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砚心里知道,这是以前的事,以前他不喜欢我,小时候甚至很是讨厌,就算是藏了块令牌也情有可原。
那时候他好像才十六吧,小孩子心性。
但这心里就是难受啊,止不住。
都说医者不自医,这事儿要是放着是别人,他定然要觉得那人无理取闹。
可这是放在自己身上,他无法做到毫不介怀,心里那个疙瘩随着这外边越来越大的雨声逐渐膨胀,压得胸口疼。
外边封赫的声音越来越小,宋知砚哭得嗓子都要哑了,嘴里也干地不行。
雨声混着雷声噼里啪啦往下砸,或许他坚持不住回去了。
宋知砚心里难受又担心,但情绪宣泄出来后心里倒也没那么难受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少,理智可以稍微压住情绪一筹。
情爱真是件可怕的东西,他想,以往在话本里看那些个痴男怨女要死不活的样子,他还嗤之以鼻,但等真正到了自己这儿,自持清醒冷静的他也忍不住臣服。
他吸吸鼻子,悄悄把窗户推开了一道缝,往外瞧去。
雨幕太密,看不到人。
宋知砚心里忍不住慌了,一边唾弃自己心软,一边赶忙推开窗户。
外边的雨潲进来,打湿他胸前一片衣襟。
恰逢一道闪电亮起,宋知砚借着这盛大灿烂的光亮往外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封赫的身影。
于是他又哭起来,混着雨水滴滴答答往下淌,没有尽头似的。
宋知砚砰地一声关上了窗,坐到桌前又抹了半天泪。
眼睛都要肿了,看起来可怜兮兮。
“滚了就别回来,王八蛋!”心里委屈面上也挂不住,万念俱灰不过如此。
外边雨越下越大,自己都给他找好理由了,一开窗户人没了?
混蛋!
他心里憋着气,拍拍桌子吼着要来福进来。
来福一直在外头候着,听到声后苦着张脸高声回道:“您把门拴上了,奴才进不来啊!”
于是他又气鼓鼓地去给他开门。
外边雨一直没停,且又越下越大的趋势。
宋知砚一开门,就看到跪在雨幕中的的封赫。
他一身衣袍早已淋湿,湿哒哒地贴在身上,雨水顺着他坚毅的下颌线往下流,头发也贴在后头,不知在这儿跪了多久。
宋知砚吓了一跳,顿时什么气也顾不得生了,心疼地不行,忙指挥来福去给他打伞。
封赫却不为所动:“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那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
“跪到你原谅我为止!”
宋知砚气得不行,指着他的手指都在颤抖:“你这是在逼我?那你跪着吧!”
说罢便要摔门回去。
封赫也是个硬气的:“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原谅,但你也知道,我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但却从未对你说过一句谎话,天地可鉴,我对你是真心的!”
这话平日里小声说说也就罢了,如今被他这般喊,实在是让人接受无能。
宋知砚臊地不行,丢下一句你跪着吧便转头进了屋。
来福担忧地看看两位主子,也拿不准宋知砚的心思。
封赫却是微微一笑,挪了挪位置,挪出来福的伞面底下。
几个呼吸间,门果然又从里面打开,宋知砚吼他:“滚进来!”
第九十一章
封赫立马屁颠屁颠地冲了进进了回廊,在门口简单甩了甩身上的水,这才进去房间。
来福也收了伞,欣慰地帮他们关上门,下去帮忙烧热水去了。
宋知砚到底还是喜欢他的,这般使些苦肉计,便被拿捏地死死的。
“来福去烧水了,先把头发擦擦!”他没好气地兜头扔过去条毛巾,脸色依旧难看,但却是带了几分心疼的。
封赫也是知道见好就收的,拿着毛巾胡乱擦了擦,便急不可耐地要凑过去抱他,临到跟前想起自己一身水,于是又悻悻收手,有些坐立难安。
宋知砚气还没消,看他这样便冷笑:“呦,干什么?我可不敢跟您亲近,指不定哪天被怀疑造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封赫自知理亏,又冻地不行,牙齿都打着颤,哆哆嗦嗦道:“我真的错了,当时年纪小,再说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我是真心对你的,天地可鉴!”
宋知砚不理会他,哼一声转过头去。
封赫便过去把人抱住了,也不顾身上湿,把他也冻了个哆嗦。
“干什么你!”宋知砚挣扎着要躲,却被他紧紧抱着躲不了。
封赫身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往下掉,有些滴到宋知砚脖颈里,顺着衣领埋没衣服里。
“别生气了好不好?是我错了,但我保证是一心一意只喜欢你的,好不好,心肝儿?”
