惫地朝他扬扬手里的话本,问道:“这本还有没有第二部之类的,你去帮本王找找。早膳先不用准备了,我再睡会儿。”
来福忙垂首应了,放下水盆,帮他关上窗便退了出去。
这位爷该不会是看了一夜话本吧?窗户也没关,这要是受了凉可怎么是好!
第八十五章 发汗好得快
结果证明,来福真的一语成谶。
晌午再来叫他的时候,人已经快要烧傻了。
来福吓了一跳,连忙让人去街头请大夫,大夫来了给诊了脉,只说是受了风寒,开了些药便离开了。
宋知砚强撑着喝了些粥,吃了药,这才有力气说话。
来福在旁边几乎要哭出来了,问他怎么会如此不爱惜自己身子。
眼看着明天还要出门过节,却出了这档子意外,换谁谁不糟心。
宋知砚半躺着发呆,不知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晚上睡觉前那大夫又来了趟,看着他喝了药,嘱咐夜间多盖些被子,发场汗便好了。
来福把人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回来便给他加了床棉被。
宋知砚苦笑不得:“不用这么多吧?冬天也用不着这么厚的被子啊!”
来福说:“多盖些好得快,您现在是病人,还是要听答大夫的话才是!”
宋知砚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抬起胳膊让他把被子给自己盖上,然后往下缩了缩,就要打发人离开:“行了行了,你去外间歇着吧,晚上有事儿会叫你的!”
来福端着盏烛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到了外间突然短促地叫了一声。
宋知砚以为他还有什么要折腾的,叹了口气翻身面向墙壁,故意不做理会。
他在黑暗中屏息等着对方的动作,一动不动。
身侧的被子被掀开,身上骤然轻快不少。
宋知砚大喜过望,以为他终于想通了放过自己了,转头正要说些什么,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不是来福。
封赫站在他床边,一手还拎着被角正往旁边桌上拖,见他转头,终于瞧见人憔悴的神色,于是脸上露出担忧心疼的神情,放好被子便赶快走了回来。
他踢了鞋,站在那就开始脱衣服。
宋知砚烧虽然退了,但喝了药昏昏沉沉的,见他这样,顿时给吓了个激灵,以为他要趁人之危,顿时又往下缩了缩,被子几乎要盖过头顶。
封赫只当他是害羞,好笑地撸了把他露在外边的毛茸茸一圈头发,笑道:“我不怎么你,快出来,仔细闷坏了身子!”
宋知砚将信将疑地探出双眼睛,咕噜噜地转了转,把视线放到他身上,闷声道:“真的?”
“真的。”他嘴上答应地痛快,手下动作却没停,不多会儿便把自己全身上下脱得只剩个亵裤,便要掀被子往里躺。
宋知砚还在害羞方才看到的男人的胸膛腹肌,这会儿被对方面对面抱住,那股子羞意更甚,几乎要把人烤熟了去。
但现在也没力气躲了。
封赫伸手探探他的额头,说道:“不是要发汗么?来,朕身上热,抱着你,用不着那些个棉被。”
宋知砚知道他是好心,于是也不挣扎了,烧了一天心累身子也疲惫,闻言只是轻轻嗯了声,便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身边早就没了封赫的身影,连被窝都是凉的,不知走了多久,甚至让宋知砚不禁怀疑,那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不过身上倒是舒服许多,想来是昨夜发汗有了效果。
来福循着声进来,招呼人抬沐浴用的热水。
宋知砚扶着额头下了床,问他:“昨夜可有什么人来过?”
来福忙上前把人搀上,回道:“陛下昨夜来过,不过今儿一早就走了,估摸着是要去宫里处理政务。”
宋知砚坐下喝了口茶,看着仆从进进出出地准备热水,天光大盛,细小的灰尘在光束中飞舞。
“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刚过午时,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午时了吗?这一觉睡得倒是够久的。
他摆摆手往屏风后走去,说:“没什么胃口,先备下吧,本王洗完再吃。”
来福低声应了,几位仆从动作麻利了些,给他准备好便退了出去。
宋知砚愣愣地踏进浴桶,还险些滑了一跤。
封赫那么早边走了?
不是说要约自己今日出去玩的吗?怎么这就走了?
是不是他忘了?
还是觉得我身子不好,不想带我去了?
