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钤儿的眼光向来甄美……”可汗撩了下怀中美人的下巴,似乎是有些急切,但硬生生忍住了,把话题往正事上靠,“但太子妃的身份理应是尊贵匹配才合乎适宜。”
话语间,可汗打量的视线并未从他这个大儿子的脸上移开,反而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只有在瞧见辛钤竟然不顾规矩去牵了那小东西的手,耐心安抚时,轻眯的双眼忽而睁大。
如果说,之前他还怀疑辛钤搬出个身份低贱的晏俘做太子妃是抱有别的阴谋企图,那这一刻,可汗试探的心思才算是卸下大半。
原来他这个看似无孔不入、冷血无情的大儿子,也会动凡心,染尘事。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供人拿捏的软肋暴露之后……
辛钤,算是栽了。
思及此,可汗捋胡子笑得颜开,也没等辛钤再求,自以为豪放不羁地扬了扬酒杯,高声和道:
“钤儿很少求父皇什么,如今……破例一次也不是不可!”
作者有话说:
媳妇儿要明媒正娶:D
第56章 帷幔调情
有很长一段时间,燕泽玉都没能从‘被订婚’这件事情中回过神来。
荒淫放纵的接风宴还在继续,他不得不维持好脸上乖顺讨巧的表情,任凭辛钤牵着他的手,谢礼接赏,一步一停都不敢有分毫差错。
坐于上首的可汗似乎心情好得不得了,看上去比自己娶妻纳妾还要兴奋上几分,红光满面地赏下去十几箱奇珍异宝,流水的玉品摆件名称被葛望唱和念出,响彻正极殿,众人听着听着都下意识噤了声。
这可远远超过了太子妃的规格……
就连燕泽玉在听清这些赏赐的数量时也暗自心惊——狗可汗这是什么意思?
在场众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没人敢开口,落针可闻的安静最后还是被可汗骤然响起的大笑打破。
“都愣着干嘛?”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大掌拍桌的‘哐当’响动,“朕深觉这桩婚事般配如珠联璧合!尔等为何沉默不语,可是有所异议?!”
可汗近日的脾性愈发令人捉摸不透,前一刻还大笑,说不定下一秒便震怒,伏尸百万。
底下的人都怕触霉头,瞬间齐刷刷跪了一片,朝臣命妇们心底疑惑惊悸但仍旧是开口道:“臣(妇)等不敢!”
方才拱火持反对意见的二皇子下跪的动作更是迅速,生怕将父皇惹恼:“儿臣不敢!”
即便如此,大家心底还是疑窦丛生。
可汗这番话说得矛盾自驳——辛钤可是辛萨族天潢贵胄的太子殿下;而这玉公子……说得好听些,是芙蓉阁卖艺不卖身的青伶,说得难听些,那便是低贱卑劣上位的婢子。
般配?
何来般配?
这番话……到底是为了贬低辛钤还是抬举那小玩意儿?
跪拜在地的臣子们心底都各有思索考量,只是个个人精,面上都装得冠冕堂皇,懵然无知。
比起各怀鬼胎的朝臣们,辛钤倒是对可汗这番举动有所预料,没有哪个帝王能抵抗得了拿捏别人软肋的诱惑,他父皇自然也不例外。
特别、还是拿捏住了他的软肋。
可汗没有理由不高兴。
辛钤在心底嗤笑,狭长锐利的凤眼淡然微敛着,意味不明地扫了眼二皇子弯曲的脊背,过了半刻才又抬头望向上首的可汗。
“儿臣谢父皇恩典。”不卑不亢。
这个小插曲像是平静湖面中投下石子,短暂地溅起涟漪,又迅速恢复无痕。至少表面上了无痕迹,仿佛定格画卷的正极殿重新活泛,歌舞升平帷幔轻裘,丝竹管弦香肩半露。
燕泽玉半垂着头跟在辛钤身后,两人一齐远离了大殿正中的焦点位置,转而在一处红绸掩映后的角落停下。
他能察觉到四周人群投射过来的若有似无的窥视,但也只能装作无事,四平八稳地维持脸上安静柔顺的表情,但左前方的一道视线实在太灼热,燕泽玉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抬头。
让他没想到的,那灼热视线的主人还是个老熟人——云忌将军。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碰撞。
云忌比他还要慌乱,那张阴柔的脸上刹那间闪过一抹心虚,上挑的柳叶眼飞快垂落下去,睫毛阴影盖住其中情绪。但燕泽玉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些微末。
云忌在垂眸前一刻的表情……是在羡慕他……?
这个念头迸发出来的瞬间又被按了回去,燕泽玉甩甩脑袋,只觉得上一秒自己的想法匪夷所思。
他身上有什么值得云忌羡慕的吗?
难道是可汗流水一般的赏赐?
