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声音都快掉冰碴子了,燕泽玉的预感不假,辛钤真的生气了。
他耸着肩膀猛地打了个颤,吸吸鼻子,顺从乖巧地半张开嘴。
“张大。”一字一句的,带着凛然不可置疑的冷凝。
燕泽玉迟缓地滚动喉结,将因为张口不合而积蓄的口腔里涎水给咽了下去,却如何也做不到再张大嘴巴了。
太羞耻……
唇舌口齿,这是几乎没有外人触碰过的私密位置……
大哥曾经告诉他,亲嘴这种事情,只能跟自己未来的妻子做,非亲近之人不可触碰。
从小习得的礼节也告诉他,吐露舌尖给别人看,这样是不礼貌的、甚至唐突的……
他不愿摆出这种姿势,特别是在辛钤面前。
“要不……算了?其实已经不疼了……”燕泽玉看不见自己舌尖上的伤口到底有多重,半个舌头已经麻木了,他还以为只是小磕碰,讪讪合上有些酸涩的下颚,嗫嚅道。
可这几日对他几乎百依百顺的辛钤,此刻却异常强硬,遒劲有力的指节不容置喙地箍着他双颊的软肉,将他原本已经闭上的双唇重新按开。
少年猩红的舌尖几乎被咬掉了指甲盖一块的肉,伤口处色泽更深几分,还往外汩汩冒着鲜血,刚才闭唇的一会儿的功夫,又在口腔里蓄满了一个殷红的小水洼。偏偏燕泽玉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舌尖上的伤有多严重似的,还讳疾忌医。
辛钤左胸腔一阵发闷,撩起眼皮睨了一眼,瞧见少年水汪汪的眼睛和被迫仰头吐出舌尖的可怜模样,心头最柔弱的地方骤然塌陷下去一块。
但转眼,脑海中重新闪过那洁白贝齿中一截窄红小巧的舌头,心底又升起一股无名欲火,烧得愈演愈烈,甚至隐约盖过怒气。
辛钤掐住掌心,尖锐的疼痛让他克制,压低眉眼勉强稳住心神去看小家伙舌尖的伤。
冷空气接触到口腔里温热的舌尖,凉飕飕地起了一层战栗,伤口也阵阵发疼。
他鼓起勇气,抬眼去看逆光面对他的男人。
辛钤还是冷峻得不近人情的模样,甚至比最初更显严苛,剑眉紧锁,轮廓分明的脸仿佛结霜,阴沉沉的,让人只看一眼都胆寒。
男人眼底戾气很重,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一旁斟满烈酒的玉杯中清洗过、擦干后,丝毫不顾他抗拒的神情,撑开贝齿,硬生生挤进了口腔。
辛钤的手指冰凉,无意间的触碰也能带来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受。
也不知道是因为酒精未曾完全擦干,还是因为他实在是娇贵,辛钤明明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伤口,他便哭了。
酸涩从鼻腔开始蔓延到眼眶,原本生理性眼泪已经干涸,此刻却又重新蓄满,一颗一颗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从眼角滴落,划过白皙平滑的侧脸,最后隐没在鬓角青丝里。
止血的药粉男人强硬地涂抹在伤口上。
太疼了。
“唔……”他没能忍住下意识躲开的动作。
湿润朦胧的视线让辛钤冷感的俊脸模糊不清,因此,燕泽玉并未发现对方在自己闷哼出声后骤然幽暗的眼神。
但他能感觉到辛钤按在自己下颚,更加用力的大掌,和伸进口腔,夹着他舌尖的两只逐渐被他体温暖热的细长手指。
辛钤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他,狭长的凤眼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漆黑、幽冷,仿佛藏着竖瞳野兽。
辛钤还没消气吗?为什么生气?是嫌他脏吗?
可明明是他非要捏着自己下巴来上药的……
辛钤指腹在少年舌尖的伤口处按了半晌,直到不再渗血才松手。
“别咽,药粉还在。”
辛钤将右手藏到身后,捻起指腹摩挲着,触感与少年舌尖的柔软很相似,那抹温热仿佛还留存指尖……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长睫半垂,一脸淡然地静静凝视着少年覆盖水光,晶莹透亮的殷红嘴唇。
这双唇,前一刻曾被他狠狠撑开,肆意抹过。
辛钤身后的指腹再次摩挲。
没人能看出他心底的惊涛骇浪,半寸之遥的燕泽玉也不能。
“哭什么?”他听见男人淡淡的询问,嗓音略显得沙哑。
燕泽玉没有多想,视线虚虚落在辛钤藏在身后的湿漉漉的手上,吸吸鼻子,摇摇脑袋并不答话。因为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哭。
这一隅天地片刻安静下来,只有燕泽玉略显沉重,带着哭腔的喘息声。
“辛钤,你是不是嫌我脏?”不然刚才为什么表情那么可怕?