许是人一生病便忍不住胡思乱想,他在浴桶里泡到水都凉了,也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
来福在外头候着,伺候他穿了里衣,而后拿起桌上的一件青色长衫,问道:“王爷,穿这件?这还是过年时候置办的,会不会颜色太素淡了?”
宋知砚神色恹恹地掀起眼皮看了眼,点点头:“这颜色哪里素淡?换一件,我记得有件白的,袖子口有金线暗纹那件,你去找找。”
“啊?”来福有些不乐意,“那件不是前年买的么?都过时了,现下京都早不流行这种款式了!”
宋知砚略微一怔,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衣服来。
平日里又不怎么见客,想穿什么便穿,如今这好不容易跟人有了约,怎地连件拿得出手的衣服都没有!
简直是……
“现在去买一身?”来福见他脸色沉下去,也有些难受,“您老是这么省吃俭用的,咱好歹是个王爷,这……”
宋知砚叹了口气,坐在床上晃了晃腿,道:“没办法呀,能省一点十一点。”
来福把衣服放下,认命般帮他从柜子里翻出了那件月牙白的衣裳,抖开给他看:“反正您生的好看,穿什么都是极好的,奴才也不多嘴了,快些穿上用膳吧!”
宋知砚点点头:“先拿去熏熏香,待会儿再穿。”
来福应了,拿起衣袍出去,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又折回来了,手里捧着另一套衣服。
宋知砚瞧着那衣服眼生,问道:“这是打哪儿弄的?”
来福笑得合不拢嘴,朝他眨眨眼,语气轻快:“陛下才差人送来的!您瞅瞅这料子,好像是上好的云绸,细滑柔软,据说一年宫里才有两匹呢!”
宋知砚跳下来,心里也忍不住泛起酸甜泡泡,走过去把衣服抖开,不住赞叹。
走线细致剪裁精确,做工也是一流的。
“您瞧瞧这做工,这料子!”来福还在喋喋不休地夸,“还正好是您最喜欢的月牙白,陛下这厢也是下了功夫给您准备的!”
“又不是他缝制的,他下什么功夫!”宋知砚嘴上这么嘟囔着,心里却还是忍不住高兴。
饭菜上来了,他也不想吃了,拿着那件衣服爱不释手,说什么都要先试试。
第八十六章 请
这衣服穿着倒是舒服,不过更令宋知砚惊讶的,是他的尺寸。
哪哪儿都正好,一寸不差,
而且束上腰带后,更显得腰身纤细不盈一握,不知该笑还是该怎么。
来福在一旁把人都要夸道天上去了,什么玉树临风皎皎独立,能夸的都一股脑倒了出来。
宋知砚满意左右看了看,脱下递给他:“先拿下去熏熏香,不要太浓的,平日里用的那些便是,要清雅些的。”
来福应了,正要拿下去,宋知砚又把人叫住,欲言又止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来福一拍脑门,忙跪下请罪:“哎呦是奴才记性不好,方才来送衣服的人还说了,陛下让您先在府里等他,晚膳他带您去吃。”
宋知砚这才满意了,挥挥手没再为难他。
中午用膳后又喝了碗药,现下身子还虚得很,不喝药怕是晚上要扫兴。
晚上好像来得特别快,又好像特别慢,宋知砚坐在床边看了半天话本,动也不敢动,生怕把身上的新衣服给弄皱了。
“王爷!”来福匆匆忙忙闯进来,确实满脸焦急。
宋知砚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的话简直让宋知砚如坠冰窖:
“陛下派人说,今晚有要事要忙,没办法陪您去过节了,让……让您自个儿……”
他呆坐在那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说来便来,说不来便不来了?
宋知砚低头攥紧了身上的衣裳,委屈至极。
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怎么这么大权力啊!
来福立在下首大气不敢出一口,上边那主子未发一言,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指节却用力到泛白。
“本来都说好了的,他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啊!”宋知砚声音很低,像是跟自己说,又像是再跟来福抱怨,语气像是要哭出来。
来福不忍看他这样,心里也替自家主子委屈,于是便小心开口劝慰道:“或许陛下遇着了什么急事儿,这也说不准……毕竟一国之君……有时候必然身不由己不是?”
门口突然又闯进来个小厮,说是外边殷大人求见。
宋知砚稍微冷静了些,以为是殷承,想着或许是封赫真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走不开,于是便赶快让人请了进来。
谁知这个“殷大人”却是殷胜那个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