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不觉间靠得更近。
近到二人的呼吸都交错起来,殷离吐吸滚烫,洒在萧沐肌肤上,烫得萧沐心头一惊。
殷离过于专注,甚至没有察觉到萧沐的呼吸也急促了些,只是盯着那玉雕般的脖颈半晌,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指,在萧沐的喉结上勾勒描摹,指腹扫过尖尖的小山峰,很滑,带来的痒意如电流般蹿进心头,瞬间如野火燎原蔓延全身。
无孔不入的雪松气息逐渐将理智瓦解消融。殷离的舌尖扫过犬齿,眸色晦暗,嗓音被火燎得沙哑干涩:“萧沐……”
他的呼吸重得不像话,唇畔径直贴近了萧沐的咽喉,像是只要微一张口,就能触到那漂亮精巧的小山峰。
好想咬下去,好想吃掉这个人。
念头如野草般疯长,如困兽般咆哮,几乎就要压抑不住。
萧沐紧张得浑身僵硬,喉结传来痒意,像细细的小虫在爬,还有灼热滚烫的热气播散在皮肤上。
公主这是在干嘛?
这种触感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他想看,又下意识地不敢睁眼。
不知过了多久,那热意忽然间退开了,萧沐微微愣了一下,感应到公主撤开了距离,他心里顿时长长地松下口气。
大概是觉得无趣了吧?
总算是折腾够了。
殷离躺回一侧,身体蜷缩起来,深深地闭上眼,试图将四处乱窜的热流强压下去,却压得自己更是涨疼。
不行,不能冲动,会把这呆子吓跑的。
他如此想着,不断告诫自己,并在心里不断默念心诀,运转周天,缓缓将热气散溢出去。
又过了许久,脑子里的念头才终于被压下,殷离才觉得困意袭来,大脑昏昏沉沉就要睡去。
萧沐熬到天将微曦,好不容易查觉殷离的呼吸开始均匀绵长起来,才扭过头去,轻轻唤了一声:“公主?”
没有反应。
萧沐松了口气,不容易,终于睡着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从指尖掐出一点极细的灵流,不动声色地往殷离的伤处探去。
灵流轻而易举越过衣衫,越过固定带与夹板,探入殷离的伤处。
殷离此时大脑正浑浑噩噩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却被伤口处一股奇异的痒意唤醒了。
这痒意来得突然又汹涌,痒的他抓心挠肝,浑身难受。
片刻后,他倏然睁眼。怎么回事?
忍不了了,他快要被这痒意逼疯。
往常伤口愈合也会痒,只是从来没有这么明显过。
再疼他都能忍,唯独痒他忍不了。
殷离扭头去看萧沐,见对方仍睡着,便将手伸进被子里窸窸窣窣,摸到了小腿上的夹板带子轻轻一拉。
夹板被解开,殷离悄悄掀开被褥坐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取下后,便迫不及待伸手去挠。
痒意如潮水般褪去,殷离长长地松了口气,却见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拉住了他挠痒的手。
殷离浑身一滞,侧目看去,见萧沐已经坐起了身。
他愣了愣,看看萧沐,再低头看看自己,此时他正屈着膝,夹板与带子散落床榻,伤腿完全裸露出来。
殷离面色一僵,忙道:“你听我解释。”
萧沐本是想着自己果然没控制住灵流,还没查探清楚伤势就把公主吵醒,正有些愧疚,但好在公主自己把夹板卸下,他的目光就彻底被那伤口吸引了。
一个不规则圆形的撞击伤。
且已经结了痂,痂的周围泛红。
似乎跟剑上留下的那个印记形状很像。
殷离见萧沐盯着自己的伤看,连忙解释:“就是伤口太痒了我忍不住。”说着还试图再挠一下。
萧沐拉着殷离不让他乱动,“伤口痒了千万不能挠,容易反复。”他说时,起身走到百格柜前取出伤药折返,然后小心翼翼抬起殷离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挖出一点膏状的伤药涂抹在伤口上。
这药效果极好,不一会儿,伤口间的清凉感袭来,伤口处因为挠痒而产生的灼热感悉数褪去。
殷离看见萧沐垂着眼,眼睫微微地抖动着,像蝶翼,又像羽毛,一下一下地在他的心尖上扫过。刚刚褪下去的那点痒又蔓延到了心上。
萧沐的手指在他的小腿上打圈,按摩药膏直至完全吸收,又拿过夹板道:“我给你固定。”
殷离本想借机跟萧沐坦白,说他的腿其实没怎么伤着骨头,试图把锅都甩给府医,说是大夫误诊,然后再堂而皇之地丢了夹板。
可看萧沐这样认真的表情,和轻手轻脚地给他包扎的动作,他便将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再说不出口了。
其实只消萧沐用心按一按殷离的小腿骨,就会发现对方根本没有骨折,可是他现在思绪纷乱,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公主是在马球场上受的伤,追光的磕碰伤也是昨日才出现的。
有这么巧的事吗?