辛钤像是看傻子似的目光落了过来,定定望了燕泽玉半晌,仿佛被气笑,转头唤了金戈进来。
“打点热水来。”
“是。”
吩咐完这些,辛钤才慢条斯理开始擦手。
辛钤的手很漂亮,修长有力,骨节分明,丝绸手帕从指缝之间擦过,属于燕泽玉的津液被带走,莫名的暧昧性感。
燕泽玉心底那抹若有似无的委屈早在知道辛钤不是嫌弃他之后就散了,这会儿看个擦手看得面红耳赤,脑海里闪过方才辛钤用手指玩弄他舌尖的画面……眼神闪烁想移开却根本做不到,直到眼前一黑,被盖了张热乎乎的湿毛巾。
“小色。鬼。”隔着黑暗,辛钤戏谑地叫了他一声。
燕泽玉原本想要反驳,奈何辛钤很快察觉他挣扎的意图,加了句“别动”。他讪讪仰躺回去,任凭对方动作不算温柔地给他擦脸。但辛钤还记得他舌头有伤,擦到侧脸的时候特意放轻了手。
湿热的毛巾盖在眼帘上吸收掉了原本哭过的酸涩,像是缩回到母体子宫般舒适,直到辛钤把热毛巾取走,他才意犹未尽地睁了眼。
“还疼吗?”辛钤隔着他侧脸的软肉点了点。
“不疼了。”
删改补字数的小段子:
辛钤(一把用毛巾盖住了燕泽玉的脸):“小色。鬼~”在小东西看不到的地方,用眼睛肆意打量躺在贵妃椅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并且狠狠咽了咽口水。
燕泽玉(趁男人不注意,一把掀开了毛巾,抬头瞧见辛钤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垂涎之色,两人面面相觑):“靠!你个老色。鬼!还倒打一耙!”
作者有话说:
修改之前的作话:粗长!(挺胸/自豪
修改之后的作话:QAQ 补字数好难 QAQ
第58章 雨后骤雾
燕泽玉被辛钤牵着走出红绸帷幔时,周遭嘈杂声瞬失。
先前隔着轻纱窥得那些暧昧纠缠之声可是让人心痒难耐,再说了,这可是当朝太子的风流韵事!谁不稀罕?
原本克制的视线,此刻也变得放肆。
众人目光游移,扫过太子殿下微微湿润的衣袖和身边人羞涩纯情的样子,惊觉,这些足矣证明他们脑海里猜想的画面不假!
啧啧……
清隽矜贵的少年一看就是被折腾狠了。
双颊酡红灿若粉霞,圆顿可人的杏眼里水波潋滟,眼尾更是压着一抹薄绯,朱唇微张着,口腔里窄红舌尖隐约可见,端的是秀色可餐的模样,便是女子见了也春心荡漾。
辛钤自然察觉到数量不寡的色眯眯的视线,心爱之物被别人觊觎的极度不爽瞬间席卷而来。
男人眉宇间压了抹阴沉,环视四周,冷声道:“眼珠子不想要了,本王可以帮你们摘。”
被太子视线扫过的人齐刷刷心尖儿打颤。
他们这才回忆起辛钤从前狠戾血腥的手段,什么拔舌、什么挖眼都算是轻柔的,更有甚者,扒皮抽筋保最后一丝气息不绝,活活感受皮肉剥离之痛,凌迟至死……
再未有视线敢随意落过来。
辛钤很满意众人忌惮的模样,抿直的嘴角重新勾了抹哂笑,揽过少年细瘦的腰肢,并肩离开。
大殿中的议论声在两人背影消失在雕花门扇后,才骤然鼎沸起来,如同被人掐脖的鸭子突然获得自由似的,嘎嘎呱呱的杂音不绝于耳。
“太子真的如此喜爱这人?”
“芙蓉阁出来的小玩意儿,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贱。胚子!也不知道使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
“你还是少说几句吧!可汗都赐婚了……”
“难不成……以后还真要给那贱人下跪?叫他太子妃?”
