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檐后悄悄藏着一个落寞的人影,期期艾艾地看着殷离的背影,目光微微亮起。
*
夜深,殷离轻车熟路地褪去了衣裳,不着寸缕钻进被窝里,轻轻搂起萧沐,他已经对力道的掌握很熟练了,又轻又能保证身体的每一处都紧贴着对方,传递温热。
唯一的问题就是……
他低头看着萧沐,露出一副难耐却又甘之如饴的神情。
萧沐总是无意识地往他温暖的怀里钻,还时常用脸蛋蹭他的颈窝,甚至楼他的腰紧贴过来,他总被萧沐蹭得无名火起。
这个火星子总是无意识地撩拨他,殷离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而萧沐似乎是被戳到了后腰,睡梦中缓缓皱起眉,轻哼了一声,似是不太舒服。
殷离反应过来,连忙往后缩,撤开好一段距离,同时心头嗔骂自己,试图把火压下去,可没多久,萧沐似乎是觉得冷,眉心揪得更紧,嘴唇嗫嚅着,一面往热源蹭过去一面发出不满的呓语。
其实萧沐的身子比起一个月前已经大好,用汤婆子也能保暖,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殷离的怀抱太舒服了,总之夜里若是没有殷离搂着他睡,他就总会无意识地皱眉,或面露不满的神色。
好像被惯坏了的孩子。
殷离看着萧沐这模样,心尖又软了一片,如此依赖他的萧沐,平日里可见不到,怕也就在昏迷无意识时才会如此,想到这,他倒有些不希望对方醒来了,毕竟这么乖软的萧沐,太过难得。
他指尖眷恋地描摹着萧沐的脸颊,轻柔地扫过下颚,最终落在那被他养回来的粉色唇瓣上。
他眸子微黯,呼吸一沉,俯下身去含住那片花蕊。
他如沙漠中饥渴的旅人一般吮吸甘泉,浇灌抚平他浑身的燥热。
可他汲取而来的并非是能浇灭火焰的清泉,而是烈火烹油,愈演愈烈。
良久,殷离终于克制地撤开些许,扶额叹了口气,他手肘支撑着上身垂眸看着萧沐,指尖在对方的额发上扫过,眸子里是说不尽的温柔缱绻,半晌,他无奈道:“以后改叫你火星子吧?”
他强压下心头悸动,思索着不能浇凉水,一会自己身体都凉了更没法给萧沐取暖,可是不消下去也不行,会膈着这呆子,得处理掉。
无法,他只得悄悄将汤婆子放回被褥里,自己退了出去,绕到隔间的屏风后。
寂静的深夜,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偶尔传出压抑的轻喘声。
半个时辰后,殷离走到铜盆前净了手,又快速钻回被褥里。
他先将双手焐热,才将人搂进怀里,手指下意识在萧沐的腰上轻轻捏了一下。
嗯,养了这么久,终于有点肉了了。
想到这他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看来萧沐的身子好多了。
似乎是感应到他回来了,萧沐皱紧的眉心渐渐舒缓开,惬意地发出一声轻叹。
殷离眸子微动,心尖都颤了一下,随后娴熟地在萧沐的耳根轻啄一口,故作为难地道:“父皇要你回京,可你身子这么差,舟车劳顿肯定受不住。圣意难违,你说该怎么办?”
其他早就打定了主意,绝不会拿萧沐的身体冒险,但他还是勾着唇,仿若面前的人能听见他的话似的,压低了声音凑在其耳边威胁道:“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把追光藏起来,叫你永远也找不到。”
“怎么样?怕不怕?”
萧沐不知是不是听见了,竟然睫毛颤了颤。
殷离一愣。
他本只是开玩笑,压根没指望萧沐会有反应,毕竟这一个多月来他每天跟萧沐自说自话,对方都是毫无反应,而眼下他不过提了一句追光,这呆子竟然像是听见了似的。
他又好气又好笑,“我怎么喊你都不理我,我一提追光,你就听进去了?”
