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砚:……
这下可没的说了,封赫摆出一副“看吧你还不信”的表情,这下倒是让宋知砚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行,”他脸有些发烫,“是我的错行不行?下官这就走!”
宋知砚从被子里钻出来,左右找了找外套,没找到。
封赫从地上跟他捡起来,憋着笑递过去。
宋知砚:“……”
这是我扔的?
丢死人了!
最后,宋太傅也不管陛下亲切热络的挽留,胡乱套上衣物便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寝宫,丝毫没有了平日里的端庄得体。
等到人消失在视线里,封赫才收了笑,恢复了往日里一脸严肃的样子。
“人找到了么?”
“回陛下,还没……不过倒是城中打听到了些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
“关于长公主的……”-
临近元宵,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驻足各个摊贩前,欢声笑语不绝入耳。
宋知砚出来的急,自己一个人穿过喧闹的长安街,脑子里一直在努力回忆昨晚上的细节。
自己真的主动跑到他床上去了?
还把衣服扔得到处是……
天啊!
他一边走一边低着头反思,猝不及防被什么东西撞了个踉跄。
“抱歉。老人家您没事儿吧?”见是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宋知砚顿时没心思理会昨晚的荒唐事了。
老人精神矍铄,拄着个拐杖倒是丝毫不晃,看到他还一脸笑眯眯地开口道:“王爷,老夫找你多时了!”
宋知砚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他,看他浑身破破烂烂的样子,估计是个乞丐。
这天寒地冻的,也是不容易。
宋知砚摸了摸腰间,钱袋好像没带出来。
“今日没带钱,抱歉了老人家。”
说完转身就要走。
老人估计也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冷漠,愣了一瞬,又开口叫他:
“宋大人,您真的不好奇您这一世的命运么?”
宋知砚大惊,停下脚步,但也没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紧皱着眉一脸不悦:“你这老先生,再胡说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他大笑着走上前,围着宋知砚转了一圈仔细端详了一番,道:“老夫绝不骗人,王爷要是不信,大可当个笑话听听便过了。反正我也所求不多,只求一碗热饭而已。”
宋知砚低头看了看他一身破破烂烂,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纠结半天,他还是黑着一张脸把人带回了府上。
左右不过是一顿吃食,我倒是要看看,这老头能说出什么“天机”来!
话分两头,宋知砚这边刚把人带回去,宫里头便有人朝封赫汇报去了。
“带了个老头回去?”
封赫放下手中的书,有些疑惑。
“可看清那老头长什么样?”
这下可把暗卫给难住了,不就是个老头吗?长什么样……这我又没读过书,离那么远,看不清啊也!
“回陛下,大概……须发花白,拄着个拐杖,一身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倒是挺新的。”
封赫点点头,示意他先退下,那暗卫刚要告退,他又把人叫住:
“留意一下长公主的动向,听说她最近来了京城,不知为何却迟迟没有进宫来,想必不想大张旗鼓。”
暗卫拱手应了,心里纳闷不已:长公主不是远嫁他国了么?为何说来就来了?
第十二章 三年
元宵节前一天,宋知砚在宫里批了一天的折子,待到晚饭时候,才堪堪处理完。
“以后这些个琐事儿,什么请安折子之类的,就不要往宫里送了!”他揉揉肩膀,看着面前一堆奏折发愁。
封赫点点头:“朕早就说过了,奈何还是有不少大臣见天儿地送。朕想,要不设立个专门的部门,以后把这些无关紧要的折子都丢到那里去处理。”
宋知砚想了想,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但这奏疏,不少都涉及国家机密,要让什么样的人去,才能即可以不泄露机密,又尽善尽美,还能把重要的都捡出来再送回宫里头呢?
“回头再说罢!现如今时局动荡,还是小心为好。”宋知砚起身简单行了礼,“下官告退。”
“太傅大人留步!”
封赫突然叫住了他。
宋知砚回头,疑惑地挑挑眉。
封赫神情有些局促,跟他频频视线相交但又很快躲开。
宋知砚:“???”
“太傅大人明日晚上可有约?”