他嗓音低沉,身上湿冷,胸膛却是火热的,一冷一热折磨得他好像又烧了起来。
他也跟着打颤,不知是羞的还是怎么,金豆子说掉就掉。
“混蛋!”宋知砚握拳朝他背后不住拍打,声音也带了哭腔,一双眼睛肿地不行,眼角还泛着红,可怜兮兮。
“你若是再骗我,我便再不理你了,奏折你也自己去看吧,谁要当这劳什子摄政王,我巴不得回姨母那儿,跟你整日提心吊胆的!”
拍到最后他也没了气力,哭也哭够了,便轻轻回抱着他,打着哭嗝一句一个混蛋地骂。
封赫知道这是好了,心下高兴,却不敢得意忘形,只是抱着人一声一声地哄着,帮他把眼泪都吻干净,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地叫着,最后宋知砚实在是羞了,便止了哭,埋在他怀里小声埋怨。
来福带人搬了浴桶进来,丫鬟小厮们鱼贯而入,准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还洒了一层花瓣。
宋知砚瞪了来福一眼,来福只当没看见,笑眯眯地请示道:“那奴才们便先下去了,王爷您也洗洗吧,这身上都湿了,再着凉奴才和陛下要心疼死了。”
他加重了“陛下”,封赫点点头,附和道:“都怪朕没轻没重,把你的衣服也弄湿了。”
来福抿着嘴忍笑,带着人都退了出去。
门一关,封赫便变了脸,不顾他的挣扎,抱着人就往屏风后边走。
宋知砚吓了一跳,抓着他胸前的湿衣服骂骂咧咧让他放自己下来。
封赫可不管他这那,把人放到浴桶旁边,自顾自地三两下脱了衣服进去了,便要伸手拽他过来。
宋知砚大惊失色,平日里都是小打小闹,哪里经得住这种这般,顿时红了脸色,视线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不住往后躲,开口也是结结巴巴:“你……你你,你自己先洗,我一会儿,一会自己……啊!”
封赫不耐烦地啧一声,站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人给拉了过来,眼神危险地在他身上上下扫了圈,问:“我帮你脱?”
“不用不用!”宋知砚转过眼神,不敢看他。
这登徒子,什么都不穿就这样站起来,还要脸不要!
湿衣服贴在身上确实不舒服,刚才两人抱着还不觉得,这一撒开,冷气便丝丝缕缕地跟着水往身体里渗。
他冷着脸唬他:“你转过身去!”
封赫不听,怕他跑了,索性脸也不要了,把人一把捞过来,先塞进浴桶再说。
宋知砚惊呼一声,浑身顿时湿了了透顶。
水温热,他忍不住舒服地打了个哆嗦。
封赫眼里是跟方才哄人截然不同的强势,帮他把上身小衣脱了扔在地上,笑道:“裤子就不用我脱了吧?我怕自己忍不住啊!”
宋知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借着水面花瓣的遮挡,小心翼翼地脱了扔出去。
这下可真是坦诚相见了,他想,我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
浴桶够大,是来福特意找的最大号那个,上次用还是……好想也是跟封赫一起,只不过那时候还没这心思。
宋知砚浑浑噩噩地想,迟迟不敢转过身去。
身后传来“啧”的一声,一副温热的皮肉贴过来,烫的他好想立马逃出去。
封赫握住他细瘦白皙的手腕,在上边克制地印下个吻,低笑着在他耳边蛊惑人:“怎么不敢转过来?嗯?我又不会怎么你,你在宫里住了那么多天,我怎么你了吗?”
宋知砚无言以对。
那确实没做什么,最多也只是亲亲,浅尝辄止那种,很是纯情。
于是他便鬼使神差地转过了身,垂着头不敢跟他对视。
这样的封赫太吓人了,好像又回到了在瀚王府上的那个夜晚,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好像狼锁定了猎物,压迫感让他呼吸都不知该怎么呼吸。
封赫一只手揽过他腰,宋知砚惊呼一声,伸手抵在胸前。
外边秋雨越下越大,雷声倒是停了,雨点打在屋檐上的声音让人莫名安心。
屏风后的浴桶水汽袅袅,花香暖人。
瘦弱的男子伏在另一位高大男人的身上,白皙的身子微微发着抖。
雨声逐渐急了起来,封赫哄着他的声音也透着些急不可耐。
“阿砚乖,心肝儿……”
“不……不行!”