燕泽玉再次抬眸,本想再看看云忌的神情,却瞧见对方早就收了视线,安静恭顺而谨小慎微地跟在二皇子身后,丝毫看不出曾经在雪原上纵马飞驰,敢扬鞭顶撞辛钤的恣意模样。
这还是那个浴血杀神将军?
“在看什么?”
腰间一紧,男人温热的吐息洒到鬓角处,引得燕泽玉战栗阵阵。
他耸肩一抖,勉强回神,朝辛钤抿出个僵硬的笑。
“没看什么。”
辛钤见此也没有过多询问,随手招来个侍女将这个角落的红绸帷幔拉起,似乎是嫌弃轻纱太薄透,还特意命人拉了两层。
燕泽玉刚要松一口气,远处却传来一道不算友好的声音。
“太子大哥,这是作甚?莫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四皇子调笑着开口,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话里话外却不让人好糊弄过去。
辛钤将他往身后带了带,挡住了四皇子投来的显得狎昵不尊重的目光。
男人隔空望着挑起话头的四皇子,眼神淡然似雪,把四皇子看得脊背发冷,才在红绸飘落遮盖的前一刻施施然开口:“四弟还是少管闲事得好,六弟的例子,你也是看到的。”
红绸彻底落了下来,晃悠悠盖了两层。四皇子不尴不尬站在外头,只觉得周围朝臣们的目光都透着嘲笑,差一点没能维持住僵硬的笑,压低眉眼扫了眼红绸里面。
很模糊,看不太清。
从外看只能瞧见两个人线条流畅的剪影,赏心悦目得紧。
高大男子牵着身高只到他肩膀处的瘦弱少年一步步走到窗边的贵妃椅,两人靠得极近,男人垂头望着燕泽玉,抬手替少年捋了捋鬓角的碎发,虽然看不见他们太子殿下的神情,但明眼人都能感觉到这动作里的珍视柔情。
又过了片刻,高大魁梧的男人低下了脑袋,似乎在亲吻他的少年,时不时还传来些语调模糊的私语声,像是闺房调情的甜言蜜语。
半晌,低语停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少年单薄的肩膀,缓缓压低身体,将人抵在了摇椅上。
玉坠子不知怎么地,花枝乱颤着响个不停,清脆悦耳的玉石声硬是透出股粘黏的暧昧。
红绸外的众人面面相觑,好奇心驱使着他们伸长脖子,不断投去窥探的目光。
奈何双层绸纱笼罩似云雾,半遮半掩,只能模模糊糊瞧见晕染的人影交叠,具体在做什么,那是一概不清。
但,仅是如此,也足够外人浮想联翩了。
作者有话说:
定时定错了!赶紧跑上来发了!
第57章 猩红舌尖
窗外须臾飘起薄雪,晶莹的雪片从透开一道缝隙的雕龙刻凤的窗棂跑进来,裹挟着涔凉清风。
燕泽玉冷得一哆嗦——却不完全是因为寒风。
辛钤凉丝丝的手冰块儿似地捧着他的脸。
男人的手很宽厚,常年握弓舞剑而虎口生茧,略微粗粝,被这样一双手捧住脸颊,感觉并不太好。如果非要形容……那大概像是被一条霸道冷血又处在蜕皮期的蟒蛇缠上,喜怒无常又危险神秘,无时无刻不叫人提心吊胆。
“冷?”辛钤低沉磁性的嗓音响在耳边,燕泽玉肩膀一抖回了神。
抛开别的不提,男人的确是创世女娲手中最得宠的那一个,大抵是创造他时,女娲心情极好,不舍得有一丝一毫短缺的地方,身高、相貌、地位……就连声音也好听得紧,放到外面,绝对能迷住一大片少女芳心,掷果盈车的盛况。
脸侧冰凉让燕泽玉下意识点头,却没顾得上自己脸蛋儿还在对方手里。
上下点脑袋的举动倒像是主动扑在主人怀里、掌心里撒娇卖乖、磨来蹭去的小奶猫。这个认知让他心底格外别扭,根本不敢抬眼去瞧对方的神色。
也不知道辛钤作何感想……
燕泽玉往后仰了仰头想躲开辛钤的桎梏,却没能成功。
刺剌蛇鳞似的指腹抚过他的侧脸,辛钤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倒是没说什么,只侧过身体挡住风口,日光也一并遮挡,燕泽玉被笼罩在男人的阴影里。
他不得不抬眸望向男人,对方逆光的轮廓格外气势凛然,早已收敛好的无情无欲的漆黑眼瞳摄人心魄。
“你想干什么……?”燕泽玉嗫喏地开口,原本撑起来的气势莫名又软了回去。
他搞不清楚辛钤拉他到这帷幕之后的意图,只觉得被迫抵靠在贵妃椅上的姿势格外废腰,却又不敢卸力,生怕自己身体一放松就往下滑,那样会碰到辛钤的大腿……
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辛钤慢慢垂下眼帘,居高临下地望着被自己按在躺椅上,紧绷身体的少年,淡淡道:“不干什么。”