“……”
长舌妇的嘴最毒,她并不知道这大殿上遍布着辛钤太子的眼线,日后暴毙于室,无人收尸的苦果便是她此刻种下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早已经走远的燕泽玉并未听见这些闲言碎语。
辛钤铁链一般的手臂锁在他腰际,燕泽玉不得不跟着男人快步往前,但心思却不在路上,而是作痛的舌尖。
原本麻木无感的伤口,在上药之后反倒后知后觉地疼起来,密密匝匝、钻心似的,双唇根本阖不上,只能勉强微张着,每每吸入一口气,凉丝丝的风划过伤口,不亚于火上浇油,火辣辣的疼。
阖宫上下都去参加可汗举办的盛大接风宴了,官道上空前冷清,半晌也未曾遇到几个人,唯一有的几个,皆是行色匆匆低头提着餐食要送去大殿的奴仆。
空荡荡的朱红宫墙映着细雪石板路,静谧安定,只有两人步履踏雪的细微挤压声和燕泽玉口中传来的压低的吸气声。
辛钤在多次听到少年抽气声后,脚步一顿,燕泽玉也跟着停下来,可怜巴巴又眼带疑惑地抬头去看男人的脸。
男人眉峰微蹙着,狭长锐利的凤眼刻意下压时凶巴巴的,很唬人,反正对燕泽玉来说,无论与辛钤对视多少次,都不会习惯,依旧会被吓得心脏一跳。
他上下滚了滚喉结,咽了口带着血腥味的涎水。
咕嘟一声在安静的红墙石路中异常清晰。
辛钤自然也听见了,脸上冷凝的似乎细微松动,但放松的嘴角很快又抿直,像是故意板着脸,捏起他的下巴往上抬起,默默打量。
“现在知道疼了?”声音也刻意压低了,似是不愉。
“唔……嘶!”燕泽玉刚想动嘴,但伤口碰到坚硬的牙齿,生疼。
男人眉头皱得更紧,涔凉的手将他下颚又抬高了些,钳着双颊用巧劲儿,轻易让他本就微张的唇打得更开了。
燕泽玉不得不维持仰头的姿势供男人打量。
皓齿中窄红湿柔的软肉隐约可见,黏糊糊的白色药粉融化后湿哒哒的,格外多了几分引诱的意味。
辛钤眼眸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些许情绪,半晌,在少年侧脸捏了一把才松开手。
“你揉窝脸干嘛?窝又布是伤了年。”燕泽玉嘀咕几句,大舌头让他说话很不利索,字音模糊不清,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
方才还冷峻淡漠,看上去不太高兴的辛钤,此刻却突然笑了,笑声朗然悦耳。
“说你矜贵,轻轻一按……就红了。”
男人温凉的指尖如缓风略过燕泽玉下巴的皮肤,擦过瓷白肌肤上泛红的指痕,只一瞬。
辛钤还记得小家伙被裹着被子一丝不挂送到他床上的那晚,他也是捏起少年的下巴打量这张生得冶艳勾人的脸。松手时瞧见下巴青红的指痕,意外于他细嫩易伤的皮肤。
燕泽玉张口就要反驳,被辛钤一个眼神给压了回去。
“这几天少说点话吧,舌头伤了也不闲着。”
燕泽玉从喉咙里挤出声‘嗯’。
长乐宫里早有巫医候着,燕泽玉前脚刚踏进后殿,后脚就开始看诊。
青面獠牙的巫医大抵唯一是辛萨保留的、未曾因习晏制而有所改变的习俗,他们仍旧穿着布丝凌乱成条的灰扑扑麻布衣服,脸上戴着青红颜料涂抹的獠牙面具,眼眶处口出两个椭圆孔洞以供视物。
燕泽玉抬眼对上那面具之下的黑洞洞的眼睛,心下莫名有些紧张胆怯,下意识偏头去找辛钤的身影。
男人接收到他似乎求助的视线后很快踱步过来,问了句:“好了吗?”
巫医用木签翻动他的舌苔,又看几眼,朝男人点点头,很快开了张药方子,“磨烂后平敷在伤口,一炷香之后含盐水漱口。”
研磨成糊状的草药腥臭难闻,不似寻常药物,燕泽玉望着小碗里黑乎乎的糊糊,拧着眉艰难地滚了滚喉结。
“真嗷敷这个吗?”
辛钤淡淡的眼神扫过来,答案不言而喻。
木条裹了一层漆黑药糊就要往燕泽玉舌头上抹,腥臭气扑面而来,燕泽玉忍了半晌还是仰头逃开了。
他抓着男人衣袖撒娇,可怜兮兮地哼唧,“都已经不流血了,能不能……”从前这招可管用了。
但这次显然不太管用。
辛钤居高临下睨他,对衣袖晃荡毫不在意的样子,“不能。”
燕泽玉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敷了药,在铜镜里瞧见自己舌尖那么大一块伤口之后,他才后知后觉更疼了,没叫辛钤再命令,主动敷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漱口。
腥涩的药味儿隔了好一阵子才完全消散,淡盐水接触伤口时有片刻刺激的酸痛,但也比腥臭的药味儿好。
他狠狠含了几口盐水,忍着伤口被洗刷的轻微疼痛漱了口,抬头时辛钤还站在身边等他。
燕泽玉莫名脸热,眼神闪动,默默嗫嚅道:“看我干什么?”末了又想起什么,“我……可以吃块蜜饯吗?”
辛钤顿了顿,转而望向正在收拾器皿的巫医,问道:“他现在可以吃蜜饯吗?”
巫医大抵也有些无语凝噎,过了半晌才道:“……忌辛辣酸甜,近两日多饮流食为佳。”说罢,提着药箱告退。