萧沐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呼吸开始变得短促了些。
殷离喊了一声:“萧沐?”说时附耳在萧沐唇边仔细听了一会,没听清,萧沐又没声了,他有点失望,想起上回萧沐喊了一句公主是老婆,这一个多月来,他想再听一次,却怎么也听不到了。
现在看来,也不知上回听见的那一声是不是这呆子毫无逻辑的梦话,毕竟在萧沐的心里始终是追光最重要。
他有些怅然若失,搂了一下萧沐的腰,叹气道:“算了,不吓唬你了。”
“放心吧,追光没事,你别担心。”
未久,像是听见了这句话一般,萧沐的呼吸又开始绵长起来。
殷离见状,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嘲般道:“喜欢你这么个呆子,我这辈子都得跟一把剑吃醋了吧?”
他有点好笑,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心头安慰自己,没关系,这呆子能活着,他能陪着在对方身旁就够了,这么想着,在一种莫名的又酸又甜的心情里渐渐意识混沌,陷入了浅眠。
*
这一次萧沐的身子破败得厉害,道胎在有意控制着修复速度,强制萧沐陷入深层睡眠,于是他一睡就睡了一个多月。
终于在这一日,萧沐的意识刚刚回笼了一点,便隐约听见有人说要把追光藏起来。
他一惊,意识竭力挣扎着试图醒过来。
眼下他昏迷着,无力看顾,老婆会不会被人抢走?
只是这么想,他有些不安起来。
可没过多久,又听见了一句安抚,说追光没事。恍惚间,他觉得那应该是公主的声音。
是公主在安慰他啊,那应该没事了,毕竟……公主好像就是他的老婆。
想到这里,他的大脑呆滞了半晌。
等一下。
公主……是……他老婆?!
他混沌的大脑终于运转起来了,仿佛有道惊雷在耳边炸响,炸得他猛然睁开眼睛。
他眨了眨眼恢复视线,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视线下移,是公主光洁的脖颈线条以及露出的一小截圆润肩头、
萧沐怔了怔,公主怎么好像……没穿衣裳。
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愣了好一会,才惊道:“殿下?!”
第37章 (二合一)
殷离睡得浅, 萧沐一有动静他都会醒来,这一声直接把他喊醒了。
他睁开眼就看见萧沐正愣愣看着自己。
殷离先是目露欣喜,搂着人的双手下意识手紧了些,“你醒了!”
可看见萧沐眸子里的震惊, 他才反应过来, 视线下移, 瞥见自己正裸着跟萧沐躺在一个被窝里。
嘶……
殷离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 就见萧沐忽地闭眼扭过头去,“公主,你、你怎么在这?”同时在心头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殷离见状, 一边往后挪,一边伸手从身后翻出里衣来,好在他为了起夜方便, 衣衫都放在自己背后,伸手就能够着。
殷离抓过里衣,闪电般背过身去, 一面手忙脚乱地穿衣,一面强作镇定地解释:“你别误会, 我是为了帮你取暖。”心里盘算这呆子应该没看见吧?否则不会是这种反应。
“你……感觉好些了吗?”
萧沐闷闷地“嗯”了一声,“我很好。”
殷离转过身来,看见萧沐正平躺着,双目紧闭,睫毛正因为闭得太过用力微微地颤着,唇线也都绷紧了。
他心下一紧,这呆子……是身子难受吗?
“世子, 你怎么了?”他说时翻身下榻, 披上外袍疾步来到门外, 冲守夜侍从道:“世子醒了,叫大夫来!”
侍从闻言不敢怠慢,连忙撒丫子跑开了。
殷离又快步回到榻边,正想再问些什么,却见萧沐依然紧闭着眼睛,睫毛一抖一抖的,喉结一滚,张口道:“公主别担心,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听明白这句的殷离一愣。
原来这呆子不是身体不适,而是因为紧张?
殷离低低地噗嗤一声,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心尖仿佛被羽毛挠过了似的,痒痒的。
他逗弄心起,缓缓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在萧沐耳边道:“就算看见了又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夫妻嘛。”
萧沐闻言想了想,好像没毛病。
而且公主好像就是追光的剑灵,若是如此,那公主还真是他老婆!
这么想着,他猛然睁眼,视线微微斜瞥了一下,见公主已经穿好了衣裳,才微微松了口气。
却听见殷离又补了一句:“再说,你早就被我看光了。”
萧沐吃惊地睁大了眼,先是慌乱了一瞬,但很快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默默告诉自己,她是老婆她是老婆,看就看吧,没关系。
可是越是这么想,他就越发觉得惊悚,神经仿佛是慢了半拍,他此时才察觉到这件事有多么离谱,堪比晴天霹雳。
追光真的变成人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浑身僵硬着,目不旁视地支吾嗯了一声,“……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从没见过这呆子紧张的模样,殷离觉得好笑又可爱,不由凑得极近,观察萧沐微微颤抖的睫毛。
萧沐闻言,心头默念她是老婆她是老婆,没关系没关系。
做好一番心理建设后,他才缓缓扭头,看向殷离。
一张熟悉的绝美容颜映入眼帘,他明明已经看了无数次了,可今次再看,却看出一点陌生感来。
萧沐心里纳闷不已,追光怎么会转世了呢?