连伤痕的形状都相似?
而且公主是与追光一同降世的,连气息都相同。
萧沐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老婆的剑灵有再生为人的可能性,毕竟他的剑灵灵体不完整,就算果真如他一般,灵体被雷劫送进了某具身体里转世成人,也只会成为一个神志不全的人,连话都不会说,绝不可能如公主这般聪慧健全。
可……万一呢?
这个可能性一出现在脑海里便再也挥之不去。
萧沐手上的动作小心又仔细,却是心不在焉,甚至有点心乱。
怎么办,万一剑灵真的变成了个人……
光是想一想,剑痴就开始郁闷了。
他瞥一眼殷离,良久,终于试探问道:“公主……儿时也常受伤吗?”
殷离心说这呆子是在关心他吗?
他眨了眨眼,用力点头,“经常。”毕竟跟着大师父学功夫,摔摔打打是常事。
他开始期待萧沐的下一句,听见他经常受伤,这呆子会说些什么呢?会不会说些关切的话……
“那……”萧沐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向殷离,认真道:“公主的追光也常磕碰吗?”
殷离一脸迷惑。
怎么绕了半天又绕回了剑,而且这到底跟剑有什么关系?
殷离几乎要翻出一个白眼,三句不离剑,果然不能期待这呆子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却见萧沐状似紧张地看着他,仿佛在认真又忐忑地等待一个答案。
殷离见状,很快就将心里这点醋意抛诸脑后,想了想,摇头道:“我鲜少使用追光,自然也不常磕碰。”毕竟这剑被称为邪祟,他虽不介意,可每当他拿起追光时,都免不了看见身旁人惊恐的表情,久而久之他也就将其束之高阁了。
萧沐又急急追问:“那为何我刚拿到追光时,剑身上有明显的修补痕迹?”
殷离诧异看着萧沐,虽然不是很明白这呆子为什么又跟剑杠上了,可看着对方有些急切的目光,他还是耐下性子解释:“追光从天而降,刚落下时,砸出一道陨坑,剑身被天火烧得通体赤红,损毁严重。”
殷离说时,眸色暗了暗,“儿时我母妃被皇后打压,紫宸殿几乎成了冷宫,兵仗局又嫌晦气,便没人愿意给这不祥之物修复,是我勉强找了些材料,自己修补的。”
萧沐恍然,难怪,当初他从公主手中抢回追光时,便见剑身上遍布修补的痕迹,且手法有些拙劣。
“那后来,追光就再没受损过吗?有没有可能,就算你不使用它,它自己也会出现一些伤痕?”萧沐问出这句话时,心头忐忑又紧张,万一公主说有,那他要怎么面对公主。
再把老婆拍回剑里?
殷离听见这句,眉头揪紧,这是什么恐怖故事,不使用它自己也会有伤痕?这呆子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他轻嗤了一声,“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有不使用剑,它自己就会磕碰受损的?”
萧沐闻言,目光里的紧张肉眼可见地开始消散。
直到他听见殷离十分肯定地道:“我修好剑之后,就再没磕坏过它,你满意了?”
萧沐在心里长长地松下一口气。
太好了,老婆没有变成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剑痴:吓死了,还以为老婆变成了人,还好还好~
小阿离(目光幽怨):盯~~~~
第29章 (二合一)
老婆没变成人, 萧沐心情舒畅,竟然难得扬起一点浅笑来,看得殷离一怔。
听说剑没有磕碰过,就这么值得高兴?
殷离心里泛酸, “反正今后追光是你的了, 你自然会护好它。”
萧沐用力点头, “我一定不叫公主后悔把追光归还……不是, 托付给我。”
殷离:……这个呆子,自己是个剑痴,把别人也当剑痴了吗?还不会后悔托付给你, 我是嫁了个女儿吗?