宋知砚摇摇头,但又马上意识到他是想约自己出去,于是随即开口道:“回陛下,有约了。”
封赫盯着他自相矛盾的动作和语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有约了,有约了就……罢了!朕本来还想和你一块去护城河看烟花,前几年先皇不许点烟火,算来也有好多年不曾见过了。”
宋知砚有些动容,不过烟火这种东西,看来看去也就那几样,声音还大,哪里都不太合宋知砚的意。
“陛下自己去吧!记得多带些护卫,外边儿不比宫里,乱得很。”宋知砚嘱咐道。
封赫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等到人走了,他才稍微表现出些烦躁来。
“来喜!去给朕查查,宋太傅到底明日要跟谁出去过节!是不是哪个石家的小子!”封赫喊道,咬牙切齿颇像个被夺了食的狼狗。
好家伙,居然敢拒绝朕!
这天底下,还敢有人拒绝朕?!-
元宵节是举国欢庆的传统节日,虽然现在建国不久,百废待兴,但京都的百姓对这场节日还是颇为重视的。
长安街里一整条都是摊贩走卒,吃的玩的琳琅满目,花灯更是种类繁多,待到晚间,满城的花灯映着天上的烟火云灯,还有河里的莲花灯,此等交相辉映之景,是一年才会有这么一回的!
宋知砚回绝石光霁的邀约,决心不掺和这聒噪的节日,一心在家读他的圣贤书。
夜幕降临,外边隐隐传来些鞭炮烟花声,府里的下人几乎都出去过节了,连来福也都去宫里头找来喜一起出去了,偌大个王府只剩自己孤家寡人一个。
“唉!”宋知砚心不在焉地翻了个页,实在是看不下去。
早知道不如昨天答应他一起了,他想,有些后悔。
外边月色皎洁,圆月挂在天边,远处隐隐有烟花盛开,却有转瞬即逝。
宋知砚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思索着前几日那个老头的话。
几天前……
那老头儿说着只要一碗热饭果然是诓人的,不仅干掉了厨房给来福的午饭,还把王府厨师自留的半盆蛋炒饭给吃完了。
比封赫都能吃!
吃完了也喝完了,该说正事了吧,不!人家又困了,非得让王爷给安排个厢房先睡下,平常的厢房也不行,要“风水宝地”,最后折腾来折腾去,选了宋知砚书房旁的一个小别院。
一觉睡到二更天,这老头儿又起来摸进厨房偷吃了半盆地瓜,然后打着嗝去找了宋知砚。
宋知砚强忍着杀人的冲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老头儿:“无甚大事,只不过这个时候灵气最足,泄露天机受到的天谴最小。”
宋知砚:“是吗?那您光顾着天谴,有没有想到这俗世中的因果报应?比如,被突然被某位暴虐王爷拖出去车裂?”
老头儿丝毫不怕他:“我相信您不是这种人,不过这个不重要,吉时只有一刻钟,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要记清楚了!”
宋知砚点点头,冷笑一声示意他快说。
老头轻咳两声,抖擞精神一脸严肃,却不开口,双方僵持一会儿后宋知砚脸都绿了。
“你是不是把厨房那盘地瓜吃了?!”
“抱歉,先不管这,王爷您大人有大量……”
“少给我来这——”
“您还有没几年的活头了你知不知道!”
“……”
宋知砚攥紧了被子,抿唇不语。
“你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老夫从……山上下来后,推演出了你的星盘命运,恕我直言,星运暗淡,看起来确实是……不超过三年……”
宋知砚心里也大概猜到了这样的结果,自己本来就是已死之人,侥幸重生,估计也是因为心里执念未消。
三年……
不知道能不能帮他守好这江山。
“不过……”老头儿摸了摸胡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你命盘弱,找个命强的帮扶一下,倒也是有可能侥幸活下来的。”
宋知砚摇摇头:“罢了!本王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找那什么命硬之人,三年就三年,时间确实是有些紧了……”
老头欲言又止,看他这样子也没再说什么。
他活到这个岁数,实在是看惯了太多生死,虽然像宋知砚这样的还是头一回遇见,不过既然人家看起来毫无波澜,自己也不好上赶着。
“三年啊……”
宋知砚抬头看了看月亮,有些惆怅。
还有不少事没做完,这点时间真的够么?