他自问上辈子除了爱找人打架,还把修真界都干翻了个遍之外,没做过什么恶事,为什么到头来上天要这样惩罚他?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盯着殷离的额头看,似乎是要从中盯出什么来似的。
殷离只觉那道视线如有实质,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由皱了一下眉,却见萧沐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来,轻轻在他的额间按了一下。
指尖传来微凉触感,他眉心一松,下意识地蹭了蹭那柔软的指腹,心尖一片柔软。
却听萧沐疑惑道:“怎么没了?”
殷离挑眉,“什么没了?”
萧沐身子动了动,试图坐起来,殷离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将萧沐的后肩靠在自己肩头,整个陷在他怀里。
萧沐轻微喘了一下,扭头看着殷离的额间,自言自语般疑惑道:“印记怎么没了?”
殷离就着萧沐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什么印记?”
萧沐心答追光的印记。
他想了想,问:“公主可有什么胎记吗?”
殷离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这里了,摇摇头道:“没有。”唯有眼尾一点美人痣。
但那也不叫胎记吧。
萧沐纳闷了,他昏迷前分明看到公主额上浮现出印记,难道印记只出现过那一次吗?
又或许当时追光的灵识察觉到他濒死,从殷离的神魂中爆发救下他,之后又沉寂下去了。
他感动得一塌糊涂,唇角扁了一下,心说老婆真好。
之前渡劫奋不顾身救下他的道胎,他才没有神魂俱灭,这回又是追光救了他一命。
可是……老婆这么好,为什么偏偏要变成个人呢?
太惨了,好好地做一把剑不好吗?
想到这他又忽然思绪一转,等一下,既然没有印记,怎么能证明公主就一定是追光呢?那天救下他的是追光没错,但不代表追光就是公主啊。也许那日他伤得太重,视线模糊看岔了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萧沐忽然又振奋了起来。
万一……万一真的是他想多,看错了呢?
毕竟他只瞥了一眼,根本没有看清。
他抱着一丝侥幸,心说不行,得想法子验证一下。
不能这么草率地相信如此惊悚的事。
殷离见萧沐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不由心头疑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萧沐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扭头,视线扫过屋内,问:“殿下,我的剑呢?”
殷离眉心一跳,呵,又是剑,死里逃生后第一个找的是把剑,他怎么一点也不意外呢?
可是看着萧沐的病容,他还是好声好气地道:“我帮你收好了,放心吧。”
“我想看看。”
殷离额角抽了抽,心头告诉自己,莫生气莫生气,别跟一把剑置气,不值当!
他闭眼深吸口气,起身将萧沐放回床上,然后绕到屏风后,瞥见挂在墙上的追光,面色沉沉地吸了口气,才不情不愿地把剑取下来,还盯着剑嘀咕了一句:“早晚把你熔了。”
话落,便听见萧沐哑着声音,无力地道:“公主?”
殷离眸色一沉,高声道:“来了。”话落便取了剑走出去。
萧沐看到剑目光就亮了,看得殷离心头不快,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剑递了过去。
剑柄末端那片晶石依然如往常一般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萧沐观察了好一会,都没发现什么端倪,他本试图调用灵流注入晶石中,看看能不能重现上回的情形,却在刚刚运功时发现他体内的经脉脆弱无比,根本无法动用修为。
他一愣,此时才发现这具身体简直是破破烂烂,仿佛被撕碎后重新缝合的破布娃娃。
别说运功了,还能好好喘气都全赖他的修为撑着。
多亏了当时追光强行将他的躯壳缝回去,否则当时的他应该已经变成一滩烂肉了。
他微叹了口气,算了,且慢慢养着吧。
查探印记什么的,只能等他好些再继续了。
萧沐看着剑的目光里满是珍重与爱惜,悉数落进殷离眼里。
殷离心头莫名失落,心里嘀咕上回你梦里还说我是你老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