“听话,听话好不好?”
他呜咽一声,捂住嘴再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屋顶上的雨水不住往下淌着,池塘几柄残荷支棱着叶子承接雨水,终于承受不住,茎秆一歪都洒了去。
浴桶里的花瓣被折腾地洒了不少到地上,芳香气味却丝毫不减。
封赫帮他揉着手,一脸餍足地笑。
宋知砚闭了闭眼,伸脚踢了他小腿一下:“你说话不算话!不要脸!”
“错了错了,那你方才不也没……”
“闭嘴!”
“好好好!”
封赫摸摸鼻子,帮人捏了手又揉腰,百依百顺。
外边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雨,屋檐上还在往下滴着存水,天上却是隐隐要出月亮。
第九十二章
第二天宋知砚是被他亲醒的。
黏腻又带着些晨起的湿气,宋知砚不堪其烦,挥手把他打到一边,翻个身继续睡。
封赫哼笑两声,又把他扳过来,捏着下巴吻他喉结。
“醒了就睁眼,这睫毛抖得,生怕朕看不出来?”
“……”
这回醒了封赫在身边,宋知砚有些痛苦又甜蜜地睁了眼,瞧着他俊朗的脸和脖子上那几点被自己整出来的印子,一时间羞愤交加。
封赫还要羞他:“腰还疼吗?”
这下可是真真没法子再继续聊天了,宋知砚头一遭识得这情爱滋味,哪里是这个小流氓的对手,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
他正要下床先跑,封赫见好就收,拉着他的腰把人又哄了回来。
“哎哎哎,是朕错了。莫生气莫生气,你若是累了就再睡会儿,待会儿带你出去见个人。”
宋知砚仰着脸疑惑:“什么人?”
见的不是旁人,正是在天香楼里醉死过去的宰左。
宋知砚知道他的酒量,再说有曹康在一旁盯着,怎么着也不能是这幅人事不省的样子。
况且几人进来如入无人之境,他的侍卫都跑哪儿去了?
宋知砚正要问他,门口突然想起道熟悉的声音,石光霁摇着扇子进来,视线在宋知砚和封赫两人身上转了转,笑容里满是揶揄:
“这还是得多亏了草民给找的那三步倒!怎么,你们两位也想弄点儿助助兴?”
宋知砚奇怪地看他一眼:“助什么兴?拿毒药助兴,你何时学会的练蛊?”
石光霁被他噎了一下,笑话没被听懂,尴尬的就是自己了。
“行了行了,回去找来喜领赏!来人啊!把宰左先扛回去!”封赫不愿跟他纠结这。
宋知砚左张右望着,没见着曹康。
他偷偷拽拽封赫的衣角,封赫低头附耳过去,他便悄声跟人说了。
封赫拉过他的手拍拍:“放心,跑不了,派人盯着呢!”
宋知砚忧心忡忡地看他一眼,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天牢。
虽说这名字里带个“天”字,但却是实打实地在地底下凿出来的个牢房。
前朝帝王昏庸,这天牢建出来后也根本没怎么用到什么穷凶恶极的大恶贼身上,倒是关了不少在官场浮浮沉沉的官员家眷。
其中就有宋知砚的父母。
封赫不让他进来,宋知砚自己也很是抵触,便索性留在了宫里。
来福从外边进来,笑眯眯地呈上封信来。
是长公主送来了,说国内诸多事宜已然平定,想要择日带着诺诺来看望他们。
这回不是偷摸来了,带着些特产和萧国的国君,一家子一块来的。
宋知砚很是高兴,让他把信收好,等着封赫回来给他。
封赫打了个喷嚏,脸上的表情却是没什么变化。
“把他弄醒。”
他语气冷淡,朝一旁战战兢兢的狱卒努努嘴。
于是便是一盆冷水下来,宰左打了个冷战哆嗦一下醒了,神色呆愣了片刻,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天香楼,而是在这阴暗潮湿的天牢,还被绑了手脚的时候,眼神便满是戾气。
封赫就怕这个天生怪力的挣开了,捆他用的是玄铁链子,背后是精钢铸就的铁架子,别说挣,光是动动都要把人皮肉磨出血来。
他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目眦欲裂瞪着他:“你敢动我试试!狗皇帝!老子外边十万大军就在京都外面候着,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封赫冷笑一声:“朕今天过来,可不是听你说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