远处飘来几盏云灯,在夜风里左摇右摆,烟花越来越多,外边定然是十分热闹的。
热闹是别人的,他自嘲地笑了声,自己从小孑然一身,是先皇救了自己,给了自己这条命,就算最后还给他,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不远处墙头一阵异动,宋知砚心中一凌,以为是来了刺客。
定睛一看,那墙上确实有一黑影,正扛着个包袱溜着走,宋知砚厉声喝道:
“什么人!”
黑影似乎是没想到府上还有人,吓了一跳,脚一滑,竟是这么堪堪从墙头跌了下来。
正好跌到了宋知砚不远处。
第十三章 孔雀开屏
来福也不在身边,自己又不跟封赫似的养一群暗卫在身边,眼下可真真儿是孤立无援。
他左右环顾,飞快捡了根丫鬟洒扫拉下的犁耙,握在手里屏息朝那黑影靠近。
黑影摔得估计不轻,在地上打滚,半天起不来。
宋知砚上去照着人脊背狠来了一下,黑影嗷一声尖叫,当即跳起来,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跟他干起来。
宋知砚咽了口唾沫,摆好架势,心里对昨晚拒绝封赫的邀约更后悔了一分。
还是要着手准备找些暗卫来养着罢!
月光斜照,待看清黑影的面貌后,宋知砚简直要把人当场打死了。
居然是那个说自己活不过三年的老头!
还背着个包袱,包袱里的东西洒了一地,全是值钱玩意儿!
“来人啊!!!”
宋知砚大吼,举起犁耙要打他。
老头大呼不好,躬身躲过他的攻击,璇玑一个后空翻,几步蹬上了墙头。
“告辞了王爷!”
话音未落,人便几个跃步消失在了月夜里。
丝毫没有当初死皮赖脸跟来王府时候的孱弱。
合着这家伙果然是个骗子!
宋知砚扔掉手中的犁耙,气不打一处来。
但气不过半刻他又觉得纳闷,这骗子怎么知道自己逆天改命的?
太奇怪了!
说他骗子吧,他又好像真知道些什么,说他不是骗子吧,那这满地的文玩玉石怎么说?这可都是自己书房里数一数二的好东西!
书房……好嘛!怪不得当初要在书房旁边住,原来是留着这一手呢!
宋知砚咬牙切齿收拾好地上的烂摊子,磨牙嚯嚯:“给本王等着!非把你绑到菜市场问斩不可!”
“把谁问斩啊?王爷好威风!”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宋知砚头也不转,四处摸索着自己那块玉扳指。
奇怪,明明看到是掉这儿了,怎么没了?
身后的人好像有些不耐烦,身旁传来脚步声,下一秒,那枚扳指便递到了宋知砚面前。
“这可是先皇赏给太傅大人的,还是要好生保管才是。”
封赫似笑非笑。
宋知砚把扳指夺过来,瞪了他一眼:“我知道!”
两人站起身来,一起在月色下查点被那老头偷出来的东西。
“没丢什么吧?”封赫问,手中的折扇摇了摇,带起一股冷风。
宋知砚摇摇头,“还不清楚,等明日来福回来,让他去查点一下书房。”言罢看到他这一身的装扮,忍不住笑出了声。
封赫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笑什么?朕这一身……不好看么?”
“陛下人中龙凤英姿飒爽,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宋知砚拱手应承道,抬眼再看他,还是忍不住想笑。
封赫武将出身,平日里大部分时候都是做武将装束,飒沓如流星,英气逼人。
但今日这一身……宽袖大氅,不能说难看吧,只能说违和感很强。
像是赵夫人家里那只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袄却见人就咬的狼狗。
还拿个折扇,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在附庸风雅。
“谁给陛下挑的,这一身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宋知砚忍着笑意问。
能不亮么!雪白外袍,金线描边,做工和布料皆是上乘,简直是把“有钱”两个字绣在了身上!
这恐怕是建国以来,他除了登基祭天之外穿过的最华贵的衣服了。
孔雀开屏似的,这是在干什么?
“朕自己挑的,就在外头的成衣店随便买了一身。太傅大人要是觉得好看,不如加身衣服,随朕出去看花灯?”
宋知砚一愣,指指自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