话虽如此,辛钤却突然低了头。
遮挡日光的阴影逐渐变重,辛钤低垂似鸦羽的长睫盖过点漆黑瞳,燕泽玉看不透其中情绪,怔然间,男人已经靠近过来。
辛钤身后半披散的青丝随动作飘了几缕到身前,垂落到燕泽玉脸颊边儿,簌簌的痒。他看着辛钤缓缓垂头,薄唇在贴近他的唇瓣的前一刻,微顿、偏移。
最后这一吻,歪歪斜斜地,落到了他嘴角。
窗外呼啸风声渐起,将红绸帷幕吹得飘动,帷幔内的一方天地仿佛与世隔绝,时光流速也停止,燕泽玉怔然感受着唇边的涔凉柔软。
帷幔外人影绰绰,传来些妇人惊讶的低语和抽气声。
燕泽玉如梦初醒,世界万般声响尽数传入耳廓,那些帷幔外来往熙攘的人影和若有似无传来的视线倏尔变得针扎似的明晰起来。
说到底,不过是红绸半遮半掩,他能看到别人……别人也能看到他们……那方才的举动,岂不是……
燕泽玉白皙侧脸上‘刷’地飞了层红晕,恍若天边日暮的黄昏艳色,煞是好看,辛钤玄黑的眸色更暗几分。
燕泽玉并不知道自己这幅任人采撷的模样多勾人,伸手就要去推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纤细的手指按在对方坚实紧致的胸口,使劲往外推了好几下,奈何男人依旧是安然不动稳如山。
压迫感骤升,山雨欲来似的。
他若有所感地屏息,偏头挣扎起来,“唔!”动作却反倒让辛钤温度略低的薄唇结结实实贴上了他的唇瓣。
辛钤的唇很凉。
像落在肌肤又融化的初雪,又像清晨散开的第一缕雾。
辛钤口中溢出一声狎昵的轻笑,湿润温热的吐息在两人紧贴的唇齿间蔓延开。
“这次,算是小玉主动吻我?”声带震动,唇齿摩挲。
低沉的声音落到燕泽玉耳中,无异于平地惊雷,燕泽玉瞪大了杏眼朝辛钤望去。男人也正垂眸凝视他,目如点漆,含情脉脉似的,眼底浓郁得化不开的墨色荡起涟漪,像是在征求他的允许。
允许什么……?
燕泽玉迟钝的大脑缓慢运转起来,却像是老旧破损的风箱,无论如何也难以达成。但潜意识一直存在一个念头,不能允许辛钤……不然,会很难收场……
他颤颤巍巍回避了对方的视线,眼帘抖动不止,卷翘密匝的睫毛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羽翼。
但他忘了。压在他身上的男人不是别人,是辛钤。
辛钤根本不需要征求什么同意。
嘴角骤然一疼。
冷血巨蟒用他那尖锐锋利的牙齿咬了他,生疼。
“嘶——”
燕泽玉还以为嘴角被咬破流血了,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瞬间崩裂,他抿唇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疼痛感的来源处。
却并没有血腥味。
温热湿润的舌尖灵巧地划过两人紧贴的唇齿,留下一行亮晶晶的涎水。
他和辛钤都愣了。
燕泽玉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少年原本就涨得绯红的脸轰的一声烧起来,仿佛夏日晨曦下完全熟透的蜜桃,再多曝晒一秒都会炸开裂隙。
“这这这……我……嘶……”
燕泽玉结结巴巴,飞快收回闯了大祸的舌尖,脑袋也跟着往后躲,又急又快的动作眼看就要磕到椅背,辛钤眼疾手快用手背垫了下,少年的后脑勺安稳撞进柔软的手心。
但燕泽玉实在太过慌乱,惊惶间还是出了岔子。
坚硬贝齿挤压舌苔边的软肉,舌尖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铁锈血腥味在他松开牙齿时瞬间蔓延到整个口腔,燕泽玉唇瓣翕然开合吸了口凉气。
没被辛钤咬出血,倒是被自己咬出血……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蠢笨的人啊!燕泽玉暗暗在心底骂自己。
但,真的好疼啊。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燕泽玉的眼眶须臾间裹满了生理性的湿漉漉的泪水,摇摇欲坠地噙在眼皮里,直到下巴被男人捏着抬起来,豆大的眼泪才不堪重负地簌簌落了一串。
透过水渍模糊的视线,又逆光,燕泽玉其实看不太清辛钤脸上的表情,只是下意识觉得对方似乎压抑着怒火,就连落到自己唇角处的眼神都阴翳测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