殷离扶着额头,心道还是不计较了,这个呆子的脑回路一向清奇。
萧沐给殷离绑好腿, “我的手法不好,先将就一下,明日一早让府医再来瞧瞧。”
殷离看着自己再次被捆成了粽子的小腿, 本还有些后悔没把锅甩给府医,但扭头一看, 萧沐已经乖乖在他身侧躺下了。
他看一眼萧沐,又看一眼“粽子”,牙根一咬,能让这呆子上床,值了。
……
……
茗瑞翌日看见萧沐一早从里屋走出来后,便兴奋得眼光发亮,心说世子爷这是成了!
他当天就急匆匆跑去给王妃报喜, 讨了王妃的赏, 又被王妃吩咐要好生留意世子爷的造人大业, 务必要敦促俩人早些开枝散叶。
自从上回殷离怀孕闹了个乌龙,王妃就心心念念赶紧抱个孙子,听说萧沐住进了里屋,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接连几日都时不时带着补品到殷离房里慰问。
这一日还特地送来了一张木轮椅,座上铺着软垫,王妃亲手推到殷离面前。
殷离一愣,“这是……”
王妃吟笑道:“离儿腿伤成日闷在屋里定要闷坏了,有了这四轮车,就不必拘在屋里,让沐儿推着你到外头散散心。”王妃说时轻推了一把身旁的萧沐,还使劲朝他眨眨眼,目光在床上的殷离跟床下的木轮椅上来回扫。
这动作落入殷离眼里,登时在心里给王妃点了个赞,然后他便一脸期待地看着萧沐。
就见后者愣了一下,旋即像是看懂了王妃的示意般,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应该多出去走走,有助于恢复伤势。”说完却还是直直地杵着不动。
王妃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道:“离儿这个样子自己如何上得去,你还不快帮忙?”
萧沐恍然,走到床边后躬身将殷离搀抱起来。
那雪松的气息再次笼罩过来,无孔不入,细细密密地钻入鼻吸间,殷离压了压唇角,任由萧沐把他放进木轮椅里。
“外头日光不错,世子带我出去逛逛吧。”殷离道。
萧沐犹豫了一下,追光今日应该就能取回来了。
见他目露纠结,殷离预感没好事,果然,片刻后就听见萧沐对茗瑞道:“你带公主出去散散心,我要进宫一趟。”
殷离的额角突突直跳,在心头告诉自己要忍。
谁让这家伙是个呆子呢!
谁让他脑子进水偏偏喜欢这么个呆子呢!
茗瑞尴尬得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便听王妃一拍萧沐的肩头:“宫里有什么可去的?又为了你那破剑?让下人去取便是了,值得你亲自跑。”
萧沐不愿忤逆王妃,无法,只好叮嘱茗瑞去取剑,又说了好一会要检查的注意事项,说得茗瑞一愣一愣的。
最后在王妃的三催四请下,二人这才一道上了马车。
“公主想去哪散心?”马车上,萧沐心不在焉地问,脑子里却还在挂念他的追光,也不知道茗瑞行不行,懂不懂怎么检查?万一修得不好,还得再补,倒不如多放一天等他自己去取好了。
殷离眸子一动,答道:“就去城郊的响水河吧。”说时着意看着萧沐的神色。
他还没有放弃试探,他偏不信了,这样接二连三的暗示,这呆子不可能还没发现什么端倪。
却见萧沐很淡然地点头,撩开帘子对车夫道:“去响水河。”
殷离观察着萧沐:“世子对那很熟吗?”
萧沐想了想,他每次去都是半夜,倒没怎么观察过,所以摇摇头,“不太熟。”
殷离挑了一下眉,不熟吗?明明跟刺客都在那打了好几回架了。
这呆子该不会有意避嫌吧?
正值入夏,响水河畔热闹非常,不少人来河边踏青郊游,泛舟垂钓者不知凡几,河岸边上还有许多叫卖小贩及茶肆酒铺等。
萧沐搀着殷离下了马车,又将他扶上木轮椅,推着他往河岸边走了一段,见这条河看起来也没个尽头,便问:“我们去哪?”
殷离目光微闪,指着岸边的水榭道:“就去那歇会吧。”
萧沐顺着殷离的手指望去,见那水榭正是每回他与阿黎相约见面时的地方。
他没多想,便推着殷离往那边缓步而去。
萧沐身着天青色烟罗纱袍,相貌清俊可人,而殷离着一身的红织金妆花纱,颜色艳丽,更是美得不可方物,惹得路人蹙足观望。
不消片刻功夫,河岸边的路旁已经挤满了观望者,人们议论间,都在猜测这怕不是哪家的贵人出来踏青了。
二人到了水榭后,殷离便心血来潮说要钓鱼,打发了下人去取渔具,又让人在鹅颈靠椅旁摆开点心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